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顧小影以為自己的耳朵壞了，「蒲蔭？！」

「你想吃什麼？」管桐看著顧小影，聲音很溫柔，「我做給你吃。」

「哈哈哈！」段斐大笑，回復，「我不得不說你實在是太英明神武了！我祝你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我說老婆對不起，」管桐終於還是決定先把這句話說出來，他蹲在顧小影面前，認真看著她，「我不該打你，你沒錯，都是我不好。可是我真的沒想動手的，我不捨得啊，我從結婚那天起就發誓要對你好的，我根本沒想過會這樣，我——」

居然……什麼配料都沒有？

他走前，顧小影掐著時間發了條簡訊：一路平安。

不過轉念一想——有得吃就不錯了，少點配料就少點配料吧，也不能錙銖必較啊。

想著想著就開始犯困，顧小影下意識地伸手拖過來一個抱枕摟住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迷迷糊糊睡過去。

這次，她沒有發脾氣。

江岳陽沒猜錯，顧小影回家了。

管桐感慨地從後面摟住顧小影，親親她的耳朵，低聲道：「老婆你真不容易啊，很了不起，你辛苦了……」

他不知道，在他關上家門的瞬間，顧小影唇角，也浮起一朵心滿意足的微笑。

「蒲蔭縣委常委、副縣長，」江岳陽聳聳肩，「據說最多再過一個月就起程。」

於是，半小時后，顧小影就懷著滿腔期待坐到餐桌前，準備享用從不下廚的男人所帶來的喜悅。可是入眼卻是一大碗濃郁的白湯？！

而習慣了，就真懶得發脾氣了。

「什麼？」顧小影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一下子睜開眼，驚訝地看看管桐，「你說什麼？」

顧小影張張嘴，想說什麼，沒說出來，反倒遲疑了幾秒鐘。管桐有點納悶，索性也不說話，就那麼盯著顧小影看。

晚飯後，顧小影打開闊別已久的電腦，剛上MSN就看見段斐在線，急忙把晚上的餛飩事件敘述了一遍，末了抱怨：「男人這東西，除了上床九九藏書，還真沒發現有什麼其他功用。」

「好吃的東西都麻煩，」顧小影白管桐一眼，「你以為做飯很簡單？那是因為你每天都吃現成的，自己從來不做，就不會知道從備料到煎炒，每天要把多少時間扔在廚房裡……一個女人的青春和美貌，都被煙熏火燎耗了個精光。」

「調料，」顧小影提示一下，見管桐沒有反應，只好問，「調料包呢？這種速凍餛飩的袋子裏面不是都有調料包嗎？就像方便麵一樣……」

「砰——」聽見這個粗俗詞彙的一剎那，文明的江老師腦癱了。

「噗——」顧小影正在喝水，險些把一口水噴在鍵盤上，她樂不可支地笑了半天，才哆嗦著回復，「也對。」

她愣愣地站在江岳陽面前，有點迷糊茫然。她想不明白，這麼大的事情，管桐為什麼不親口告訴她？

管桐聽得咂舌：「怎麼這麼麻煩？」

顧小影笑得快岔氣了，然而一瞬間大腦中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直起身，飛快回復段斐：「師姐，你說我寫部小說，就叫《紙婚》好不好？就寫寫結婚第一年，一個女人是怎樣被一個男人活活氣死的！NND，我現在算是知道了，為什麼結婚第一年叫『紙婚』，這簡直就是砂紙啊！不對，應該是『金剛砂』牌手紙——外人看著挺軟和的，但實際上我都快要被這個蠢男人磨得沒脾氣了！」

屋子裡安靜得只能聽見時鐘「滴答滴答」地響。

出乎顧小影意料的是，等到她從洗手間出來，走到教師休息室外的走廊上時，江岳陽居然又站在那裡！

他皺著眉頭，語氣苦惱：「顧小影，我求你了，你回家吧。你都出來兩個周了，也該想清楚了吧？我師兄真是對你一心一意，可是他的壓力真的挺大，老家的、爹媽的、工作的……這些他都不能跟你說，總是一個人頂著。你就體諒他一下，好不好？」

顧小影的眼睛里漸漸蒙了水氣，江岳陽說到read.99csw.com義正詞嚴的時候低頭一看，嚇一大跳！

「噗——」顧小影又差點噴了。

這裏，終歸又變成她顧小影的家。當她不在家的日子里，這裏又變成一間落寞的房子。

……

顧小影突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了。

管桐輕手輕腳脫了外套走過去，蹲在顧小影面前，仔細看她睡容恬靜的臉。那一刻，管桐似乎前所未有這樣不舍的感覺，似乎這是第一次，他怎麼看也看不夠。

可是當顧小影推開暌違兩周的家門時，撲面而來的熟悉氣息還是讓她一下子就紅了眼圈。她關上門，站在客廳里，似乎還能看見兩周前的清晨，管桐的勃然大怒、魏艷艷的瑟縮委屈，以及她自己的悲憤交加。

江岳陽就這樣自說自話地嘮叨，可是顧小影基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什麼？」話題轉移真快，管桐又跟不上顧小影的思維了。

這個時間回家，管桐當然不會在家裡。

顧小影舀起一點湯，一嘗，納悶地評價：「沒有味道。」

結果這碗餛飩的味道當然不會好——后摻進去的調料，怎麼吃怎麼有股防腐劑的味道。

多麼緊迫的盯人戰略——還真打算打持久戰啊？

江岳陽顯然是受自家師兄委託，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顧小影的課堂上，企圖用視覺騷擾的方式提醒她某人的存在。不過顧小影視若無睹，照例還是和學生們慷慨激昂地侃天侃地。江岳陽一邊聽課一邊給管桐發簡訊，說說顧小影在講什麼、又給學生灌輸怎樣的思想了……從管桐那邊來看，不啻于現場直播。

顧小影無奈地嘆口氣，捲起袖子去衛生間里找抹布，然後把桌子、椅子、柜子、檯子，包括晾衣桿和飲水機都擦了個纖塵不染；又找出「五強粉」，把馬桶、臉盆、盥洗池都刷了個乾乾淨淨；然後掃地、擦地、洗床單、洗被套……大汗淋漓地把家裡舊貌換新顏之後，顧小影心滿意足地癱軟在沙發上，心想，這才像九*九*藏*書個「家」的樣子嘛。

然而就在他把手伸到她頸下的一瞬間，顧小影朦朦朧朧地醒了。一睜眼看見自己面前一張男人的臉，還嚇了一大跳！

兩天後，陳燁離開。

管桐失笑：「六點半，你幾點睡的？」

「我要吃餛飩，對面的超市裡有賣的，」顧小影打個哈欠，閉上眼，「我睡會兒啊，你煮好餛飩再叫醒我。」

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拂上顧小影的臉，輕觸的瞬間才發現春寒料峭的天氣里這姑娘不蓋被子就睡覺，居然把自己的臉和手都睡得冰涼。管桐皺一下眉頭，想也沒想便伸出手，準備把顧小影抱到卧室去。

她的寬容與聰明，比他能想到的更可愛。

不是沒脾氣，而是累了，也想得開了——既然這世上的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那麼對於漫長過程中所可能出現的困難，你不習慣也得習慣。

管桐有點感激地微笑了——在他都沒有想到的時候，他的田螺姑娘已經把舊的一頁徹底翻過去了，這固然是一種原諒，可最美好的地方在於無聲無息就讓他下了台階。

「顧小影！你別哭啊，我師兄真不是有意瞞著你的……」江岳陽抓耳撓腮，還真是從沒覺得這麼為難過，心裏詛咒了起碼一百遍「師兄你欠我一份人情，你欠我一份大大的人情」……可是沒等他說完，突然看見顧小影轉身往樓下跑，江岳陽一愣，急忙喊：「快點跑啊！還有十分鐘就開班車了！」

管桐看顧小影獃獃的樣子，微笑著問：「醒了？怎麼不去床上睡，感冒怎麼辦？」

「對啊，就是沒有味道啊，」管桐也很納悶，「好像的確是和單位餐廳里的餛飩不一樣，可是到底哪裡不一樣呢，我也沒想出來。」

顧小影也沒正形：「可是總用這一個你不煩啊？牙刷還要每過三個月換一個呢。」

段斐發過來一個咧著大嘴巴笑的表情，情深意切道：「小蒼蠅，我有時候就想，男人真是個好東西啊，真好用啊！」

於是https://read.99csw.com，最後顧老師就不得不去垃圾桶里翻找被拋棄的調料包，洗凈了剪開，加到湯里，一邊攪拌一邊耐心地解釋：「你最起碼也要切點黃瓜絲、紫菜絲，雞蛋煎成薄餅后也切成絲，用高湯沖開了，再加芫荽末與一點香油……」

顧小影直直地看著管桐的眼睛，過會才問：「幾點了？」

「三點多？大概吧，記不清了，」顧小影眨眨眼，又閉上，「這麼晚了啊……」

顧小影忍不住想：好啊，看看誰能耗過誰！

顧小影白眼翻得更大了，語氣平靜：「我要去尿尿。」

「沒錯，」江岳陽點點頭，「距離咱們這裏四百多公里，長途車要四個半小時，本省著名的欠發達地區，這一去就是兩年，兩年後根據工作情況再進行調整，或許回省委，或許留在當地，繼續做縣長、縣委書記、市長、市委書記……」

管桐終於吁口氣，站起身，去旁邊的卧室里拿來被子，小心地給顧小影蓋上，然後出門去買餛飩。

這樣想著心情就愉悅了很多，剛好管桐拿著湯匙走過來，他順手遞給顧小影一把，坐在一邊像一個期待老師表揚的小學生一樣滿臉憧憬地問：「怎麼樣？味道還好嗎？」

終於等到十一點半，顧小影下課，江岳陽站在門口堵截。顧小影無奈，翻白眼給江岳陽看：「江老師，麻煩讓一讓，我還有急事。」

真是煞風景。

她只是獃獃地想：管桐要去蒲蔭了，還有一個月就要走了，四百多公里的距離，當然不是想回來就能隨時回來的。他們真的要分居了——已經過去的兩周分居生活在未來兩年甚至可能是十年、二十年分居生涯面前，已經顯得那麼短促。在此之前，他也經常加班，可是她從來沒覺得有什麼遙遠的距離感。就連這次賭氣分開，她也知道他在她身邊，只要她需要，他隨時都可以在他身邊……可是，如果他去了蒲蔭，四百公里的距離之外，她要怎麼辦？

「停！」顧小影皺眉頭，「我要吃餛飩。htｔps://rｅad.9９csｗ.com」

於是管桐下班的時候就被巨大的驚喜擊中心臟——推開門，屋子裡安靜如斯，可是地板、桌子、洗手池都變得乾乾淨淨，他的田螺姑娘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摟著一個軟軟的抱枕，睡得正香。

可是還沒等她開口奚落江岳陽，江岳陽已經搶先開口說：「我師兄考上了。」

「考上什麼？」顧小影摸不著頭腦。

一邊喊一邊得意洋洋地笑，心裏暗想：偏不告訴管桐他老婆回家了！他活該被嚇一跳！

江岳陽為兄弟兩肋插刀，一邊自我鄙棄一邊還要努力用真誠的語調問：「不是放學了嗎？你要去哪裡？餐廳？我陪你。」

顧小影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深深嘆口氣。

顧小影很驚訝……然後，很無語。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江岳陽已經開口：「師兄說你不回他的簡訊，也拒接他的電話，所以才托我告訴你。」

顧小影扭頭，還能看見餐桌上落一層薄薄的灰塵——兩周了，按照管桐最近這段時間的工作強度，當然不可能有時間在家做飯吃，更不會有時間擦桌子。

「不煩啊，」段斐打字飛快，「這個就挺好用的嘛，再說要是換一個，還要擔心有沒有病、號碼合適不合適……」

話音未落，管桐突然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啊呀，那是調料包啊？我還以為是乾燥劑！順手就扔到垃圾桶里了……」

然後沒等他回復便關了手機進教室——她那天還有課，沒空多說話。不過站在講台上的時候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坐在最後一排的江岳陽，而看見江岳陽就會想起管桐，這也真夠讓顧小影煩的。

屋裡很安靜，原來管桐在簡訊里說的是真的——事後不久，魏艷艷去了一家民營企業工作，工廠在高新區，他便在那附近幫魏艷艷租了房子。

顧小影對這種缺乏煽情效果的所謂甜言蜜語充耳不聞，只是撇撇嘴，沒什麼表情地指揮：「把碗端到餐桌上。」

段斐大笑：「小蒼蠅不要貪得無厭，能上床就已經算是重要功用，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