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你！」我堵住耳朵對他大喊。我突然回憶起當自己第一次去往布朗城堡的時候，撒旦啊！又是布朗城堡！我看到布朗城堡的男主人和女主人——D和薇拉，我記得那時候薇拉已經被我眼前的人變成了一個「吸血鬼」。

「那是因為他們是羅馬尼亞人。要不要我幫你找個英國管家？」

「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黑衣青年瞪大了眼睛，「他已經變成了一隻天鵝！」

「你已經知道了。」墨菲斯回答，「她預言了一對孿生兄弟。」

沙發上的黑衣青年突然睜開了眼睛。

墨菲斯嘆了一口氣。「請閉上眼睛。」他對我說。

「沒有任何關係。」墨菲斯開口，「我對她產生關注只是因為她強大的預知能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預言了一件事。」

「預言並沒有說這麼詳細。但是每個人都這麼認為。所以我才和他們打了那個賭。」

「什麼事？」

「薇拉？」我不可置信地喊出來，「他娶了薇拉？六百年前他娶的人竟然是薇拉？你騙我！這不可能是真的！」

「我所有的家當都在這裏。」D做了個手勢，聳了聳肩，「你隨便挑。」

「我無聊嘛！」黑衣青年聳了聳肩rｅａｄ.99cｓw.cｏｍ，「我哥哥走了之後，連個吵架拌嘴的人都沒有了。」

可是我無法冷靜。當我把他和薇拉劃歸為一類，之前所有無法解釋的事情就全部聯繫在了一起。撒旦啊！難道一直以來我被他騙的還不夠嗎？我這個傻瓜！我根本就不該相信他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可是，難道他剛剛給我展現的所有關於D的過去，也全部都是一個謊言嗎？真的嗎？這可能嗎？

「讓我們來打個賭吧。」他突然對壁爐前的人說，「如果你輸了就要留下來。」

「他們沒有告訴你嗎？」墨菲斯看著我，「我是說伯爵和洛特巴爾。」

「等他回來的時候，你再把它還給我就行了。」D看著對方，微微一笑，「布朗城堡的新總管，從現在開始，讓我們叫你塞巴斯蒂安好不好？我喜歡這個名字。」

說話的是一個一身黑衣的青年，房間里的第三個人。此刻他正舒服地斜躺在一張沙發椅上閉目養神。這張沙發椅可能是這個房間里最值錢的傢具，帶著優雅弧度的木刻扶手細緻華美，椅背上緊緊包裹的絲緞面似乎是一幅手工刺繡的18世紀狩獵圖，不知道曾是歐洲哪個王室的所有ｈｔtｐs://ｒｅａd.９９ｃｓｗ•cｏｍ物。

「這個是我當年打了勝仗之後鑄造的。」他又從抽屜里摸出一塊明顯被老鼠咬過的絨布，上面用脫絲的金線斷斷續續地綉著一個像是鷹又像是龍的徽記，把硬幣兩面擦拭乾凈。然後他弓起手指一彈，硬幣準確地飛入壁爐青年的手心。

「時間過去太久，這個現在早就已經絕跡了。很值錢的。連上面的博物館里都沒有。」他用一隻手指指了指天花板，眨了眨眼睛，「我就拿它付你第一年的薪水怎麼樣？」

「謝了，我嚴重懷疑你的品位。」D嗤笑了一聲，他的眼睛重新落回到手裡的書上。那本書看上去像是一本講述象徵主義的美術史，攤開的那一頁上面正是法國畫家古斯塔夫·摩羅的《聖塞巴斯蒂安》。

「那麼告訴我，」我死死盯著他，「薇拉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在我看到那個紅衣女孩出場的時候，我的心跳驀然加速。熱血衝上腦頂，我頭重腳輕搖搖欲墜，手指和腳趾不停地發著抖。我當時心底唯一的念頭就是趕快逃出那個可怕的小禮拜堂。

他放下那本書，隨手拉開壁爐前的抽屜，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古舊小玩意兒和積了幾個世紀九_九_藏_書的灰塵裏面扒拉了一會兒，然後從最底層的角落裡摸出來一個毫不起眼的鑄鐵硬幣。

「如果我騙了你，那麼剛剛發生的那一幕，你們的位置就會對調了。」墨菲斯用悲愴的聲音對我下達了世上最殘忍的判決，他對我說，「我很抱歉，奧黛爾小姐，但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已經發生的真相。」

D放下了手裡的書，他看著那個人，滿足地發出了一聲喟嘆。

「我真希望你在這裏住下去。」他說，「我的侍從連我的茶杯里放幾塊糖都不知道。」

「不如我們就用這個來打賭好了。」D加入了對話，「如果他回來，你贏。如果他不會來，我贏。」

「你和薇拉本來就是一夥的！」我膽戰心驚地盯著面前的人，大聲喊出我的結論。

我不能確定當時的年代。但當我看到他，那個我最熟悉的D，即便是在自己家中，也穿著一套泛著銀色光澤的三件套燕尾服，上面每一顆紐扣都用同樣材質的絲緞裹過，領口和袖口透出大片雪白的手工蕾絲。我大抵可以猜出他正處於唯美主義成風的維多利亞時代。

在「看不見的國度」里，頭顱告訴了我那個統一三界的預言。那個「每個人都知道」的預言。孿九*九*藏*書生兄弟終將統治人、魔、天三界。可是……難道它竟然來自薇拉？我的頭又開始疼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墨菲斯搖了搖頭，「奧黛爾，你需要冷靜。」

壁爐青年轉過頭，四下看了一周，然後用手指著沙發問：「他也算嗎？」

「我可不是你的私有財產！」他嘟囔著翻身坐了起來。

D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我還以為你已經和我的沙發合體了呢。」

不，這不是真的！我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一切。

「還不承認嗎？」我繼續對他喊，「是你把薇拉留在了布朗城堡！當初讓D匆忙從倫敦趕回來的人就是你！破壞我們的人是你！你從一開始就站在薇拉那一邊！」

「我沒有騙你，奧黛爾。」墨菲斯再次搖了搖頭，「我以前從未騙過你，今後也不會騙你。你剛剛所看到的一切，沒有任何一個畫面是我虛構出來的。它們都是既已發生的事實。」

「他會回來的。」壁爐青年伸手攥住那枚硬幣，重複了一遍。

在我依言合上雙目的那一剎那，我再次回到了布朗城堡。不過這一次，城牆下沒有駐守的匈牙利士兵，也沒有那個令我神經過敏的小禮拜堂了。我看到的是布朗城堡熟悉的地下室。D曾經九-九-藏-書擁有的那個金碧輝煌的地下王宮。

「『他們』？誰是『他們』？什麼賭？」我忙不迭地追問。

墨菲斯靜靜地看著我，水藍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種熟悉的憐憫。這簡直讓我發狂。

D笑了：「當然。」

他捧著一本看上去和他一樣精美絕倫的布面厚書坐在爐火旁邊，而背對我的另一位衣著考究的紳士，正拿著精緻的燒火鉗往那個雕樑畫棟的壁爐里添柴。

「要是你輸了呢？」壁爐前的那個青年已經添好了柴，燒得正旺的火苗騰地一下子躥上去，映紅了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他會回來的。」壁爐青年突然介面，「他肯定會的。」

「那個預言里……提到了洛特巴爾兄弟？」

「他們什麼都沒有告訴我！」我又無法冷靜了。

噢！我早就該想到這個！我實在是太傻了！

雖然她改變了面貌和聲音，但我記得那對攝人心魄的金黃色眼瞳。它們一點兒都沒有變。我全身冰冷。墨菲斯告訴我，六百年前我和D並沒有在一起——這已經足夠讓我心碎了。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事實竟比我的料想還要糟糕一百萬倍。我沒有想到我會在他的夢境中看到薇拉。我沒有想到在D珍貴的回憶中竟然也佔據著屬於薇拉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