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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移動城堡大搬遷

第十七章 移動城堡大搬遷

卡西弗睜開一隻橘色的眼睛看著她。「當然啦。」他說,「一旦你知道了,我就可以談論這事。契約允許我這麼做。」
哈爾將鏟子放在膝頭,在把手和鏟刀上都用粉筆作了記號。他從罐子里倒出一點紅色粉末在上頭。他在五角星的每個尖端都撒了一小撮相同的顆粒,把剩下的全倒在中心。「讓開,邁克。」他吩咐,「所有的人都站遠些。準備好了嗎,卡西弗?」
「這些花是誰種的,恰好在荒地邊上?」索菲問。
「你會去找賈斯汀王子吧?」索菲問。但哈爾匆匆穿過掃帚櫃呼喊著邁克,逃避了回答。
哈爾賣力地開始幹活,就好像剛剛休息了一周。要不是一個鐘頭前索菲親眼見他幹了一場精疲力竭的魔法仗,她無論如何不會相信的。他和邁克到處奔忙,彼此報著尺寸,在先前放金屬託架的地方用粉筆做上奇怪的記號。他們似乎在每個角落都做了記號,包括後院。樓梯下索菲的安樂窩和浴室天花板上的古怪空間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索菲和狗人被趕來趕去,最後被徹底趕到旁邊,這樣邁克才能趴著在地上一處圓圈內畫一個五角星。
「很快就好!」哈爾想安慰他一下,卻嗆得不行。但他不得不牢牢閉緊嘴巴,忍上一會兒,儘力不咳嗽。鏟子不斷震動,卡西弗很害怕。哈爾恢復過來。他小心地跨了一大步,一腳踏進粉筆畫的圓圈,另一腳踏進五角星的中央。他平舉著鏟子,緩緩轉身,整整轉了一個圈。卡西弗和他一起轉著,渾身天藍色,眼神透露著恐懼。
「彭茲特蒙夫人提到另一個什麼名字。」索菲說,「他和你來自一塊地方,是吧?」
「等著瞧。」哈爾說著,帶路回到店裡。
「往好處想。」哈爾說,「要的可能是我的命。抓牢了。一、二、三。」他將鏟子平穩緩慢地鏟進壁爐,和柵欄保持平行。他輕柔地撥弄了一下,好讓鏟子伸到卡西弗身下。接著,他更加平穩輕柔地舉起鏟子。邁克顯然屏住了呼吸。「成了!」哈爾說。木柴向旁邊滾塌,似乎不再燃燒了。哈爾站起來轉過身,鏟子上待著卡西弗。
門開了。生長著花朵的灌木叢緩緩移過,而後停下,好讓索菲步入其中。灌木叢間,悠長鮮亮的綠草鋪成的道路通向四處。哈爾和索菲走上了最近的一條,城堡跟九-九-藏-書著他們,一路不斷掠下花瓣。儘管城堡又高又黑又畸形,還從這個或那個角樓里噴出一縷縷特別的煙霧,在這裏卻並沒有格格不入。索菲知道是魔法起著作用。反正城堡很搭調。
一條雜草叢生的大道從門口蜿蜒伸展,斜陽穿過樹叢,宛如一幅圖畫。遠處矗立著一座飾有雕像的宏偉石門。「這是哪裡?」哈爾問。
他指向東南面,霧蒙蒙的空氣中,太陽是個熾烈的白色圓盤。「那邊過去就是荒地———又熱又荒,到處是女巫。」
感覺像是整個屋子都在跟著他們轉。狗人緊緊靠著索菲。邁克腳步踉蹌。索菲覺得他們這片世界變得鬆脫,搖擺著顛簸著轉著圈,叫人頭暈目眩。她並不怪卡西弗會如此害怕。哈爾邁步離開五角星和圓圈時,所有的東西仍然在搖擺晃動,令人作嘔。他跪在壁爐邊,萬分小心地將卡西弗送回壁爐,在他周圍擺好木柴。卡西弗頂端燃起綠色火焰。哈爾倚著鏟子,咳嗽起來。
「你好了嗎,卡西弗?」哈爾咳著問。
索菲看看邁克,想知道他的想法。邁克睡著了,狗人也是。索菲轉而看看卡西弗,他正睡意朦朧地在玫瑰色木柴間閃爍著,橘色眼睛差不多都閉上了。她想到卡西弗燒成白色,眼睛也翻白的模樣,繼而是卡西弗待在鏟子上搖晃時不安的眼神。他讓她想起了什麼東西。他的形狀叫她有了這樣的聯想。
「蘇里曼巫師一年前開始的。」哈爾說著,轉向城堡,「我想他的意圖是讓荒地開滿鮮花,以此革除女巫。他將溫泉引到地面,加以擴展。他幹得很漂亮,一直到女巫抓到他。」
「你瞧。」哈爾說著,一條胳膊揮了出去,黑袖子驚擾了幾百隻正在一叢黃玫瑰上享受盛宴的蝴蝶。「我們可以每天早上過來采一大捧花,然後去齊坪鎮售賣還帶著露珠的花。」
外面幾近黃昏。一股夾雜著各種氣味的暖風吹進。索菲見到一堆深色葉子飄過,樹葉間長著大紫花。它漸漸轉開,取而代之的是一叢模糊的白色百合,以及遠處水面閃現的落日。氣味如此美妙,索菲走過半間屋子才反應過來。
他們穿過店鋪,來到索菲自小熟悉的院子。現在它的大小隻有以前的一半,因為哈爾的移動城堡自帶的院子佔了一邊。索菲的視線越過哈爾九_九_藏_書的院子的磚牆,望著她自己的老房子。它看起來相當奇怪,因為新窗戶是哈爾卧室的,而且當索菲意識到從哈爾的窗戶並望不到她這會看到的景物時,感覺更加奇怪了。她看到自己舊卧室的窗戶,就在店鋪上頭。那也讓她感覺奇怪,因為似乎沒有路可以上去。
哈爾進來時她正乾著活。「幹活,幹活,幹活。」他說著,跨過正在擦洗的索菲。他看上去有一點奇怪。他的衣服依舊是墨黑色,但他將頭髮又變回淺色了。看上去黑白分明。索菲掃了他一眼,想到了咒語。哈爾說不定也在想這事。他從水槽里撈出骷髏頭,一隻手托著,滿臉悲哀。「哎呀,可憐的尤利克!」他說道,「她聽到美人魚了,因此丹麥國就有什麼東西腐爛了。我得了個終生的感冒,幸好我相當不誠實。我堅持這點。」他慘兮兮地咳嗽起來。可他的感冒其實好轉了,咳嗽聽起來不太可信。
「為什麼?」索菲問。
邁克從院子里衝進來,拿著把閃光的大鏟子。把手是木製的,但鏟刀似乎是純銀的。「都擺在那兒!」他說。
「真的?」哈爾冷冷地應道。他傷心了。他是多想得到欣賞呀,索菲想著,嘆了口氣。哈爾走向城堡門,將門把手的紫標轉下。另一方面,她覺得自己從沒稱讚過哈爾,也沒怎麼稱讚過卡西弗,為什麼現在要開始這麼做。
「鮮花從哪裡來?」索菲問,「你不能說一套,然後賣帽子上的蠟染玫瑰。」
哈爾靠著鏟子站起身,將把手轉到黃色向下開了門。門外是索菲自小熟悉的齊坪鎮的街道。她認識的人們在暮色中走過,許多人喜歡在夏日的晚餐前作這樣一次散步。哈爾向卡西弗點了點頭,關上門,將門把手的橘色部分轉向下,再次打開門。
「你對普通名字的想法變啦?」索菲說。
「是哈爾抓到你的嗎?」索菲問。
「我試著做些她意想不到的事。」哈爾說。
索菲跟著哈爾進屋時,又看了一眼簇擁的花叢。那兒有成千上萬朵玫瑰。「女巫不會知道你在這裏嗎?」
「只是為了偽裝。」哈爾說,「我更喜歡潘德拉根。」
索菲和狗人交換了下眼神。狗人正坐著看著她,表情和哈爾一樣凄楚。「你應該回到萊蒂身邊。」她低聲說。「到底怎麼回事?」她問哈爾,「和昂格九-九-藏-書里安小姐進行得不順利?」
「很好。」哈爾說著,抱著一堆油漆和小刷子匆匆走到門口。他把刷子放到罐子里蘸了蘸,而後小心地將藍色把手刷成了黃色。他又蘸了蘸,這回刷子變成紫色的。他刷在綠色把手上。第三次蘸出的油漆是橘色的,刷在了紅色把手上。哈爾沒碰黑色把手。他離開時,袖口和刷子一起落進了油漆罐。「可惡!」哈爾嘆道,把袖子拉出來。飄逸的袖口染成了彩虹色。哈爾甩了甩,它又變回了黑色。
空氣又熱又濕,充滿了千百朵花的芬芳。索菲差點想說這花香讓她想起哈爾進過浴室后的味道,但她咽了回去。這地方真的美妙極了。紫色、紅色和白色花朵盛開的灌木叢間,濕漉漉的草叢裡長滿了小花:粉色的三瓣花,大三色堇,野生草夾竹桃,五顏六色的羽扇豆,橙色的百合,高高的白色百合,鳶尾花,以及其他數不清的花卉。有花大得足以做帽飾的攀援植物,矢車菊,罌粟,以及長著奇怪形狀奇怪顏色的植物。儘管這和索菲夢想的費爾法克斯夫人的花園有所差距,但她全然忘記了自己的不悅,變得興高采烈起來。
屋子來回晃動后穩定下來。片刻間,煙霧仍飄浮在四周,索菲驚喜地看到她熟悉的屋子的輪廓,那是她出生所在房子的客廳。儘管地板光禿禿的,牆上一幅畫也沒有,她還是認了出來。城堡的房間像是在蠕動著要插|進客廳,這邊推進一點,那邊拉出一點,把天花板拉下來以配合它帶橫樑的天花板,一直到合二為一再次變成城堡的屋子,只不過現在的屋子比之前更高,也更方正。
他打開面向街道的門,索菲自小聽慣的那個門鈴叮噹響了起來。索菲蹣跚走到清晨空蕩蕩的街道上。店鋪的門面新刷成了黃綠色。窗戶上捲曲的字母寫著:H. 詹肯花店 每日供應鮮花。
城堡等著他們。「她喜歡把自己想成一朵花。」哈爾說著,開了門,「一朵盛開在荒地的孤寂的蘭花。實在很可悲。」
屋子裡瀰漫著煙霧。狗人發著抖,低聲叫喚著。哈爾咳嗽起來。要將鏟子拿平穩因而有了點小難度。索菲嗆出了眼淚,看東西很困難,不過就她目力所見,卡西弗———正如他告訴她那樣———沒有腳,也沒有腿。他又長又尖的藍色臉在微微閃光的黑色塊團上九-九-藏-書。黑色塊團的前方有個凹痕,一眼看上去好像卡西弗跪在盤起的小腿上。但索菲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塊團輕微搖晃,表明底部是圓的。卡西弗顯然毫無安全感。他的橘色眼睛因為恐懼瞪得大大的,兩邊不住地噴出手臂狀的虛弱火焰,徒勞地想抓住鏟子邊。
哈爾和邁克奔到後院。哈爾又跑回來。「索菲!」他叫道,「快說!我們要在那店裡賣什麼?」
「五年前。」卡西弗說,「在庇護港沼澤地,就在他以魔法師詹肯之名開業后不久。他穿著七里靴追我。我很怕他。反正本來就很怕,因為當你墜落時,你就在邁向死亡。只要能不死什麼事我都願意干。哈爾提出要讓我像人類一樣活著時,我建議馬上擬一份契約。我們都不知道會被捲入什麼樣的境況。我非常感激,哈爾則出於同情。」
「這到底是哪件衣服?」索菲問。
「糟透了。」哈爾說,「莉莉·昂格里安的心像煮過的石頭一樣。」他把骷髏頭放回水槽,呼喚邁克,「食物!工作!」他嘶喊。
「在說什麼?」邁克醒過來,介面說,「索菲,我真希望我們不在荒地的邊緣。我不知道我們會到這裏來。我覺得不安全。」
「差不多。」哈爾說,「但我從沒見過他。我幾個月後來這裏繼續這件事。看上去是個好主意。這樣我才遇到女巫的。她很反對。」
邁克完成後,拍打著膝蓋上的粉筆灰。哈爾還在到處奔跑,黑色衣服上粉筆漬東一塊西一塊。索菲和狗人又被推到一邊,這樣哈爾才能趴著在星星和圓圈內外作記號。索菲和狗人坐到了樓梯上。狗人在顫抖。這不像是他喜歡的魔法。
卡西弗從木柴間躥出來,長長一條藍色火焰。「準備得不能再好了。」他說,「你知道這可能要了我的命吧?」
「花。」索菲又想到費爾法克斯夫人。
「差不多。」卡西弗說著,升到煙囪里。銀鏟之行並未傷害他。「不過你最好還是檢查一下我。」
索菲和邁克也很累。邁克癱坐到椅子上,怔怔地撫摸著狗人。索菲坐在凳子上,感覺很奇怪。他們已經移動過了。感覺一樣,但又有不同,叫人困惑不已。為什麼移動城堡在荒地邊緣?是那咒語牽引哈爾靠近女巫嗎?還是哈爾溜得太猛,結果反而變得誠實了?
「不行,明天來臨之前你的長鼻子都得離遠https://read•99csw.com些。」哈爾說著,砰地關上門。「那部分恰好在荒地邊緣。幹得好,卡西弗。完美。一幢漂亮房子和許多花,正如所願。」他扔下鏟子上床休息去了。他一定很累。沒有呻|吟,沒有叫喊,也幾乎沒有咳嗽。
「我在後面的工作棚找到這些花。」哈爾說,「去看看外面。」
「就像邁克。」索菲說。
吃過早餐,他們將掃帚櫃里所有的東西搬了出來。邁克和哈爾接著在柜子的側牆敲了個洞。灰塵飛出櫃門,又傳出奇怪的錘擊聲。最後他們一起呼喚索菲。索菲走過來,故意拿著把掃帚。牆體上出現了一個拱門,通向連接店鋪和房子的台階。哈爾示意她過來看看店鋪。店裡空蕩蕩的,還有回聲。地板鋪上了黑白地磚,就像彭茲特蒙夫人的大廳,以前放帽子的架子現在擺著個花瓶,瓶里插著上了蠟的絲綢玫瑰和一小束絲絨的蓮香報春花。索菲明白有人在等著她讚美,她因而故意緊閉嘴巴。
第二天早晨,門把手被設成黑標朝下。叫索菲惱火的是,門怎麼都打不開。她想看看那些花,管他女巫不女巫呢。於是她打了一桶水,擦洗著地板上的粉筆記號,以此釋放她的急躁難耐。
「如果你自己來,帶上你的拐杖,好探測地面。」哈爾說,「到處是溫泉和沼澤。也別超過那個地方。」
綠徑的盡頭,草開始變得泥濘。大片的蘭花在灌木叢下綻放。哈爾和索菲轉眼來到一個霧氣瀰漫的池塘,池塘里開滿了睡蓮。城堡繞著池塘向旁邊轉去,漂移到另一條百花齊放的大道上。
「我也覺得。」哈爾說,「我只是希望真正的主人不會反對。」他關上門,將把手的紫標轉向下。「現在是移動城堡了。」他說著,又打開了門。
「山谷盡頭的一座豪華空宅。」卡西弗略有自衛,「你叫我去找一個好點的房子的。這房子很好。」
「我忘了。別打岔。難的部分剛剛開始。」哈爾說著,忙不迭將油漆桶放回工作台。他拿起一小罐粉末。「邁克!銀鏟子在哪兒?」
「卡西弗。」她問,「你曾經是一顆流星嗎?」
索菲蹣跚著跟隨邁克又進了屋,爬上樓梯來到掃帚櫃,她意識到自己這樣很粗魯。見到自己的老家現在的模樣讓她喜憂參半。「我覺得都很好。」她說。
「待在巫師的屋子裡,沒有人會安全。」卡西弗深有感觸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