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明天要去一趟西街碼頭。」

「怎麼來的？」

「成。」

在空曠陰鬱的房間里，絕望和悲傷伴隨著黑夜的寂寥一起襲來，魏如風掛上電話，咬著自己的拳頭，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斷線時「嘟」的那一聲是凄涼的回應，往往會格外讓人失落，所以每次都是夏如畫先掛，由魏如風來承擔起這種小小的寂寞。

魏如風細碎的叮囑讓夏如畫感到窩心，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心底里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哀傷。

程豪乾脆地掛了電話，屋裡安靜了下來，魏如風握著發出忙音的聽筒，一動不動地呆坐著。老鍾走過去，從他手裡接過聽筒，掛在電話上說：「你今天晚上就睡這兒吧，明天我聯繫你。」

程豪的語氣並沒有什麼特別，魏如風以不變應萬變，一個字都不多說。他看向老鍾，老鍾似笑非笑地把一張褶皺的紙條放在了他手裡。

「那就好，明天晚上你沒什麼事吧？我有東西要進來，你去接一下。」

「對了，如風啊，我記得我沒少給你錢啊，你怎麼才買『天河號』三等艙的船票？過日子不用那麼省，你姐身體不好，受得了嗎？」

「啊，這樣啊……」夏如畫稍稍鬆了口氣，「不會太久九九藏書吧。」

魏如風聽著夏如畫的哭訴，心裏就像被刀割一樣的疼，他掩飾住慌亂起伏的呼吸，沉聲說：「怕什麼，我這不是沒事嗎。」

「應承一下，咱們要走了，不能出差池。」魏如風晦澀地說。

程豪頓了頓，魏如風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他產生了很不好的預感，因而分外緊張。

「如風……」

路上他不動聲色地問：「鍾叔，這麼晚怎麼來我這兒了，晚上要接貨？」

程豪握緊了手，鮮艷的花朵頓時被他捏碎，花瓣衰敗在他的掌心，紅得觸目驚心。

魏如風慌亂地解釋還沒說完就被程豪打斷了，他彷彿一切成竹在胸，並不在意地說：「如風，你不用說什麼。明天你去西街碼頭接貨，老規矩，老鍾會提前一點告訴你庫號。這次只去你一個人，消息也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如果明天一切順利，那麼不用你說，我只當這張紙條沒存在過。如果明天出了問題，那麼……」

「程總找你。」老鍾簡單地回答。

看清那紙條的時候，魏如風的臉刷一下白了，那是從報紙里掉出來的寫著葉向榮電話的紙條，是夏如畫與葉向榮聯繫的鐵證，他不知道怎麼竟然會在老鍾手裡。

「那，明天見。read.99csw.com」

老鍾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那畫面太過詭異，這樣的程豪讓他畏懼。

魏如風不解地看向老鍾，老鍾也不理他，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遞給了他。

那批貨在手裡越捂越熱，而東歌內部依然撲朔迷離，程豪因此走下了這看似兇險實則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一步棋。他讓魏如風單獨去接這批走私LSD，如果他真是警方的卧底，那麼只要把夏如麗握在手裡他絕對不會輕舉妄動。如果他不是警方的卧底，那麼真正的卧底也絕不會得到這批貨的消息，而把貨安置妥當之後，所有證據都會隨之消失，到那時程豪金盆洗手，不管誰是卧底，程豪都不怕了。

魏如風心裏一直緊繃的弦在那一刻驟然斷開，他頹然地坐在凳子上，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老鍾很佩服程豪，現在事情的發展和他的計劃一模一樣。發現那張寫著葉向榮名字的紙條時，老鍾主張以防萬一幹掉魏如風，就像當年阿福一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接滅口。程豪卻不贊成，他一邊放任魏如風和夏如畫逍遙，一邊暗自跟蹤調查他們。在這段時間里，除了得知他們要逃走外，並沒有發現他們和警方有什麼聯繫。他比老鍾謹慎很多，於是他想到read.99csw.com另一種可能，魏如風並沒有替警察做事。如果輕易處置了魏如風，那麼警方真正的卧底就潛伏了下來。

「讓老鍾把那張紙給你。」

「如風……」

「什麼事？」

「我明天給你煎小糖餅吧，你可一定要回來吃飯啊。」

「如風……」

「不會太久的，放心。」

魏如風站起身，他咬住嘴唇，拚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直到他的手不再發抖，他才拿起電話，給夏如畫撥了過去。

魏如風沒再吭聲，濱哥剛跟他說程豪不在海平，現在老鍾卻說程豪找他，雖然不知道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可以肯定，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魏如風看著窗外，額上除了一層薄汗。

「還成。」魏如風冷靜地說。

「那我在家等你。」

「有點事要緊急打理一下，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老鍾領著魏如風直接上樓去程豪的辦公室，進門前魏如風暗暗吸了口氣，他握住門把，往裡推開，然而讓他驚訝的是，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程豪並沒出現。

魏如風接過電話，程豪徐緩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了出來：「如風，休息的怎麼樣啊？傷好了嗎？」

「睡吧。」

夏如畫是帶著哭腔接起電話的，她聽到魏如風的聲音馬上抽泣起來：「你去九_九_藏_書哪兒了呀？我看你半天不上來，下樓找了你一大圈，可是根本找不到你。我不敢亂跑，怕你給我打電話，可是又擔心你，我就一直樓上樓下地跑……如風，你嚇死我了……」

「唔？」

魏如風跟著老鍾上了車，車上還有兩個眼生的人，魏如風坐在後座，被他們夾在中間。

「程總，這是個誤會，我沒有對外面說過什麼，他……」

「為了夏如畫，他為了夏如畫什麼都肯干。」程豪撫摸著桌子上的插花說，「這就是我為什麼愛用這些小孩子，他們的目的單純，優點和缺點一目了然，腦子裡充滿了幻想，貪戀愛情，貪戀虛榮，貪戀不屬於他們的世界。嘗到一點甜頭就再也放不下，憑著小聰明就以為什麼都可以做到，而到最後，不過是在我手心裏轉了個圈。」

「啊？」

「唔……」

「沒什麼……」夏如畫不想掛上電話，她貪戀魏如風的溫暖，哪怕什麼都不說，僅僅知道他還好好的在另一邊。

老鍾開始還覺得程豪這個做法太過大胆，而程豪的一句話就解除了他的懷疑。程豪隱隱笑著說：「你還記得魏如風是怎麼來東歌的嗎？」

夏如畫頓時叉緊張起來，魏如風的「有事」一直諱莫如深，是夏如畫心底的頑疾。

魏如風的呼吸九_九_藏_書一下子停滯了，他感覺眼前一片朦朧，淚水順著眼角緩緩滑落，他深吸了一口氣說：「夏如畫，我愛你！」

「等著你明天的好消息，我的人就在你們樓下呢，一切順利的話，他可以開車送你姐去碼頭。」

「去那幹什麼？」

「你先掛吧。」

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和夏如畫就可以離開海平去過只屬於他們的生活了。然而這短短的距離卻橫著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程豪擺在他面前一道沒有選擇的選擇題。事到如今，魏如風已經無法後退，只能前進。他難以預知以後會怎麼樣，他只知道，如果明天他順利地接過那批貨，夏如畫就是安全的，僅憑這一點，已經足夠他下決心了。

老鍾從外面掩上門，他沒有把魏如風反鎖住，程豪跟他說過，沒必要那樣，魏如風一定不會跑。

「嗯。」夏如畫吸著鼻子說，「你幹什麼去了？什麼時候回來啊？」

「唔。」

「嗯，你好好睡覺去吧，別亂想，咱們明天還要走遠路呢。」

夏如畫細聲細氣的聲音煎熬著魏如風的神經，他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

「你……你放過我姐！」魏如風懇切地求程豪。

老鍾走了后，程豪的辦公室里只剩下了魏如風一個人，他縮在程豪常坐的沙發里，獃獃地凝望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