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影站在原地，頗有些好奇地看著管桐的背影——心想這人這麼年輕就身居要職，還真是稱得起「年輕有為」四個字。所以說省委的平台還真是高，自己的老爸今年都五十多歲了，在F市委政研室做到副主任，也不過就是副處級……

「我怎麼胡說八道啦，」顧小影坐起來，一邊揉自己的腳一邊抱怨，「你說咱學校那麼多美女，學戲劇的、學舞蹈的、學民歌的……找哪個不行？幹嘛偏要找研究生？你看研究生部哪有美女啊，果然都跟李莫愁似的！」

許莘和江岳陽在她身後劇烈咳嗽，順理成章地被顧小影瞪。

「咦，這都被您看出來了，」顧小影驚訝地看管桐，「您聽到了啊？」

江岳陽瞪眼：「你去送！」

管桐又笑了，他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娃娃臉的模樣越發顯得年輕。

他回頭，看見江岳陽樂不可支地揶揄他：「看什麼呢，師兄？」

管桐笑著點頭：「我比他高兩級，本科時就認識，後來讀研了，又在同一個導師門下。」

江岳陽看看顧小影，嘀咕：「顧小影你小心嫁不出去，這麼能花錢，誰養得起你……」

管桐一直看、一直看，看得目不轉睛。直到江岳陽偷偷從身後拍他肩膀一下，才把視線收回來。

管桐搖搖頭，目光坦誠：「沒有，我倒是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美女？」顧小影扭過頭，笑嘻嘻地看著江岳陽，「江老師你眼花了吧？今年可是我在藝術學院生活的第六年了，六年來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寫『自知之明』這四個字。我還納悶呢，你說read.99csw.com這麼重要的活動，學校幹嘛不找年輕漂亮的本科生來服務？話說我們都年紀一大把了，還要綵衣娛官。」

管桐笑笑，低語道：「忙完再去找你。」

「啊……好具有殺傷力的陽光……」顧小影哀嘆，忽然扭頭看管桐，拖腔拉調，「您是不是正在心裏偷偷笑我們幼稚呢？」

「好孩子？」江岳陽聽到這三個字，忍不住磨牙，「我比你們大四歲！」

「江岳陽老師在這裏嗎？」管桐笑著看看屋裡。

他壓根沒想到，會見到這個樣子的顧小影。

彼時，無論是顧小影還是管桐，或許都沒有想到，這次相遇，不僅使他們成為有過幾面之緣的熟人，同時還將自己的形象，若有若無地印在了對方的心裏去。

江岳陽咳嗽一聲：「別胡說八道。」

「那可不行，多沒禮貌，」顧小影看管桐一眼，不厚道地感嘆，「不過真是看不出來，江老師倒是挺像我爸的。」

氣質姣好的女生，略化了淡妝，挽高了髮髻，神采奕奕地站在禮堂門口。她穿著學校統一定製的米白色七分袖職業套裙，配絳紅色絲巾，整個人都顯得精緻而幹練。尤其是當她走在嘉賓身邊做引導介紹時，一顰一笑都恰到好處，舉手投足都搖曳生姿。

管桐笑了：「我叫管桐。」

看著嘉賓們魚貫而出的背影，顧小影忍不住咧嘴笑。好不容易堅持到最後一位嘉賓也從禮堂里消失，顧小影歡呼一聲，轉身一溜小跑沖向休息室。

「花錢怎麼了？這些錢都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好不好？課時費啊、九_九_藏_書稿費啊、班主任補貼啊……」顧小影掰著手指頭數，「我每周要給本科生上八節課，給兩份報紙寫專欄，每個月給六家雜誌供稿，還要給一個專科班做兼職班主任，你以為錢是天上掉下來的嗎？」

管桐笑笑，剛要開口，就聽到身後有人喊：「管處長，主任找您呢。」

「謝謝，」顧小影接過一次性紙杯，一邊喝水一邊讚揚，「江老師您可真夠有品位的，我將來找男朋友一定就找您這樣的。唉，話說這年頭的男人基本都是視覺動物，您這樣的好男人快絕種了吶。」

江岳陽翻個白眼。

江岳陽倒抽一口涼氣：「你超人啊？」

「再說了，」顧小影一邊揉腳一邊砸吧嘴，「誰說女人就一定得靠男人養了？你確定男人就一定比女人賺的多？你確定是男人養女人而不是女人養男人？」

「好累啊！」顧小影一邊答一邊往窗邊的長沙發走過去。在江岳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見她已經繞過茶几，像拋一塊抹布一樣把自己拋到柔軟的沙發上，再甩掉高跟鞋，四肢舒展地癱成一堆泥，發出滿足的嘆息聲。

一小時后，開幕式結束，進入參觀程序。

江岳陽嘆口氣，撫額：「師兄，讓你見笑了。」

沒等顧小影說話又補充：「叫我管桐就好。」

江岳陽把水遞給顧小影，好氣又好笑：「顧小影你真奇怪，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啊！我倒是覺得女孩子的樣貌並不是最重要的，關鍵還是要蕙質蘭心。」

她看著江岳陽，一本正經地指天誓日：「我們八零后的女生，固然是要蕙九_九_藏_書質蘭心，可是人人都不放棄做美女的終極追求！最好走在大街上回頭率達百分之二百！我們決不委屈自己，化妝品、漂亮衣服、瑜伽課，一個都不能少！青春苦短啊江老師，趁現在還年輕，先天不足後天補，勤能補拙是良訓，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懂不？」

顧小影瞥他一眼，扁扁嘴：「沒錢就努力賺錢啊，你以為錢是攢出來的嗎？告訴你吧，錢是賺出來的！不花錢怎麼能刺|激自己努力賺錢呢？」

「不喝了，謝謝，」管桐笑笑，解釋，「我是你們江老師的師兄，特地過來打個招呼，這就要回去了。」

江岳陽瞪大眼，恨鐵不成鋼：「顧小影，你能不能多裝一會兒！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剛才站在禮堂門口那個美女到底是不是你啊？！」

管桐無奈地看著顧小影笑，江岳陽則指著顧小影問管桐：「你說現在的女孩子怎麼都這麼貧呢？」

一推門，看見只有江岳陽在屋裡，便如釋重負地鬆口氣，笑嘻嘻地打招呼：「江老師好！」

「少貧嘴，我剛好有五分鐘空閑時間，專門來找你報個到。」管桐笑著走進來，一抬頭，看見不遠處的沙發上，脫了鞋在揉腳的顧小影已經僵成一塊小石膏。

「哦，」顧小影點點頭，笑眯眯地答，「那也是省委領導啊，您坐在主席台上，俺可是站在禮堂門口呢。」

走在路上，顧小影好奇又三八地問管桐：「領導您真是江老師的師兄嗎？您看上去比他年輕好多。」

忘記說了——顧小影的愛好之一便是，喜歡看所有穿正裝、斯文又好看的男人ｈttpｓ://reａd.99csw•ｃoｍ。

「錯，」顧小影一臉賊笑，「我是女超人。」

其實往往，愛情不是從「一見鍾情」開始，也不是從「虎視眈眈」開始，而是從「循序漸進」開始。

「見什麼笑啊，」顧小影一邊穿鞋一邊不服氣，「有本事你也穿七分跟的高跟鞋站兩個小時試試！」

江岳陽和這群只比自己小三四歲的研究生們素來親近，看顧小影進門，便起身給她倒水，然後笑著說：「辛苦了啊！」

第二次見面，機會是藝術學院提供的——十月，藝術學院五十周年校慶，省領導親臨慶典現場揭幕，管桐等人隨行。為了這次活動，藝術學院專門安排了女研究生做貴賓接待員。很巧，顧小影就是其中之一。

「知道知道，」顧小影揮揮手，「你是七零后嘛，果然和我們八零後有代溝。」

江岳陽被這串長篇大論砸暈了，目瞪口呆，半晌才感嘆：「那得多少錢啊？」

「啊！」顧小影如夢初醒，慌慌張張地從沙發上跳下來，轉著圈地找那雙不知道剛才被甩到哪裡去的高跟鞋，找到一隻，穿上，再蹦蹦跳跳地去屋子中間穿另一隻。

正說話間，有人敲門。許莘站在門邊，順手打開門，看見門外站著的人時，略有些遲疑：「請問您找哪位？」

江岳陽沿他的目光看過去，無奈地提醒：「顧小影，穿上鞋！」

說完，他便轉身快步走遠。

「馬上就來，」管桐回頭答一聲，再看看顧小影，微笑著說，「謝謝你，辛苦了。」

許莘剛好推門進來，聽見這段對話哈哈大笑：「小蒼蠅不要調戲江老師，人家是好孩子！」

顧htｔｐｓ://rｅaｄ•99csｗ.ｃｏｍ小影偷偷看一眼，心想：這樣的人，在省大讀書時，至少也是「院草」級別的吧？

說完就快步跟上前面領導的步伐往主席台上走，江岳陽站在禮堂後半部，看看穿深色西裝的管桐，再順勢看見他前方穿淺色套裙的顧小影，還很有些感慨地咂嘴，心想果然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啊——像顧小影這樣的瘋丫頭穿上職業裝都能這麼好看，這衣服的欺騙性也太大了……

上午九點，一溜兒黑色小轎車緩緩開進藝術學院大門，在禮堂門口停下。領導們下車，依次進入會場。管桐走在中間的位置，一抬頭，看見顧小影的剎那，眼前一亮！

「哦，」顧小影扭頭看江岳陽，咧嘴笑，「江老師，送客。」

顧小影不再理江岳陽，反倒很狗腿地問管桐：「領導您喝水嗎？」

穿上鞋站直了，回身笑眯眯地看著管桐，略微彎腰，活似一個酒店迎賓員般道：「領導好！」

管桐忍不住笑出聲，過會兒才開口：「你在報復他吧，因為他說你嫁不出去？」

江岳陽坐在靠近門口的沙發上，聽見管桐的聲音急忙走過來開門，笑容可掬：「歡迎管處長。」

「不要轉移話題。」江岳陽坐回到沙發上，居然有點臉紅。

「嗯？」顧小影將信將疑地看他。

「嘁，我送就我送，」顧小影攏一攏絲巾，撫撫裙角，走到門口，略彎腰，擺個引導的姿勢，微笑，「領導，這邊請。」

這回，江岳陽一口氣沒上來，嗆著了。

管桐點頭笑道：「在岳陽眼裡，你就是他學生，雖然只差四歲，他還是習慣性地扮長輩。其實，他讀書那會兒是很陽光的男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