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地搖了搖頭。

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痛恨自己的愚蠢和軟弱。痛恨自己在戰爭的最後關頭，像個傻子一樣手足無措地站在這裏，貪婪不斷地索求安慰卻無法為朋友們提供任何幫助。塞圖斯說他會為我們戰鬥到最後一刻。也許他會死。也許他此生再也無法見到溫蒂妮。但是他卻沒有任何猶豫。因為他們彼此信任。而我和D呢？如今我們相隔不過幾英尺的距離，卻彷彿分開了一整個世界的猜忌。

梅拉妮和小S在一旁站著說話，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梅拉妮似乎很生氣的樣子，但是小S低聲勸服了對方。塞赫米特和奈瑟就好像兩根石柱一樣莊嚴地站在原地，但其他幾位黑袍子卻已經開始巡邏營地或者探查傷兵，相繼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了。

「你沒有這個權力！」梅拉妮緊緊抓住身邊小S的手，再一次大聲說道。

我使勁點頭。

「我允諾給她一個夢境。」他對著我的方向說，「墨菲斯會把她帶走。」

「事情並不是你看上去的那樣。」一個聲音對我說。

不，他不知九_九_藏_書道。他不知道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其實已經經歷了無數次輪迴。他不知道D與薇拉的關係。他甚至不像洛特巴爾那樣擁有完美的讀心術，隨時洞察我心底的一切。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只希望這一切值得他這樣做。」

「弗拉德愛你。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能看出他很愛你。如果你也愛他的話……」塞圖斯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你愛他嗎，奧黛爾？」他問我。

那時候我穿著一條綴滿羽毛的黑色禮服裙，腳上掉了一隻高跟鞋，被洛特巴爾一把拖出了那間燈火輝煌的宴會大廳。一牆之隔是D與薇拉，布朗城堡的男主人和女主人，親密相擁而舞。不過在那個時候，D的眼睛至少還在我身上。他炙熱的視線隨著我一直走出布朗城堡的大門。但現在，他的眼睛卻落在薇拉的身上。

「她由愛生恨，走火入魔，最終被希斯利用，釀成大禍。我很抱歉她對齊格弗里德做的一切，但她也是個很可憐的人。」我一口氣說出這些，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為薇拉辯護。

什麼樣的夢https://read.99csw.com境？殺死我，然後和你在一起，是這樣的嗎？我直直地看著他，眼睛乾澀生疼。

我以為洛特巴爾像以往那樣聽到了我的思想，但當我抬起頭，卻看到了一個深色皮膚的高大男子，兩鬢布滿刺青，頭頂結成無數髮辮在腦後緊緊綁成一束。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使勁揉搓著套在無名指上的戒指，直到那條龍身上尖銳的稜角把皮膚磨破。疼痛讓我記得D的承諾，記得他說過我是他的唯一。

D看著對方的眼睛。

「她答應了？」梅拉妮疑惑地問道，「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那麼久再多給他一些信任。」塞圖斯拍拍我的肩膀。

「齊格弗里德告訴我，她是你的朋友。」白色的風鳥對我說，「我很抱歉。我們上過刑，但是她不肯說。」

「我答應給她自由。」

「你想得太多了……」塞圖斯果斷拍了下我的肩膀，「他知道他在做什麼。」

「他們在哪裡？」沒等塞赫米特開口，梅拉妮已經搶上一步，大聲發問。

塞圖斯在打磨他的三叉戟。九九藏書這讓我想到競技場上，D就是用這柄三叉戟指著他大獲全勝的那一幕。那個時候小S還是普通的人類。那個時候艾米麗還和他在一起。那個時候風之大陸的「救世主」西爾夫還好好地活著。

一分鐘，彷彿經過了一整個世紀。

塞圖斯把結實的手臂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奧黛爾，但事情並不是那樣的。」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風族大帳。當沉重的氈幕在我身後啪的一聲垂落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這一幅場景我之前也經歷過。

這個解釋令我心慌意亂，我想問他「難道你把她帶回我們的世界」，但是我的舌頭好像打了結，我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敵人已經遁入了另一個空間。」塞赫米特跨上一步，沉聲問道，「如何才能找到他們？」

「我不知道。」

我抬起頭看他。是霧嗎？我覺得他的形象在我眼前逐漸模糊起來，我使勁擦了下眼睛。

所有的世事變遷也只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

「你是說，她對弗拉德……」

氈幕再次被掀開。D獨自走了出來。帳外九-九-藏-書每個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兒，所有的眼睛齊刷刷地盯在他身上。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也許D這句話並不只是對塞赫米特說的，而是對我說的。

「因為我也在以同樣的方式愛著溫蒂妮。」塞圖斯柔聲說，「不管他做出什麼樣的舉動，說出任何言不由衷的話語，他心中始終有愛。我看得出來。」他看著我的眼睛，「而你，就是那個幸運的女孩子。」

「只要她帶我們找到希斯和拉杜，那麼從今往後，她就從我們所有人的面前永遠消失。諸位，我說清楚了嗎？」

「我不知道她是誰，我也不清楚你們之間的關係。」塞圖斯對我說，「對此我並沒有任何發言權。但是我百分之百確定一件事。」

「哦？」白色的風鳥歪過頭，用一對染血的眼睛看著我。

我再次做了一個深呼吸，豎起耳朵，希望用我超凡的聽力聽到帳內傳來的任何一絲聲響。不，其實我並不想聽到任何聲音。

「不是這個世界的自由。」D看著她，「在所有事情結束之後，我可以保證她永遠不會再在你面前出現。」

他先是掃了我九-九-藏-書一眼，然後對塞赫米特點了下頭。

「那你在裏面這麼久幹了什麼？」梅拉妮怒氣陡升。

我抬起頭，發現梅拉妮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身邊，小S在身後跟著她。

時間應該過了很久，很久很久。因為我看到就連梭倫那張沉默的臉孔也開始露出明顯的不耐煩。

「集齊四元素，開啟地獄之門。」他說。

我使勁抹了一把臉，平穩呼吸，不想讓對方看出我的軟弱。「薇拉曾經是我的朋友。」我回答她，「但現在不再是了。」

帳內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我平心靜氣，集中精力，但還是什麼都聽不到。雪白的霧氣聚了又散，除了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蝎尾獸不耐煩的低吼之外，四野完全處於一片安然的死寂。帳外的黑袍子們面面相覷，而我的心臟則在痛苦的焦慮中反覆煎熬。

「勸降。」D淡淡地對她說，「薇拉小姐願意與我們合作，找到希斯，還有殺害西爾夫的兇手。」

我臉紅了。我本以為自己還不至於讓一個並不熟識的朋友（還是個男人）來解決我笨拙的情感問題。但我仍然忍不住開口：「你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