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面前有九個人。九個人一般高矮，一般胖瘦，身穿同樣的黑色金邊長袍，戴著同樣的兜帽，兜帽里伸出同樣的純金鳥嘴。如果西爾夫剛剛沒有摘下面具，我完全分辨不出哪一個才是他。

「我很抱歉。」西爾夫低聲說，「你們來晚了一步。」

我注意到他們的面具和我們的不一樣。難道這些純金打造的鳥嘴面具還可以自由改變聲音和身形嗎？

「我們並非西爾夫的替身。」離他最近的一個黑袍人立即回答，「我們是常青之國的蒂拉諾斯，蒂拉諾斯共有九人。」

他們並沒有穿斗篷。他們穿著西爾夫那樣的純黑長袍，上面緄著金邊。長袍之上覆蓋著黑色的兜帽，兜帽內部則是一張純金打造的面具。窄臉、長嘴，一張酷似威尼斯「醫生」形象的金屬面具。我在斯蒂法諾先生的店裡看到過類似的面具，但眼前的這些鳥喙更長，面部的弧度更大，就好像馬上比武的騎士們所佩戴的那種嚴絲合縫的金屬面罩，緊緊箍住了兜帽下方的面孔，掩蓋了所有的九*九*藏*書體征。我不知道面具後面是一個人，還是一隻鳥？他有可能是一隻朱鹮，也有可能是一隻麻雀。

當初我們在離開常青之國之後，隨即進入了「看不見的國度」。我通過了火精靈薩拉曼達對我的考驗，成功拿到了最後一件元素精靈的信物——火蜥蜴的尾巴。然後我落進希斯的圈套墜入「虛無」，再次僥倖逃脫。所有這些事情，如果真讓我算的話，五天都嫌太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發生了什麼？西爾夫是從哪裡找來了這樣八個完全一樣的替身？我猝不及防，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的舉動。我不明白剛才還和顏悅色的西爾夫，為什麼會動輒兵刃相向？他不是我們的朋友嗎？難道五年的時間真的足以改變一切？

西爾夫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那麼二位再次來到此地，到底有何貴幹？」他問。

但還是太遲了。

而且不止一個。

「我真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與他同流合污。」D開口說。

這是一間寬敞明亮的大殿，牆面全是玻read.99csw.com璃，支撐屋頂的金屬圓柱上纏繞著荊棘和開花的藤蔓。除了植物之外，室內並未有什麼複雜奢侈的傢具或者其他陳設，殿內空間一覽無餘。但我走進來的時候卻並未注意到，其實這裏除了西爾夫、D和我三個人，以及護送我們進來的烏鴉侍衛之外，殿內還有其他的人。

「我們繞了路。」

這個動作讓D全身都綳了起來。他攥起拳頭，就好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迅速調整到作戰狀態。他眯起眼睛死死盯住對方，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或者動作。

「是面具。」D聽到了我的思想，他攥住我的手。

背後的九位黑袍人靜默了片刻，然後一個人輕輕地回答了他：「我們沒有選擇。」

「面具是一種錯覺。它讓你看到你希望看到的東西。它讓你相信你本不相信的事情。」

「你倒是從你倒霉的前任身上吸取足了教訓。」D冷笑一聲，打斷了我的思路，「若我是個刺客，恐怕今天要撞大運了。」

「他們是什麼人？」八柄尖細read.99csw.com如針的劍刃晃著我的眼睛，我驚疑不定地開口。

我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在說什麼，從我們踏入大殿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一直在安靜地打啞謎，直到這一刻。D猛地拉了我一把，離開了原先站著的位置。

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看到七八條黑色的影子，突然各自從不可見的位置一躍而出，拔出腰間的細劍，緊緊包圍了我們。我是說，我本來看到那裡並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但這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突然出現，就好像一手揭開了身上的隱身斗篷。

方向？什麼方向？他到底在說什麼？我如墜五里霧中，完全不知所云。唯一能夠確認的是，風精靈西爾夫，連同這整座風之大陸，已經不再是我們安全的避難所。眨眼之際，我們再一次變成了常青之國的囚犯。在八柄細劍的脅迫下，大烏鴉用沉重的鐐銬拴住我們，然後粗魯地押送我們背轉身走出大殿。

「你早知道我們會來。」D盯著對方，突然莫名其妙地開口。

「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獨立決策，九_九_藏_書不分種族、樣貌與出身。」另一個人回答。

五年。

「聖兄弟會。」西爾夫回答。他拉回身後黑色的兜帽，遮住自己的頭翎，然後拿起手邊一個金光閃爍的東西——一張面具，罩在自己的臉上。

「五年的時間可以改變一切。」不知道面前的西爾夫是否聽到了我的思想，他笑著開口。

這怎麼可能？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這才是『聖兄弟會』的真諦。自由、平等、九人如一。」第三個人說。

儘管心中早有準備，我仍然在對方開口的那一刻震驚了。

也許我應該感到慶幸。因為至少不是五十年，或者五百年。那樣的話，我們在這裏就不再有盟友了。五年之後，西爾夫仍在這裏。他不再是起義軍的領袖，在不見天日的岩洞里躲避國王的通緝，他已經成為了常青之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蒂拉諾斯」。

但是魔域空間擁有不止一條時間軸。

西爾夫長嘆了一口氣。他搖了搖頭。

「我等了你們五年。」西爾夫說。

「對我們來說，似乎並沒有過多久。」D回答ｒeａｄ.9９ｃsw•ｃom。他並沒有笑。我意識到此刻他的口氣緊繃繃的。

我大吃一驚，但並非因為對話的內容，而是這些人竟然連聲音都和西爾夫一模一樣！

「所以，你的答案是拒絕？」D謹慎地打量對方，用不確定的聲音發問。就算我沒有任何讀心術，我也清楚地知道，他一千萬次地希望對方趕快否定自己的猜測。

但是西爾夫垂下了眼睛。他穿著寬大的黑色長袍，掩蓋了全部的肢體語言，但仍可以看到他的肩膀猛地抽|動了一下。很顯然，這個決定對他來說也同樣艱難。

「聽上去你也是個行家嘛。」「西爾夫」笑著開口，然後他轉過頭，用金色面具後面一對溫婉而充滿威懾的眼睛看著我，「我很遺憾。」常青之國的蒂拉諾斯之一對我說，「你們不應該來這裏，你們走錯了方向。」

在跨出大門的時候，D突然站住了腳。大烏鴉拚命拉他，全身的金屬鎧甲嘩嘩作響，但是並沒有拉動。

更可怕的是，這樣的人共有八個。寬大的黑袍下看不出身形與性別，他們竟似全部一般高矮——西爾夫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