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爭執引來路人的注視，濱哥稍稍鬆了點勁，拽著夏如畫往另一邊走。夏如畫被他拖著，剛要奮力掙開，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夏如畫回過頭，看見阿九站在他們身後，阿九笑著跟濱哥打了個招呼說：「濱哥，你放開她吧。不要緊的。」

夏如畫坐在窗口望著，她一宿都沒合眼，興奮、緊張和懼怕混合成了莫名的情緒，攪亂了她的心。她的右眼帶著眼角的那顆痣一起不停地跳。老人們常說右眼跳災，夏如畫覺得隱隱宣告著不詳。

「你知道上哪兒找他去！」濱哥不以為然地輕笑著說。

「你別說，他這回真差點害了你爸！現在走出來了，我也不怕和你說，他指不定就是警察那邊派來的！他丟的那張紙條上，寫的就是辦你爸的那個警察的名字和電話！」老鍾憤憤地說。

「嗯！」夏如畫欣喜地說。

阿九回頭看著她，夏如畫的目光清澈見底，滿是信任和懇求，阿九遲疑了一下，緩緩點點頭說：「好吧，但是不能停啊。只路過！」

「我知道！他就在西街碼頭！你放開我！」

「呵呵，這女孩大了，果然是男朋友比親爹重要，你怎麼都不問問，他沒把你爸怎麼樣？」

「你別開玩笑……」

越這樣琢磨，她越心裏發慌，無數壞的可能浮現出來，走私、犯罪、流亡每一件事都讓她膽戰心驚。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就像在心口上系了根繩子，既無法鬆口氣，又不是完全沉底。時鐘指向4點的時候她再也坐不住，她把晚上的行李歸攏放在了門口，環視了屋子一圈，打開門隻身去了東歌夜總會。

「魏如風呢？他來了嗎？」程秀秀期盼地站起身說。

老鍾拍拍她的肩膀說：「你常和魏如風一起，他什麼樣，你應該比我清楚吧？他在東rｅａd.9９csｗ•ｃom歌待這麼些年，程總和你，包括這些兄弟都沒虧待過他，可他還是只認他自己的一條道，從來沒把東歌，把咱們放在心裡。不是我說，秀秀，你別對他太上心了，要不等到將來，你恨他都恨不夠。」

「能幫我叫他出來嗎。」夏如畫著急地說，她一定要攔住魏如風，不能讓他再去以身試法。

夏如畫上了車，阿九也不點火，只是開著車窗抽煙，夏如畫靠在座椅上，有些緊張地問：「阿九，如風還跟你說什麼了沒？他這次去危險不危險？」

阿九發動汽車，夏如畫安心地說：「謝謝你了！」

「沒有。」

濱哥朝東歌點點下巴，夏如畫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魏如風果然是來東歌了，那麼他去西街碼頭絕對不是應承，而是又被程豪派去接貨了！

夏如畫心裏一顫，猛地抬起頭，定定地望著阿九，阿九暗暗向她使了個眼色。夏如畫不由得朝阿九身邊靠近了一些。

老鍾的話讓程秀秀有點害臊，她別過臉說：「我爸還能怕了他。」

「不行！你知道他在哪兒呢你就要去？他現在在跟貨！要是他真是卧底，你就等於去自投羅網！」

老鍾的話還沒說完就停住了，他感覺到一絲金屬詭異地冰冷感貼住了他的耳後，老鍾難以置信地透過後視鏡看著程秀秀，程秀秀喘著氣，顫顫地舉著一把槍抵住了他的腦袋。

「秀秀，再不走可就趕不上飛機了。」老鍾指指表說。

「那就不趕了！他不來，我不走！」程秀秀紅著眼睛說。

老鍾手一動，方向盤差點偏了，他急打了輪說：「秀秀！你鬧什麼呢！這是在路上，你還要不要命了！」

「他不在。」濱哥搖搖頭說。

「沒事，你放心吧。」

老鍾敲門走了進來，https://read.99csw.com不動聲色地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說：「秀秀，到點了，咱們該出發了。」

「鍾叔，我這是真傢伙！我爸臨走前給我的，讓我帶著以防萬一。你帶我去見他，這槍到機場就鎖在後備箱里，我不會跟我爸提一句。今天要是見不到魏如風，咱們就豁在這了，你看著辦吧！」

「他明明答應了我的！為什麼不來？」程秀秀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怎麼站在這兒？來找他？」

夏如畫覺得事情並不像魏如風電話里說的那麼簡單，要不然他怎麼可能不跟自己打個招呼就一走了之？她想一定是東歌那邊出了什麼事，可是究竟是什麼事這樣著急讓魏如風回去，她又猜不透。

「剛走。」

老鍾和程秀秀一起走出了東歌，他們沒讓人送，老鍾自己開車，程秀秀坐在後面，並沒有再提要等魏如風的事。老鍾稍稍踏實下了心，不時從後視鏡看程秀秀。

阿九送夏如畫回到了他們住的樓房，夏如畫上去拿行李，她早收拾好了，東西也不多，她和魏如風一人就一個包，很快就拿了下來。阿九在樓下抽煙，夏如畫叫他開後備箱，喊了兩聲他都沒有答應。夏如畫一直走到他跟前他才反應過來，忙接過她手裡的包，哼哈的客套著，可總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濱哥猶豫著漸漸鬆開了手，夏如畫忙握緊自己的手腕後退一步，謹慎地看著他。阿九接著對濱哥說：「你忙你的去吧，這裏我看著。」

「沒什麼，有你爸在，他能怎麼著？」老鍾避重就輕地說。

「啊？你們在祁家灣上船吧？」阿九不明所以地說。

「鍾叔，你知道魏如風在哪對不對，你帶我去見他！」程秀秀緊緊抓住老鍾的胳膊說。

濱哥狐疑地看著他們，沉吟了一會兒說https://read.99csw.com：「那好吧，小心別壞事！」

程秀秀聽得一片心涼，她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嚴重，她是了解她爸爸的，程豪做事一向縝密謹慎，即便這次魏如風沒處差錯，單憑那張紙條，程豪也不會輕易放過他，以免留下後患。但她相信魏如風，她不願意承認那個在血腥中捂住她的眼睛、著火時保護著她、為她爸爸挨過一刀的她一直全心愛戀的人會徹底背叛他們。

夏如畫這才真正放下了心，她相信魏如風不會輕易和別人說他們逃跑的事的，阿九既然知道，就說明是魏如風親口託付的。

就這樣一直等到中午，夏如畫感到餓了才想起來答應給魏如風做糖餅，她煎了好幾份，擺在桌子上微微冒著熱氣，可卻一口吃不下去。魏如風依然沒有消息，夏如畫也聯繫不上他，他昨晚走得匆忙，手機都沒帶上。

老鍾開著車繞過市區直奔西街碼頭，而此刻葉向榮帶著刑警隊員也正在奔赴西街碼頭的路上，冷靜守候了幾個月，他終於得到了1149的確切消息，電話中1149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激動，甚至聽起來有些發顫，他的話語依舊簡單，但卻有著一錘定音的堅定：快速封鎖西街碼頭！

夏如畫怔了怔說：「可如風他現在去西街了啊，你們東歌不是有事嗎？」

阿九沒有多說，夏如畫隔了會兒又囁嚅地說：「那……你能不能帶我去趟西街碼頭？」

程秀秀聽完老鍾的話，突然覺得他彷彿隱瞞了什麼，心裏一緊，眼淚都停住了。她也不抬頭，就趴在自己胳膊上說：「鍾叔，他是不是真的做了對不起咱們的事？」

「如風……跟你說了什麼？」夏如畫上車就問。

天色已經漸漸變暗，汽車飛馳而去，夏如畫望向窗外，遠處的雲彩和煙霧纏繞在一起，九*九*藏*書分辨不清。東歌夜總會的霓虹燈在這燈紅酒綠的街區上獨自雍容，它遮住了天邊隱隱的那一抹白，更加輝映出黑夜的墨色。夏如畫暗暗祈禱，她和魏如風能夠一起度過在海平的最後一夜，在其他城市迎接新的光明。

「你先收拾一下，出來再說。」老鍾眨眨眼，拉開了房門站在一旁等著程秀秀。

「我等他！」程秀秀賭氣地坐回座椅里。

「帶我去見魏如風！」程秀秀並不鬆手，大聲喊。

「秀秀……」

「你是……魏如風的姐姐吧？」男人上下打量著她說。

程秀秀默默站了起來，眼睛里已經沒了淚水，她拎起包，深吸了一口氣說：「行，那走吧。」

「我爸沒把他怎麼樣吧？」程秀秀嚇了一跳，慌忙問。

阿九帶著夏如畫離開東歌的時候，程秀秀正在煩躁地等待著魏如風。她坐在程豪的辦公室里，一邊望向掛在牆上的大鍾，一邊給魏如風撥手機。可是卻始終不能撥通，程秀秀氣得把電話扔到了地上。

10月29日那天，海平起了霧，整座城市都模糊起來。

「秀秀，你怎麼又彆扭上了？你總得想想你爸爸啊！他為你辦美國費了多少力？他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還不都是為你？你怎麼能為個魏如風就辜負你爸爸的苦心呢？」老鍾走到她身邊，勸慰她說。

「你帶我去一趟吧，反正咱們也要路過西街，不停都行，我就看一眼，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夏如畫悄悄地抓緊了自己的衣服說。

程秀秀這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明白，她想起魏如風那天堅定的對她說沒有，心裏堵得難受，有種不好的預感。

夏如畫到了東歌並沒有進去，她怕遇見程豪，只是站在馬路對面朝里張望著，想等魏如風出來。但是魏如風並沒有出現，反倒是一個在門口抽煙的人看到了九_九_藏_書她，走了過來。

夏如畫想應該還來得及攔住魏如風，也顧不上和濱哥說什麼，扭頭就走。濱哥猛地一把拉住夏如畫說：「你去哪兒？」

程秀秀低頭擺弄著指甲，彷彿並不經意地說：「鍾叔，上回我爸說魏如風和警察什麼的事，到底怎麼著了？」

「行李還沒拿吧？我現在送你回去拿行禮，然後再一起去碼頭。」

「你爸對他算仁義了，看見紙條沒當時就收拾了他。你應該聽說了，最後這一批LSD有多重要。你爸讓他去盯貨，他姐已經被人看住了，貨要是有事，神仙也救不了他們，貨沒事就看他們的造化了，你要是朕捨不得他，就求求你爸，你爸沒事了，興許一心軟就放了他們呢。」

「那你還顧不顧你爸了？這節骨眼上，你要是……」

「他幾點鐘走的？」夏如畫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神色慌亂地問。

「我要去找他！」夏如畫掙扎著，但她力氣小，沒甩開濱哥。

「帶我去！」

「哦，對對對。」阿九慌忙點頭說，「他是去了，咱們等他的消息就成。」

夏如畫局促地點點頭，這個人她去東歌的時候見過，他臉上有道淺淺的疤，魏如風叫他濱哥，但不如和阿九親近。

「那現在他呢？到底怎麼著了？」程秀秀抓著老鍾的椅背，湊上前問。

「晚上九點，天河號，對吧？」阿九繫上安全帶，扭過頭笑著說。

阿九點點頭，帶著夏如畫朝路邊走去，他打開車門，夏如畫遲疑了一下，還是坐了進去。

夏如畫驚慌地看向阿九，阿九笑了笑，俯在她耳邊小聲說：「如風叫我來……我送你們走。」

「不！他不會是卧底！我就要去見他一面！我不能讓我爸害了他！」程秀秀帶著哭腔說。

程秀秀咬緊嘴唇，把槍往前頂了頂，老鍾絕望地攥緊了方向盤，在路口狠狠掉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