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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懷孕是場最艱難的考試 第五節

第二章 懷孕是場最艱難的考試

第五節

「可是,你好像不僅僅是嫌疑犯,」許莘盯著杜屹北看,「你明明就是同案犯!」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她覺得有點恍惚。
起因是四月末,果果一直咳嗽不止。癥狀也奇怪,有點像感冒,但是不流鼻涕不打噴嚏不發燒。可是如果不是感冒,也找不出病根,反正就是咳嗽,且咳得當媽的人心都碎了。眼見著咳嗽了好久,能用的食療偏方都用了一遍,還是不見康復,段斐沒辦法,只好又抱果果去了醫院。還是省中醫的兒科,許莘提前給杜屹北打了招呼,結果本來不是杜屹北的班,他也急匆匆趕過去親自給果果看病。段斐急歸急,但很感動,而許莘似乎也是第一次發現——居然被顧小影說對了,找個大夫還真是挺不錯。
杜屹北愣一下,似乎沒想到才晚上七點半就算「不早了」,而且剛剛明明聊得好好的,怎麼就變成急著要走了?就因為說到蔣曼琳?
他這樣說話的時候目光溫和、神態安然,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氣場——不是老中醫那樣的氣韻沉厚,也不是普通年輕人那樣的陽光張揚,是什麼呢?許莘也形容不出來,但反正感覺不錯。再加上他認真給孩子檢查、寫藥方時的那種模樣,居然奇迹般地讓許莘想起「認真的男人最好看」這句話。
她指指窗外的馬路——四月底的晚上七點半已經燈火通明:「再說我就是代表我姐來表示一下謝意,謝完了總得回家啊!」
「嘿嘿,」杜屹北樂了,「多虧我聰明,給我哥找了個秘密藏身的地方,是我同學出國后委託我幫他照看的房子,那裡我姐肯定找不到!」
許莘喘口氣,見杜屹北張口打算說什麼,打個暫停的手勢繼續搶奪話語權:「杜大夫你這人真的挺好的,對我姐幫助也很大,我覺得你是個很有愛心的人,希望以後不要對我外甥女有成見,畢竟我們還得去你那裡給果果看病。你也看見了,果果沒有爸爸,怪可憐的,你別歧視她。再說我這個人這麼大歲數了,沒有年輕小姑娘那麼耗得起,我就想找個合適的男人結婚。雖然你條件挺好,可是你的親戚、你家的背景都太彪悍了……所以咱們還是橋歸橋,路歸路吧!雖然我不明白你究竟喜歡我什麼,但我還是得說,謝謝你,真的,你增強了我今後在相親道路上的信心與勇氣,能夠讓我繼續勇敢地面對生活。雖然前路很曲折,但因為你這麼優秀的人都能看上我,這使我相信我終究可以找到光明的未來!」
就這樣,傍晚,段斐抱果果回家,許莘留下替段斐請杜屹北吃飯以示報答。杜屹北很爽快就答應了,但提出個交換條件是飯後他請許莘喝茶。許莘點點頭,主隨客便,吃飯的地點就依杜屹北的建議選在中醫院附近一條巷子里——只是一家普通的小海鮮店,但地道的菜式讓許莘屢次表示一定要帶饞貓顧小影來感受一下什麼叫做「好酒不怕巷子深」。她一邊吃一邊興緻勃勃地給杜屹北講起自己和顧小影是怎樣吃遍省城小餐館無敵手的,杜屹北笑眯眯地聽著,還不忘隨時給許莘遞紙巾、倒茶水、盛湯。許莘來不及說謝謝,便只能在心裏感嘆:多少年沒被人這麼紳士地照顧過了,還真有點不適應。
「原來在人事廳,現在在省政府,」杜屹北好奇地問,「你認識?」
可是對杜屹北其人的了解到底還是比較少,許莘說話很謹慎:「在我家,我爸媽也是很尊重我的意見的。」
「是啊,」杜屹北搖頭,「她這人,怎麼說呢,人還是挺好的,就是……」
「亂點鴛鴦譜?」杜屹北抱著胳膊端詳九九藏書許莘,「雖然我來這裏的確是因為我師兄給派了任務,但聊了這麼多之後,我覺得已經自覺自愿地想認識你了。你呢?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我對你挺有好感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咱倆也算愧對這三十歲的年紀了。」
「感情是不錯,不過我更是我哥的避難所,」杜屹北嘆口氣,「我有時候都覺得很慶幸,雖然我媽那人很嘮叨,但好歹不像我大姑那麼難纏。」
「哦,」許莘乖乖地點點頭,第一次沒有反抗她姐的刻意安排,衝著杜屹北的背影喊,「等我一下。」
「然後,爺爺說『艾斯本我想起來我忘記什麼事了』。這樣說著的時候,爺爺不笑了,」許莘頓一頓,「爺爺說『我忘記對你說再見了,我的小艾斯本』……」
許莘攤攤手,嘆口氣,喝口茶。杜屹北拿起茶壺再給她續點水,問:「然後呢?」
「我是兒科醫生,不是兒童,」杜屹北皺眉,「說吧,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杜屹北站在電梯前,略一擋住電梯門,回頭道:「快點。」
杜屹北一邊說一邊接起電話:「哥,有事嗎?」
「如果影響睡眠,但因為喜歡所以偏要喝呢?」許莘不厚道地抬杠。
「我才二十八!」許莘磨牙,一邊磨一邊淌冷汗,內心充滿敬仰——真看不出來這小大夫還挺有魄力啊!更看不出來自己雖年紀一把了但魅力猶存啊!
看許莘一臉惡作劇的表情,杜屹北也不懷好意地補充一句:「再說你今天見了我,明天就掛兩個黑眼圈,別人會不會多想……我就不知道了。」
「怎麼遠了?你是童書編輯,我是兒科醫生,我們都從事著充滿愛心的工作,為祖國的花骨朵嘔心瀝血、勤奮工作,咱怎麼遠了?」杜屹北一旦豁出去了就甩開全部的溫和而變得步步緊逼!
話說到這裏,許莘已經完全明白了——杜屹北這完全就是一種近乎「兜底」的聊天方式了,因為對普通的陌生人或者一般的朋友,這種家庭生活類的信息近乎隱私,壓根沒有拿出來聊天的必要。
直到又一個電話打來,在杜屹北接電話的剎那,許莘聽到一個似乎在哪裡聽過的稱呼:「曼琳姐,你饒了我吧,我又不是110,沒有查失蹤人口的能力……我知道,可是我這次真的沒有私藏我哥……不信你去找啊!行,我給你我家的鑰匙,你要是能在我家裡、我宿舍里找到我哥,我明天陪他去相親還不行嗎?」
可是真遺憾,因為杜屹北完全是一副被嚇到的表情:「這個你都知道?你認識我姐?」
「呵呵,不熟,完全不熟,」許莘好不容易扯出個笑容,還半死不活的,「好像,顧小影那個被人挑剩下的老公,就是你表姐的前男友……他們,就是你剛剛說被活活拆散的那一對。」
也是直到這時,許莘抬起頭,才發現似乎一直都是自己在侃侃而談。
唉,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她對源遠流長的杜氏家族的莫名恐懼,其實杜屹北真的是個打著燈籠沒處找的結婚對象了……回家的路上,許莘一邊扼腕嘆息,一邊趁等紅燈的間歇給顧小影發簡訊: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有大八卦,只能面談!
說實在的,這時的杜屹北,無論是氣質還是外觀,都在一瞬間讓許莘有點動心。
許莘有點悵然:「沒有這種經歷的人恐怕都體會不到……我爺爺離開我的時候,也是這麼突然。後來的很多年裡,我都在想他欠我一個『再見』呢。他一手帶大的小姑娘,他都沒來得及告別……」
杜屹北又笑了:「如果不影響睡眠,也可以。」
電梯里read.99csw.com的光線射出來,照到他身上,那身白大褂一下子被鍍上一層好看的金色。那也是第一次,連很少看言情小說的許莘都知道了,為什麼顧小影總能被小說里那些溫和的男醫生形象弄得五迷三道的——因為真的很好看啊!
杜屹北看著許莘,似乎突然間就被那種發自內心的情緒所感動,他在心裏想:如果說他很喜歡聽眼前這個本來並不算太熟悉的女孩子說話……這代表什麼?
這倆人吃飯很快,吃完的時候還不到七點。許莘掏出錢包結賬,杜屹北並不阻攔,反倒是店主見杜屹北是熟客,沒多說話就打了折。轉身出了店門,杜屹北隨許莘去了她常去的一家咖啡館。雖然是學中醫出身,但他難得地不絮叨——不講咖啡不好,也不講晚上喝茶不健康,這倒讓許莘覺得很驚訝。
「沒關係,」杜屹北笑一笑,「你們坐著等我一下。」
許莘轉轉眼珠子:「喝咖啡呢?」
這麼想著的工夫,行動已經先於大腦作出判斷,許莘迅速看看手錶笑一笑:「時間不早了,咱走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可是,許莘又忍不住想:她是想找個有共同語言的人啊,雖然不至於是同行,可至少也得聊得來吧?可杜屹北,他是學醫科的,而醫學和藝術……這似乎完全不搭界啊!
許莘也笑了:「謝謝。」
「她在哪裡工作?」似乎,記憶中有碎片,一點點拼接到一起。
席間的話題當然也是愉悅的——許莘談起自己的職業就眉飛色舞,那不單純是種職業滿足感,或許還是一種因為興趣或者愛好而生的由衷的幸福感。她談自己喜歡的童書,尤其是她最喜歡的繪本,講那裡麵線條與色彩的結合,言簡意賅卻感人至深的故事……她繪聲繪色地給杜屹北講一個叫做《爺爺變成了幽靈》的故事,杜屹北看著面前這個不過幾面之緣的女孩子的臉,奇迹般地覺得似乎很久以前就認識。
結果點餐的時候許莘就忍不住又暴露出自己不厚道的那一面,問:「我喝奶茶可以嗎?」
「這怎麼行?」段斐急了,「已經很麻煩你了。」
「你姐夫,是副省長的兒子吧……」許莘抱著最後一點希望說出這句話,內心有個聲音在叫囂——否定我,求求你否定我,就說我說的不對,完全是杜撰……
杜屹北搖搖頭:「沒有,雖然我一直在兒科工作,接觸的也是小孩子,可是從來沒有人給我講這麼感人的故事。」
「很多人都無法抗拒口腹之慾,所以大可以在不影響自身正常生活的狀態下偶爾縱容自己一下,」杜屹北很認真地答,「比如你可以上午或者下午喝咖啡,解解饞。晚上明知道影響睡眠還要喝,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他話音未落,突然手機響起來,他看看手機屏幕,樂了,對許莘說:「我哥,蔣明波。」
來自兒科醫生的敏感令杜屹北當機立斷:「不晚,再聊會兒!」
「你大姑?」許莘不明白,「那就是蔣醫生的媽媽?」
「二十八離三十也不遠,」杜屹北也豁出去了,看著許莘噴火的眼不怕死地諫言,「我說白了吧,我這人優點和缺點都挺明顯的,優點就是負責任、比較勤奮、還算細心,缺點就是工作太忙,隨叫隨到。以前因為這個事耽誤了不少次相親活動,給人家姑娘留下的印象也不好。我覺得咱倆認識在先,相親在後,說起來也不算純粹意義上的相親,也是挺有緣分的,你說是不是?」
他開始在藥方上開始寫字,荊芥、桑葉、薄荷、川貝、銀花……一邊寫還一邊囑咐:「止咳糖漿read•99csw•com就不要喝了,像蔥、姜、蒜、韭菜之類的辛辣食品和魚類也不要吃了,別濫用藥,調理一下就會好。」
「沒有沒有,你千萬別誤會,」許莘賠笑,「江老師和我姐就屬於亂點鴛鴦譜……」
許莘奇怪地看杜屹北一眼,她當然猜到這些話是說給她聽的,心裏也確實有幾分欣慰——這麼資優的一個青年才俊,能對自己說這些話,其實也是一種肯定了吧?雖然她也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在自作多情,更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優秀的一個人會看上自己這個不年輕、不水靈的候選人,不過,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作為一個二十八歲的大齡剩女,其實依然可以迎來明媚的春天?
「還好吧,」杜屹北笑一笑,他笑起來的樣子絲毫沒有上次聚餐時的眉飛色舞,反倒是種寧靜溫潤的氣質,倒是很襯一個中醫師給人的習慣印象,「化驗室比較吵,因為小孩子怕抽血。」
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真摯,所以杜屹北不知道她心裏的那些起伏的情緒。她其實是有些懊惱自己剛才的專註以及輕微的失態,但看著杜屹北的表情,她知道了他的確並沒有什麼反感——這令她覺得溫暖並貼心。
他冥思苦想一陣:「就是有點太苛刻了。」
「不是!」許莘當機立斷,「咱倆其實挺不合適的!咱倆行業距離太遠,將來會沒有共同語言,做不到相互理解!」
「你們兄弟倆的感情挺好的!」許莘感嘆。
「第二天晚上,爺爺又來了,艾斯本又和爺爺在鎮子上轉來轉去,可是爺爺還是沒法想出來他忘記了什麼。天亮以後,爺爺走了,艾斯本告訴自己的爸爸媽媽說他看到了爺爺,可是沒有人相信他,所有人都覺得這是艾斯本在做夢。艾斯本很失望。那天晚上,艾斯本又沒有睡覺,而是一直在等著爺爺,可是爺爺沒有來。他從窗戶爬出去,悄悄地圍著房子找了一圈,呼喚著爺爺,可是沒有找到爺爺。他還去了爺爺家,去了鎮子上,最後才疲憊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接過沒想到爺爺正坐在櫥柜上看著他笑。艾斯本生氣了,說『有什麼好笑的』,爺爺卻說『艾斯本,我想起來了,那件事是和你我有關的一件事』。」
不知蔣明波說了些什麼,只聽見杜屹北點頭說「好」、「行」、「我真同情你」……然後才掛斷了電話。
杜屹北認認真真地給果果檢查,看看咽喉,聽聽胸腔,段斐在一邊看著,忍不住問:「醫生,果果沒事吧?」
「從那天晚上,每到爸爸媽媽睡覺后,爺爺就會來看艾斯本。艾斯本很高興,可是爺爺說他一點都不快樂,因為不能總是做一個幽靈啊!艾斯本就去翻自己的一本關於幽靈的書,書上說,如果一個人在世的時候忘了做一件事,他就會變成幽靈。艾斯本問爺爺『爺爺你忘記了什麼事呢』,爺爺嘆口氣說『要是我知道就好了』。於是艾斯本決心幫爺爺想起來他忘記的那件事,他和爺爺一起回到了爺爺過去的家,看著牆上的照片,回憶起很多事,比如爺爺和奶奶約會時的那個吻,爺爺有了兒子之後被尿了一身的尿,甚至想起來從院子里采來的草莓的味道,以及電視上看過的帆船的節目……可是,這些都不是爺爺所忘記的那件事。」
「就是為了代表你姐?」杜屹北看著許莘,一臉的不相信,「如果真是這樣,我從一開始就不會答應來這裏。人人都知道我杜屹北醫生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從來不接受患者家屬的任何答謝!」
「就是說她和我們的審美不太一樣,她能看上的姑娘我哥都看不上,可是九-九-藏-書我哥看上的姑娘她都能挑出毛病來。」
過了一個村……不知道前面還有沒有一個店?
人事廳、蔣曼琳、當警察的丈夫、苛刻的母親……記憶的碎片終於拼成一塊斑駁卻也清晰的拼圖,許莘倒抽一口冷氣——現在她終於知道自己是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管大哥的前女友不就叫「蔣曼琳」嗎?那麼,那個嫌棄管桐是農村出身的女人,豈不就是蔣曼琳和蔣明波的媽、杜屹北所說的「苛刻的」大姑?!
段斐急忙再碰碰許莘:「你跟著一起去,交費回來我報銷。」
許莘咳嗽兩聲,哭笑不得:她還真沒看出來,這小大夫不僅反應敏捷,而且還挺善於抓人軟肋。看來這小大夫的品性還真是很對她的胃口,既不摳門也不扭捏,舉手投足間都挺大方,雖然是醫學世家長大,但並沒有讓人無法忍受的潔癖。他能帶她吃風味小店裡的特色菜,也能陪她在咖啡館里喝奶茶——雖然連許莘自己都知道奶茶其實遠沒有溫開水健康,但就衝著杜屹北這份不隨便指摘他人生活習慣的優點,許莘已然十分滿意。
「苛刻?」許莘依然很納悶。
杜屹北一掃剛才的溫和表情,變得無比嚴肅:「你怎麼了?就因為我表姐之前和你好朋友的老公分手了,你就撂挑子要走?這壓根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啊!」
許莘終於忍不住抽一下鼻子,低頭喝水。杜屹北輕輕嘆口氣,道:「很感人的故事。」
「那是太有主見了,」杜屹北很無奈,「像我表姐,就是蔣明波的親姐姐,人家和男朋友談得挺好的,就是被我大姑生生拆散的!其實我大姑也是為了我表姐好,她怕我表姐嫁到農村婆婆家會吃苦,所以極力反對她嫁給一個農村出來的小夥子。當然那人我是沒見過,不過我覺得換了我媽是不會這麼強硬的。」
「想什麼呢?」許莘正天馬行空的時候,段斐抱著果果碰她一下,「陪我拿葯去。」
她略有點不好意思地問:「是不是我話太多了?」
「哦,我明白了,」許莘點頭,選了個中性詞來修飾,「就是說她挺有主見的。」
許莘嚇一跳,心想反正你豁出去了那我也豁出去得了,乾脆瞪眼道:「你可以反駁,也可以認為我污衊,但是我還是得說我的心裡話,而且話糙理不糙——你聽好了,我就是覺得你那大姑太勢利了,跟這種人做親戚我有心理壓力!看你和你哥感情這麼好,估計也是你大姑家的常客,我就不打算趟這個渾水了,免得我以後每次進她家門還得溫習一遍嫌貧愛富的經典案例。再說你家家學淵源,你爺爺的名字我在報紙上、電視上都見過,簡直是如雷貫耳,所以你也算是名門之後了,你家要是能看上我這樣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那就真成了灰姑娘傳奇——可是偏偏,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什麼傳奇。」
許莘前半段如唐僧念經後半段如烈士陳詞般慷慨激昂地說了一大段話之後,也不管杜屹北已經完全僵滯了的表情,抓起包揚長而去。直等到發動了車子匯入到馬路上流淌的車河中去之後,許莘才嘆息:說到底,她還真是個顧小影口中的「廢物點心」。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真的年紀大了,硬撐著等到今天便越發謹慎了……她居然還真的能被這個突發事件嚇得抱頭鼠竄?
許莘訕笑:「沒有,我只是覺得天色不早了……」
她有點不太能相信自己的好運氣——難道,真的還能讓她遇見一個自己覺得不錯的人,而恰巧對方也覺得她不錯?
杜屹北張張嘴,半晌才說:「不會這麼巧吧……」
「我想會的九*九*藏*書。」許莘苦笑。她想自己怎麼這麼命苦呢——好不容易遇見個自己覺得不錯、對方也覺得自己不錯的男人,可是居然有這麼一家子恐怖的親戚,還生活在一個距離自己無比遙遠的大宅門裡……自己要不要速速閃人?
可是,這也是第一次,食物的到來居然無法沖淡許莘心中若有若無的遺憾……她再看看手機,想想杜屹北,終於忍不住還是嘆了口氣。
「誰?我姐?」杜屹北看看許莘,「蔣曼琳。怎麼,你認識她?」
她一邊喝奶茶一邊好奇地問:「在兒科做醫生,吵不吵?」
許莘瞠目結舌,已經站起來一半的身子生生被探身過來的杜屹北給按下去——作為一名有著豐富相親經驗的大齡剩女,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有魄力、有勇氣、有賴皮精神的相親者!
絮叨了幾分鐘,杜屹北終於嘆口氣掛斷電話,看著許莘抱怨:「我表姐,估計也被我大姑逼得快瘋了,跟個警察似的,一個勁問我我哥的下落。我看她就是被我那個警察姐夫給影響的,看誰都像嫌疑犯。」
看許莘一臉很好奇的表情,杜屹北無奈地解釋:「我哥今晚要來找我住。」
停筆的時候看看果果淚眼朦朧的小臉,他又笑一笑補充:「她這個時候應該正是味覺敏感的時候,可能會嫌中藥苦,所以葯汁溫度盡量保持在37度以下,也可以稍加點冰糖、白糖,能減輕苦味。一般來說,100毫升葯汁分六七次喂完就可以。」
「哦對了,」許莘靈光一閃,「你剛才說,你姐姐叫什麼名字?」
杜屹北檢查完了,抬頭摘了口罩微笑:「沒事,這個季節乾燥,不少孩子都咳嗽,我給你開張方子,中藥調理一下。」
許莘點點頭:「你家是知識分子家庭嘛,應該還是挺開明的。」
許莘講得很專註,眼睛睜得大大的,講著講著就含了霧氣:「有一個小男孩叫艾斯本,他最喜歡自己的爺爺了。可是突然有一天,爺爺倒在大街上,死於心臟病發作。艾斯本傷心極了,每天都在哭。直到一個晚上,爺爺突然就回來了!他坐在艾斯本的櫥柜上,瞪大了眼睛看著黑暗。艾斯本就問他說『爺爺你不是死了嗎?』,爺爺說『我也以為我死了』。艾斯本恍然大悟說『爺爺你變成了幽靈』!」
「其實我爸挺迂腐,還挺保守,」杜屹北好像卯足了勁要給許莘講解自家的人物特徵,優缺點綜合介紹以增強全面了解,「不過還是比較尊重我的,找女朋友這件事,當然最後還是我說了算。」
就在顧小影經歷著一場對她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靂的大事件的時候,她不知道,省城裡,段斐和許莘的生活也算是電閃雷鳴了。
杜屹北很高興:「其實這樣最好,看看我表姐就知道,父母雖然是一片好心,有時候也不一定有英明決策。說到底,過日子的是你自己又不是別人,還是自己的判斷最重要。」
「哦。」許莘如夢初醒地回頭,剛準備拿藥方,卻見杜屹北已經跟著走出來,笑著對她們說:「我去吧,你們稍等。」
杜屹北笑了,一笑又有兩個酒窩:「可以。」
杜屹北看著許莘,點點頭,也很感興趣的問:「然後呢?」
說到這裏,許莘停了一下,她的眼眶有點濕潤,杜屹北看著她,靜靜地,也不說話。
過會,顧小影回復:五月三日去你姐家,我給你們帶了蒲蔭當地的新蜂蜜。
許莘被這一串自我謳歌嗆到了,心想其實這人的語言風格和顧小影有得一拼,怎麼看怎麼不像學中醫的,乾脆也開始耍賴皮:「那反正我謝也謝過了,你就當做自己沒被答謝好了,咱倆都求個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