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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食人族

第十三章 食人族

月餅點了點頭:「不過當時我沒想明白,問布德要了校長卡西那家瘋人院的地址,準備去看看究竟。」
我很少對自己的行為產生疑慮,這一次卻真的猶豫了。我決定繼續跟蹤下去。
「女人?」

詭異恐怖的一幕讓我全身發冷,雖然他們吃人肉不符合人倫天性,但是又好像沒做錯什麼。
我不好意思拒絕,只好回到車廂,卻越想越不對。雖然我看清了他的模樣,但是又似乎沒看清。老人身上籠著一層平常人肉眼根本看不見的灰氣!
獅子臉!
這根本不可能。
臨走前,我請求艾瑪帶我拜見族長,表示謝意。
每當入夜,食人族會將恆河裡漂浮的腐屍打撈上來,開膛破肚,啃食人肉,甚至連骨髓也不放過。最後,他們取下頭骨當作水瓢,在恆河裡舀水直接喝下。而後,他們將剩下的骨架堆積起來,點上篝火,圍著火堆載歌載舞,舉行一種古老神秘的宗教儀式。最後,他們會從灰燼中篩出骨灰,塗抹在身上。據說,食人族信仰死人的力量,相信死人能賦予他們永恆的生命……
接下來的事情,更讓我覺得匪夷所思。
我感到陣陣噁心,嘴裏直冒酸水。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吃死人的人,就如同一群飢餓許久的野獸,圍著獵物撕咬。
我就像一條被釣上來的魚,在空中拚命掙扎,卻始終擺脫不了魚鉤和魚線。眼看著藤蔓把我帶到樹頂,又有無數根藤蔓從樹體中探出,彎彎曲曲向我伸過來。
夜越來越深,濕熱的水汽籠罩著樹林,身上的麻癢感更加強烈,我忍不住撓了幾把。皮膚上傳來刺痛,我發現指甲蓋上居然帶著幾塊脫落的皮,難道被陰氣入體了?
不過我很快做出了離開的決定,因為我想把更多的麻風病患者送到這裏救治。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片樹林,是不是每棵樹身里都放著一具獅臉人?
「我想多了解一些這片樹林的事情。」
外星人?我突然冒出奇怪的念頭。
身體長出大片暗紅色的斑塊,鼓出細細密密的小疙瘩,肌肉開始萎縮,關節里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停地向外鼓著,幾乎要撐裂皮膚。
這種感覺讓我很恐怖!
「鬼鳥」莫卡的聲音如同喪鐘,撩撥著我緊繃的神經,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懼!我甚至不敢下樹連夜逃走!
吸乾淨骨髓,他們咂巴著嘴,用斷骨的茬口挑開浮屍的肚子,掏出內臟,繼續啃食。拽出肺葉的時候,一個年輕人用牙齒咬斷了連接的肺管,我甚至聽見了「撲哧」一聲,憋在肺管里的屍氣冒了出來。
我不知道。
我決定看個究竟。
看來月餅有了答案,我仔細琢磨著,忽然想到月餅擺在桌子上的那堆東西,心裏頓時亮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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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是另外兩種可能!
把幾塊沿途挖的黃芩丟進火堆,我思考著昨天晚上的一幕。就在這時,我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隨著火苗越來越大,白霧彷彿被火堆吸引,越聚越多。
食人族圍著獅臉人,跳起了恆河岸邊那幾個人一模一樣的舞蹈,時不時怪叫幾聲。插羽毛的人忽然高聲呼喝了幾句,其餘的人都匍匐在地上,看樣子像是膜拜獅臉人。
想想一整棟宿舍樓的牆裡居然都用水泥砌了為愛慘死的人,我心裏就很不舒服。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印度的「種姓制度」,連愛人都可以犧牲?人性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難道出身真的比能力更重要嗎?難道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孩子就一定會比平頭老百姓優秀嗎?
順著腳步進了林子,從折斷的草木和踩陷的腳印判斷,他們去了北部更深的密林中。
治愈的人有些重新回到社會,有些選擇留了下來。只有得過麻風病的人才知道這種病的可怕,也知道得了麻風病之後世人的鄙夷。所以不管是回去還是留下的人,都會致力於對麻風病人的救治,把病人送進這片樹林。
就這樣走了十幾公里,林間的濕九-九-藏-書氣越來越濃,地面升起了騰騰白霧。我觀察了一下,確定這不是腐爛的樹葉產生的毒瘴,眼看日落西山,選了一塊比較乾燥的地方休息。
我趴在灌木叢里,睡得迷迷糊糊,一覺醒來,不禁罵自己大意。那群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走了。
天亮,就離開這片樹林!
一路上會不會遇到危險?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禮,按照印度教的標準禮節,雙手合十點頭致意。沒想到他居然滿臉憤怒,說出一連串奇怪的話。我有些尷尬,有些想念南瓜。他那種逢人就能聊起來的性格倒是能解決這種問題。
傳說中的「鬼鳥」莫卡,晝夜在林中穿梭,尋找麻風病人。一旦發現,就會告知食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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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開日記本,首頁居然做了書錄,不過這倒符合月餅的風格。本子里記錄了很多東西,印度的地名、人名,風俗文化,各種生澀難懂的文字,甚至有一頁還貼了根翠綠色的羽毛。
(後面兩三頁都是根本辨別不出字跡的線條,月餅當時看來已經完全沒有了意識,自己都不知道在寫什麼。我心裏一酸,就算是去印度找他,他媽的十幾億人口挨個問也要問上幾千年,我哪想到丫會折在樹林里!又翻了幾頁,終於看到了清晰的字跡。)
老人說了一串話,才喝了口用腦殼當碗盛的河水,又分給其餘人喝。
「我開始也以為是布德搞的鬼,直到今天那個女同學來了大姨媽,我才明白過來。這也解釋了另外的問題。」月餅指著衛生巾,「廢棄的臨時居住的宿舍樓,條件自然簡陋。女學生來了大姨媽,衛生巾不方便帶出去,就丟在公共衛生間。在風水中,那是陰氣最重的地方,衛生巾上的經血又是極陰之物。還記得布德剛進宿舍樓的時候,公共衛生間里燃燒的那一堆衛生巾嗎?牆裡面砌著屍體,只剩下白骨后,骨頭裡的磷會燃燒,也就是俗稱的『鬼火』,磷火點燃了衛生巾。在極陰之地點燃陰物,就和清明節、鬼節燒紙錢引來冤魂沒什麼區別。」
宜:捕捉 結網 入殮 破土 安葬
躲在灌木叢里,我看到有幾個和老人同樣裝束的男人,正從河裡撈著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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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串火把組成的隊伍由遠及近,看上去並不是在恆河岸邊遇到的那幾個人,但是裝束完全相同,看來都是食人族。
白霧忽然脫離了火堆,飛快地湧向那棵樹,順著裂開的樹縫鑽了進去,一時間空氣清爽了不少,我發現身體能動了!
我急忙後退,才發現剛才探進火堆的樹枝頂端居然戳著一塊黃芩!
過了子時,又過了一天,我藏在樹頂,對前半夜發生的事情很疑惑。
「可我現在不是昏迷狀態。」我摸出軍用水壺,晃了晃,裏面還有半壺水,仰脖喝了一大口。
庚寅年,甲申月,丙午日。
身體越來越癢,我強忍著不去撓,因為每次都會摳掉一大塊皮,流出黏糊糊的體液。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遲鈍,甚至不記得進林子的路。每走一步,我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毛孔里流的不是汗,而是腥臭的膿水。
塌陷的額頭,高高隆起的眉骨,陷進眼眶黃褐色的眼睛,瞳仁只有綠豆大小,鼻子粗挺,嘴唇幾乎裂到耳朵。
樹林里的光斑漸漸消褪,夜晚到來,我像具屍體躺在林中,意識卻更加清醒。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不過有太多的骯髒和醜陋。就像這些赤|裸女人,美麗的身體裏面,也無非是腥臭的內臟和脆弱的骨骼。」
我搜集了一些潮濕的樹枝葉,從樹皮里摳了幾塊乾燥的苔蘚燃起火,不多時樹枝葉燃燒起來,暖暖的熱氣驅趕著身體里的寒氣,感覺很舒服。
進了窩棚后我才發現,族長卓卡,果然是火車上的那個老人。
這棵樹我居然不認識。有一段時間,我對黃花梨、金絲楠樹、陰沉木很感興趣,於是認真研究過樹綱,自信能辨別出最罕見的樹。可是這棵樹,卻根本不在有資料記錄的範圍內。
麻風病!
食人族穿得https://read.99csw.com破破爛爛,打扮得很詭異,是刻意為之。他們因為「食人」而臭名昭著,也甘願被視為社會最底層。
庚寅年,甲申月,壬寅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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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暗暗叫苦,後悔自己的冒失,直到全身不受控制,癱倒在地上。
樹榦里,同樣有一隻人眼,正在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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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速度很快,眼看著已經探到我身邊,卻沒有想象中把我像木乃伊層層纏起,反倒是沿著我全身上下輕輕觸碰著。有幾根伸向我的臉,我發現這些藤蔓的頂端有坨長滿鬚毛的圓球。正疑惑的時候,圓球忽然從中間裂開,露出一隻沾滿汁液的眼睛,骨碌碌轉動著。
奇怪的霧氣仍在向火堆涌去,火焰與霧氣接觸的邊緣「嘶嘶」冒著蒸發的熱氣,我眼睜睜看著,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麼。就在這時,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他們世代守護著這片樹林,不容許任何人為或者機械砍伐樹林。如果有人為了謀利毀壞樹木,他們就會在樹林前吃屍體,把人嚇退。

我猛地被倒吊在空中,血液湧向大腦,頭很暈,我用力咬著舌尖,清醒了許多。眼看藤蔓群要把我團團圍住,我一時間竟想不出辦法。難道這次是碰上千年樹精了?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小倩?
獅臉人根本不是人類,這片樹林是什麼?食人族把他帶到這裏,難道是作為祭品?
他們把畸形人抬出平放到地上,藉著火把的光亮,我看個分明,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慌亂中,我看到纏著腳脖子的是藤蔓。我蜷起腰,摸出軍刀,揮刀砍向藤蔓,沒想到竟然很結實,根本砍不斷,藤蔓中流出的紅色汁液帶著濃濃的血腥味。
走出車廂,狹長的車廊里空無一人,仔細感覺著那股氣,是從我右側散出來的。為了以防萬一,我摸出兩枚桃木釘,含了片苦艾。走到那節車廂,我看到了一個「人」。
南瓜,我知道如果我許久沒有消息,你一定會來印度找我,但是這一次,我真的不希望你來。
把水喝完,所有人圍著火堆載歌載舞,像是一種古老神秘的宗教儀式。
卧鋪車廂的服務果然好,除了背著槍巡邏的警察有些違和,我甚至以為自己在坐飛機。不過有一點很奇怪,這列車廂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難道除了我,再沒有人有錢坐卧鋪?
我也變成了獅面人?
不知道從哪一代開始,食人族的祖先發現這片樹林可以治療麻風病。只需要把病人放在樹前,通過祈禱喚醒樹靈,樹就會把麻風病人放進樹榦,恢復時間根據病情嚴重情況,長短不一。
「那要從『鬼鳥』莫卡說起。」
忌:諸事不宜
我心裏說不好,剛才上樹太過著急,忘記把火堆留下的灰燼處理掉。果然,隊首頭髮上插著一根翠綠羽毛的男子,發現了灰堆。
抬頭遠望,那裡有一片連綿起伏的群山,應該就是他們聚居的地方,也是我需要到達的地方。
忌:開市 安葬
後排的幾個人扛著類似於棺材的東西,端端正正擺在空地上。男子把蓋子打開,裏面躺著一個畸形人。
甘冽的水讓神志又清醒了不少,我剛想詢問,艾瑪卻搶著告訴我:「這裡是食人族部落,他們救了你。不過你放心,他們只吃死人,不會傷害我們。」
他是在死人堆里長大的,或者是吃死人肉長大的!
藤蔓碰了我半天,像是沒有什麼興趣,忽然收回了!纏在腳脖子的那根藤蔓,把我放回地上,也緩緩抽了回去。我有些莫名其妙,難道這棵樹覺得我肉不好吃,放過我了?
思索了很久,才想起月餅想不明白的事情,到底是什麼禁忌,把梵妮、朱恩釋放出來呢?
還有兩個多時辰天就亮了,我第一次這麼渴盼陽光。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確定不了那是不是個人。
他小心地撥弄著,從裏面挖出幾塊烤熟的黃芩,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咬了一口,卻像吃到最難吃的東西,滿臉厭惡,「呸呸」吐個不停。九*九*藏*書
恆河北岸森林密布,這裏,棲息著一個讓無數人聞之色變可怕種族——食人族。
被遺棄在醫院的艾瑪只能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地等死,最後被主治醫生送到這裏。治愈后,她選擇了留在食人族。在她看來,這些吃屍體的人,有著世界上最純潔最善良的心。
直到那個東西被拖上岸,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具被河水浸泡的腐爛的浮屍。
在我注意他之前,他始終閉目盤著腿坐在車鋪上。可能是發現了我的存在,他睜開眼看了看我,點了點頭。
火堆慢慢熄滅了,這些舉止怪異的吃屍體的人從灰燼中篩出骨灰,塗抹在身上,躺在恆河岸邊酣睡過去。
乘務員聽見老人的呼喝,急匆匆跑過來,一邊向老人道歉,一邊懇求我回自己的車廂。
今晚半弦月,就著月色,我看到那幾個人用石頭砸著浮屍的四肢,敲斷後像捧著一截藕,「咯噔咯噔」吃了起來。
今天是國內的鬼節,我居然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時躺在簡陋的窩棚里。四周胡亂丟棄著零碎的人骨,陽光從窩棚的縫隙中鑽了進來,空氣中瀰漫著骨頭特有的灰粉味。
我猜到族長是誰了。
我從書錄里找到「食人族」,按照頁碼翻開,一頁一頁讀了起來。
大約一個小時,整具浮屍被他們吃了個乾淨,只剩下破碎的骨頭。他們把骨頭團在一起,堆上木頭,點了一把火。
聲音很有規律,像是在重複同樣的話。聽了許久,我終於弄懂了那句話:「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後來你去了嗎?」
我跑到火堆前,灰白色的灰燼里還零碎著幾塊炭化的碎骨,河灘上,幾行足跡又延伸到密林深處。只要有一點蛛絲馬跡,我自信能找到他們的蹤跡。
可是,我又希望你看到,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身旁的樹忽然動了!
潰爛的身體讓我覺得噁心,我甚至摸出軍刀想自殺。雪亮的刀面里,有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食人族屬於Aghori,是印度教教派之一,生活在北印度的恆河沿岸。由於該教有吃人的儀式,令當地人恐懼,亦被稱作「食人族」。

艾瑪「撲哧」笑了:「你昏迷的這幾天,可是沒少喝。」
布德警官下了車,我真懷疑德里大學女宿舍樓的冤魂就是他觸發的,因為事情從前到后仔細推理,只有他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他為什麼要告訴我呢?看來只好要去那家瘋人院轉一圈了。
我看了看四周,居然都是這種奇怪的樹。樹縫裡的那顆眼和奇怪的藤蔓,和食人族之間有什麼聯繫?那片白霧又是怎麼回事?這棵樹像是有生命的。
我打定主意,多管一次閑事,把這件事情弄明白。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我意識到,任何事情並不一定看到了就降低了危險。
庚寅年,甲申月,辛丑日。
老人撕扯掉粘在顱骨上的頭皮,捧到恆河邊上沖洗,又小心翼翼地捧了半腦殼河水回到火堆旁,眼眶和鼻子的黑洞里時不時灑出一些。
我到底應該不應該阻止?
送麻風病人到這裏的救護者,不會踏入林中。樹林里有太多麻風病毒,聚集成白霧,一旦進入體內,會被立刻傳染。
亞熱帶原始森林,地球上沒有出現過的樹,食人族,獅臉人。這一切無法解釋的事情是否在告訴我,我真的遇到外星人了?
還好這些樹對我不感興趣,我含了片艾草防止陰氣侵體,解開腰帶把身體捆在樹身上,以防不小心睡著后掉下樹。不過想到可能有一個獅臉人就和我隔著層樹榦,心裏就發毛。
老人的地位看上去很高,始終坐著。直到幾個人合力把屍體的頭顱割下,在腦殼上鑿了個洞,拿著樹枝攪拌了半天,遞到他手裡,老人這才像捧著椰子喝汁一樣,捧著腦殼吞咽著腦漿。
難道這棵樹也要吃烤熟的東西?這是個很好笑的問題。但是我緊接著意識到,不是樹要吃,而是樹里的「人」要吃!
我來了興趣,正想再研究研究,樹林深處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我摸了摸身邊的樹,沒有任https://read.99csw.com何反應,急忙爬到樹頂,繁茂的枝葉足夠把我藏住。
庚寅年,甲申月,己亥日。
我屏住呼吸,悄悄往樹枝里藏了藏。可是那個男子似乎並不在意這裡有沒有人來過,胡亂地踢散了木灰,向隊伍招了招手。
接下來艾瑪說的事情,解釋了我所有的疑團。
站起身,活動著酸麻的四肢,我閉住呼吸,靠近那棵樹,順著樹縫向里看去。
恆河北岸的樹木繁多,正適合跟蹤,我和他保持著五十米左右的距離,確保不會被發現。
我看得全身發麻,不知道南瓜在的話會不會立刻吐出來。
但他們並不會殺人,而是只食用已經死去之人的屍體。他們常會將漂浮在河面上的屍體撈上來,分解四肢,然後生吃。Aghori信仰死者的力量,認為可以從屍體里獲得神秘的力量。
我連忙轉移視線,艾瑪卻大大方方地坐到我面前,把顱骨遞給我:「恆河水,喝一些吧。」
艾瑪講完之後問我選擇是留下還是離開時,我湧起留下來守護樹林的衝動。
一個老者,起碼五十多歲的年紀,全身只穿了一條短褲,彎彎曲曲的披肩長發已經花白,雪白的鬍子垂在胸前,臉上滿是皺紋,身體乾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全身被白粉塗滿了奇怪的花紋,活像一具長著頭髮的乾屍。
艾瑪因為麻風病變成了將要死去的畸形人,家人實在忍受不了她潰爛的身體,以及蜷成雞爪的手腳,獅子般可怕的臉,還有昂貴的根本沒有盡頭的治療費。
無論哪種可能,都引起了我的興趣。而且為什麼我向他行禮,他會這麼憤怒呢?
昨天是乞巧節,也不知道南瓜給月野打電話了沒有。來了印度這麼久,要找的那個人始終找不到,卻遇到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難道這真是我的命?
我知道走不出這片樹林了,索性靠著樹坐下,用筆記錄最後的時間。
不知道誰會看見這個本子,他們能看懂漢語嗎?或者,根本就不會有人走進這片樹林,我的屍體只能在這裏慢慢腐爛,變成動物的食物,吃剩的骨頭成為樹的肥料?
這種現象說來也不稀奇,許多要死的人,身上都會出現灰氣,又稱為「死氣」。可是老人看我的時候,眼中的神采卻沒有絲毫死兆。
「我之所以要見你,是因為你好像有些不同。」卓卡說話的時候居然在翻著卷了邊的《花|花|公|子》,頓時讓我覺得很崩潰。
每個社會都有不平等的地方,在印度是種姓制度,在別的國家呢?也許秦朝末年一個奴隸奮力高喊的那句話,正是對這種不平等制度的反抗。
庚寅年,甲申月,庚子日。
「我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嗎?自然是去了。不過,因為在火車上遇到了另外一個人,所以我先去做了別的事情。」

我擺了擺手,恆河水用顱骨盛著,打死我也不會喝半口。
我就這麼和幾顆眼睛對視著,心裏有著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它們輕輕碰著我的臉,又飛快地縮回,殘留的液體很清涼,像是爽膚水。
這完全不符合常理,而且我感到困意十足,眼皮子直打架。我掐著虎口,酸痛感讓我清醒了不少,剛想起身,才發現雙腿竟然不聽使喚,根本站不起來!
正在考慮該怎麼辦的時候,只覺得腳脖子上纏了幾圈冰涼粗糙的東西,重心一空,整個人被倒吊起來。
食人族發出陣陣歡呼,這時樹頂裂開一道縫隙,藤蔓卷著獅臉人送進了樹體,「簌簌」亂響中,樹縫慢慢閉合。食人族又跳起了舞,足足半個多小時,才回到密林深處。
火車到了北印度的恆河岸邊,我決定先不去瘋人院,跟著老人下了車。
「所以女生宿舍樓和單身女子的衛生間經常會鬧鬼。」我補充了一句。
族裡成員會在死者火化前取下其骨頭用於宗教儀式,留下頭骨盛水喝,並將火化后的骨灰塗抹于身上,從中得到恆久的生命。
(筆記本上的字跡越來越潦草,每一頁還殘留著淡黃色的液體痕迹,雖然我知道月餅最後沒什麼事情,可還是擔心。)
無論哪種九-九-藏-書決定,都是對的。既然這片樹林、這個部落給了我新的生命,我就要為他們的善行努力。
艾瑪出去了一會兒,回來時有些納悶:「族長卓卡從來不見部落以外的人,不過他告訴我,無論你做哪種決定,都可以見他。」
意識到這個問題,我反而踏實了。未知的才是可怕的,知道了真相還怕個鳥!不過要是換南瓜在這裏,丫可能直接嚇跪了也說不定。
他們啃完浮屍的四肢,相互拿著骨頭敲擊,好像在做遊戲。但下面的舉動讓我知道,我判斷錯了。
纏住我的那棵樹又從樹頂探出藤蔓,纏住獅臉人的腳踝,吊在空中。無數條藤蔓探出,裂開眼睛觀察著。突然,所有藤蔓頂在獅臉人身上,「汩汩」的聲音和藤蔓里鼓起往樹體里流動的圓泡,顯示這棵樹正在吮吸獅臉人的血液。
走了三四公里,樹木越來越茂盛,老人走得很慢,邊走邊呼喝著我根本聽不懂的話。
我以為是眼花,眨了眨眼睛仔細看著。沒錯,那棵樹真的動了。樹身彎曲,樹枝有規律地左右搖擺,像靈活的蛇探向火堆。「嘭!」樹枝頂端燃起綠色的火苗,整棵樹劇烈顫動,我甚至聽到了微弱的呻|吟聲。
那個人的身體呈暗紅色魚鱗狀,長滿芝麻大小肉疙瘩的斑塊,斑塊的中央都有圓孔,乍一看像是在中間打了個洞。四肢的關節異常堅硬粗大,反倒是手腳乾瘦得像幾截黑色的柴火,手指和腳趾蜷縮著,流著膿水,像是從燜罐里剛撈出的雞爪。那個人的脖子腫得甚至比腦袋都大,蛛網狀的血管眼看就要從皮膚里鼓出爆裂,腦袋上沒有毛髮,蝙蝠形狀的灰斑覆蓋了整張臉,看不清楚模樣。
這分明是一張獅子的臉!
我休息了一會兒,周身沒有什麼異樣,就是皮膚有些酥麻。我仔細觀察那棵樹,心裏面越來越奇怪。
「男人,吃人的男人。」月餅從包里翻了半天,丟給我一個筆記本,「我出去吃點東西,你自己看吧。都記錄在裏面,關於印度食人族的事情。」
宜:嫁娶 祭祀 祈福 齋醮 動土
酥脆的骨頭碰撞幾次后斷裂,他們連忙含住斷口,「咕咚咕咚」吸著骨髓。
「你醒了?」一個全身塗滿白粉,僅穿短褲胸衣的金髮女人捧著半個顱骨進了窩棚,「還好莫卡發現了你,要不然真沒得救了。我的名字是艾瑪,美國人。」
除非我剛才的感覺是對的。布德下車的時候,我就感到有一股奇怪的氣上了車,陰冷、毫無生命。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食人族生生世世在利用樹林治療一種可怕的疾病。
我放棄了自殺的念頭,詳細記錄著身體的變化。我會在臨死前,把這個本子用油紙包好,或許會有用處。
我後悔那天沒有按照皇曆做事,衝動之下跟著食人族進了這片原始樹林。
上車那個東西分明是個死人,又一個「借屍還魂」的冤魂上了車?
乘務員把蘇打水拿過來了,她的臉色不太好看,雙目神渙精散,眉宇間有一抹黑氣,指甲上的陽白若隱若現,這分明是遇鬼之相。
這時哪怕是一隻蜈蚣或者癩蛤蟆爬到身上,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而不能行動。
看來這群人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蹤跡,處處留下了追蹤的痕迹。既然如此,我也不想靠得太近,免得被發現。我決定白天趕路,晚上休息,林中什麼都有,倒也不愁吃喝。
這完全超出了我所認知的範圍,望著在密林深處時隱時現的火把,我的腦子一片混亂。
我努力回憶著,只記得昏迷前,好像看到「鬼鳥」莫卡落在腳前,翠綠色的羽毛如同透明的翡翠。
蚊蟲像旋風一樣往身上撞,為了不暴露蹤跡,我沒有點艾草驅趕。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了恆河岸邊傳來幾聲同樣的呼喝,聲音里還透著發現什麼東西的興奮。老人聽見呼喝聲,跪在地上,雙手舉天,高聲吟唱了許久,才循聲到了恆河岸邊。
忌:嫁娶 入宅
(看到這裏,我心說月餅你丫還真是神經大條,這麼詭異的事情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要換作是我早就扯著嗓子乾號了。不過一想丫的這本日記是事後整理的,心裏倒也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