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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懷孕是場最艱難的考試 第六節

第二章 懷孕是場最艱難的考試

第六節

那一瞬間,段斐的心情實在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你沒看錯,真的是孟旭,」段斐沒好氣,「快進來,你不是去約會了嗎?怎麼這麼早就結束了?」
恍如隔世。
許莘靠在門邊愣愣地看著段斐還有她懷裡的果果,結巴:「姐……我……見鬼了……」
「你能怎麼滅?殺人碎屍?」段斐翻個白眼,把果果塞進許莘懷裡,「進屋吧,我去給果果盛葯。」
路燈下,段斐看著那串鑰匙和捏著鑰匙的那隻手,漸漸,連眼眶都酸了。
「媽媽——」果果糯糯的聲音在段斐耳邊響起,段斐急忙拍拍懷裡的女兒,哄著說:「乖,寶貝兒,媽媽在這兒呢,咱們這就回家,媽媽給寶貝兒燉梨吃,好不好?」
其實段斐心裏更愁的是:該怎麼介紹孟旭呢?
「雞蛋面吧,」段斐猶豫一下,「軟爛一點的。」
孟旭又點點頭,依次按段斐的囑咐在灶上放好藥罐和煮麵條的鍋,段斐抱著果果繼續指揮:「冷水,直接把葯放進去泡一會,吃完麵條再熬藥。」
「真的是他?」許莘一聲尖叫,「怎麼會是他呢?他還有臉來?他來幹什麼?」
就這樣,在兩人的沉默中,一餐晚飯結束。孟旭又洗了碗、煎上中藥,直到溢出濃濃的葯香,孟旭才看看手錶,起身準備離開。然而就在他拉開門的一瞬,誰都沒想到,許莘幾乎是一頭撞進昔日姐夫的懷裡,然後在暈頭漲腦中抬起頭,當看見面前那人的臉孔時,一下子懵了。
果果趴在段斐懷裡,一直在盯著自己生命中突然冒出來的這個陌生人看。孟旭過了很久,才背對著段斐說:「我想,以後定期能來看看孩子。」
而一場婚姻走到今天這般支離破碎,孩子何其無辜?
過了很久,直到段斐驚呼一聲:「面!」
見此情九九藏書景,孟旭伸出手,想要抱過果果,可是段斐突然充滿敵意地抱著果果後退一步,緊緊瞪著孟旭看,好像他要搶去她至關重要的寶貝。孟旭愣一下,轉而接過段斐手裡的包,伸手進去,翻撿一下,準確地找到了段斐的家門鑰匙。
段斐家門口,孟旭在門內,許莘在門外,離得很近,只隔著一道門檻。段斐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而許莘捂著腦袋自言自語:「撞邪了?幻視?」
直到幾秒種后,伴隨著果果的一聲咳嗽,段斐才從呆怔中驚醒,沖孟旭點點頭,準備越過他身邊回家。
「至於以後,」段斐咬咬下唇,「或許果果會有自己的新爸爸,也或許會改名改姓,希望你能尊重我作為監護人的意見。」
段斐吸口氣,終於低聲答一句:「可以。」
看孟旭點頭,段斐再補充一句:「藥罐在櫥子下面那一層,你幫我洗洗,給果果煎藥喝。」
果果「咯咯」笑著拿小手推許莘,笑大了又開始咳嗽,段斐瞪許莘:「你別逗她,她再咳嗽一聲我扒了你的皮!」
段斐心裏五味雜陳地盯著孟旭——她自己知道,她的包里有辦公室、新校區教工宿舍、檔案櫃等若干串鑰匙,但唯有家門鑰匙上拴著一隻手工製作的巫毒娃娃鑰匙環。
孟旭猛地頓一下,目光複雜地看著段斐——可是他又明知道,這本來就是遲早會到來的事實!
可是,他似乎從來沒有留心過——她一針針、一線線做出來的巫毒娃娃,不是惡魔系、不是詛咒系甚至不是治愈系,而是那款叫做「小王子」的守護系娃娃。據說,這個來自童話世界、溫柔善良的小王子,能照顧你、守護你的家人,與你一起度過每個或孤單或快樂的日子……其實,哪怕就在他控訴她「過於強九*九*藏*書勢」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在她心裏,壓根沒有什麼會比家、家人更重要。
另一路,段斐抱著果果回家,然而在樓下,段斐一抬頭,居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孟旭?!
然而段斐心裏卻沒有孟旭那麼懷舊——或許她心裏更有些疙疙瘩瘩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真的要留孟旭在這裏做飯,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就應該拿笤帚把他打出去……可是,他畢竟是果果的父親,她無法割斷這種事實上的血緣。
果果總有一天會問:媽媽,為什麼我沒有爸爸?
「這不是狗血,這就是生活!」許莘把臉埋在果果泛著奶香氣的懷裡,嗚咽,「果果,給小姨個肩膀靠一靠吧,小姨要崩潰了……」
他看看縮在段斐懷裡的果果,覺得自己似乎也只能幫上這點忙,所以盡量忽略段斐臉上的驚訝和難以置信,挽起袖子看著段斐問:「你打算晚上做什麼飯吃?」
她猶豫一下,回頭抱起果果,指著孟旭對果果說:「果果要不要聽故事?」
她腦袋還暈著,扯著嗓子喊:「姐!我的眼怎麼了?怎麼看見的人都是變樣的?我怎麼看見孟旭那個混球了?」
段斐簡明扼要地給許莘講了一晚上的經過,然後才納悶地看著許莘:「你撞什麼邪了?」
許莘抱著果果一路跟到廚房門口:「到底怎麼回事?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大家都撞邪了?」
孟旭才急忙轉過身給快要撲出來的麵條鍋里加一點涼水,然後像以前一樣打雞蛋、加調料……他以前給段斐做過很多次這樣的麵條,但還是第一次給自己的女兒做。
「真的?」段斐也很驚訝,「這麼狗血的事情都能讓你遇上?」
段斐聽見女兒啞著嗓子的聲音,心裏就快要化成一灘水,只好接著哄:「不吃藥,病就九*九*藏*書不會好,果果病不好,媽媽就不能給果果買很多好吃的東西。像冰糕啊、糖果啊,果果你都不能吃!」
聽到這句話的剎那,段斐覺得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夢裡,多少次,她都幻想這個男人在自己身邊,說這句話,支撐自己,陪她走過果果嬰孩時代每一次疾病的困擾。可是,夢醒時分,連她自己都知道,這句話,或許,她一輩子都等不來了。
她一邊問一邊倒吸一口冷氣:「不會是來搶果果的吧?姐,他要是敢動這個念頭,你告訴我,我滅了他!」
孟旭嘆口氣,看著段斐道:「我去做飯吧。」
可是,明明知道這句話沒錯誤,她就是開不了口!
「大宅門……」段斐咂摸咂摸這個詞兒,想了很久才感慨,「其實生在大宅門裡,也不是人家小杜大夫的錯啊……」
孟旭一愣,手裡拿著筷子回頭看段斐,見她正視他,面無表情:「既然你決定履行這個義務,那希望不要半途而廢,因為孩子的希望是不能輕易打破的。」
這不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這似乎,是一道坎,一道一下子邁不過去的坎。
「表了,」許莘一邊拍果果後背一邊唉聲嘆氣,「其實這個小大夫的性格還真挺對我胃口。你是沒看他當時那模樣,還挺爺們兒的呢!可惜了,我就是享受不了這樣的大宅門……」
說完,他閃身出了門,匆匆下了樓。
終於等他說出這句段斐已經猜到他要說的話,段斐只是深深嘆口氣——她能反對嗎?且不說這本來就是法律賦予孟旭的權利和他本來早就該履行的義務,單說以後面對果果的質問時她所能預料到的那些張口結舌,怕就不是她能應付的。
「拒絕?」段斐一邊倒葯汁一邊很好奇,「他表態了?」
許莘痛心疾首:「我怎麼read.99csw.com早不知道他家這麼強大呢?蔣明波的親姐姐居然能PASS掉我心中的楷模管大哥!這樣回憶起來,按江岳陽當年的說法,他家就應該是滿門政府官員外加一屋子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的中醫泰斗……階層差距也太大了!我跟你說你甭勸我,我誓死不從!」
「咳咳,」孟旭咳嗽一聲,略點一下頭,也不知道是在跟誰道別,「我先走了。」
果果點點頭,又咳嗽幾聲,咳嗽的時候小手抓緊了媽媽的衣服領子,段斐心疼得也顧不上孟旭的存在,急匆匆地按單元樓門口的保險門,響了幾聲沒人開門,她這才想起父母已經回老家照顧待產的嫂子去了。於是又手忙腳亂地從包里翻鑰匙,可是抱著果果,找鑰匙都不方便。
「吃飯了嗎?」段斐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
靜謐的空氣里,孟旭站在卧室門口,靜靜地看段斐給果果換衣服。果果坐在床上,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著他看,可是不怎麼說話。當然,他也不知道一個兩歲的小孩子究竟是不是會說很多話。他只是那麼看著她,父女兩人兩兩相望,但仍然沒有任何聲響。
果果果然被不能吃零食的恐嚇震懾住了,雖心有不甘,也只能放棄。看媽媽要把她塞到小被子里,急忙抓住段斐衣襟不鬆手,一邊躲在段斐懷裡,一邊怯怯地看看她身後的孟旭。段斐知道果果平時不怎麼見生人,看見孟旭自然驚訝又害怕,想了想,只好迴轉身,迎上孟旭的目光。
許莘哀嚎:「你們怎麼都這麼沒人性呢!虧我在拒絕杜屹北的同時還不忘撂話說讓他以後別歧視我們果果……」
他環視四周——很顯然,這房子重新裝修過了,當時的簡易傢具一件不剩地被扔掉。現在,他站在客廳中間,感覺自己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九-九-藏-書就這樣,那晚,是段斐離婚後第一次和孟旭呆在一起——而這也是自當年「捉姦在床」事件爆發后,孟旭第一次走進這間房子。
段斐嘆口氣:「我去做飯,你——」
按理說,剛才那句話應該是:果果要不要聽爸爸給你講故事?
果果抬頭看看段斐,伸出手往段斐懷裡一撲,奶聲奶氣地說:「媽媽,不吃。」
孟旭搖搖頭,他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自己今天的行為——似乎就是鬼使神差,他來了,在這裏站了幾個小時,終於等到她們回家。他想看看果果,看看自己曾經義無反顧放棄掉的妻子和女兒,現在看見了,按理說可以離開了,可是,腳像釘在地上,挪不開。
果果想點頭,可是看看陌生的孟旭,還是害怕地縮在段斐懷裡。她把臉貼在段斐頸邊,又咳嗽兩聲,段斐很無奈,只好抱著果果,一邊輕輕拍她的後背一邊說:「果果,你這樣纏著媽媽,媽媽怎麼給你做飯吃呢?你不餓嗎?」
段斐沒有回頭,儘管她知道孟旭站在門口,也看見果果眼裡好奇的目光,但她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乾脆當作看不見,自顧自給果果換好睡衣,和聲哄女兒:「果果乖,媽媽去給果果做飯吃,一會吃完葯媽媽給果果講故事,好不好?」
然而也幾乎是同一時刻,孟旭突然問:「孩子病了?」
許莘抱著果果,騰不出手來拍大腿以表達自己激動的心情:「我真撞邪了!我才發現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啊!你猜杜屹北他家是什麼背景?告訴你啊,不僅僅是中醫世家!比這個還可怕!他家根本就是書香門第和官員世家!」
而他,居然還記得她喜歡用自製的巫毒娃娃來拴家門鑰匙的習慣!
孟旭一一按照段斐指示的程序泡葯、燒水、煮麵條……偶爾一恍惚,他覺得似乎中間並沒有什麼停頓和間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