0%
背景故事 第一節

背景故事

第一節

長矛刺入突厥人的屁股,將他掀翻在地。兵油子立刻翻身爬起,捧起一塊碗大的石頭打在突厥人的頭上。突厥人立刻昏死過去。
「要是真能回家,我帶你去見我爹,我爹一定喜歡你。他老人家在長安城裡非常有名,叫常大胆。」
「那也不成,我要為我不能在長安討飯討個公道。」
兵油子二話沒說,一矛刺入了突厥人的咽喉。忽然,他發瘋一般地狂叫起來:「老天爺呀,萬求萬應的菩薩,來往過路的各路大仙,我要給你們上香塑金身,我要請你們吃魚吃肉。唉喲我的脖子,我們能回家啦!」
他抓起突厥人腰間的金牌,舉到討飯者的面前。「看哪,這傢伙是個酋長。」
此時,那個逃走的討飯者居然一步一步走了回來,手中緊握的是兵油子的長矛。
「什麼仇?」
如今已經七天過去,斥候們帶來的乾糧和水早已經用光,但仍沒有人來接替他們。如果明天接班的兵士們再不來,他們只好冒著擅離職守的死罪回營去。
「小子,走了幾天了,也沒問過你,你是誰?」兵油子將突厥人的背上綁了三四棵粗樹枝,讓討飯者放在地上拖著走。
不知過了多久,似是有一輩子九*九*藏*書那麼長,喊殺聲漸漸遠去。一定是突厥人把唐兵殺敗了,那些呆瓜可能已經被突厥人全部殺死,除去他們兩個。他們小心翼翼地從石縫中爬出來四下一望,不禁心中暗暗叫苦,一個突厥大漢騎在馬上,恰好走到他們近前。
啪啪,兵油子上面一拳,下面一腳,把討飯的兵士擊出好遠。那人挨揍的經驗似是極為豐富,一聲也沒吭,就地一滾,又爬了回來。「大爺你多子多孫,賞我一口吧。」
常白食惶急道:「那事我真的不知道,如今咱們是朋友。」
「我孤身一個,無依無靠,這就是我的錢袋。」契必誠信伸出粘滿塵土的雙手炫耀,英俊的面容上充滿了自豪。「我的這張嘴可以將死人說活,我的這雙手能打開皇太后的藏寶匣子。」
兵油子撫住喉頭倒在地上,長吁了一口氣。
突厥人一見他們二人,立刻狂叫著放馬衝來。兩人沒跑幾步,突厥人便趕了上來。兵油子眼見突厥人的長刀就要砍到他的頭上,突然間停步向一塊大石邊一蹲,長刀在石上斬起一串火星。就在這危急關頭,兵油子用手中的長矛死命朝馬腿掃去,長矛被震得脫手而出,那read.99csw.com突厥人也跌下馬來。
「怕什麼?」兵油子此時又信心十足起來。」實厥佬都是直腸子,腦筋不會轉彎。咱們的人逃了,他們追下去就不會再回來。」
「趕快收拾水和乾糧,咱們打道回府。」兵油子拉過一條毛氈將突厥人的屍體裹住,一面指揮討飯者:「你這個糊塗蛋,咱們的兵身上哪來的乾糧,找突厥人,他們腰裡都有牛肉乾。」
「突厥人來了。」他高叫一聲,卻沒有拔腿逃命,而是一把揪住那個討飯者的衣領,將他拉入一條石縫中。石縫非常窄小,兵油子縮緊身子藏在裏面,讓討飯者擋在他身前。
唐玄宗開元三年,也就是公元715年的6月里,伊吾郡(現在的哈密)以西一百六十里的一個荒丘上。
兵油子的雙手掰住突厥人的手指,嘶啞地叫道:「快刺,刺他屁股。」兵油子在這個時候頭腦仍很清醒,突厥人的甲胄雖然是仿照中原式樣用牛皮製造的,但這些個粗坯們嫌穿著戰裙上下馬不方便,便自作主張地去掉了后片,只用前片護住大腿,屁股卻留在了外面。
「你說的是那個花子頭兒?」契必誠信大叫一聲,把常白食撲倒在地。「你九-九-藏-書爹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該死的大漠,你為什麼不早一點渴死?該死的老天,你是個顧頭不顧腚的老混蛋,開天闢地時為什麼留下這塊地方讓老子受罪?還有殺不盡的突厥佬,快來一場天火吧,把他們趕盡殺絕,好讓老子早些回家。他奶奶的,我的家在哪呀?」黑暗中有一個兵士正用沙啞的嗓音高聲亂罵。這一群兵士大約二百多人,是分屬於不同將領的斥候。
「帶著它?」討飯者不解地問。
「那麼,誰是你的錢袋?」這是長安的土語,意思是問你靠什麼人,或是靠什麼手藝為生。
這才是你死我活的時刻。兵油子不等突厥人起身,便已撲了上去。無奈,連日饑渴勞累的疲憊之軀,怎敵得飽食牛羊肉的突厥人,轉眼間他就被對手壓在身下,突厥人毛乎乎的雙手死死卡在他的脖子上。
「十一歲的時候,我在你爹的酒壺裡撤了一泡尿。」
討飯者被他的狂叫嚇了一跳。
討飯者還是沒弄明白。
「他娘的,多子多孫我喂他們啥吃?」街市上的善頌善禱在兵油子耳中成了一種不可寬恕的惡毒詛咒。他向四外瞧了瞧,想找個便當的地方把這個討厭鬼從土坡上丟下去。突九_九_藏_書然,他意外地發現,山坡下有一大片黑乎乎的人影向坡上爬來。
「可這傢伙還活著。」
自今年三月起,突厥可汗默啜發兵進擊葛邏祿、胡祿屋、鼠尼施等部,朝廷命北庭都護湯惠發兵救援,戰事時松時緊,遷延至今。在伊吾郡西邊是大唐與西突厥人煙稀少的邊境,近來在這裏發生了幾十起小規模的衝突。雖然還沒有暴發激烈的戰鬥,但久戍邊城的兵士們都清楚,越來越頻繁的衝突是大規模戰鬥的前兆。
「那是什麼時候?」
「我叫誠信,好名字吧?契必誠信,他娘的,聽說我爹是個羌人,是大將軍契必何力的兒子。」兵油子此刻顯得挺莊重。
因為沒有幾個突厥人的屍體,討飯者找到的牛肉乾很少,值得慶幸的是,一匹死馬的鞍子上掛著滿滿一皮袋的馬奶|子酒。
那個叫罵的兵士可能是罵累了,只見他晃晃蕩盪地走向荒丘的另一邊,像是去大解。「要是人屎能吃,老天你才算是做了件好事。」
「大爺,行行好。」一隻黑乎乎的臟手出人意料地從他身後伸過來。
「當年就是他把我趕出了長安城的。」
這個兵油子哪裡是去大解,他是去取乾糧。這幾日里他每天兩餐都多取一塊乾九九藏書糧,藏在了荒丘的另一邊,如今大家全都斷糧了,所以,他只能在夜裡偷偷地去吃上一點。
「俺叫常白食。」討飯者個子又瘦又小,是那種算不上聰明,但絕對也不愚笨的普通人,有一股子犟勁兒刻在腦門上。「俺是長安人,吃爛飯長大的。俺好想家裡的燴爛飯喲!你叫個啥?」
「當然。」兵油子不屑道,「要沒有這活證據,拿塊金牌頂屁用,將軍還不得搶了咱們的功勞?但有了這具屍首,他就只好給咱們報功,咱們就不用在這兒受活罪了。來,背上。」討飯者的情緒顯然受到了兵油子的感染,死屍上肩,居然覺得這是有生以來最重大的一個希望。「先給我塊牛肉乾吃。」他道。
走回伊吾郡,要經過一百六十里的沙磧。突厥人的屍體兩天後便開始腐爛發臭,不過這絲毫也沒有影響他們的好心情。
入夜後氣溫降得很快,衣著單薄的大唐兵士們全都將身子埋在沙窩裡,以便汲取白天的烈日殘留在沙礫中的餘溫。
「快起來走吧。」討飯者不願再呆在這裏。
「夠了,路上雖說不安全,但小心些個,走上三天……等等,帶著這傢伙,得走五天,走五天一定能到伊吾。」兵油子滿面喜色,精神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