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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鍾大隊與何隊

第七章 鍾大隊與何隊

儘管如此,對錶哥這個人,我還是心裏留了個底。再觀察吧!畢竟我已經不是刑警了。我想要找出兇手,但不需要得到太多真相。
前段時間看電視,現場拍抓捕某個在家睡覺的危險分子。鏡頭前一馬當先的是手持手槍的現場總指揮——某位副局,只見副局表情嚴肅地上了樓,雙手持槍,對天上舉著,然後在房門外的樓梯處,動作靈活地一把靠上了牆,貌似是給後面的戰友讓出道來,實際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危險!你們後面的上。
古倩說:「可不!我等我家老爺子睡著了才跑出來的,誰讓我們有死約定呢?」
開車回火龍城的路上,我居然也掩不住地,內心感覺似乎甜甜的起來,像個初嘗愛果的小孩。
古倩輕聲地應了,然後我吻上了古倩的嘴唇!
觀摩完飛機,古倩脫了白色的襯衣和短裙,裏面居然已經是準備好了的小背心和球褲。我倆沿著八戒和小軍的腳印,在他倆戰鬥過的海域,快樂地游著。
我坐在一樓大堂里胡亂抽煙;胡亂想了想。看來,今晚還要在一號房裡好好研究一二了。
古倩也笑了,說:「要不你也下來擠擠?」
說完笑得很賤的樣子,往外走。
說時遲,那時快,在那千鈞一髮之際,海水中八戒一聲大吼,讓我倆從激|情中冷靜下來。只聽見八戒在大喊道:「快看!快看!飛機!」
鍾大隊說:「誰說是推在他身上的啊?你去看看那瘦猴的檔案,三進宮,盜竊、搶劫、故意傷害!出獄也才三個月,案發時間、地點都對得上,還逮了個現場。怎麼能說是推到他身上呢?」
兩人跟我進了一號房。這一次我徑直走到一號房隔間的榻榻米前。儘管表哥不能肯定當時聽到的聲響,但過去瞅瞅,總不會錯。
我笑道:「就你這塊頭,咱還得再撬開三塊板,我進去吧。」說完,我先是伸手進去,拿打火機照了照裏面,裏面除了有幾顆老鼠屎外,空空蕩蕩的,而再往靠牆的裏面就看不清了。
那年月的公安,沒有很厚實的背景,沒有撈外快的渠道。閑的時候,一周有三兩天還能回家睡個葫蘆覺,遇上有案子,半個月沒進過家門。那般玩命,家底卻始終是拮据的。當然,也有打趣的話是從來不用自己買衣服褲子和鞋,局裡逢年過節也能發些米啊油的,公安家庭里的半大孩子,也早早地穿上的是警褲改的褲子,蹬著局裡發的厚底皮鞋。
半晌,何隊語氣又平和了下來,說:「邵波,晚上我和鍾大隊、還有黑貓去老地方吃飯,你到時候也過去吧!看鍾大隊對咱一個什麼說法!」
我嗯了一聲,彎腰鑽了進去,往靠牆那一邊爬了過去。基本上是剛往那邊爬,也剛把打火機打開的一瞬間,進入我視線的,居然是牆上一個新糊上去的痕迹。我往裡再爬了兩步,便可以觸摸到那塊新的痕迹。我用手一摳,直接摳了一坨下來,一捏,那玩意在我手裡便化為了粉末——這不是水泥,是新糊上去卻又已經幹了的麵粉。
我淡淡笑笑,說:「不錯!」
「安逸?」古倩扭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又望回遠處的海,喃喃地說:「我們只是井底之蛙的安逸,而你,得到的是滾滾紅塵的洒脫。」
鍾大隊臉色難看起來,狠狠地吸了幾口煙,然後站起來往門口走,臨到門口了扭過頭來,對著何隊和黑貓說:「還有個事忘記給你們說了,明天去雲南抓毒販劉偉明,分局派了我們三個過去,你倆今晚準備下,這趟差有點危險,明早我們就出發,火龍城這案子就給小馬他們弄了。」
有時候我在想:當年踩著自行車上班的鍾大隊、何隊,如果直活著,那麼到今時今日,又是否還是那般偉岸的身影呢?
我和古倩揚著頭罵八戒:「你試試!等咱出去了弄不死你。」
看著鍾大隊往外去了,何隊還是呼呼地生著氣,自言自語一般說:「行!行!我何俊倫就是這麼不懂變通,就是這麼不會來事!明天去雲南,等到我們從雲南回來,這案子早到檔案庫了!」
八戒便笑得很是得意,說:「我看著你倆這麼擠著站在這小黑格子里,感覺像兩根在煙盒裡的香煙一樣,真好玩。」
「洒脫嗎?」我也扭過頭去,望著側面的古倩。
話音沒落,就聽見鍾大隊大吼道:「直接衝進來乾死他們就是了,人質已經死了,就我一個,你們不用管。」
古倩很是輕鬆地以腿先進洞,然後一點點往裡爬,我在後面給她打著手電筒,到她兩腿全部進到洞里,準備把腰也移進去時,我小聲說了一句:「小心點。」
我淡淡笑笑,說:「我還真不懂!至少,你們得到了安逸的生活啊?我沒法和你https://read.99csw•com們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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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隊很快就回了電話,聲音很是激動一般,聽我問一句:「案子怎麼樣?」他就在電話那頭火氣大了起來,說:「還能怎麼樣?結案了啊!邵波,你說咱分局怎麼能這樣辦案?那天抓的那瘦猴現在植物人了,居然就說這案子破了,罪犯畏罪自殺,今天就要咱交結案報告了!」
崔健有首歌,歌詞最後一句: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八戒應了一聲:「好嘞!」便靈活地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鍾大隊臉色也不好看起來:「作案動機你等他活過來自己去問就是了,入室盜竊被人發現,殺人滅口。」
很可怕的是,我居然臉紅了;傻傻地,我把臉往古倩臉上蹭去,我的嘴唇對上了古倩的嘴唇,古倩嘴角往上揚著,閉上了眼睛……
何隊說:「有苦衷?有苦衷就不要穿這套警服!」
古倩笑了,說:「死胖子,少來,好說歹說我也是省大學生橡皮艇隊的運動員,國家二級呢!」
小軍對我露出個看大猩猩的表情,說:「我還覺得你肩比我寬呢!」
兩人走的時候,鍾大隊是二級警督,工資三百二十七;何隊是一級警督,工資三百八(何隊工齡長)。那時候豬肉三塊一斤,孩子的學雜費四十幾塊一學期。在外面下趟館子。有個五六十,可以吃個大飽飯。兩人被追封為烈士,家屬一人體恤了三千五百塊錢,和一個材質不過是個鐵片的獎章。
小軍和八戒連忙攔住她,說:「邵波不是剛睡醒嗎?迷迷糊糊的還不是很清醒,胡說了啥你這麼計較幹嘛呢?」
快凌晨一點時,場子里也冷清下來。哥幾個都上了五樓,這幾天事太多,也難得一晚上風平浪靜,都乖乖地去房間里看電視、討論國家大事和場子里命案了。我叫上八戒和小軍,說:「咱去一號房還看看吧。」
古倩立馬嘴角開始發顫,哆嗦了幾下,似乎想說些啥,還沒開口,眼睛居然就紅了,忽地站起來,就往外面跑去。
我們互相看著對方,都沒有說話。八戒和小軍也表情嚴肅,估計腦子裡也和我一樣,想著同樣的問題。
古倩沒有看我,繼續喃喃地,如自言自語般說道:「我願拋棄我那舒適的鳥籠,化為滾滾紅塵中的一顆飛沙,隨風……飄就飄吧!」
我沉默下來,電話那頭何隊也沒了聲音,只是呼呼地喘著粗氣。
我把手電筒晃下來,看我們腳部的牆壁,果然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剛糊上去的洞。顯現在我們腳底,我用鞋對著那洞踹去,洞上糊的麵粉便開始摔落。我又連著踹了幾腳,纏可很無奈的是,我和古倩兩人擠在一起,腳踹不開,使不上勁。
我用手在榻榻米的木板上敲了敲,可以肯定裏面是空心!然後我拿出一片鑰匙,插到木板之間的小縫裡,把木板一塊塊往上挑。一塊……兩塊……三塊……挑到最左邊倒數第三塊木板時,木板真的被我挑得往上翹了起來。八戒和小軍見狀,忙上前用指甲摳住,往上一抬,那一長條木板居然被挑了起來,而再往左的另外兩塊木板,也直接被抬了起來。一個寬四十公分,長一米四五的黑洞顯現了出來。
我一聽,也愣住了,追問道:「那鍾大隊怎麼說?」
三個人正互相瞪著,一號房門打開了,居然是古倩,嬉皮笑臉地沖了進來,說:「嘿!我上樓一問你們三位大哥在哪?全場子人都知道你們在這一號房裡破案哦!」
鍾大隊又對著我點了點頭,說:「邵波,你陪何隊他們好好吃,老哥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了。」說完鍾大隊一轉身,往包房外走去。
然後就聽見古倩「哎呀」一聲。我急了,三下兩下也往那小洞里鑽,居然也鑽了進去,然後我用雙腿探探左右,兩條腿都可以夠著兩邊,便用雙腿頂著左右,身子一用力,整個人就進了煙道,並直接用雙手左右支撐住,免得掉下去,壓著古倩。
古倩沖我笑笑,然後雙肘撐地,繼續把身子往裡放。我跟著往前面移。估摸著古倩要整個身子往下跳了,卻見她又停住在那裡,然後冷不丁地、不合時宜地對我說:「邵波,我喜歡你。」說完,沒等我反應過來,便從我手裡接過手電筒,鬆手跳了下去。
古倩一聽我說起一號房,便來了興趣,說:「去找線索嗎?也帶我過去看看,見識見識吧!」
我沖古倩笑笑,然後對八戒和小軍說:「一號房沒客人了吧?跟我進去辦點正事!」
小軍就在外面問:「有啥發現嗎?」然後扔了個火機給我。
還沒往下移,下面手電筒便照了https://read.99csw.com上來,古倩在下面笑著說:「看來你也還緊張我咯。」
那天睡到中午就被叫醒,建雄組織咱幾個經理開了個會,無非是對於建偉哥的不幸進行了官方的宣布與通知,然後要大家不用人心惶惶,照常好好工作就是了。
那趟雲南之行,抓捕毒販劉偉明,非常順利。盯梢兩天,確定了大毒販的位置,協同當地公安,一網打盡。三人很是開心,開著車,帶著唯一一個需要回某城結案的犯人,往回開。
我便愣了,說:「我有啥好羡慕的啊?」
八戒說:「我鑽進去看看裏面的情況吧。」
兩人的屍體是在雲南火化的,黑貓和後來趕過去的一位副局,坐著火車,捧回兩個骨灰盒。靈堂設在分局院里,所以我只能遠遠地瞻仰。我想象不出那麼兩個活生生的、大塊頭的漢子,那麼小小的兩個盒子怎麼能夠盛下。
「小妹姐是誰?」古倩一下緊張了起來。
倆人便進了包房,裏面何隊皺著眉,叼根煙看我們進房,便把頭扭到一邊,不看鍾大隊。
古倩說:「行啊!我無所謂呢!反正我每天都像這樣,關在這麼個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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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隊一米七六,戴個眼鏡,瘦瘦高高,籃球打得很棒。從民警做起,一直做到副大隊長,在副職上一干就是7年。工作任勞任怨,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對得起良心,對得起金色盾牌,就算哪天死了,也終歸坦蕩過了。」
至此,鍾大隊的家屬才算得到了個好的結果,也算讓九泉下的鍾大隊能夠欣慰。

32

那晚是我最後一次看到鍾大隊和何隊。寫這個文字,雖然上了一些色彩,但每次打到「鍾大隊」和「何隊」這幾個字時,心裏還是隱隱地難受。這個世界對英雄是如何定義,沒有權威的條文,就算有,我也並不知曉。但在我腦海里,浩氣長存的,卻永遠是鍾大隊和何隊。
我倆靠著車門,並排站著,看著遠處在海水裡快活著的兩條美男魚。古侍對我說:「邵波,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羡慕你?」
古倩笑笑,望著遠處的海,說:「市政府里那麼多幹部家庭的孩子,和你我年紀相仿的不少吧,也都進了政府部門上班。幾年下來,一個個風華正茂的孩子,都被報紙和大茶杯給毒害得老去了,那種滋味,你應該懂吧!」
古倩就急了,說:「誰要你們陪了,你邵波覺得我過來找你就是為了要你們陪我玩?要陪我玩的人多了去了。」
那一會,我也到了地面,抬頭看上面的八戒,手電筒照著那顆圓乎乎的腦袋,顯得很是詭異和好笑。我應了聲:「都沒事!」
八戒說:「你們還敢威脅我,得!我現在出去把小軍滅了口,把這洞給你們糊上,你們就在裏面冒充楊過和楊大姑媽得了!」
我們快四點上的車,回到火龍城。上到五樓開了個房間,各自沖沖洗洗。
然後古倩表情又認真了,說:「邵波,其實我剛和八戒隨的是真的,我每天就像這樣,生活在一個這麼大的小格子里,手腳都伸不直,就這麼壓抑地過著。」
就像鍾大隊和何隊的故事,擱在這個年代,是不是背後會被人罵傻呢?
見古倩進來,八戒和小軍忙伸手把那三條木板重新蓋上。我也忙轉過去迎著古倩,攔住她望向隔間的目光:「古大小姐,你還真這麼半夜跑出來了?」
還沒出昆明市,路邊就遇到一起首飾店的劫案。鍾大隊和何隊要黑貓在車裡看著犯人,他倆拔出槍,下車沖入了現場。進去后,就再也沒有出來。何隊是被一槍打中了頭部,子彈從左眼穿了進去,後腦出來,遺物里那副黑邊的眼鏡,鏡片是碎的,沾滿了血。
正鬱悶中,上面的八戒又說話了:「喂!樓下的兩位,要不我們玩個中獎遊戲吧,我現在閉上眼睛吐口水,看吐中你們兩個中的哪一個。」
這時火機滅了,再打也打不著,應該是燒化了裏面的啥玩意。我沖外面的八戒他們喊道:「扔火機進來。」
想到這,我心裏開始有點發毛,為這個洞的發現,並且可以肯定:兇手並不是從窗口進到房間的,而是事先就躲在包房裡的。可又一個問題出現了——他是如何未卜先知地斷定劉科會喝醉呢?又或者,就算事先有同夥故意灌醉劉科,可劉科會不會留在包房裡休息,也並不是定數啊?
而這時,很明顯在對我示好的——這面前的古倩,卻是這麼真實地站在我面前。我甚至可以肯定,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摟住她的腰,然後……
一行四人,下樓往一號房走去。九九藏書

35

開完會建雄還叫我聊了一些,還是圍繞建偉哥的死,胡亂說了些啥沒中心的話。
小軍也從隔間里出來,說:「我和八戒就不當電燈泡了,你和邵波去鴛鴦戲水吧!」
我又看了看下面,然後對八戒說:「你現在下到一樓,這位置應該是廚房,你看看在外面能不能把這洞給弄開。」
我再次愣住。真正認識她,也就這麼幾個小時,而這丫頭這舉動,讓我很是受寵一般。
多希望,那孩子會永遠記得自己的父親,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也希望,那孩子在長大后,會驕傲地跟人說:我姓何!
小軍便脫衣服,說:「我下去看看吧!」
對錶哥的懷疑,便到此為止。其一,建偉哥被刺他沒有作案時間;其二,殺劉科他沒有任何作案動機,唯一有的可能是劉科看見他翻進場子,可也沒必要殺人滅口,隨便找個借口,就說是場子里檢查空調,也可以忽悠劉科。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已經被我知道了劉科死的時候,他從后牆翻進了二樓。在被我知情后,他並沒有立馬離開火龍城遠走高飛,這點完全證明了他的清白。
「換個方式?」古倩的神色黯淡下柬,「邵波!就像你們經常叫我的——古大小姐,誰讓我是古大小姐呢?」
一旁的古倩說話了:「要不我來試試?」
到海灘已經兩點了。遠處的燈塔閃啊閃的,偶爾經過的船憨厚地發出長鳴聲。八戒和小軍兩個很是興奮,先下了車,迅速地脫得剩條褲衩(那年代還不流行泳褲,都是一條底褲闖天下,女性也就穿個小背心,一條球褲之類的短褲下水,也就是說,那年月在海灘看到的風光,很是原生態。泳衣能攔住該攔住的東西不暴露,也坦然地暴露著該暴露的性感。而那年月女性游泳的小背心和球褲,卻是時不時可以讓你看到啥迷人的風光,甚至包括白色的背心濕了后的風光……),然後兩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打鬧著,如兩個孩子般,奔向了大海。
而我身邊的古倩,居然一轉身,站到我面前,臉和我的臉只隔上幾十公分的距離,說:「要不,你帶著我一起滾滾紅塵吧!」
「那你可以選擇換個方式生活啊?」我說。
八戒吐吐舌頭,說:「古大小姐,您老真瘋狂!」
鍾大隊是被那六個劫匪活活打死的,大腿和右手各中了一槍,然後劫匪把鍾大隊拖進他們劫持了人質,和警方對峙的現場。劫匪對著外圍的公安窮凶極惡地吼著:「不答應我們條件,我們就宰了這個幹部。」
我也扭頭看向古倩,風把她的長發掠起,露出她雪白的頸子,我清楚地看到,她右邊的耳垂下方,有一顆小小的黑痣。我也微微地笑,望著古倩的眼睛,說:「確實好舒服的風!」
多言:
說實話,年輕真好。那些年月里,人像上了發條的鐵皮青蛙吧,精力多得用不完,一晚上不睡,第二天還能正常上班和耍玩。擱在現在——快二十年後的今天,就上周吧,我和小軍、八戒以及另外一個朋友,打個撲克打到凌晨六點,鬍子都長得像個野人且不說,一晚上紅牛喝了差不多一箱,出茶館看著太陽,居然還都犯起噁心來。身體已經不是當年那不用上油的齒輪了。
我沒有應他,把火機打著,然後對著那新糊上的麵粉牆用力一掌推了上去,嘩啦啦地,一個一肩寬的窟窿便顯現在我面前。
何隊聽了揮了揮手,直接喊起鍾大隊的名字來:場「鍾宇!你都這樣把案子定了下來,咱有啥好說的。我就想問問你,這樣結案你對不對得起你進警隊發的誓言,對不對得起你頭上戴著的國徽!」
煙道里還是很嗆的氣味,然後就是我身上的酒味,再然後就是古倩呼吸的味道,撲到我臉上。我終於沒有忍住,伸出手,把面前的古倩給抱了個滿懷,古倩順從地也往我身上靠了上來,手電筒便掉到了地上。依稀感覺我胸前,古倩臉對著的位置,濕漉漉起來。我便扶起吉倩的臉,這丫頭臉上黑糊糊的,居然還真掛了兩行淚。我輕聲喊了一聲:「古倩!」
也就是這些沒中心的話,讓我從前晚的甜蜜印記中降落到了地面。下到二樓,我便給何隊打了個傳呼,想打聽打聽何隊那邊案子進展的情況。
八戒吐吐舌頭。
我伸腿往裡面跨,古倩卻在後面拉著我胳膊說了句:「小心點!」
說完便往裡面鑽。我也沒攔,只是跟著她後面進去,說:「那你小心點。」
八戒便跑出去找了個手電筒過來,照到了那個黑洞。洞不大,但一個不是很粗壯的人鑽進去,再鑽出來的大小還是夠的。
之前我們一干政府部門的子read.99csw.com女,玩笑中時不時有一句話:想火箭速度往上走,待嫁的古大小姐在向你招手。
到晚飯時,何隊給我發了我們常去的飯店包房號到我的傳呼上,我出門叫了個摩托車。
何隊聽了,臉色就變了,忽地站起來,衝著鍾大隊手一揮:「行了行了!姓鍾的,你少廢話了,昨天早上新來實習的那小伙,你給他說的那話,我真應該拿個錄音機給你錄下來,你冠冕堂皇地不是對人家說了嗎——做刑警,就是要讓每一個違反了法律的都繩之以法,讓每一個守法的人,都不被罪犯們傷害到。反正,這案子有我何俊倫在的一天,我就要查到底。」
我坐起來,衝著他倆喝道:「給我留下,現在幾點了?」
說完一扭頭,對我說:「邵波,今晚咱好好來一口,反正老哥我認死理,我不懂變通,今晚咱就好好變通一次,不喝醉就不走。」
古倩臉就紅了,對小軍揚起了拳頭,說:「別胡說,人家邵波是不是有女朋友咱都還不知道,讓人家女朋友聽著你這胡話,可就饒不了我了!」
八戒說:「我可以證明!邵波沒有女朋友,他除了和小妹姐關係好一點,也就沒啥願意說幾句話的異性了!」
我吸了口冷氣,把火機伸進去看了看,居然是從一樓可以一直通到樓頂的一個煙道。撲鼻而來的也是一股很噁心的油膩的氣味。
說完,古倩扭頭,古靈精怪地笑笑,說:「這是我寫的小詩,不錯吧!」
這一晚上,古倩對我很好,或者說叫很曖昧。到她洗完澡,便也說要回去了,補個覺,還要上班。我送她到市委大院,臨走時古倩把頭湊到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和你在一起覺得很開心。」然後笑得像個瘋婆子一樣,似乎得到了啥天大的好處般,提著那濕漉漉的衣服,下車往自家樓跑了過去。
何隊聲音大了起來:「那作案動機呢?」
八戒說:「那可不行,你古大小姐金枝玉葉,萬一裏面躲了七八個色狼,等你下去,一人摸上你一把,咱可擔當不起。」
一直到千禧年吧,嫂子家情況才好點。和我父親有過節的那位。當時已經在省廳了,他並沒有忘記鍾大隊,也沒有忘記嫂子他們的艱難。那年他給嫂子打去電話,說:「你家大的我記得現在應該也快大學畢業了吧,畢業后讓他拿著學校的介紹信直接來省廳找我。」
海風輕輕吹來,吹到我臉上,也吹過古倩的臉龐。古倩扭頭看著我,微微笑著,說:「好舒服的海風啊!」

31

八戒從隔間里探出頭來,說:「古大小姐,你不會真要這麼大半夜去海邊游泳吧?」
我說:「何隊要我過來的。」
鍾大隊的妻子後來過得很艱難。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1994年在單位下崗時,單位也沒有考慮她的丈夫曾經為這個世界付出過什麼。1997年郊區納入市區時,鍾大隊的那一捧骨灰所埋葬的地方,也推為了平地。據說那年。嫂子帶著兩個才十六七歲的孩子,跪在分局門口嗷嗷大哭,分局大老闆親自下來,把他們扶進辦公室。然後全局湊錢,給鍾大隊在市殯儀館的後山上買了個小格子,樹了塊碑。
我不知道怎麼應對,兩人又都沉默了下來。
我應了聲。
黑貓安慰道:「何隊,鍾大隊也是有苦衷的啊!上頭對這案子的意思,全局裡都知道。」
放下話筒,我再次徑直往一號房走去,但那個下午,居然一號房裡有客人在。
在飯店大門口我碰到了鍾大隊,鍾大隊說:「邵波你咋過來了?」
我裝上古倩、八戒和小軍,一行四人,浩浩蕩蕩地在半夜快兩點時往海灘開去。
我笑笑,說:「算是吧。」
我也覺得自己那話說重了,可當著小軍和八戒,又似乎拉不下這面子,見他倆在安慰古倩,便站起來說:「行了行了,帶你一起去一號房看個小秘密總好了吧。」
一聽這話,我就有點來火了,沖她說:「古大小姐,那你找那多了去的人玩去,咱不稀罕你個啥!」
一聽她還在笑著,我便鬆了口氣,用手腳支撐替換者,往下慢慢移去。上面洞里就探出八戒巨大的腦袋,說:「沒啥事吧?」
世界一下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和古倩面對面地擠著。古倩臉上黑糊糊的一塊煙灰,但還是很得意的衷情,說:「我們現在完完全全是相依為命了。」
建雄哥的車鑰匙還在我手上,我去到吧台,沒有給建雄打電話,只打給了莎姐,問她建雄哥晚上還要不要用車,莎姐說:「不用,建雄哥都已經睡了!」然後叮囑我,如果要把車開出去,別開遠了,路上也小心點。
鍾大隊一米八五,臉上https://read.99csw.com坑坑窪窪,但儀錶依然堂堂。回憶中,他昂首挺胸的模樣,大踏步的步子,始終讓我覺得,我只是他身後的小跟班。鍾大隊以前是郵電局保衛科的,30出頭時調到市局,進了刑警隊,從一個普通的小刑警,一直干到刑警隊大隊長。某市連壞搶劫殺人案的兇手劉大彪,就是他一個人徒手擒拿的。鍾大隊離開這個世界時,才41歲,從警剛好十年。
鍾大隊報直白地對何隊說:「老何,這案子結了就結了,咱也算儘力了,能這樣交了這份差事,你還要怎麼樣呢?」
我忙爬出了榻榻米,狠狠地喘了兩口氣,給他們說了在裏面的發現,他們也都探頭往裡面看,但黑糊糊的,看不出個究竟。
這話似乎刺痛了鍾大隊的神經,鍾大隊像個泄氣的皮球一般,往凳子上狠狠靠了上去,然後語氣溫和下來,說:「老何,我進刑警隊時就是跟的你,你是我師父,可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個副,我卻已經早升了正科嗎?還不是因為你這壞毛病,鑽牛角尖,認死理。不止這一次,上次那碎屍的,那老婆都已經招了,你非得要較勁說她一個女人,怎麼有力氣把那個一兩百斤的男人給碎了,結果呢?你查了半個月,拖著結不了案,最後得到的結論還不是那女人用了個鋸條。老何,有時候把心放寬點,咱只是打份工,上個班,沒必要較勁太多。」
我說:「你就在這看看一會電視吧!我們忙完正事了再過來陪你玩。」
那晚回到火龍城已經九點多了,帶著一身酒氣,直接到房間里躺下,呼呼睡了幾個小時,居然又是被人叫醒。我迷迷瞪瞪睜開跟睛,居然又是古倩,正趴在床邊露出那副很是得意且天真的表情。她身後是八戒和小軍,估摸是這兩個壞胚把古倩帶上樓的。見我醒了,使說:「得!人給你交了一個活的,咱倆就迴避下,表哥他們還在宵夜攤上等我們喝酒呢!」
我對他搖搖手,說:「還是我進去吧,你肩太寬,恐怕鑽不進去。」
我們又把那三塊木板移開,下面依然是黑乎乎的洞口。古倩站旁邊也不多事,看著表情嚴肅的我們仨。
鍾大隊說:「過來一起聊下也好,也都清晰一下這結果。」
這時腳下稀稀拉拉地有了響動,八戒的聲音在腳底那洞外傳米:「好兄弟!好妹子!別害怕!八戒叔叔和小軍哥救你們來咯!」
而何隊的妻子,在何隊離開這個世界不到半年時,就風風光光地嫁給了市外貿局的某位——一個也是喪妻的公務員。何隊的兒子,也從那以後,被改了姓。
何隊還是嗓門大大的,震得我耳膜發顫:「他?他能怎麼說?他和咱分局大老闆還不是穿一條褲子,大老闆找他聊了半個小時,他就火急火燎地要黑貓寫結案報告。我和黑貓說這案子是不是還要再看看,你猜他怎麼說?他說看什麼看?要你們咋做就咋做!」
表哥並沒有如我意料中的匆匆忙忙地離開火龍城,事實上,他並沒有一點要離開火龍城的意向。那天晚上,據後來八戒說:「表哥從五樓下來,就一直坐在二樓吧台前的沙發上,叼著煙看人來人往,一直看到客人都散去。還拖著八戒說自己要戒酒,說這酒不是啥好東西!」
古倩說:「現在兩點了,要不我怎麼能跑出來?」
古倩破涕為笑,還對著八戒和小軍做了個鬼臉,好像奸計得逞一般。
他娘的,確實有飛機……
古倩說:「去啊!要不我還提個袋子幹嗎?」
三個人都愣在那裡,看著那洞,陷入了沉默。榻榻米有近兩尺高,通過這個洞,完全可以讓一個成年男性鑽進去,並在裏面寬敞地躺下。也就是說:如果有人在劉科他們進入包房前,就躺在裏面,再到客人都走了后,鑽出來殺了劉科,重新又躲進洞里,完全有可能。並且,因為之前誰也沒有注意榻榻米,那麼,兇手在劉科屍體被抬走後,甚至在咱這種娛樂場所里最為清淡的次日上午,鑽出來,瞅個機會,大搖大擺地離開火龍城,也完全有可能。
八戒說:「小妹姐就是咱小妹姐啊!你想認識下也可以,不過她年紀可以做邵波的媽罷了。」
警方沖入現場看到鍾大隊時,只能依稀分辨出血泊中的那一身警服,鍾大隊鼻扎、耳朵、嘴裏,都是血,送到醫院搶救,卻早已停止了呼吸。在場的包括雲南公安廳的某些領導,全部都摘下大蓋帽,對著鍾大隊的屍體敬禮。
年代似乎確實不同了,當年那些比歹徒更玩命的熱血警察們,是不是也終於鉛華逝去了呢?
何隊才把臉轉過來:「鍾隊,兇手是不是還在逍遙咱先不說,你就自己捧著良心說說,這案子推到醫院里躺著的那位身上,是不是草率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