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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物價槓桿

第八十一章 物價槓桿

謝培東戴著耳機坐在辦公桌后的電台前飛快地記錄著中央銀行急電。
八月十九日!
《財政經濟緊急處分令》……
孫秘書似乎明白了,連忙轉到了駕駛座這邊,準備開車。
接著,車一吼,撂下列在路邊的那個憲兵排和警察分隊,掉頭而去。
程小雲望向了方步亭的手,他的手指停在了程小雲左手無名指的婚戒上!
第一輛自行車上騎著青年軍一個便衣,第二輛自行車上便是梁經綸,最後一輛自行車上也騎著青年軍一個便衣。
謝培東睜大了眼。
謝培東轉臉望向程小雲。
山腳公路上,兩輛吉普顯得比西山還大,吉普旁不知何時已經站列著青年軍一個排,北平警察局一個分隊,還有警備司令部一個憲兵班。
「坐前面。」徐鐵英徑直走到駕駛座前,對開車的憲兵,「你下來,到後面車上去。」
「是。」開車的憲兵推門下了車,走向了後面的中吉普。
震耳欲聾的機器轟鳴聲,飛速轉動的印報機!
程小雲端著托盤進了辦公室,走向陽台桌前,將托盤放在桌上,轉身往外走:「先吃吧。」
儘管已經猜到,聽徐鐵英一說出,孫秘書還是怔了一下。
謝培東被他握住的那隻手如此滄桑,如此巨大。
張月印:「城工部的任務是不干預。從今天起,平津地區的幣制改革,還有方孟敖同志參与的國民黨『孔雀東南飛』行動,北平城工部不干預,華北城工部也不干預,由你相機負責。」
謝培東剛要起身,方步亭已經站起來了:「我去。」
「謝謝弟兄們。」方孟韋沒等他站穩便下山了,「什麼任務?」
謝培東:「是讓老百姓有飯吃,還是讓傅作義的軍隊也有飯吃?」
小李輕鬆地將兩口箱子都放在了客廳中。
將美鈔放回了大箱,讓箱蓋開著,方步亭又用另一把鑰匙開了那口極沉的小箱。
小李:「是,夫人。」走了出去。
對方:「報告督察,方大隊長不久前開車出去了……」
謝培東:「天亮就會公布,一共五套法案,細則很多,不能詳細彙報了,我摘要說一下吧……」
孫秘書不能看了,掩了文件:「主任,黨部有規定,這一級文件我不能看。」
「這就是要點!」曾可達擱了筆,又望向了方孟敖,「方大隊長還有問題要問嗎?」
望著弟弟月下的背影,好一陣子,方孟敖才跟了上去。
徐鐵英已然穿戴得整整齊齊,是北平警備司令部偵緝處長的軍服!
《中華民國人民存放國外外匯資產登記管理辦法》
曾可達立刻望了一眼客廳壁上的掛鐘。
張月印:「這句話是主席對您的評價,中央對您十分倚重。劉雲同志要我轉告您,國民黨黨通局一直在暗中調查您和崔中石同志的關係,徐鐵英一直想得到您保存的崔中石同志的那份賬冊。因此,從今天起,北平城工部和華北城工部將暫時中止跟您的聯絡。您所擔負的任務,意義十分重大也十分艱巨。方孟敖同志、何孝鈺同志也都交給您了,您多保重,你們都要注意安全!」
去往《世界日報》的路上,就是那天下暴雨回家被阻的路上,小李踩了剎車。
方步亭:「這個中華民國啊,連我方步亭太太的一點兒金銀首飾也饒不過呀……」
曾可達從裡邊房間出來了,拿著一疊電文:「都來了就好。請坐吧。」
梁經綸:「跟美國和西方工業國不同,我國是落後的農業國,從一般民眾到大學教授,生活都還停留在穿衣吃飯的水平。糧食是農民生產的,農民把糧食拿到城市來賣,主要是為了交換布匹棉紗。因此布匹棉紗就成了我國市場的物價槓桿……」
謝培東將第一張記錄完的電文紙順手遞給了方步亭。
「看完了?」徐鐵英的車已經離西山監獄不遠了。
曾可達住處客廳。
公元一九四八年八月十九日凌晨一點,南京國民黨中央日報社,流水帶上源源不斷的一疊疊報紙!
這時,大座鐘又響了。
曾可達:「梁教授嗎?」
謝培東從二樓自己房間出來了,提著個小包袱,一步步走向卧房樓梯,一步步下了樓梯。
小李:「黃包車。好像是那天拉您的那個人。」
方步亭望著謝培東打開的那個包袱,眼中忍不住有淚了:「在我北平分行當襄理,只有這點兒財產,除了我,說出去別人都不會相信。其實這點兒東西留給木蘭留學嫁人也不夠。我本來也給木蘭備了一份,不過現在都留不住了。就算留給她,解放區的人也不需要這些了……」
小李在客廳中站定了,居然還能回頭望向二樓的夫人:「夫人,搬到哪裡去?」
方孟韋沒有接言。
說到這裏,張月印伸出了雙手。
孫秘書接過對話機,關了,剛要九_九_藏_書去替徐鐵英拿包。
方步亭坐在燈前仔細看著已經譯好的電文。
孫秘書望著撲面而來的西山:「主任宣布吧。」
北平警察局會議室的對話機響起。
程小雲跟過去坐下了。
方步亭:「還有多少?」
方步亭拿起了一疊美鈔,下面露出了摞得整整齊齊的大洋!
方步亭走向陽台桌前坐下了。
謝培東伸過頭從前窗玻璃望去,車燈照處,前方路中停著兩輛黃包車,路邊還停著兩輛黃包車。路中一個黃包車車夫望著車這邊笑了一下,果然就是那天暴雨中拉自己去見劉雲和張月印的那人!
二人一個在二樓東,一個在二樓西,對望了片刻。
方孟敖:「知道什麼事嗎?」
車立刻發動了,徐鐵英開著車駛出大門。
方孟敖笑了一下:「徐鐵英和他背後的黨部會聽行政院的?」
曾可達將那第一份電文放回到王副官桌前,轉身走向窗前,突見一輪圓月,不禁驀然心驚!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方孟韋望向了他。
農曆七月十五,圓月正空,燕大去北平路上的沙石公路像一條朦朧的河,兩旁的樹像夾岸的桅杆,三輛自行車如在水面上踏行。
方孟敖在山坡上站住了,方孟韋在他身後也站住了。
孫秘書跟著徐鐵英下了大樓的台階,走向小吉普。
沒有絲毫猶豫,那個人拉開了前座車門,坐了進來,說道:「謝襄理,我們張老闆有一筆要緊的匯款清早就要請你們辦理。我帶路,請你的車耽誤半個小時。」
王副官連耳機都不敢取,答道:「還有四份……」
方邸二樓行長辦公室牆上的壁鍾是凌晨一點一刻。
曾可達搖了搖頭:「查了一個多月,我們已經知道,北平分行那些賬,他們早就在中央銀行洗白了,查賬面誰也查不清。真正知道內情的兩個人,崔中石已經被他們殺了,還有一個活著的,就是馬漢山。真要查,必須馬漢山配合。」說到這裏,他拿起了覆在茶几上的最後一份文件,「行政院經濟管制委員會已經批准我們的申請,馬漢山由天津經濟管制區控制,配合查名冊上這些公司。從今天起,這些公司由我督辦徹查。」
一九四八年八月十九日,國民政府在一片爭議聲中決定天亮後向全國宣布幣制改革:即日凍結國統區所有銀行錢莊業務,停止所有貨幣流通;擇日發行一九四五年美國代印的二十億元貨幣作為金圓券,取代現行一切貨幣;金圓券一元幣值美元零點二五元,兌換舊法幣三百萬元;並以金圓券幣值限期收兌民間黃金、白銀、銀幣、外幣;除金圓券外,禁止任何貴金屬貨幣交易,違者嚴懲。
可憐王副官,一邊要聽著南京發來的電報記錄密碼,一邊還要分神回答:「是《財政經濟緊急處分令》……」
程小雲這才下樓了,將手中的首飾箱擺在餐桌上,鎖是早就開了的,她掀開了箱蓋。
方孟敖望向黑魆魆的西山:「能找到崔叔的墓嗎?」
規定是沒叫看不能看,顯然又不能遞給徐鐵英。他在等著,徐鐵英向自己攤牌的時候到了!
方步亭走到兩口箱子前站住了,抬頭望向還站在二樓的程小雲。
——引而不發,躍如也!
「是。」張月印跟著站了起來,「中央判斷,我們干預不干預,國民黨的新貨幣也挺不過兩個月。周副主席的指示,國民黨在平津地區的幣制改革,只有謝培東同志能發揮最大的作用。一定要利用北平分行還有何其滄的關係,利用蔣經國重用方孟敖同志的機會,為平津爭取更多的物資。到了金圓券變成廢紙那一天,北平和天津也要有飯吃。」
對方:「他沒說,我們也不敢問。」
謝培東:「步亭,這太過分了吧。」
張月印:「『家有一老,勝過一寶』!」
孫秘書拿著對話機,輕輕地敲辦公室的門。
孫秘書關了車門,大步繞到副駕駛座那邊,開了門,上了車。
方孟韋提著籃子已經向山路走去:「能找到。」
對方:「是我,曾督察。」
謝培東怔在那裡。
說完,方孟敖拍了一下弟弟,獨自大步走下山去。
謝培東:「哪裡?」
凌晨四點。
方孟韋提著一個籃子走向大哥。
孫秘書立刻望向桌上的對話機!
曾可達一把抄起第一份電文,緊盯著並不認識的數字密碼,急問道:「這一份是什麼標題?」
謝培東發現方步亭眼望著窗外,眼眶裡有淚星!
東方天際那一線白如此細小,從西山小道上下來的那一點空軍服和警服也如此細小。方孟敖和方孟韋兄弟竟在山中待了一個晚上。
謝培東感到一陣酸楚湧上心頭,轉身走向辦公桌,坐下來整理那些電文:「曉得。」
兩碗粥依然擺在九_九_藏_書桌上,兩個饅頭依然擺在桌上,兩個人誰也沒有去動。
程小雲只好將自己的左手伸給了他。
程小雲:「你去準備車吧。」
顧維鈞宅邸王副官房間內,曾可達便沒有方步亭那份有序而緊張的淡定了,他不會譯電,只能站在王副官身邊看著一行行密碼數字,頭上冒汗。
后一輛吉普的門開了,走下來方孟韋。
方步亭歉笑著眨了一下眼,向樓梯走去。
「請報告徐局長,方副局長不願執行任務!請報告徐局長……」
徐鐵英:「看到你們經國局長的簽名了?」
也就一兩分鐘之間,天色眼見要大亮了。方孟韋還站在山坡上,好像在等待日出。
《金圓券發行辦法》
謝培東顯然刻意迴避這個話題,說道:「行長,天一亮只是宣布幣制改革法案,貴金屬貨幣兌換金圓券估計還得幾天以後,我們需要這麼早就帶這個頭嗎?」
徐鐵英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還瀟洒地還了個禮。
方孟敖不禁又望向了梁經綸。
《財政經濟緊急處分令》
曾可達:「方大隊長回來叫他立刻打我的電話!」
謝培東:「開車吧。」
梁經綸還站著,讓曾可達從自己身前走過,走到了長沙發前,自己才坐下。
徐鐵英的車不疾不徐向前面開去。
曾可達也只能笑了一下,這才將手裡的電文分別遞給二人:「這是幣制改革的全部法案,時間很緊了,先看看綱要重點,接下來南京有重要任務。」
梁經綸走向了吉普車,穿軍服的青年軍向他行了個軍禮,接著開了吉普車後座的門:「請上車吧,軍服就在後座上。」
謝培東立刻明白了,國民黨剛剛出台的幣制改革法案這時已經擺在了毛主席和周副主席的案頭。心中五味雜陳,竭力保持平靜,等待離北平不遠處深山中傳來的雷聲。
方步亭已經轉身走上了樓梯。
方孟敖看了一下他的眼,接著望向他面前茶几上那頂青年軍大檐帽和寬邊墨鏡。
北平警察局前門大院內,停候的車也是北平警備司令部的,一輛徐鐵英的帶篷小吉普,一輛憲兵班的敞篷中吉普。
方孟韋愴然站在那裡,一直看著大哥上了吉普,看著吉普掉頭,看著青年軍那個排向軍用大卡車跑去。
方孟敖:「怎麼動?查北平分行的賬,讓我去抓人?」
樓下客廳大座鐘響了,一聲,兩聲,三聲。
孫秘書:「看完了。」
徐鐵英:「兩個人,一個是王站長,一個是你。」
「幣制改革調軍隊幹什麼,搶鈔票嗎?」方孟韋大步下坡。
「當然不是……」單局滑著跟了下去,「我們的任務是天一亮押送馬漢山到南京特種刑事法庭接受審判。徐局的意思,崔副主任是馬漢山殺的,由你押送,然後留在南京陪審,高低要判他死刑,給北平分行一個交代,也讓你出口氣……」
那個人對小李:「從左邊衚衕拐進去。」
徐鐵英按了呼叫鍵:「我是徐鐵英,請講。」
接下來的內容更讓孫秘書驚駭:
程小雲閉上了眼,淚珠從眼角流了下來。
謝培東的包袱也放在了餐桌上,解開了。
方孟敖走進曾可達住處客廳的門時,只有穿著青年軍普通軍服的梁經綸坐在面對門的單人沙發上。
「請等一下。」
曾可達住處客廳里,曾可達快步走向電話,急速撥號,通了,卻無人接聽。
曾可達拿起了覆在茶几上的一份名冊:「『物價槓桿』都在這裏面了!」
方步亭望向程小雲:「差一個月,你跟我就是十年了。當年離開上海走得急,金銀細軟都在孟敖孟韋他們媽那裡,幾場大轟炸,一樣也沒有留下。接著是八年抗戰,我沒有給你買任何東西,也就這兩三年給你置辦了些金銀首飾。一共有多少?」
話筒那邊梁經綸的聲音:「我是。」
局長辦公室里。
方步亭筆下電文紙上的數字密碼上顯出了一行漢字:
孫秘書閉了一下眼,一咬牙,展開那份文件看了起來。
鬆開呼叫鍵,那個單副局長的聲音好大地傳了過來:「報告徐局,方副局長不願執行命令,我們現在西山待命,我們現在西山待命……」
那份名冊上:
梁經綸慢慢站起來:「我簡單說一下吧。」
曾可達閉上了眼,喃喃自語:「為什麼要挑在鬼節……」
孫秘書手裡的文件,那行標題如此赫然:
行長辦公室里,謝培東已經取下了耳機,在辦公桌前翻譯電文。
方步亭:「誰叫我們是中央銀行的人呢?剜卻心頭肉的事,我們不帶頭,老百姓尤其是那些有資產的人誰會兌換金圓券?兌換前,你先去個地方吧。」
方步亭望向了謝培東:「你跟她說吧。」
梁經綸臉上沒有任何得色,只低聲回了一句:「我們是學經濟的,https://read.99csw.com分內的事。」
程小雲:「也不少了。」
守門的警衛驚詫地敬禮!
謝培東慢慢站起來,準備回辦公桌。
方步亭握著她的手,輕輕摸著,突然停下了。
徐鐵英:「過幾個小時就幣制改革了,黨國都生死存亡了,還有什麼不能看的。對黨國負責,對你們經國局長負責,看吧,看完后我們也不用再互相掩飾了。」
徐鐵英已經自己提了公文包出了辦公室。
「我曉得了。」程小雲站了起來,「天亮前我把家裡要交的都拿出來。」說著走了出去。
一班憲兵立刻跑向了中吉普,上了車。
孫秘書開了後座右邊的門,手也搭到了門頂,等徐鐵英上車。
說到這裏,曾可達又看了一眼壁鍾,接著望向了梁經綸:「建豐同志特地指出,對於經濟,尤其是金融,我和方大隊長還要補課,行動前讓梁經綸同志闡述一下要點。梁經綸同志……」
吉普車裡一個穿軍服的青年軍下來了。
程小雲剛要下樓,見對面辦公室的門也開了,方步亭走了出來。
三個人都下了自行車,前後兩個人立刻踏下了自行車的支架,后一個人過去從梁經綸手裡接過了自行車。
那個單局差點兒碰到方孟韋的後背:「沒有直說,大概是這個意思。」
整個北平最早感受到曙色的就是西山。
那個單副局長爬到了方孟韋身邊,露出了一臉的仗義:「今天七月半,你跟崔副主任的感情,弟兄們嘴上不說,心裏都很清楚。」
方步亭依然在辦公桌前飛快地翻譯著第一份電文。
方步亭開了門。
凌晨三點了!
一所四合院的北屋,就是那天見劉雲同志的那間北屋內,今晚只有張月印,一如既往,張開雙手握住了謝培東的一隻手:「謝老,您時間緊,我們快點兒談。」從門口將謝培東一路讓到桌前,「國民黨幣制改革的法案出台了?」
謝培東怔怔地望著走向桌子對面的張月印。
程小雲望著他。
「進來。」
徐鐵英站在那裡並沒讓開,笑了一下:「跟我這麼久,還沒見我開過車吧?」
張月印剛才還是肅穆,此刻則露出了敬畏:「我們沒有接到這樣明確的指示,不過主席另外一句指示也許是您這個問題的答案。」
非常複雜的一份表格,第一欄標著公司和商行,第二欄標著經營範圍,第三欄財產統計是空白,第四欄持股人身份是空白,第五欄納稅情況是空白!
一輛吉普在這裏變成了兩輛吉普,平地變成了山路,前面便是西山。
方步亭立刻在辦公桌側坐下了,開始譯電。
程小雲:「就放在那裡。」
謝培東正在想著如何交代小李迴避,那個人已經向汽車走來了。
小李倒車了,倒了幾米,向左邊衚衕拐了進去。
讓兩口箱子的蓋都開在那裡,方步亭走到餐桌前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默默地坐了下來。
方步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串鑰匙,找准了一把,開了大箱的鎖。
孫秘書:「看到了。」
曾可達:「我簡要講一下我們的任務吧。全國分上海、天津、廣州三個經濟管制區。重點當然在上海,那裡是建豐同志親自督導。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我們天津經濟管制區了。冀平津整個華北都屬於這個經濟管制區,共產黨的首腦機關在這裏,清華、北大、燕大、南開,全國最有影響、學潮鬧得最厲害的大學都在這裏。保障我們這個經濟區的民生物資,尤其是北平的民生物資,直接影響到幣制改革的成敗。還有華北『剿總』五十多萬軍隊的後勤軍需,牽制共產黨的首腦機關、跟華北共軍的決戰要靠他們,必須保障!南京決定,我們這個經濟管制區的督導員由行政院張副院長厲生親自兼任,坐鎮天津。我們在北平成立協助督導組,主要任務就是推行北平的幣制改革。重點和難點是兩條:一是繼續清查平津的貪腐案件,逼使那些囤積大量物資的官商將物資都交出來投入市場;二是儘力爭取將美國的援助物資運往平津。建豐同志要我轉達,這也就是『孔雀東南飛』的核心任務。」
徐鐵英聲音大了起來:「我之所以稱你們經國局長,是因為總有那麼一批人打著經國局長的名義、借反腐的口號攪亂黨國爭權奪位。從黨部到政府,有沒有貪腐?當然有,也當然要懲治。可絕不能成為某些人顛覆黨國的工具。經國局長成立鐵血救國會,某些人就以為這個組織是用來取代黨國老一輩位置的進身之階。他們從來就不想想,總裁不徵求中央黨部的意見,就不可能成立這個鐵血救國會。『一手反腐』不只是鐵血救國會的專利,也是黨部長期的任務,可國策永遠是戡亂救國!中常會的會議記錄你剛才看了,幣制https://read.99csw.com改革期間最艱巨的任務是防共反共。在北平如何執行,黨部將任務交給了我。想知道協助配合我的人選是誰嗎?」
門外,程小雲端著托盤,兩碗粥,兩個饅頭,向方步亭遞去。
「警03號呼叫孫秘書!」
謝培東沒有接言,寫完了最後五個字,站了起來:「譯完了。」遞給了方步亭。
「方局!」那個單副局長不能等了,上了山坡,「緊急行動,徐局在等呢。」
「幣制改革了。」方孟敖眼望著遠方,一隻手搭在弟弟的肩上,「我們家,我和我們那個爸,還有姑爹都要卷進去了。記住我的話,你不要卷進去,我們三個人不能脫身的時候,你得將程姨和崔嬸一家帶走。」
單局只好又跟了下來:「凌晨兩點下的緊急命令,軍警憲特都進入了一級警備,聽說天一亮就要宣布幣制改革了……」
方步亭:「《世界日報》。請他們的總編務必幫忙,在今天報紙的第一版發布消息,為了配合國民政府《人民所有金銀外幣處理辦法》,中央銀行北平分行經理方步亭、襄理謝培東業已交出家裡所有金銀外幣……包括夫人的結婚戒指和女兒的手鐲。」
方步亭沒有看首飾箱,只望著程小雲,慢慢伸出了右手。
小李頗有力氣,肩上扛著一口大箱,手上還提著一口極沉的箱子,腳步十分沉穩,從卧室那邊的樓梯下到了一樓客廳。
徐鐵英眼望前方:「看吧,我能看的你都能看。」
張月印其實也是在竭力保持平靜:「劉雲同志傳達了周副主席的指示,國民黨在這個時候推行幣制改革,實質是以變相的大膨脹,對全國老百姓實行空前的大掠奪。他們想以這種倒行逆施挽救國統區崩潰的經濟,然後跟我們在正面戰場展開決戰。中央認為,這場看不見的戰爭將提前引發我們在全國戰場的正面戰爭,加速我們奪取全國勝利的進程。」
曾可達:「這份名冊上的公司和廠商經營的就是平津地區的布匹棉紗。按梁教授的說法,平津地區的物價槓桿就操縱在他們手裡。這些公司和廠商多數坐落在天津,大部分業務卻在北平分行走賬。一年多前,這些公司廠商多數掛靠在孔家和宋家的棉紗公司名下。可恨的是,孔祥熙和宋子文免去財政部長和行政院長的職務后,便把股東的名字陸續換了,掛靠到了中央黨部和各級黨部的黨產下!現在要嚴禁所有黃金、白銀、外匯在市場流通,嚴令囤積的物資必須立刻投入市場按金圓券限價出售,暗中反對的首先是他們。動他們,不但觸及孔宋,還觸及黨產,招來中央黨部的抵制。不動他們,平津地區的幣制改革第一步便邁不出去。」說到這裏,他望了望梁經綸,又望向了方孟敖。
「辛苦了。」梁經綸撩起長衫的下擺,進了車門。
方孟韋那頂大檐帽已經進了吉普車門。
一份幣制改革的法案,梁經綸看得很快,方孟敖也只是在翻閱,綱要重點很快便看完了。
對方:「是。」
孫朝忠感覺到自己和這輛吉普已經沒入了西山,四面都是山影,答道:「我服從黨的決定。」
程小雲只對他苦笑了一下,還是沒有下來。
方步亭站在謝培東身邊,緊盯著謝培東在第一份電文紙上記錄的每一組數字。
望著山腳下的隊列和遠處公路上的兩輛十輪軍卡,方孟敖說道:「找我們的來了。」
那個單局又急追了下來:「方局,馬漢山是憲兵押送,你是警備司令部偵緝處副處長,我沒有職務……」
謝培東這一問,讓張月印立刻肅然起來:「您問得好。毛主席的指示,『有飯大家吃』!」
孫秘書下意識地抱了一下腿上的公文包,望向徐鐵英:「主任好車技。可還得注意安全。」
孫秘書:「主任,是單副局長的報告。」說完將對話機遞了過去。
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
第一份電文終於收聽記錄完了,曾可達:「立刻翻譯!」
「有話跟你說。」方步亭叫住了又要出門的程小雲,「培東,一起來,邊吃邊談。」
方步亭剛接過電文,敲門聲后是程小雲的聲音:「吃點兒東西吧。」
梁經綸看著方孟敖慢慢站了起來。
程小雲捧著一個首飾箱站在二樓樓梯口都有些看傻了。
謝培東:「天亮就要宣布幣制改革了。根據《人民所有金銀外幣處理辦法》,任何人所持有的金銀和外幣都必須兌換成金圓券,嚴禁私人持有。行長處在這個位置,必須要帶頭執行。」
曾可達按了這個電話急速撥了另一個號碼。
他走向了另一面牆邊,向牆上的日曆望去,陽曆、陰曆兩個日期撲面而來,觸目驚心:
曾可達:「我是曾可達,李營長嗎?」
曾可達:「方大隊長呢?打他房間的電read.99csw•com話為什麼沒有人接?」
曾可達:「我是清華的曾教授呀。對不起,這麼晚了還要打攪你。有個急用的稿件請你過來幫忙看看……」
箱蓋掀開了,一層全是百元面值的美鈔。
「在西山監獄等我。」徐鐵英只答了一句,將對話機遞給了孫秘書,「關了。」
「警03號呼叫孫秘書!」
方孟敖:「我在聽。」
公路在這裏斷了,兩輛吉普一前一後停在公路盡頭。
孫秘書拿起了對話機,按了呼叫鍵:「我是孫朝忠,單副局長請講。」
孫秘書只好看了,儘管有心理準備,可真正看時還是心裏一驚!
謝培東開始收聽記錄第二份電文。
——一疊美元旁,有一根金項鏈,一個金戒指,還有就是那個金鐲子!
箱蓋掀開,都是金條,約有一百根!
曾可達:「這麼晚了,去哪裡了?」
謝培東:「城工部的任務是什麼?我的任務是什麼?」
謝培東倏地站了起來:「我負責?」
吉普車依然沒有開燈,在月亮下飛快地駛去,像一條顛簸的船。
方步亭不忍看程小雲的眼了,抬頭向樓上叫道:「姑爹!」
方孟敖在靠門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了。
「怎麼了?」後排座上謝培東問道。
「今天是陰曆七月十五吧。」方步亭的話又叫住了他,「沒有別的,我是想起孟敖孟韋他們的奶奶和他們的媽了……記得你那裡還有一個金鐲子,是孟敖孟韋他們奶奶傳下來的。兩個,一個給了孟敖他們的媽,一個給了木蘭的媽。木蘭反正走了,也不需要了,也交了吧。」
方孟韋倏地站住了:「徐鐵英說的?」
《人民所有金銀外幣處理辦法》
謝培東頓覺天風海雨撲面而來,耳邊彷彿傳來震天撼地的吶喊:「我能不能這樣理解,主席和周副主席的指示是要我們利用國民黨的幣制改革儘力保障傅作義的後勤軍需,將他的五十萬軍隊穩在平津……」
孫秘書又按了呼叫鍵:「稍等。你親自跟徐局長說。」
曾可達坐下時竭力控制著激動和興奮,望了一下方孟敖,接著轉望向梁經綸:「幣制改革終於可以宣布了。建豐同志托我轉告梁經綸同志,你協助何校長寫的那份致司徒雷登大使的函件他看到了,總統也看了,很好。起到了推動的作用,在美國人面前還維護了民國的尊嚴。建豐同志說,你們是民族的脊樑,他向你們致敬。」
謝培東這才走了過去,在自己那碗粥和那個饅頭前坐下了。
前方路旁隱約出現了一輛吉普。
中常會特別會議記錄
《整理財政及加強管制經濟辦法》
孫秘書跟了出來,關了辦公室門。
「立正!」憲兵班長喊道,「上車!」
程小雲捧著首飾箱依然站在樓梯口,看著方步亭下樓。
程小雲已經將手上的戒指取了下來,輕輕地放在謝培東那個包袱中留給謝木蘭的那個戒指旁!
徐鐵英輕嘆了口氣:「從現在開始,你不用再隱瞞鐵血救國會的身份了,我也不用再裝作不知道你的身份了。槍斃崔中石,處決嚴春明還有謝木蘭,經過這兩次考察,你堅決反共的態度,黨部是肯定的。之所以破格讓你看中常會的記錄,是為了讓你明白,經國局長就是中常委;中常會的決定,經國局長也會堅決執行。你如果還有顧慮,現在就告訴我,我立刻報告黨部。」
小李回頭望向謝培東。
報紙上赫然的標題:
孫秘書敏捷地回過了神,已經替徐鐵英拉大了駕駛座的門。
自行車加快了騎速。
前一輛吉普的門開了,走下來方孟敖。
「有一份會議記錄,打開包第一份就是。」前面已能望見西直門了,徐鐵英開了快十分鐘車才又說了這句話。
孫秘書怔了一下,徐鐵英已經將手中的公文包遞了過來:「坐到那邊去,今天我來開。」
孫秘書開了包,拿出了那份記錄,只默默地拿在手裡。
「聽你的。」徐鐵英那隻手也搭上了方向盤,「我們都注意安全。」
指針已過六點!
方步亭:「一早就要宣布,沒有什麼好瞞的了。進來吧。」
方孟韋:「那就煩你去告訴徐鐵英,我不想出這口氣,這個任務你去執行。」快步走了下去。
徐鐵英進車時又笑著向孫秘書投來一瞥。
這個號碼立刻通了。
曾可達按掉了這個號碼,煩躁地撥了另一個號碼,這回立刻有人接聽了:「國防部經濟稽查大隊,請問您是哪裡?」
「上級沒有要求您彙報幣制改革的法案。」張月印敏捷地為謝培東挪了一下椅子,「請坐吧。」
方孟韋:「不想知道。」
曾可達打斷了梁經綸,在密密麻麻的稿紙上飛快地記下了「布匹棉紗」四個字,又畫了一杠,寫下了「物價槓桿」四個字,才接著問道:「布匹棉紗為什麼是物價槓桿?請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