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甩下這句話之後猛地收劍回鞘，邁步越過眾人，率先走入軍帳。

第二次，她出現在那個霧氣繚繞的「門廳」，帶來干縮頭顱預測我的死亡（這也應驗了，我隨後墜入了「虛無」）；

兩個熟悉的人影正在軍帳前面等我。兩個身材高大的人魚戰士。之前在水族士兵整隊從戰場上撤離的時候，我並沒有看到他們。

「有的時候，遺忘未嘗不是件好事。」

因為她恨我。

感謝撒旦，其實自從洛特巴爾代替我「死去」之後，我並沒有真正見過她幾次。精確計算的話，是三次。

她一共只出現了三次，但是每一次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我不知道這一次將會是怎樣的結果。

「那麼人魚族在多年前欠下的一筆債務就可以還清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我轉頭去看D，看到他的臉上同樣露出了驚奇。但是也只有一剎那，他的面孔瞬間恢復了平靜。

「但是有的人一刻也未曾忘記。」

也許希斯的確是我們最危險的敵人，但她才是https://read.99csw.com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麼你為什麼還要留下來？」D突然開口。

我不知道再次看到她心裏是什麼滋味。我真的不知道。我無法形容。如果我可以選擇，我寧可永遠都不要再次看到她。但是她偏偏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出現。主動或者被動，直接或者間接。就好像一個可怕的掠奪者，驀然闖入我面前已經飽和圓滿的生活，破壞摧毀我所擁有的全部。

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有些事情過去太久，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他淡漠地說。

齊格弗里德走在我前面，而D跟在我身後。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手指上那枚龍的戒指。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再恐懼了，不應該再畏首畏尾，不應該再逃避。

憎恨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僅僅一念之差，它有時候可以摧垮一個人，有時候卻足以毀滅整個世界。

「我痛恨債務。」

「我和溫蒂妮保證過，我會幫助你們，直到最後一刻九-九-藏-書。」塞圖斯看著他的眼睛，清晰地說，「我發過誓。」

「你可能會死。」D冷冷地說。

「狄奧多長老說過這是你的劍。」對方皺起眉頭。

因為這就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不管是否通過薇拉，我都必須儘快找到希斯和拉杜，結束這場戰爭，結束面前這所有的一切。

第三次，她作為一隻粉紅色的葵花鳳頭鸚鵡和希斯「隱居」在常青之國，迫使我集齊元素精靈的四件信物用以復活洛特巴爾（是的，她全部坐到了）。

「那個叫亞歷克斯的孩子，我是說，桑迪呢？」我擔憂地左顧右盼，但是我很快就注意到，其實整座風族軍營之中就只有他們兩位人魚戰士，並沒有其他人。

我不是D，也不是齊格弗里德。我身上穿著水族女王溫蒂妮的背心，但我也並不是她。

塞圖斯和梭倫互相看了一眼。那個眼神再次令我心驚肉跳。我屏住呼吸，此刻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他們兩個身上。

「為什麼？」我剛開口就意識到ｒｅaｄ•９9ｃsｗ.ｃｏｍ了自己的愚蠢。他們是敵人。人魚戰士不願留下來與風族士兵共處一室，這原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亞歷克斯去了哪裡？他還活著嗎？此時此刻，這位十五歲人魚少年的笑臉深深印刻在我腦海中，喉嚨里全是他遞給我的海藻餅的味道。在可怕的寂靜里，我似乎再次回到了戰場上，看到那位死在我腳邊的年輕人魚戰士，他肋下那道深刻的傷口汨汨流出鮮血。兩個毫不相關的影像在我心頭莫名地重疊在了一起，我的心跳驀然加速。

他驀然提高了聲音，我愣住了。我看著他伸手噹啷一聲拔出腰畔長劍，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腳下永遠無法擦凈的血漬和傷者不絕於耳的呻|吟讓我感覺自己是如此渺小而平庸，我永遠無法像一位真正的戰士那樣在戰場上發揮任何作用。對於戰爭我無能為力，但是至少，我想我可以做到坦然面對自己的過去、現在，以及不可知的未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前方不遠處，宏偉壯觀的風九_九_藏_書族指揮大帳宛如一座被賦予生命的城池，在白蒙蒙的薄霧裡移動，就好像海面上浮現出來的蜃景。四周是無數小一些的營帳，色彩不一，帶著莫可名狀的花紋，猶如虛幻的夢境中一片恢宏稠密的市集村落。這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妖精。他們本屬於精靈同族，其形態與性情卻如此迥異。

「他認錯人了。」

果然，塞圖斯說：「大部分水族戰士已經帶著傷者和死者的屍體回到了波濤下的國度。我無法命令他們。因為他們的戰爭已經結束了。」

第一次，她出現在我和D的婚禮上，詛咒了我們兩個（這應驗了，因為緊跟著的一系列事件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希斯就更加不必說了）；

他擁抱了我。對方身上強烈的血腥氣味撲面而來，一大片斷裂鱗甲的尖銳截面戳疼了我。但是他給了我一個少見的笑容。「我沒有那麼容易死。」他對我說。

「這把劍，戰爭結束之後我會還給你。」他盯著塞圖斯說。

他們已經完成了他們的部分，剩下的，就要靠我自己九_九_藏_書了。

該怎麼稱呼她？薇拉？妲爾維拉？還是那位曾與D有過「婚約」的伊洛娜·希拉吉呢？

我很高興士兵沒有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他回去了。」最終，塞圖斯故意避開小S的眼神，對我說，「和大部分倖存的水族士兵一起。只有我們一小隊人留了下來。」

站在他身邊的梭倫並沒有說話，只是對我們點了下頭。

我再一次做了個深呼吸。他說得沒錯。對人魚戰士來說，這是一場毫無意義的戰鬥。

儘管亞歷克斯還活著的消息讓我大大鬆了一口氣，但是我驚異於對方說話的口氣。

「塞圖斯！」我驚喜地撲上去，「你還好嗎？」

「這不是你欠我們的，龍騎士。」塞圖斯平靜地對他說，「而是我們欠你的。」

在過去六百年的時空交錯之中，不管她更換了多少個名字，多少副面孔，其實她本人從未改變過。她是一個女巫。強大的女巫。就是她曾經開口許下那個著名的雙生子預言，從而導致了所有的前因後果。

「我不是龍騎士！」

「並非對人魚族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