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別人的婚禮，才知道當初咱們結婚的時候真是委屈你了。」管桐看看顧小影，再往遠處看過去——許莘剛換了一身禮服，配同色的披肩，使本來就高挑的個子亭亭玉立。杜屹北護在身邊，郎才女貌。來賓們彬彬有禮地出出進進，任誰看起來都會覺得這場婚宴從酒席標準到場所布置都無一處不精緻，再仔細看看，甚至連喜糖設計和送女賓、孩童的小禮物都美輪美奐。

「說來話長，」蔣明波也笑了，扭頭問顧小影，「最近感覺怎麼樣？自從你轉院建卡，我再沒見過你。」

「顧小影，注意胎教，小心你家寶寶將來像你一樣不厚道。」許莘沒好氣兒。

就這樣，杜屹北和許莘終於要結婚了。

許莘附贈白眼兩枚。

「哦……」管桐恍然大悟，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你倆居然會遇見。」

「我沒亂說話！」顧小影急忙舉右手發誓，「我保證我就是問問他有什麼強身健體的補藥而已！」

「人家還不是為了你好，你聽不出來這是個借口嗎？不然就是你想挺著大肚子穿婚紗……或者乾脆讓你家寶寶當花童？」顧小影幻想一下這幅場景，樂不可支。

顧小影一邊看熱鬧一邊拖著管桐東躲西藏。管桐轉得莫名其妙，最後實在忍不住才問：「你又做什麼虧心事了？」

管桐一下子愣住了，過會兒才遲疑著問：「你是——明波？」

「所以說嫁給本地人還是很不錯的，」顧小影點點頭，很滿意，「莘莘你賺到了，不僅嫁了個醫生，還嫁給個本地醫生，將來等你過起日子來就會發現，還是找個本地的婆家省心！」

婚禮在一個多星期後舉行——年前最後一個黃道吉日，這個城市裡到處都是鞭炮聲。許莘早起換婚紗的時候還在想，居然在冬天里結婚的還不止自己一個？看來不怕冷的新娘果然很多。

顧小影笑完了才想起來問：「不過現在距離春節也沒多久了，來得及嗎？」

顧小影「嘿嘿」笑兩聲：「還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你在炫耀，九九藏書」許莘鄙視地看一眼顧小影，「這是赤|裸裸的炫耀。」

顧小影一回頭，頓時齜牙咧嘴地僵住——只見蔣明波正笑眯眯地走過來，看見管桐站在顧小影身邊，先打招呼：「管大哥。」

顧小影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但她沒哭，為什麼要哭呢，這麼高興的日子，這麼感人的對白。於是她吸吸鼻子，使勁拍拍管桐肩膀，故作豪邁地答：「有你這句話，我這輩子算是值了！」

感激你給我的愛，慶幸我曾經義無反顧嫁給你。

「啊？」顧小影臉上的笑容迅速變成茫然。

許莘在一邊看熱鬧，笑得滿心舒暢，感覺內心深處積聚了多日的怨念終於在杜屹北的忙亂中得到了紓解。

「前後次序說反了，」許莘坐在顧小影家的沙發上嘆氣，「我是一懷孕就結婚，這才真是有勇氣！」

管桐也低頭看看顧小影，突然轉身抱緊她，在她耳邊再重複一遍：「對不起。」

「這個問題是有很多側面的，」顧小影晃晃腦袋，「鳳凰男也分很多種類，有人勤奮好學但自卑深種，有人儀錶堂堂但勢利挑剔，有人或許就像管桐這樣，人品不錯，也上進，但是有對要和我們一起生活而且總是不斷製造麻煩的爸媽……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嫁個城裡人，那對方也不可能十全十美。所以關鍵還是你挑的這個人，他對你好不好、他的缺點是不是你能夠發現但覺得無所謂的……如果是這樣，那你倆就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就該結婚，至於對方是鳳凰男還是太子男，已經完全不重要了。說句矯情點的吧，雖然管桐這人死沒情趣，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嫁給他。」

「總算回到主場了……」

「咦？你居然也會這麼想？」許莘很驚訝，「你難道不是堅守在嫁給鳳凰男的第一線？」

對於這一切，顧小影當然是樂見其成，她甚至還感慨：「真沒想到你還挺有勇氣的，一結婚就生孩子……賢惠啊！」

「我老公居然還做過這種幕後英雄？」顧小影很驚九_九_藏_書訝。

於是顧小影的心臟再次被貫穿了。她半晌沒說出話，就那麼獃獃地看著管桐。

「再者，」管桐又笑一笑，補充，「我知道你有分寸的。」

正說話間，突然聽見有人招呼：「顧老師。」

「好像回到主場你也很辛苦，」許莘同情地拍拍杜屹北，「要不還是回我那裡吧。」

婚禮選在這個城市裡一間高級會所中進行，從外面看很普通，走進去才能看清是個四季常綠的園子，蜿蜒的小路邊偶爾有臘梅灼灼地盛開，水池裡的水不僅沒有結冰，反倒還嘩嘩地流淌。來賓不是政界要人就是醫學權威，男男女女都斯文又有氣質，談吐間便讓人覺得和緩舒服。那天的陽光也很好，許莘穿件曳地的婚紗，身後有果果給小姨做小花童。同為小花童的男孩子自然就是蔣曼琳家的翔翔，兩人站在一起真像一對金童玉女，甚至一度搶了新郎新娘的風頭，被來賓拖著拍照，過足了明星癮。

「謝謝啊，大師。」顧小影扁扁嘴，心想這人終究還是沒有辜負他「符號美學大師」的QQ名，敢情生活在他的眼裡都是符號。

這多美好……顧小影笑眯了眼睛，樂滋滋地看著周圍。管桐低頭看看自己的老婆，也笑了，過一會兒才突然說：「對不起。」

「你是個有福氣的人，小蒼蠅。」許莘總結髮言。

現在她知道了：絕大多數人的絕大多數日子就是這樣，沒有生離死別，缺少跌宕情節，但于千萬次的小口角、小矛盾里，仍然彼此在乎、彼此挂念；于千萬次的小感動、小情意里，越發彼此信賴、彼此依戀——如果這都不算愛，還有什麼算？

但無論如何，從這一刻起，從決定嫁給這個男人這一刻起，許莘想，她一定要努力再努力，把後面的路走好。

顧小影抱著肚子哈哈大笑：「我覺得不僅是勇氣的問題，說起來你倆還挺厲害的呢！你看我和管桐買票那麼久都上不了船，你就該慶幸自己先上船后買票也是實力！」

難道不是嗎——和小說相比，這read.99csw.com生活太平淡，平淡到她也曾經懷疑，自己和管桐要有多愛，才可以決定一場婚姻，又有多愛，才能夠走到白頭？

「所以我才說杜屹北是蓄謀已久，」許莘撫額嘆息，「在東窗事發的一周內，杜家全民總動員，一路由杜屹北陪我回家請罪，然後去拍婚紗照；一路去訂酒店婚宴、列賓客名單、印請柬席簽；還有一路去購置所有結婚用品……那種按部就班的秩序感真是令我瞠目結舌。」

管桐微笑。

這句話在瞬間擊穿了顧小影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抑制內心深處的那些感動。她不說話了，只是低下頭，把臉貼在管桐胳膊上，使勁摟住他的小臂。冬天的暖陽下，幾乎沒有風，清新的空氣里，她覺得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

「我就是實話實說，」顧小影攤攤手，笑眯眯，「還有就是要熱烈歡迎你加入到孕婦隊伍！親愛的！我終於不孤獨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心裏一虛也不敢再看管桐，只是抱住他的胳膊低頭嘟囔。

「你的確是不孤獨了，」許莘嘆息，「你老公還給我打電話，讓我閑著沒事多陪你散散心，我這才剛答應他，就發現自己懷孕了……所以說還不知道是誰陪誰散心呢，我看你現在的精神狀態比我好多了。」

「沒有，我從來都是光明正大的。」顧小影摸摸肚子答。

「答謝禮。」顧小影憋了一陣子，還是沒憋住，乾脆主動交代問題，「那個，老公哦，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從蔣明波那裡拿的壯陽葯……你會不會生氣？」

夢一樣的婚禮，雖然在冬天舉行，時間上又倉促，但的確不會讓任何一個女孩子有遺憾。

是的，幸福——源自一個小生命的悄然降臨、健康成長，也源自彼此的信任與理解。就好像他本能地相信她就算買了幾盒葯也不會置他的顏面于不顧一樣，她知道，他的信任是因為他的愛。

「我知道，」管桐看看顧小影著急的樣子，握住她的手答，「沒事，那都是些符號。」

一月，許莘和杜屹北正式登記結婚。

管桐九_九_藏_書看著蔣明波的背影，納悶地問：「你欠他什麼禮物？」

許莘瞬間又盈了滿眼的淚，想說現在這個社會已經較之以往開放了很多，但沒說出口。因為她知道父母是心疼女兒，也因為她自己都不確定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她不否認杜屹北的愛情是真摯的，也能看到杜家的歡騰是誠心的，她只是不知道在時間面前，她和杜屹北，是不是真的可以手牽手，走到白髮蒼蒼？

當然這中間許莘再次經歷了一遍婚前恐懼的感覺，同時還摻雜了些孕后憂鬱的因素，不過好在有顧小影和段斐的齊心開導，她最終還是帶著好奇和新鮮的心情去領了結婚證。登記當晚是去杜屹北家吃的晚飯，作為一個新媳婦，尤其還是個孕婦，且要承擔著給杜家長孫，也是唯一男孫傳宗接代的任務，許莘迅速享受到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美好生活，而小杜醫生則同時淪為新一代華人勞工。

這句話真樸實，可是也真溫暖。許莘心裏呼啦一下子就湧上一股暖流，似乎是到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結婚了，從此有了一個家。而娶自己的那個男人，他全心全意愛著她，愛得就像一餐晚飯、一碟水果、一杯牛奶，雖然簡單，但無微不至。

顧小影轉過身去，一邊看著遠處新郎新娘一邊想：值了，真值了！

「你別笑得那麼歡實，再把你家寶寶給笑出來，」許莘瞥一眼顧小影，「杜屹北家卯足了勁要在春節前完婚，說是這樣吉利……我真納悶了，一家知識分子怎麼還這麼迷信？」

對於這個消息，杜家上下一片歡騰，許家父母則毫無意外地先震驚再生氣，然後才在杜屹北幾乎要跪下請罪的誠意中表示了默許——直到杜屹北走後，許媽才五味雜陳地看著女兒說：「我們不是不想你倆結婚，莘莘，你得知道，爸爸媽媽把你養到這麼大，總要表個立場和姿態，讓他們知道我們是正經人家，以後才能不至於因為這件事情看不起你，看不起咱們家……」

「內分泌失調嘛，」顧小影打哈哈，心想還真是怕ｈtｔｐs://ｒｅaｄ.９9ｃsｗ•ｃom什麼來什麼，「我之前找蔣醫生調理過內分泌。」

其實，幸福就是彼此感激，深深慶幸。

杜屹北哭笑不得：「爺爺你沒弄錯吧，還早著呢……」

杜屹北滿頭大汗地從樓上下來，還沒站穩，就聽見他媽在樓上又喊：「小北小北，你床還沒鋪好，上哪兒去？你把舊床單給我拿到洗衣房裡來。」

「是我，」蔣明波和氣地笑笑，指指顧小影，「我給顧老師看過病。」

顧小影想了想，很不謙虛地接受了這個說法，點頭道：「你說得也對。」

她一邊說一邊吐舌頭，蔣明波看看她的表情，再聯想一下她居然沒有告訴管桐她是在自己這裏看病……似乎略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好無奈地搖搖頭，笑著說：「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給我電話，別見外。」

杜屹北站在客廳裏手忙腳亂，結果爺爺從書房裡探出頭來，伸手喚：「小北，過來看看哪個名字好，我把男女孩的名字都取了幾個。」

比如晚飯前，新媳婦想要表現一下自己的勤快，擬去廚房幫廚，結果剛一進廚房門就被奶奶攆出來，奶奶還急三火四地喊：「小北小北，帶你媳婦吃水果去，別讓她幹活兒。」

管桐驚訝了幾秒鐘才恍然大悟：「哦……對，我差點忘了，蔣明波就是研究這個的。」

晚上吃完飯，許莘回到杜屹北卧室里看電視。過了一會兒，杜屹北端杯熱牛奶進屋，先把牛奶遞給許莘，再撲倒在自己床上，筋疲力盡地感嘆：

「不是主客場的問題，」杜屹北翻個身，躺在床上摟住許莘的腰，「你現在這樣子，如果我值班，連給你做飯的人都沒有。」

管桐看在眼裡，才有了這句發自內心深處的感慨。

「那是自然的，蔣醫生，我還欠你一份禮物呢。」顧小影神秘莫測地笑。

管桐摸不著頭腦，蔣明波也要反應一下才能想起來她說的是那個據說要擺在他辦公桌上的送子觀音像，頓時覺得很恐怖，急忙道別：「我先去幫我弟招待一下賓客，你們自便。」

「看什麼病？」管桐很納悶，「我記得……你好像在中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