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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孤軍奮戰

第七十五章 孤軍奮戰

何其滄、方步亭下了台階。
王蒲忱對徐鐵英:「我們趕緊商量吧。」手一伸,領著徐鐵英向樓房正門走去。
何孝鈺的眼睛亮了,隨即站了起來。
嚴春明在靜靜地聽著。
王蒲忱:「是梁經綸,在牢房通道抗議。」
「沒關係。」王蒲忱直接用指頭將燃著的煙捏熄了,「陳部長希望我幹什麼?」
西山監獄大門院內。
反應最強烈的是徐鐵英的眼神,他同時站起來,望著陳繼承即將消失在台側的背影。
「抗議什麼?」
何其滄沒有上車,而是望著李宇清。
嚴春明將記錄湊到眼前,也就幾句話,很快看完了:「筆給我。」
一個自己十分熟悉的姓名立刻撲入眼帘:「王蒲忱」!
謝培東向他搖了下頭,車便依然停在離大樹不遠的地方。
王蒲忱:「徐局長多批評。」
「你問他吧,做好筆錄。」徐鐵英對孫秘書輕輕撂了這句話,便轉過頭看牆外的山。
孫秘書在密室里電話彙報:「從嚴春明那裡看不出共產黨對梁經綸同志有懷疑。知道梁經綸同志共產黨身份的還有五個共產黨,其中兩個是我們中正學社的學生,三個是共產黨學生。梁經綸同志的意見是對這五個人都不要刑訊。」
「是。」王蒲忱應了聲,同時將手一讓。
徐鐵英的目光從高牆前面那塊草坪轉了回來,掃視院內,海棠梅枝,幾年未曾修剪,長得已經不成模樣,向中間那座草亭走去:「崔中石就是在這裏槍斃的?」
徐鐵英:「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第一,為什麼我還要用孫秘書。第二,為什麼我要將這份報告給你看。直接告訴你吧,這都是陳部長的指示。我必須用孫秘書,因為他是有利於經國同志的人,我要用他,還要裝作不知道他是經國同志的人。上午開會時我們去打電話,我打的是陳部長,他直接指示將這份報告給你看。為了黨國,也為了更好地保護經國同志……蒲忱同志,你的煙燒著手了。」
第一頁很快便翻過去了。
王蒲忱的車開進來了。
「是。」監押組那人跟在身後答道。
王蒲忱的目光定在接下來的那行加黑的字體上:「有利於經國同志的人員」!
所有人都看見,陳繼承兩眼一片茫然!
四個人居然都沒有反應,有些是沒有反應過來,有些是裝作沒有反應過來。
早就接了電話,孫秘書、執行組長、警備司令部的憲兵連長,還有第四兵團的那個特務營長都已在這裏等候。
李宇清立刻站起來,從陳繼承手裡接過話筒:「我是李宇清,總統……」
電話那邊,建豐同志的聲音:「那就不要刑訊。除了嚴春明,梁經綸同志和今天抓的學生讓何副校長一同保釋。」
「梁經綸」赫然寫在第一個!
監押組陪同那人:「報告局長,是馬漢山當站長時修的。」
孫秘書半個身子已經進到門內,目光射向他:「我在裏面的事對任何人都不許說。只有王站長和你知道。」
李宇清向開門的副官:「何副校長和方行長坐李副總統的車,我坐王秘書長的車。」
會場大門外的憲兵一齊敬禮。
密室的厚鐵門從裏面沉沉地關上了。
徐鐵英一行來到西山監獄後院。
徐鐵英:「釋放謝木蘭?」
名單密密麻麻,戴上眼鏡便一目了然。徐鐵英的眼從鏡框上方深望王蒲忱:「你很會做人,在我們黨國像你這樣會做人的不多了。」
徐鐵英在亭子里坐下了:「挑這麼一個地方殺人,你們馬站長真會煞風景啊。」
徐鐵英今天的口袋裡像是裝滿了名單,在把嚴春明的筆錄放進去時,掏出了另一份名單:「都在上面。」
所有的目光,不同的眼神都望向了那部電話。
孫秘書早已站在徐鐵英身邊,徐鐵英在看著王蒲忱安排任務,一直沒說話,他也不好說話。
西山監獄這處後院,從接手保密局北平站一九_九_藏_書年多來,也是王蒲忱特喜歡獨處的地方,今日進來,如此怪異。
徐鐵英直接把記錄本拿過去,撕下了那一頁筆錄,把本子還給孫秘書:「可以把燕大學委另外幾個共產黨帶來了。」
他掏出了煙和火柴,點煙的手突然停住了:「誰?」
緊跟著的是王克俊那輛美式小吉普。
徐鐵英:「可以。但是必須履行釋放程序。」
徐鐵英飛快地掃視了一眼這間房子的陳設,徑直走到麻將桌左側坐下了。
接下來的稱呼只有兩個字:「總裁」。底下是提綱挈領的幾行字,再下來便是兩組名單。
王蒲忱的眼中赫然出現一行驚心的黑字:「不利於經國同志的人員」!
「總統命我立刻飛南京。」陳繼承這才緩過了神,嗓音卻明顯嘶啞了,「你們接著開會。」再不跟他們多言,徑直向台側走去。
王蒲忱點著名單:「根據名單調車。北平籍的師生送到各自的學校。外地的學生都打了鉤,直接送火車站,有錢的自己買票,沒錢的給他們代買,送回原籍。」
那個背影停住了,陳繼承轉過來的眼神正好跟徐鐵英望他的眼神碰上了。
西山監獄大門院內。
「中華民國不是美國盟友的情婦!總統也犯不著事事看美國人的臉色!」徐鐵英倏地站起來,「我再提醒你,總統首先是我黨的總裁,是代表我黨競選的總統。現在總裁就在中央黨部聽取陳部長的全面彙報。你還請求向總統報告嗎?」
徐鐵英望著他。
孫秘書的目光定在了最後一個姓名上——「謝木蘭」!
這一組姓名完了,下面是空行。
西山卻依然沉寂!
「燕大出面保釋你們了。」孫秘書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話記了下來。
兩輛車的門立刻拉開了。
「等一下。」何其滄叫住了謝培東和何孝鈺,回頭望向台階,「你,過來一下。」
何其滄望著方孟敖:「想喝什麼紅酒?」
何其滄乜了一眼方步亭,倆人向大樹走去。
「我服從。」
王蒲忱必須有所表示了,抬頭向徐鐵英投過去答謝的一瞥。
「牆是后砌的吧?」徐鐵英隔著三面高牆,但見西山無限風光被擋在了牆外,不禁問道。
王蒲忱:「我們都知道,謝木蘭並不是共產黨,無須履行釋放程序。」
王蒲忱倏地抬起頭。
與進來時不同,他的腳步重了,而且踏地有聲。
「這一層關係我好像還真忘了。」徐鐵英乜向王蒲忱,「陳部長說過,牽涉到複雜的人事可以聽聽你的意見。王站長認為該怎麼辦?」
可在嚴春明面前,這一大片灰,這一大片綠,也只是自己人生這本書的最後一頁罷了。
不能再掩飾猶豫,孫秘書走近徐鐵英,指著謝木蘭的名字低聲說道:「局長,這個人是不是最好不要叫?」
「梁經綸同志。」孫秘書低聲喝住了他,「曾可達同志正在行轅留守處開會,何其滄、方步亭都在那裡。出了門你要求見王站長,請他立刻打電話到會場去,請何其滄、方步亭出面保謝木蘭。牽涉共產黨,報告建豐同志,他也為難。」
徐鐵英什麼表情也沒有,下了左側台階,向大門走去。
孫秘書押著嚴春明來到西山監獄後院。
孫秘書錄完抬頭望去。
三雙眼目送著兩輛車開出了大門。
嚴春明:「我們不認識。」
徐鐵英當然知道這是馬漢山打麻將時戴的眼鏡,坦然接了過來,戴上。
右角印戳——絕密!
嚴春明慢慢站起來:「必須說嗎?」
梁經綸:「曾可達呢?鐵血救國會就我一個人在北平孤軍作戰嗎?!」
「另外幾個共產黨?」孫秘書詢望向徐鐵英。
徐鐵英並不看名單,回道:「都叫。」
方孟敖:「今天不想喝酒。」
王蒲忱:「請中央黨部考慮我的意見。」
陳繼承沉默了一兩秒鐘:「請總統明示。」
王蒲忱:「我的意見九*九*藏*書剛才已經說了。」
徐鐵英已坐了背對高牆外的西山的石凳,孫秘書便將嚴春明讓到草亭右邊的石凳前:「坐吧,坐下談。」
監押組那人不知怎麼回答了。
執行組長立刻從中山裝下衣口袋裡掏出好幾頁名單遞了過去。
李宇清、王克俊下了台階。
三個人的頭都湊了過去。
嚴春明當然聽出了,這個聲音就是對自己背誦總學委指示的那個聲音,沉默了少頃:「請問你是誰?」
「不希望你幹什麼,希望你什麼也不要干。」徐鐵英這是攤牌了,「鐵血救國會好些年輕人都在陷經國先生於不利。曾可達不足道。可那個梁經綸一邊纏上了美國人,一邊纏上了共產黨,纏得太深。出了這個門,他的事必須由我去處理。我會帶孫秘書去,一切過程都由孫朝忠向經國同志報告,與你無關。記住,你沒有看剛才那份報告,因為經國同志也不知道有這份報告。我們不希望你失去經國同志的信任。」
曾可達輕聲提醒:「叫你。」
嚴春明也驚望向徐鐵英,可惜沒有眼鏡,看不清面前這巨大的一團模糊。
徐鐵英顯然也在聽著。
孫秘書、執行組長、憲兵連長和那個特務營長終於看見徐鐵英和王蒲忱出來了。
王克俊當然不會去接這個電話,陳繼承和李宇清也對望著。
徐鐵英:「陳副總司令的命令,不用跟他打招呼。」
徐鐵英直到火光燃到指頭才將那頁灰燼輕輕扔到地上:「坐吧。」
話筒里只有長長的忙音,李宇清凝望向陳繼承。
孫秘書揮筆記錄不再抬頭,接著問道:「你這樣說我們會相信嗎?」
何其滄和方步亭坐的別克車已向這邊開來。
徐鐵英這才也望向了他:「美國人插手了,南京今天又成立了一個什麼美援合理配給委員會,司徒雷登點名,何其滄當了副主任,條件是抓捕的師生都要釋放。」說到這裏他停住了,想了想,問道,「嚴春明和梁經綸他們關在哪裡?」
這時孫秘書必須問話了:「主任,一個也不審就放人,怎麼回事?」
執行組長兀自半驚半疑,站在門口。
謝培東望向何孝鈺,何孝鈺還在望著方孟敖的背影。
嚴春明:「沒有什麼密可保了。今天你們抓的人只有我一個人是共產黨。」
孫秘書:「徐鐵英是突然襲擊,我沒有時間報告。」
孫秘書只好越到前面引路。
孫秘書:「不認識就好。告訴你我的身份,我姓孫,是北平警察局徐局長的機要秘書。」
王蒲忱平時徜徉的步子慢得更徜徉了,進了草亭。
方孟敖何時這樣遲鈍過,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好長的電話線,門外那部值班電話被擺到了華北「剿總」會議室主席台桌上。
孫秘書必須問了:「局長,哪幾個共產黨?」
王蒲忱眼慢慢向下掃視,右手已經多了一支煙,左手已經多了一盒火柴。
孫秘書走到他對面的石凳前,掏出筆記本,抽出鋼筆也坐下了。
陳繼承聽到的聲音:「知道我的桌子上現在擺著什麼嗎?」
王蒲忱只能看了:
孫秘書帶著執行組長走到監獄密室門外站住了。
嚴春明的頭慢慢轉回來,答道:「我從來沒有指望誰來救我。」
「是。」開門的副官立刻將手護到了車門上方。
他也望著徐鐵英。
王蒲忱站起來,擦燃了一根火柴。
李宇清:「好。」
王蒲忱終於驚了:「就為了一個梁經綸?」
「這不是在抓共產黨,不是打壓我一個人,這是要破壞幣制改革!」梁經綸的手一抖,將名單擲還給孫秘書,「立刻報告建豐同志!」
孫秘書緊步跟了上來:「要不要跟王站長打個招呼?」
徐鐵英一個人坐鎮草亭,高牆外的西山居然沒有一聲鳥叫,沒有一絲風聲。
王蒲忱淡笑了一下:「是吧。」
陳繼承聽到的聲音:「我現在沒有什麼明九_九_藏_書示。華北『剿總』的副總司令兼北平警備司令部總司令的職務你都不要幹了。還想我保你,今天就離開北平回南京。免職的電令我明天再發。」
坐在車裡的方步亭的司機也發動了車,準備開過去。
王蒲忱沒有再說話,慢慢站起來,慢慢轉身,往後院通道走去。
簡易的白木書架。
囚房通往後院的鐵門那邊是長長的監牢通道,穿過鐵門左轉居然還有一條長長的通道,兩邊全是石牆,遠處彷彿有光,便是後院。
面對面站住了,何其滄先望了一眼女兒,然後望向謝培東:「請謝襄理帶孝鈺回去,告訴你們行長夫人,開完會我去你們家吃飯。」
接下來是幾個或陌生或不陌生的姓名。
王蒲忱跟著向大門方向走去。
「你管多了。記住你是黨通局的人,是徐鐵英的秘書。」
再坐下來時,王蒲忱直望著徐鐵英。
徐鐵英依然在看山,嚴春明竟也在看山。
房子中間那張黃花梨的麻將桌和四把黃花梨麻將椅便顯得格外刺目。
「是。」
方孟敖這才快步走了過去。
孫秘書領著嚴春明在石牆通道中慢慢走著,突然低聲問道:「我們見過面,談過話嗎?」
方步亭望了一眼兒子:「你告訴他們吧。」跟了上去。
「徐主任。」王蒲忱叫著徐鐵英黨通局的職務,在旁邊石凳坐下了,「今天突然成立美援合理配給委員會,顯然是美國向南京施加了壓力。司徒雷登大使又親自點名何其滄、方步亭出任副主任和委員。這個時候當著謝木蘭暴露梁經綸的身份,如果謝木蘭不就範,無論是殺她還是關她,方家和何家這一關都過不去。事關大局,請徐主任考慮這一層利害關係。」
簡易的白木單人床。
「是。」
三個共產黨,三雙眼睛,此刻都不知道該如何交流了。
陳繼承又聽到那邊的聲音:「說話。」
王蒲忱的耳邊,監押組那個人在報告。
監押組那人:「謝木蘭。」
王蒲忱的眼中,兩輛載著軍警和學生的車開出了監獄大門。
方孟敖:「是去行轅留守處開會,我和曾可達也要參加。」說完大步向台階前另一輛開過來的吉普走去。
陳繼承:「你出來一下。」
徐鐵英:「叫孫秘書帶嚴春明來吧。」
徐鐵英:「總統不看,我敢給你看嗎?」
王蒲忱失去了平時的淡定,有些激動:「徐主任,我理解中央黨部對我黨黨員的甄別紀律,只想提請中央黨部考慮,今天釋放學生是總統的決定。尤其牽涉到謝木蘭,必定驚動美國盟友的態度。我請求中央黨部先報告總統……」
何其滄:「開兩瓶,醒在那裡。」說完便拄著拐杖向別克車走了過去。
嚴春明靜靜坐下了。
謝培東:「還有幾瓶拉菲。」
背影這才消失在台側。
陳繼承也實在不想接這個電話,可他是會議主持,只好拿起了話筒。
草亭內,石桌旁,四個石凳。
徐鐵英見他不接,便將那頁名單擺到桌面,推了過去。
是在叫方孟敖。
曾可達的眼神有了反應。
王蒲忱的目光有了變化。
難得孫秘書將心中的驚詫掩飾得如此自然,拿起記錄本遞給嚴春明,「簽名吧。」
李宇清:「還是你接吧。」
徐鐵英也不再講級別,直接快步走上主席台,從李宇清、王克俊座後向陳繼承離開的方向跟去。
王蒲忱喊道:「還有人,這輛車先不要開!」
陳繼承臉色立刻變了,兩腿一碰:「是我,校長。」
大樹下,謝培東、何孝鈺滿眼望著他們。
兩雙目光同時望著那張燃燒的報告,火光竟然是藍色的!
陳繼承:「我在,總統。」
王蒲忱:「馬漢山當站長時就住這間房。您看名單吧。」把那幾頁名單輕輕擺到徐鐵英面前,接著從麻將桌上方的小抽屜里拿出一副老花眼鏡遞了過去。
王蒲忱下了車等著徐鐵英也下了車,九*九*藏*書二人一起向這群人走來。
王蒲忱手裡拿著名單,向執行組長、憲兵連長和那個特務營長說道:「你們都過來。」
徐鐵英輕輕敲了一下麻將桌面:「黃花梨的?」
「孫秘書叫你來的?」徐鐵英望向他的眼。
執行組長立刻緊張了:「長官,這裏除了王站長任何人不能進去。」
徐鐵英回以含蓄的一笑,目光向那份報告一掃,示意他看下去。
「抓捕人的名單。」王蒲忱望向執行組長。
最後一頁,也就是重犯名單那一頁,徐鐵英盯著一個名字不動了:「梁經綸」!
王蒲忱的眼神裝作沒有反應。
「請問。」
「好了。」徐鐵英將那份報告拿了回去,「請給我擦根火柴。」
最後一批學生在上最後一輛車了。
「等著。」謝培東輕聲提醒她。
孫秘書只能繼續一邊說一邊記錄:「我們能救你。前提你知道,告訴我們,抓的人里還有哪些是共產黨?」
擦燃的火柴光中一個名字在燃燒:「梁經綸」!
王蒲忱在他對面坐下了。
王蒲忱低頭再看,目光一閃,這回是真的驚了。
藍頭箋印——中國國民黨全國黨員通訊局!
——周遭如此寂靜,偌大的西山沒有一聲鳥叫,沒有一絲風聲。
孫秘書:「是,建豐同志。我擔心王蒲忱同志釋放他們,在徐鐵英尤其是陳繼承那裡會有阻力。」
孫秘書遞過了鋼筆。
王蒲忱望向高牆外的西山,似乎明白為什麼滿山的鳥都不敢叫了。
陳繼承聽到的聲音:「現在跟你打電話的是中華民國的總統,不是什麼校長。」
孫秘書記錄完嚴春明的答話,抬頭看見了徐鐵英的目光,便等著他的指示。
監押組那人:「是。」
王蒲忱卧室里陳設簡潔。
徐鐵英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指示,又轉回頭繼續看山。
「去見見他們。」徐鐵英已經向監獄方向走去。
李宇清立刻明白了,向站在台階一側的徐鐵英和王蒲忱說道:「你們先去放人。」
何其滄有了溫顏,對李宇清:「請李副官長稍等,我們先跟家人打個招呼。」
「是。」執行組長這才信了,立刻向走廊那頭走去。
「校長」兩個字使所有的目光都變了,原來經意和不經意關注電話的人都盯向了陳繼承。
王蒲忱領著監押組那人,快步向牢房方向走去。
「到現在你還認為只是一個梁經綸?」徐鐵英徹底攤牌了,「這一年多來美國跟我們的外交關係日益惡化,原因之一就是黨國內部有人離心離德醜化黨國形象。譬如這個梁經綸,利用何其滄跟司徒雷登的關係,多次向美國人傳達負面影響。他到底是在執行你們經國局長推動幣制改革的計劃,還是在執行共產黨學委的指示?!王站長,剛才那份報告已經給你看了,你們都是鐵血救國會的成員。對你,黨部是放心的。可這個梁經綸到底是曹營還是漢營?你們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居然還讓他跟那個有重大中共嫌疑的方孟敖聯手行動。經國局長走險棋,你們誰都可以逢迎,我們中央黨部必須為黨國負責。」
孫秘書屏住呼吸,又低下了頭,這次是先寫了一行字,再邊說邊寫:「因此我們不能放你。何副校長救不了你,司徒雷登大使也救不了你。嚴書記。」
謝培東輕聲道:「上車吧。」
王蒲忱其實已經沒有更多想法,只想驚動背後西山的鳥都飛起來,像平時一樣聒噪,趕走揮之不去的耳鳴。
接下來,詳細分配任務。
嚴春明耳邊這時響起的卻是對面這個人在牢房的話:「劉初五同志昨晚還在盡最後努力叫你離開。這話你不會說不明白吧……」
王蒲忱點煙,深吸,晃滅了火柴,沒有吐出一絲煙霧,另一個姓名清晰地出現了:「方孟敖」!
徐鐵英解開了軍衣下面口袋的紐扣,拿出一頁紙,遞向王蒲忱。
有利於經國同志的人員名單中居然有這個read•99csw•com人:「孫朝忠」!
「你這句話不要記了。」徐鐵英這時倏地站起,中斷了審問,「讓他簽字吧。」
一個車下的憲兵:「是!」立刻跑向駕駛室旁,「王站長命令,先不要開。」
王蒲忱快速地瀏覽了名單,接著望向那幾個人:「要放人,分批放。怎麼放,等我和徐局長的命令。」
「是。」
文件標題——關於保護蔣經國同志的報告!
王蒲忱:「我能再問一句嗎?」
徐鐵英取下眼鏡就擺在梁經綸那行字上,又深望著王蒲忱:「我也有一份名單,想了好些天,今天給你看。」
第二頁也很快就翻過去了。
孫秘書手裡那份名單:
電話在那邊擱了。
王蒲忱扔掉火柴,掏出那份釋放名單飛快掃視,竟然沒有謝木蘭!
徐鐵英向他那雙腳乜去,辨析著那雙踏地有聲的腳步傳出何種滋味在心頭。
孫秘書從褲袋裡掏出了鑰匙:「這就是王站長給我的鑰匙,到走廊盡頭看著,任何人不許靠近。」說著已經將鑰匙插|進了鎖孔,門開了。
旁人聽不見,可電話那邊的聲音在陳繼承耳邊十分清晰:「繼承嗎?」
這四人一組出了大門,接著出來的是曾可達、方孟敖,走在最後的兩人竟是王蒲忱和徐鐵英。
孫秘書:「分別關在一號和三號。」
孫秘書:「我在問你,此前我們見沒見過面?」
第一個出現在門口的是何其滄,徐步而行,使得後面人的速度也減慢了。
徐鐵英這是今天第一次露了一下笑臉,不再接言,低頭看名單。
謝培東也從圍著那棵大樹的砌石上站了起來。
「可梁經綸是共產黨,正在發展謝木蘭。」徐鐵英斷然回道,「因此,梁經綸必須向謝木蘭說清楚自己鐵血救國會的身份。說清楚了,謝木蘭還願意跟他,就可以釋放。」
徐鐵英:「馬漢山這一向就住在你房裡?」
「胡說!」何其滄轉望向謝培東,「管家的,家裡有什麼好紅酒?」
王克俊的美式小吉普開過來了,停在別克車後面。
徐鐵英開始看王蒲忱的反應。
最後那輛車已發動了,后擋板剛推上。
父親他們要下台階了,何孝鈺一激動便想迎過去。
謝培東似乎明白了結果,又不便明問,只好答道:「好。走吧。」
孫秘書的步伐是如此年輕,徐鐵英眼中突然露出一絲「老了」的蒼涼。
孫秘書又抬起了頭,借看嚴春明,見徐鐵英的背影紋絲未動,只好記下嚴春明這句反問,接著邊說邊記:「我們會為你保密。」
果然,李宗仁那輛別克車飛快地開過來了,停在台階下。
「不談了。」徐鐵英看表了,「顧全經國局長的工作,也是給梁經綸最後的機會,我們給他半個小時爭取謝木蘭,然後向那幾個共產黨公開他的真實身份。至於謝木蘭能不能爭取,對方家、何家應該如何善後,王蒲忱同志,無論作為保密局,還是鐵血救國會,你們都知道應該怎麼辦。」
隨後一肩的是方步亭,然後是李宇清、王克俊。
徐鐵英也回頭了,望了望嚴春明,又望向正在記錄的孫秘書。
徐鐵英也站起來,將那份報告伸向火柴。
電話鈴終於響了,十分響亮。
通道走到了盡頭,後院,高牆,還有高牆外的西山盡在眼前。
簡易的白木書桌。
梁經綸囚房窗口的日光直射在那份抓人的名單上!
方孟敖望著姑爹和何孝鈺:「南京成立了美援合理配給委員會。司徒雷登提名,何伯伯答應出任副主任,我爸是委員。他們已經去放人了,何伯伯晚上去我們家,應該是為了陪木蘭吃飯。」
話筒拿離了耳邊,卻依然握在手裡。從黃埔開始這隻手便使過無數把槍,這時竟把話筒也當作槍了,下意識地向右邊遞去。
王蒲忱:「剛才那份報告總統看了嗎?」
王蒲忱:「徐局長,如果是我不應該看的,最好不要給我看。」
徐鐵英的車開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