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鴻雁在雲魚在水
B-5
春節前，她隨導師去北京參加文化部組織的一系列活動。在中國美術館門口，顧小影呼嘯著跑向桑離的同時，隱約看見送桑離來的那輛轎車上的那個司機，有熟悉的面孔。
她不相信地看看桑離，抽一口冷氣：「他對你做什麼了？」
於是，沈捷就有幸帶著滿腹驚喜看見他的小姑娘箭一般沖他跑過來，目不斜視地撞進他懷裡，兩手緊緊摟住他的腰，死也不鬆手！
然而第二天乘飛機回北京，梁煒菘送桑離回家。是深夜了，電梯間旁邊的安全通道里，相似的戲碼第二次再次登場。
或許，我們該說女人天生就具有敏銳的第六感，以及再次證明了「旁觀者清」的先人箴言。
他甚至都沒有明確地告訴她：小姑娘，我愛你。
過一周，梁煒菘的招呼果然起到作用。
「明白了，」顧小影點點頭，也笑了，「看來還真對得起國務院的特殊津貼。」
她「嗚嗚呀呀」地小口咬他，算不上疼，反倒刺|激了他的腎上腺素分泌；她緊緊抓住他，那懷抱密集得好像一秒鐘都不能分開；她依偎在他懷裡的時候一定要纏緊他，似乎唯恐他突然飛走……沈捷對目前的現狀真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
「實際上，」桑離想想措辭，「是個好演員。」
團長和顏悅色對桑離說：「團里現在人手緊張，也派不出人去。你是新人，去鍛煉一下也好。」
好在，不過是摸一摸，又不會少塊肉……
她趁和桑離擁抱的瞬間仔細打量了一下那輛看上去很普通的車，終於在心裏確定：車上的人不是沈捷，而是某個她一定曾在哪裡見過的人，並且，這個人在發動車子的瞬間里看向桑ｒeａｄ.９9csw•ｃoｍ離的那個眼神，很不正常！
說得太直白，顧小影張大嘴，被灌一口冷風，開始咳嗽。桑離急忙停下腳步拍她的後背，直到看見顧小影紅著眼直起身，用一副「恨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眼神看著她。
翻滾著烏黑海水的廣場邊緣，桑離仰頭，閉眼，唇邊漾起奇異的笑容。
「你認識他？」桑離邊走邊問。
桑離沒有回答她，因為，那時候她已經搭上了自己的一切，就真的不甘心停下來了。
推開還是忍受？揣測成真的剎那，桑離的大腦迅速進入死機狀態。
「實際上呢？」顧小影也有些變了臉色。
桑離愣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反應這麼快，但還是下意識答：「梁老師。」
所以，到這時，桑離已經完全有理由相信：梁煒菘要麼是存在生理障礙，要麼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性心理變態！
可是，這當中並沒有強加于對方意志的情況發生。在雙方共同認可的情況下，一個未婚女子和一個有婦之夫，這樣有悖人倫的事，又算什麼？
抓狂的日子里，沈捷終於擠時間飛到北京，當桑離在北京國際機場出口處看見沈捷的剎那，幾乎就要哭出來。
不過，這些想法他並沒有告訴桑離。
「還真沒做什麼，」桑離面無表情，「不過就是上下其手，但從不觸及底線。」
「老師，」顧小影懷疑地咂摸一下，看看桑離，「人品咋樣啊？」
桑離真快要瘋了。
梁煒菘看得痴迷了。
因為到這時她終於發現：應付一個強 奸犯或者一個姦夫，都比應付一個變態容易得多！
桑離沒有說話。
然而，待人潮散去，海邊的星海廣場上，ｈｔｔｐs://rｅaｄ•９９ｃsw.cｏm梁煒菘便不再是方才長輩的模樣。
桑離看著顧小影，在狹長的街道上，身邊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風吹過來，鼓起脖子上的圍巾，飄到臉上，馬海毛的質地帶來輕微的刺癢。
於是，那天，桑離就真的沉默了整晚。
桑離也笑了，她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在顧小影面前隱瞞什麼——開始時是想以此試探顧小影的心理承受底線，後來卻發現，這世上總有那麼一種人，她堅信人性本善的道理，不吵架，不決裂，而是一心一意要用友情這種東西，固執決絕地把你往她身邊拽。
隨後話鋒一轉：「不過，桑離，你得離他遠點。這種人路子野，別到時候你吃虧了都找不到治他的辦法。」
事實證明，梁煒菘果然是個變態的畜牲。
桑離驚訝地看著顧小影：「怎麼會這麼想？」
她的聲音似乎都含了凄涼，她說：「桑離，差不多就行了，人知足才能常樂。你離開這裏吧，去上海找沈捷去。如果他不願意結婚，你就回G城來，找個學校做老師，再找個好男人把自己嫁掉，一起過簡單平凡的小日子。人一輩子沒有多長的，『是非成敗轉頭空』，開開心心地生活不好嗎？」
顧小影也是第一次用那樣悲痛欲絕的眼神看她，緊緊攥住她的手說：「桑離，你會後悔的。你明知道將來有一天，當你什麼都有了的時候，你也會後悔的！」
「開始時沒想起來，你說『好演員』我就想起來了，」顧小影面帶鄙棄，「虧我媽還那麼喜歡聽他的歌。」
於是，二人北京聚首時，顧小影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剛才送你來的那人是誰？」
顧小影，就一向都是這麼個悲天憫人、愛心泛濫且十分執著的人。
她的沉默顯然鼓勵了梁煒菘，他伏在她耳邊，呼吸漸漸變得粗重，箍在她胸口的胳膊越來越緊，似乎要把她揉碎。她還是不說話，梁煒菘也就不說話，他們就這麼沉默著在廣場邊緣聽潮起潮落，背對著身後流光溢彩的街道，用秋天長長的風衣擋住男人不軌的手。
甚至，也沒有覺得多麼對不起沈捷……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先發現這一切不對勁的，是顧小影。
隨後是又一次的演出、又一次的見面，於是這樣噁心的一幕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Ｎ次上演！
她清楚地記得，那天，她只是回答顧小影：「上了路，就停不下來了。」
他的手當然不會老實，一路滑入她的風衣衣襟，再滑進襯衣里，觸到她皮膚的剎那，那手微微一頓，之後便在她纖細的腰際流連。桑離面無表情，只是看著遠處的海洋，一聲不吭。
只有梁煒菘，雖然也算不上是一個依靠，卻確實給了她很多關照。他們是典型的相互利用關係，她需要梁煒菘的提攜，梁煒菘覬覦一個年輕女子的美貌。
從這一點也充分說明：顧小影同學真的是個從外星球來的無敵小霹靂——彼時她與管桐正處在既算不上戀愛也算不上放手的互相折磨期，可就是這樣也沒見她的觀察力有所遲read.99csw.com鈍，更沒見她的智商有所下降，反倒變得比以前更加強悍，居然能在短短三十秒鐘內就看出連沈捷都沒有發現的事實。
於是，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開赴大連。沿途梁煒菘擺出了一個和藹長者的面孔，對小字輩們關懷得無微不至，若不是桑離總覺得他有些別的企圖，也一定會和其他人一樣感激得熱淚盈眶。
隱約的嘔吐感泛起，是因為事件本身的噁心。桑離的大腦中飛速轉圈——這樣肯定不算強 奸，那是算猥 褻？
他站在桑離身後，在浪頭打過來的時候輕輕一拉，桑離便驚訝地跌進他懷裡。他低下頭，呼出的熱氣在桑離耳邊凝結，桑離全身一凜，瞬間僵住。
你看，這世上的事，就算齷齪，也齷齪得如此公平。
她的沉默，似乎令敏感的顧小影感受到了一些什麼。
既然這樣，那就隨便吧。
桑離感覺到身後男人越來越興奮的情緒，可是她也知道，一旦她拒絕，等待她的將是什麼——在北京那樣陌生的城市裡，沈捷不在身邊，向寧一刀兩斷，田淼老死不相往來……她認識的人，都不是她的依靠。
他甚至有點小小的得意：看來把她一個人扔在北京也是有好處的，因為不分開恐怕就不會體會到他的重要性。
繼而，他就聯想到桑離以前那副不慍不火的性情終於可以被顛覆了，或許再過幾年，他真的可以考慮帶桑離去見父母——也是這段時間的分別讓他發現，現在他真的離不開他的小姑娘了，如果能夠永遠在一起，或許真是件不錯的事。
那晚，他彬彬有禮地送桑離回房間，彬彬有禮的告退，在他的彬彬有禮中，桑離甚至都要以為剛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ｈｔｔｐｓ://reaｄ•９9csｗ.ｃｏm的幻覺。
「你不看我幹什麼的，」顧小影微微一笑，「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我寫那麼多小說，哪個不是現實生活中最有可能發生的那一種？你還別不相信我的直覺——這種人就是瘋狗，你順著他還行，萬一不合作，他會咬死你。」
聽上去好像還是她多麼偉大地拯救辛勤工作的同事們於水火，然而做這行的都知道：演出也是有三六九等的。總有一些演出不僅等於公費旅遊，還收穫頗豐，更何況還是和梁煒菘這樣的人一起同行呢。
「外界盛傳德藝雙馨。」桑離臉上帶些許嘲笑。
梁煒菘的手，修長的拿樂譜、彈鋼琴的手，一路遊走，從腰際往上到胸口，再沿胸線滑向有緊緻肌膚的後背，又一路滑向腰后，頓住，抽離，掀起裙擺，繼續游移……
所以，在他篤定了他們之間感情的同時，他並不知道，他的小姑娘，正帶著滿心的惶恐與不安，走在離他越來越遠的路上。
而那一晚也真的很美妙——沈捷再次驚喜地發現，他那從來都是呈被動狀態的小姑娘，居然也增加了些許主動色彩？！
顯然男人們大多都吃這一套——喜多於驚的同時，沈捷已經自動把這個動作理解為「距離產生美」或者「小別勝新婚」！
演出時間並不長，只一場。因為有了官方背景，自然十分順利隆重地結束。整個演出和應酬過程中，桑離都跟在梁煒菘身邊，人前人後地被介紹是梁煒菘「大學同窗的學生」，於是還有人開玩笑要桑離喊梁煒菘「大師伯」，總之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對一個強 奸犯，你可以正當防衛；對一個姦夫，你可以獲得愉悅；而對一個變態來說，你壓根就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