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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卡久拉霍性愛神廟

第十五章 卡久拉霍性愛神廟

踩滅煙頭,穿過樹林,他再次來到了神廟前。黝黑的廟門如同巨獸張開的嘴巴,透著森森寒氣,隨時都會活過來把他生吞活剝。黑暗中,牆上的雕像彷彿都活了過來,從牆上掙出,落到地上,緩緩向他嘶叫著爬動。
「死的死,瘋的瘋。」艾弗森往駐地中間的篝火里添了幾根柴火,「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尤比拎著酒囊,醉醺醺地晃著,只有這樣才能麻醉後背火燒火燎的鞭刑之痛。他恨恨地瞪著婆羅門祭司昌德拉瑪緊閉的大門,有種被主人拋棄的喪家犬的失落。而脖子上剛烙的「首陀羅」特有的犬牙標記,更讓他鑽心地疼。
笑聲又從身邊響起,艾弗森慌亂間看得真切,那幾個變成隊員模樣的頭像,正貪婪地望著喬安娜,淫邪地笑著。
月餅這段詭異的經歷聽得我目瞪口呆,眼皮子幾乎都沒眨。過了好半天,我才緩過神,揉著酸澀的眼睛:「月餅,你丫是阿修羅轉世?」
隊員們已經走出密林,膽小的阿倫忽然回過頭,冷漠地看著艾弗森。
「月神?」
艾弗森笑著起身:「因為從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和我的職業一樣的好奇心。那是對未知事物的痴迷。」
「你就對昌德拉瑪的模樣一點不感興趣?」月餅對我的態度有些納悶。
「噹啷!」蛇杖掉在地上,忽然從蛇嘴躥出無數條灰氣,帶著凄厲的嚎叫,鑽進神廟牆上的雕像里,地上只留下一根樹枝。
他數了數頭像,一共八個,只有一個頭像,還沒有變化。他摸著臉,心裏驚恐不已:難道我也會變成象頭神底座的石像?
月餅舉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頭:「你對我施加的任何詛咒都會轉到喬安娜那裡,我想她現在已經死了。我白天剛到這裏的時候,就發現象頭神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鎮鬼獸,我在摸雕像的時候,把糯米汁塗在上面,如果再配上艾草灰,鎮鬼的局就會破掉。剛才,我已經把艾草灰撒上了。你還能活三分鐘。」
艾弗森用手電筒照向雕像的腦袋,是約瑟夫的臉!
胸前卡牌上寫著「卡西」的白髮老人在隔離室里安靜地坐著,皺紋堆滿了他乾瘦的臉,始終盯著桌子上面那幾截殘破的骸骨,時笑時哭。這位德里大學曾經的校長,用盡一生擺脫種姓制度,卻落得這個下場,不得不叫人感到唏噓。隔著落地玻璃,月餅站了半天,輕輕搖了搖頭,整整背包,沿著狹長的走廊向外走去。
幾分鐘過後,院子外面響起越野車特有的轟鳴聲。月餅坐在院子里,欣賞著女孩即將完成的作品。「咔嚓」,樹枝斷了,女孩側著頭,摸著茬口,尖銳的木刺扎進手指,殷紅的鮮血湧出。女孩忽然笑了,用鮮血在牆上寫下了「CURSE」。
「你才是阿修羅轉世,你全家都是阿修羅轉世!」月餅沒好氣地瞅著我,「八部眾里,阿修羅女極美、男極丑,我這張好臉能是阿修羅轉世嗎?」
「想休息一下都不行,」月餅打了個哈欠,在院子里轉了幾圈,「不過來了印度不去那裡,等於沒有到過印度啊。」
月餅不耐煩地推掉蛇杖:「第一分鐘,你身後會出現那幾個人的冤魂;第二分鐘,他們會進入你的身體;第三分鐘,你會再次死掉。」
考古駐地依照東、南、西、北扎著四個帳篷,凌亂的考古工具散落著,除了艾弗森和月餅,再沒有其他人。
越野吉普揚起黃色的塵土,在距離新德里600多公里的中央邦查塔普爾縣通往卡久拉霍鎮的山中疾馳。月餅單手支著下巴,熟練地在彎道上玩著漂移。
昌德拉瓦爾瑪嘴角掛著冷酷的笑容,眼睛卻濕潤了。尤比閃身進了神廟,再出來時拖著半人大小的布袋,裏面有東西躥個不停,嘶嘶作響。
「你很鎮定,如果不是需要你的心,阿修羅,我會考慮讓你做我的隨從。」昌德拉瑪又把蛇杖抵在月餅胸口。
「詛咒。」阿倫臉色蒼白,身體晃了晃,暈了過去。
我頓時清醒了!

十一

昌德拉瓦爾瑪獨自下了祭台,穿過匍匐跪拜的奴隸,回到親衛部隊,對親信軍官下了最後一道指令:「三天後的子夜,把所有人都殺掉。再招一批奴隸,把屍體封進牆裡,刻成雕像!」
月餅往前走了幾步,眯著眼觀察。每片石鱗都是半透明的,足有巴掌大小,相互間結合得很緊密,乍一看倒像是披了層玉質的鎧甲。再仔細看,隱隱能看到血管在鱗片里一鼓一癟地起伏。
月餅一直陰著臉,再沒講關於印度的所見所聞,我也不想問,只是通過網路給麻風病捐款機構匯了一筆稿費。我寧願相信這些錢都用在了麻風病人身上,而不是被少數人當作炫富的資本。
艾弗森講述了隊員石化后被土著人搗碎,發現喬安娜瘋了之後的事情。
「嘭」的一聲巨響,神廟牆像一張電影屏幕,所有的雕像都活了,如同在表演一場盛大的古印度電影。

艾弗森吃力地爬起,跌跌撞撞地來到神廟前。象頭神底座,那幾個突出的頭像,竟然都變成了隊員們的模樣,擺出形態各異的痛苦表情,似乎能從張開的嘴中聽到他們的慘叫。
家族血統喚醒了艾弗森冒險的勇氣,他迅速布置著,六個人按照他的指示,三人成排,進了密林。
「我只是好奇心強的遊客而已。」月餅回了幾個微博評論,「我現在想知道那個女孩是怎麼回事。」
「東陵石?」
這或許是他來到印度之後最詭異最兇險的經歷。透過層層疊疊的樹林,卡久拉霍神廟就在前方,幾十米的路程,卻很漫長。
他捧起石屑,撒在喬安娜金色的長發上。喬安娜雙手接著石屑,大口大口吞咽。
艾弗森雙手撐著膝蓋,緩緩站起,全身「咯噔咯噔」響個不停,解開了上衣的扣子:「自己看吧。」
男子慢悠悠地穿著衣服,又在德安拉瑪額頭吻了吻,才鑽進衣櫃里的暗門。
院子里,一個金髮女孩手裡拿著一截樹枝,往牆上不停地畫著,牆根厚厚的木屑說明她已經畫了很久。樹枝漸漸磨成短短一截,旁邊穿著卡其色長褲和攝影師專用多兜馬甲的中年人又遞過去一根樹枝,女孩茫然地接到手中,沿著剛才的線條繼續作畫。
「母親,我記住了。」昌德拉瓦爾瑪遠遠看見幾個士兵拖著醉漢進到割除林枷的刑房,「哈哈,真巧。母親剛剛告訴我要善待首陀羅,就有一個馬上凈身進王城,這是天意!我要把上天賜予的禮物留在身邊,讓他做我的侍從。」
「你們的身體將變成雕像,終生侍奉于卡久拉霍。」
「母親,我想通過修建佛塔啟示世人,為您正名!」昌德拉瓦爾瑪根本不理睬母親的勸誡,「也是為我正名!」

十三

守衛的軍隊閃開一條路,刀尖閃爍著凜凜寒光。抵達寺廟時,奴隸們匍匐在地,黑壓壓的,如同一群螞蟻。
當男孩出生時,月神遍邀諸神前往慶賀,並給新生子起名昌德拉瓦爾瑪。昌德拉瓦爾瑪不負眾望,勇敢果斷,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十六歲的時候,他用石塊打死一隻老虎和一頭獅子,順順噹噹地當上了國王。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給我三顆舍利,暗示著午夜三刻見面?」男子滿不在乎地把德安拉瑪烏黑的長發繞在指尖,「他不會知道的。這件事情瞞了十六年,要出事早就出事了。何況,我一手助他當了王,就算是當年你我情投意合,毒殺了你的丈夫,這個功績也足以抵消了。」
母親心中酸痛,摸著兒子英俊剛毅的臉龐,點了點頭。
「你發現了?我不忍她和我承受一樣的痛苦,在祈禱那些叛徒的同時,也祈禱她轉世輪迴。不過沒關係,只要得到你的心,我就可以去尋找她。」昌德拉瑪把蛇杖探向月餅的胸口。
「我編造的他是月神之子的傳說已經在民眾心裏根深蒂固,他是不會輕易放棄這麼至高無上的榮譽的,否則王位不會穩固。所以,就算是他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行動。何況下毒之人已經讓我找了個借口,降為首陀羅,趕出家門。沒人會相信一個奴隸的瘋言亂語,還會因為褻瀆王而被士兵殺掉。」
「現在你相信了嗎?」艾弗森扳著鱗片用力撕扯,居然生生拽掉一https://read.99csw.com片,捧在手裡遞給月餅。
考古隊沒有把這個小插曲當回事,直到約瑟夫變成了雕像,隊員們才想起來。
詛咒真的應驗了!
他聽見身後「嚓嚓」的腳步聲!
「可是我越來越害怕,現在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真的擔心如果有一天……」
「二百年前的波特是第一個回來的,卻沒發現我。幾經轉世,他終於帶著七部眾又回來了,波特就是這個叛徒尤比,他今生叫艾弗森吧?所以他才會從小就能畫出這座廟,並且一定要來到這裏。」昌德拉瑪指著艾弗森,「我取了他的林枷,又取了那幾個人的眼、口、鼻……」
「你很聰明。」艾弗森眼中透出讚許的神色,「在瘋人院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和別人不太一樣,而且值得信任。我發現了神廟的秘密!這個秘密如果公佈於世,必然會引起全球轟動,我也會名垂考古界。」
此時,昌德拉瓦爾瑪正和母親德安拉瑪站在王城,意氣風發地指點著繁華的城市。

考古隊剛駐紮的時候,曾經來過一個奇怪的人。他雖然穿著僧侶的衣服,頭上卻圍著伊斯蘭的白色頭巾,更好笑的是,脖子上還掛著十字架。
「你不是卡久拉霍的選擇。」早已變成石頭人的約瑟夫丟下艾弗森,跟著隊伍走出密林,來到神廟前。
劇痛讓大祭司跪倒在地,他憤怒地吼著,用力別斷刀刃,又被阿修羅踹倒在地,重重地踩著傷口。對大祭司忠心耿耿的緊那羅剛拔出刀想要保護主人,卻被乾闥婆一刀斬首,鮮血如同噴泉,從顱腔噴涌而出。奴隸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台上的一切,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濃郁的血腥味卻讓他們戰慄得無法言語,只能繼續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迎著陽光,大祭司高大魁梧的身體閃耀著金光,神聖無比。昌德拉瓦爾瑪不由心生敬畏:不愧是以「月神」稱呼的尊者,國家在他的庇護下,一定能夠繁榮昌盛,百戰不敗。祭祀完畢,昌德拉瓦爾瑪畢恭畢敬地聆聽大祭司的教誨,直到日落才回王城。
艾弗森呼吸急促,胸前彈性驚人的壓迫感讓他完全失去了理智,腦海中浮現出神廟雕像上各種奇異的性|愛姿勢,任由喬安娜像八爪魚把他緊緊抱住。
艾弗森雙手摳著潮濕的地面,指甲縫裡滲出鮮血,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美國歷史考古學家理查德森研究卡久拉霍性|愛神廟時,曾經提出過一個驚世駭俗的觀點——古印度君王相信有陰世,死後殉葬大批奴隸,並利用雕像營造出一個極為繁盛的陰世,使得君王在轉世輪迴前依然能夠在陰世享受榮華富貴。所以,卡久拉霍性|愛神廟裡掩埋著大量的奴隸骸骨,甚至有可能把他們的屍體封印于雕像里……
除了艾弗森和喬安娜,所有人都對此次考古不抱希望,索性當成不花錢的旅遊。
「八部眾!保護我!」大祭司驚慌地後退,招呼著最親信的八大侍從。八部眾快步走上祭台,分立大祭司左右,而昌德拉瓦爾瑪身邊只有奴隸尤比。
公元7世紀之後,印度北部地區列強爭霸,其中一支重要力量是拉傑普特人,這是由入侵印度的雅利安人與原住民長期融合而形成的封建王族,篤信印度教,酷愛自由,驍勇善戰,但內部不團結,家族之間紛爭不斷,常常兵戎相見。

十五

「作為考古工作者,我們必須隨時保持鎮定!」艾弗森身體綳得筆直,挨個看著已經嚇破膽子的隊員,「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毫無疑問,這會是考古界最重大的發現,只要我們能堅持住活下來。」
大祭司昌德拉瑪站在祭壇中央,他被冠以「八部眾」稱號的侍從分列左右,迎接王的到來。
阿倫的嘴已經石化,根本張不開,卻依然清晰地說:「隊長,我們不等你了。」
「是我說的。」神廟裡走出一個人,脖子上的犬牙標記異常醒目,「當年我假裝酒醉擋住王軍的路,就是為了凈身入宮,有機會向王說出這個秘密!」
瘋人院,是一個正常人進去會覺得自己是瘋子的地方。生活在裏面的人,除了少數極具攻擊性的精神狂躁症患者,大部分人都很安靜,重複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有的人仰望著天空,一字不差地背誦著莎士比亞的劇本;有的人演算著奇怪的數學公式;有的人放聲高歌,美妙的曲調根本沒有在世界上出現過。
回到宮殿,昌德拉瓦爾瑪吃著恆河岸邊生長的菠蘿蜜,白|嫩的果肉甜軟可口,他吩咐僕人給母親送去,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把僕人喚回囑託了幾句。
最初提出這個觀點的是他的爺爺尼爾森,可是爺爺在二十年前的一次墨西哥鬼偶娃娃島的考古行動中一去不回。艾弗森當時還未從牛津大學考古系畢業,英國人特有的認真刻板讓他獲取了考古資格證,經歷了數次考古發現后,他才說服歐洲著名的汽車財團提供贊助,組織了八個人的考古隊伍,奔赴卡久拉霍神廟。
昌德拉瑪的軍隊穿過城區向王宮緩緩走去。已經大醉的尤比橫在街中央呼呼大睡,擋住了軍隊的去路。
凡事但求心安,就可問心無愧。踐踏善行的人,自然有報應等著。
連串的詭異事件讓大家都來不及思考,營地里安靜得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艾弗森拿出電話,撥通了當地警局的號碼,話筒里傳出「沙沙」的雜音。
他扳動著象頭神的鼻子,機關閉合,艾弗森的屍體被永遠封在土坑裡。不知道何年何月,轉世之後的「他」會發現其中的秘密。
母親嘆了口氣。她知道,兒子這些年對身世始終耿耿於懷。雖然「月神之子」的傳說早已深入民心,可是難免會有非議。
慘烈的一幕讓祭台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語,象頭神「簌簌」顫動,大祭司在土坑裡拚命掙扎,隱約還能聽到他的吼聲:「我會回來的,我會救你出去,等我!」
他心裏一驚,連忙向前躲閃,腳脖子又被抓了一把,重心不穩,撲在喬安娜身上。壓著喬安娜充滿彈性的身體,艾弗森忽然覺得身體某處的變化,漸漸堅硬滾燙。
密林距離神廟大約五十米,可是每個人都走得小心翼翼。幾道筆直的手電筒光柱在樹木的阻礙中時長時短,使得氣氛更加詭異。
直到象頭神長長的鼻子被舔得乾乾淨淨,泛著暗紅色的幽光。土著人把蛇杖拋到半空,扭動著身體,擺出一個個人類根本無法完成的瑜伽動作。雕像們也跟著做著同樣的動作,緊接著斷裂聲不斷響起,一段段肢體、軀幹碎裂,砸在地上,盪起大片的沙土。
被嚇破膽子的艾弗森猶豫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靠近又昏迷過去的喬安娜。看著她赤|裸的身體,艾弗森忽然意識到,如果能解開其中的秘密,絕對是考古學的重大發現。
整面牆已經被女孩畫了一大半,月餅望著那幅畫,從包里掏出《印度旅遊指南》,翻了幾頁對照著。
合起本子,月餅想了片刻:「這個傳說好像和你遇到的事情並沒有什麼直接聯繫。如果有,說明你有事情沒有告訴我。對嗎?」
月餅接過照片看了看,訝異地問道:「這些人呢?」
無數條暗青色的虛線從阿倫的皮膚里長出,「咯噔咯噔」響個不停,就像是一錘砸在堅硬的岩石表面產生的裂痕。虛線相互連接,如同無數只蚯蚓相互糾纏著,皮膚翻騰著膿泡,鼓到葡萄大小,「啵」地破裂,一截截爛皮耷拉在臉上。傷口裡的肌肉纖維變成了灰白色,藍色的眼睛凝固不動,硬邦邦的像塊石頭。
幾個人拿著手電筒四處照著,筆直的光柱掃來掃去,根本沒有約瑟夫的人影。
不,這怎麼可能!
土著人抬高聲音,喬安娜全身抖動著波浪般的肉紋,親吻著象頭神的鼻子,伸出舌頭舔舐。粉紅的舌頭被灰土染得烏黑,喬安娜咽了口骯髒的口水,繼續舔著。
「居然完全一樣!」月餅拿著書對照,明顯很吃驚。
「母親,我想修建八十五座寺廟,就建在王城旁邊。竣工之日,請大祭司為寺廟演法。」昌德拉瓦爾瑪走進母親德安拉瑪的寢宮,興沖沖地說道。
沒人同意,也沒人反對,隊員們機械地準備著裝備,似乎已經被恐懼奪走了靈魂。
「艾弗森先生,我在這裏。」約瑟夫的聲音又一次read•99csw.com在營地響起。
八個雕刻精緻的人頭並排在蓮花底座上,月餅仔細看著,忽然「咦」了一聲,在手上塗了艾草汁,才去摸第七個人頭雕像。
「祭司家的『吠舍』擁有一次活命的機會。他愛喝酒,喝醉了更是胡作非為,遲早會被殺死。」
「一定要善待首陀羅,他們才是國家的基石。我們吃的食物、喝的牛奶,都是他們辛勤的供給。」剛剛三十二歲的德安拉瑪依舊艷麗非凡,感慨地嘆道,「我十六歲時受到月神的恩賜,懷上了你。可是也因為不潔的名聲,受到了家族的恥笑,把我鎖在後院,不給水和食物,要把我活活餓死。多虧了最親信的首陀羅每天帶著吃喝從狗洞里爬進去,才保住了我們的生命。」
「你早就想開除我對嗎?」約瑟夫的手漸漸用力,艾弗森只覺得牙床「咯咯」作響,劇痛讓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肘向後擊出。
艾弗森從夢中驚醒。他早就對約瑟夫不滿。印度是個多宗教國家,日常行為有著許多禁忌,約瑟夫每天晚上出去尋花問柳,很容易出現問題。他也單獨警告過,可是約瑟夫總是聳聳肩膀,滿臉不在乎地吹著口哨。
艾弗森起身想跑,全身骨骼劇痛不已,根本無法行動。他掏出手機,瘋狂地打電話,話筒里依然是「沙沙」的雜音!
這一次,艾弗森也意識到出了問題!
母親最後看了兒子一眼,緩緩閉上眼睛,眼角流下兩行淚水。
昌德拉瑪顯然不知道什麼是3D電影,居然被月餅問住了,怔了半天才狠狠說道:「雖然那些背叛我者肉體和冤魂被封在寺廟,但是我的兒子昌德拉瓦爾瑪永遠想不到,我被聖甲蟲吞噬,變成活死人,躲在象頭神底座日夜祈禱,讓他們轉世輪迴。他們生來就帶著前生的怨念,註定要在今生回到這裏。」
「退後五里!」昌德拉瓦爾瑪對著軍隊揮手下了命令。沒有人覺得不妥,大祭司祭祀寺廟時,本就不應該出現肅殺之氣。
母親已經四十二歲了,在那個飢餓、貧窮的戰亂年代,這屬於得到上天恩賜的年齡。去往卡久拉霍寺廟的路上,她輕撫夾雜著白絲的長發,遠遠望著縱馬賓士在隊伍最前頭的兒子,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隊伍後面,是大祭司昌德拉瑪和他的隨從八部眾,一路高聲朗誦著佛號,莊嚴肅穆。
「汝等願侍奉神靈終生,此祭品為神靈供奉,可得永生。」穿得稀奇古怪的土著人從神廟中走出,手裡拿著蛇頭權杖。
昌德拉瓦爾瑪用力扳下象頭神的鼻子,底座複合,將他的親生父母活活壓在雕像下面,任由聖甲蟲撕咬。
「也就是說,你也要從我身上取一樣東西,這樣你就可以徹底復活了?」月餅像是聽著好笑的笑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再復活你的姘頭德安拉瑪?」
月餅故意伸了個懶腰,起身整理背包:「謝謝你給我講了這麼動聽的故事,不過我不感興趣。如果你有別的目的,很抱歉,你找錯人了。我想我該走了。」

擁有排名印度四大種姓第三的「吠舍」身份,獵人們當然有資格享受最底層「首陀羅」奴隸們的讚美。
隊員的雕像們昂著頭,似乎要從底座掙脫出來,脖頸和底座相連的地方迸出一道道裂痕。就在這時,神廟所有的雕像似乎都活了,猶如被鎖住的惡靈,凄厲地號叫著,痛苦地扭動身體掙扎,拚命要擺脫牆壁的束縛!
土著人把蛇杖對著喬安娜額頭點了點,念了一串音節奇怪的語言。喬安娜睜開眼睛,茫然地站起,赤|裸的身體在月光下如同象牙一樣白,緩緩走向象頭神。
想起英姿勃發的兒子,她又是一陣羞愧。
胳膊肘擊中約瑟夫的小腹,如同撞在一塊石板上,艾弗森疼得渾身大汗,感覺小臂的尺骨被撞碎了。
艾弗森講完這段詭異的事情,整個人已經處於半崩潰狀態。月餅給他灌了幾口威士忌,他才喘著粗氣,抹著嘴角的口水,慢慢恢復了鎮定。

「阿修羅,你明白了嗎?」自稱昌德拉瑪的青銅怪人舉起蛇杖,一絲肉眼察覺不到的灰氣從蛇嘴飄出。
兩個人偷情,怎麼會這麼大張旗鼓讓所有人都知道?而且喬安娜從始至終沒有出現過。
「別怕,可愛的人兒。你的兒子將在十六歲的時候成為國王,併為你洗掉恥辱。」說完一番話,月神消失了。
月餅想了想,講了他在瘋人院的經歷——
象頭神忽然抬起左腿,重重地踩踏著底座,地面顫動著,震波傳遞到神廟的牆上,那一個個栩栩如生的雕像,如同被靜止的電影畫面重新摁下播放鍵,動了起來。
月餅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拐口,女孩把手指放在嘴裏吮著,許久才輕輕地說道:「又多了一個。」
在昌德拉瑪背後升起了幾條灰色的影子,慢慢進入了他的身體。「咯咯」聲響起,他的身體長出了半透明的玉鱗,一片片覆蓋著,延伸到青銅面具後面的臉上。
他擺了擺手,八部眾剩餘七人取出鐵鉤、刀具,把昌德拉瑪的眼睛、舌頭、耳朵、鼻子、臉皮生生剜出,放入陶土罐子。又用早已備好的紗布,將兩個人層層包裹,只露出眼睛和嘴,並排放進象頭神底座下早挖好的土坑。兩人如同巨大的蠶蛹要破繭而出,拚命地掙扎扭動。
他始終覺得,任何一個國家,哪怕是崇尚性|愛的印度,也不會在一千年前,大興土木建造這麼多座刻滿了各種男女交媾雕像的寺廟。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昌德拉瓦爾瑪深吸了口氣,疲憊地吩咐道:「在這裏守候三天三夜,確保他們被聖甲蟲啃乾淨肉身變成玉鱗再回王城復命,那就是你們的種姓改進譜典里的時刻。這段時間要保守秘密,也不要讓奴隸靠近!」
「滾開!」大祭司一腳踹開母親,指著昌德拉瓦爾瑪吼道,「殺了他們!」
阿倫的腦袋骨碌碌地滾動著,撞到神廟台階上停了下來,灰濛濛的石頭眼睛透過密林,冷森森地盯著艾弗森!
這個想法讓他興奮不已,一時間忘記了身處危境,急切地想喚醒喬安娜,看看能不能有更多發現。可是無論他用何種辦法,喬安娜仍然處於昏迷狀態。他沮喪地靠著象頭神坐下,喬安娜完美的身體甚至沒有勾起他一絲慾望。望了望神廟,他又不敢進去尋找那個可怕的手持蛇杖的土著人。
然而被研究了近二百年的古迹,要有所發現談何容易。開始幾天,隊員們還興緻盎然,新鮮勁過去之後,大家都沒了興趣,除了每天的例行公事,晚上就在營帳里喝酒打牌。精力旺盛的約瑟夫更是每天晚上都溜出營地尋歡作樂,第二天早晨才腳步虛浮地回來。
一記重擊砸在他的後腦上,艾弗森眼前一黑,向前撲倒。約瑟夫笑著,一腳一腳跺著他的後背,內臟在體腔里翻騰不已,他忍著痛大聲呼救。
「我們都被選作侍奉卡久拉霍的使者,我們的身體將永恆于神廟之中。」約瑟夫把艾弗森踢得翻了個滾。強忍著暈眩,艾弗森看到在冰冷的月光下,一具雕像簌簌掉著碎石,向他慢慢走來。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吃了晚飯隊員們就各自回帳篷,唯一的女性喬安娜也不例外。
聲音消失了,雕像停頓了,一切恢復了靜止。
神廟分為東、南、西三個群落,以西區的規模最大。西區神廟的造型大致差不多,主要由三部分組成,高高的基座,刻有雕像的主建築和像筍一樣由粗到細的塔頂。神廟裡面比較陰暗簡陋,有的供奉著石刻的林伽(即男性生殖器)。外牆刻著舞蹈、奏樂、耕種、戰鬥等形態各異的人物雕塑。石刻塑像中最多的是豐乳肥臀的女人,佩戴著各種首飾,以各種姿勢站立,或在化妝描眉,或在拈花微笑,或在照鏡梳頭,或在手舞足蹈,甚至在挑腳底上的刺。
艾弗森身上的傷口湧出了一層血珠,相互融合,很快又長成了新的石鱗。艾弗森嘲弄地拍著石鱗:「這是頂級的印度玉——東陵石,如果不被石化,我完全可以靠這個變成億萬富翁。你們中國有句成語叫『點石成金』,我卻是『肉身成玉』。」
「你可以靠近看看。」艾弗森把上衣脫掉,轉了個身。
轉身看去,月餅表情很詭異,滿臉想說又沒決定到底說不九*九*藏*書說的糾結,過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知道也好,有時候知道多了不是什麼好事。」
艾弗森走在最後面,這是考古隊的行動標準——隊長在最危險的時候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月光把隊員們的影子拖得很長,如同貼在地上的鬼魂。
昌德拉瓦爾瑪揮了揮手,尤比對著土坑解開布袋口。無數只橄欖大小的黑色甲蟲爬出,潮水般覆蓋了這兩個人。甲蟲探著觸角,輕點著纏繞的紗布,張開頭頂黑油油的獠牙,撕咬出裂口,鑽了進去。只看見兩個人蛹劇烈地扭動,幾乎要把紗布掙裂。
月餅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幽暗的燈光中,艾弗森胸口往下的身體被蛇鱗狀的石片層層覆蓋著。
月餅如同做了場長久的夢,又像是看了部漫長的電影,既真實,又虛幻。如果不是腐爛的艾弗森還在奮力地從土坑裡往外爬,面前站著戴著青銅面具自稱大祭司昌德拉瑪的怪人,他實在無法相信,也不想接受——眾說紛紜的卡久拉霍性|愛神廟,居然是一座兒子為了洗刷偷情母親帶來的恥辱,把親生父母活活封印在此,並用無數奴隸的屍體砌成,受到冤魂詛咒的墳墓!
事情雖然詭異,但是考古隊員們長年和墳墓、乾屍打交道,膽子倒也不小。幾個人連忙掀起篷布,看清楚了裏面那個「人」,才真的倒吸一口涼氣!
「喬安娜在哪裡?」艾弗森故意做出漫不經心的姿態,這種時候他需要用冷靜讓隊員保持平靜。
「我也不知道,或許和這個有關。」月餅的話似乎讓艾弗森很感動,他想了想,拿出筆記本,「你可以看看。」
神廟早在1839年由東印度公司的波特軍官打獵時發現,歷經了將近兩個世紀,實在沒有太多的考古價值。如果不是艾弗森的家族聲望,根本不可能得到贊助,所以裝備、人數、資金都少得可憐。不過艾弗森卻信心十足,他堅信,一旦發現了神廟建成的秘密,必將是考古界的巨大發現,在全球產生轟動。
艾弗森走進帳篷,出來時手裡多了張照片,遞給月餅:「你自己看。」
「可是我未婚生子,將名譽掃地。」
「如果真是那樣,才會失望。」月餅選了幾張照片發了一條微博,「崇尚性|愛的國度出現不是性的古老文化,才真的值得研究。」
擦了擦手心的汗,又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住了,一股寒意從後背冒起!
兩人坐定,中年人望著女孩的背影:「她是個天才,對嗎?」
「昌德拉瑪,我等了你很久,終於把你等回來了。」喬安娜在艾弗森耳邊呵著氣,呢喃著。
兩具被玉片緊緊包裹的人形物體並排躺著,如同兩個巨大的蠶蛹。
「僅僅因為我喝醉酒忘記準備農神祭祀的穀物,就把我降為『首陀羅』,這個恥辱,我一定加倍奉還!」尤比舉著酒囊,倒出最後幾滴,懊惱地搖晃著,「我會讓你身敗名裂!」
月明星稀,池水閃爍,美麗的胴體把月神昌德拉瑪迷住了。他下凡來到人世,緊緊地抱住了她,打動了她,融化了她。一整夜,他和她都在纏綿,直到黎明將至,月神不得不離去。她捨不得月神走,於是月神說:「別罵我,可愛的人兒。高興一點吧,因為你孕育的是國王。他將無比強大,統治整個世界,他的子孫將成千上萬。」
母親微微吃驚:「修建寺廟雖然是每代君主都要做的事情,可是八十五座寺廟會耗盡國庫。就連神聖的無憂阿育王,也因修建八萬四千佛塔導致孔雀王朝覆滅。」
她忽然覺得一切很好笑。
也許,瘋人院只是一個不容於社會的天才們的收容所。
越過群山,在樹林深處,幾座土黃色的雄偉佛塔在林中探出塔尖。
「聽到約瑟夫的聲音,我們就出來了,可是營地里沒有約瑟夫。」阿倫在胸口不停地畫著十字架。
一座座活靈活現的性|愛雕像,如同兩個活生生的人在牆壁上不停地交媾。
「尤比!你這個叛徒!」大祭司怒目圓睜,掙斷了手中的念珠,紫檀木珠滾落一地,「噼里啪啦」亂響。
「我當然不明白。而且為什麼你認定我是阿修羅?」月餅滿不在乎地笑著,「這是3D電影技術吧?」
「我們做錯了,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母親扯住大祭司的衣袖,凄然說道,「不要傷害我們的兒子!」
隊員們呆住了!
艾弗森放下手中的活,給了約瑟夫二十盧布,讓他去把那個奇怪的人打發走。在考古過程中,經常會出現打扮怪異的當地土著,說出一連串類似於詛咒的語言,無非是想混點錢用。
「不愧是八部眾里最聰明的阿修羅。」昌德拉瑪舉起蛇杖把艾弗森的腦袋砸得稀爛,「你已經吸入了屍氣,很快就會變成他這個樣子。」
幾個士兵應命出了隊伍,拖著尤比離去。
難道……
母親跪爬到兒子腳前,抱著他的腿:「我錯了,原諒我們,原諒你的父親。」
艾弗森打了個寒戰,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難道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都是活人變成的?神廟把他們的惡靈束縛在牆壁里?
「轟!」帳篷突然塌了,篷布兜著空氣鼓起了圓圓的氣泡,隨著空氣散盡,篷布慢慢貼在地上,顯露出一個人的形狀。
隊員們依然在前面走著,艾弗森定了定神,想盡量用鎮定的語調招呼隊員停下來,當他正準備張口說話的時候,一隻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月餅踩著油門,車子在林中顛簸起伏,穿過一片矮木叢,印度最著名的古廟宇建築群——卡久拉霍性|愛神廟終於露出全貌。
凌晨三點多,隊員們都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營地里有人突然喊:「艾弗森先生!我……我……」
「我是叛徒?」尤比怨毒地盯著大祭司,「當年你看中德安拉瑪的美貌,讓我下毒殺了她丈夫,我替你保守了十六年秘密,卻被你貶為奴隸趕出家門。呵呵……你居然說我是叛徒!」
「有些失望吧?」艾弗森拿著考古刷,施施然走來,「不少西方人成群結隊地到這裏參觀,以為神廟雕像就是印度著名的《愛經》的圖解和直觀詮釋,是雕刻在石頭上的《愛經》。但看到絕大多數的雕像描繪的只是日常生活,於是遊客們乘興而來,掃興而歸。」
喬安娜擁抱著象頭神,像發|情的蛇扭動著。土著人拾起蛇杖,像一名燒屍工一樣,用鎚子砸著從焚化爐里運出的沒有燒乾凈的骸骨,把隊員們的石頭殘體擊個粉碎。
「咔嗒咔嗒」的聲音從象頭神底座傳出,被喬安娜舔舐得乾乾淨淨的紅色象鼻向空中翹起,象頭神逆時針旋轉著,把有頭像的一面轉到後方,露出底座下長方形的土坑。
躺在帳篷里的,是一具真人大小的雕像。從他根本不能動的嘴裏,傳出了和約瑟夫完全相同的聲音:「救救我。」
「跟我來吧。」艾弗森帶著月餅來到神廟門口,指著象頭人身雕像,「他是濕婆神的兒子象頭神甘尼什,出生時濕婆神不在家。甘尼什長得很快,有一天媽媽雪山女神要沐浴,讓甘尼什看門。正好濕婆神回來了,他不認識父親,不讓進門。濕婆神很生氣,他也不認識兒子,揮劍把甘尼什的頭砍下來了,問了妻子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找保護大神毗濕奴詢問辦法,毗濕奴讓他把出門第一個看到的動物的頭砍下來安到兒子身上就可以。濕婆神出去看到的第一個動物就是大象,就這樣有了大象神。」
他之所以對神廟有這麼濃厚的興趣,其實源於一件奇怪的事。在他童年時隨手寫寫畫畫,居然畫出了一幅完整的寺廟圖畫。爺爺看了之後很驚訝,告訴他這是卡久拉霍神廟。他當然不敢告訴爺爺真相,撒了個謊說是從書上看到模仿著畫出來的。自此,他堅信神廟冥冥之中和他有著某種特殊的聯繫。
「嘿嘿。」身後有人笑了,一隻冰涼的手摸著他的腰,又飛快地縮回。
阿倫直接跪在地上,背誦著《聖經》。
「那是誰在說話?難道是鬼魂嗎?」艾弗森本來就因為一無所獲而煩躁不堪,忍不住暴怒道。
喬安娜盯著土坑,空洞的眼睛忽然變得驚恐,狠狠抓著臉喊道:「昌德拉瑪,你死了嗎?你就在我身邊死了嗎?」
他安靜地抽著煙,直覺中他並不相信艾弗森的話,卻又理不出一點頭緒。尤其當艾弗森變成了玉蛹,饅更讓他心生寒意。卡久拉霍性|愛神廟到底隱藏著什麼可怕的詛咒?
「不能碰!」艾弗森邊後邊拽著月餅向後拖。
他這才發現,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慌的神色read•99csw.com:「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公元9世紀的時候,拉傑普特人中的一支,也就是由昌德拉瓦爾瑪王領導的家族建立了昌德拉王朝,其都城就設在卡久拉霍。
相傳,昌德拉瓦爾瑪的母親十六歲的時候,出落成了遠近聞名的美女,可惜她的丈夫在迎娶當天就接到了出征命令,再沒有回來,她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一個夏夜,她熱得睡不著,老覺得有什麼事情,於是就到蓮花池去洗澡。
汲水的婦女穿著粗陋的紗麗,勉強遮擋著臃腫的身體,吃力地提著水桶,往門口的瓦缸里倒著水。孩童們在破舊的街中跑來跑去,嬉戲打鬧著,凸出的肋骨幾乎要把乾瘦的身體撐裂。耕種的農民還沒有回城,獵戶們倒是拎著野雞、野兔,扛著刀箭,在空曠的街道上得意地接受婦女們艷羡的目光。
艾弗森!
月餅拿著手機拍照,發現這些雕刻大多是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現狀,和網上流傳的「牆上到處都雕刻著以各種姿勢性|交的男女」的說法完全不同。
忽然,喬安娜的帳篷里一陣亂響,有什麼東西在裏面四處撲騰,似乎要急著出來。

十二

月餅摸出桃木釘,用匕首削著尖銳的釘頭:「希望看到之後不會失望。」
話音剛落,第八個雕像忽然起了奇怪的變化。石屑紛紛落下,雕像的五官湊緊摩擦擠壓著,「咯噔咯噔」響了五六分鐘,才又重新展開,長出了另外一張臉。
抱著枕頭翻了個身,我打著哈欠,聽了這麼久實在是有些困,況且丫的脾氣我真心了解,問多了喜歡賣關子,不問的話過不了一會兒就竹筒倒豆子。等了半天,月餅這次居然沒有說話,我反倒奇怪了。
「但願如此。天快亮了,你還要祭祀農神,快回去吧。」
土著人消失在神廟裡,喬安娜又一次暈倒。遠山傳來了雞鳴聲,一縷陽光透過山巒,為黑暗的卡久拉霍神廟披上了金色的紗麗。
「筆記中昌德拉瓦爾瑪的母親,」艾弗森顯得很疲憊,耷拉著眼皮,皮膚長出一道道青色的絲斑,「突然覺得好睏。」
昌德拉瑪不可置信地看著身體,試著往前挪動腳步,卻發現根本動不了,反而失去重心,重重摔倒!
「汝之身體,為神靈之選。」土著人舉起蛇杖,點著喬安娜的額頭。一絲淡淡的黑氣,鑽進她的鼻孔。
「你為什麼不殺死他?」
雞鳴犬吠,王城的曙光籠罩著浩浩蕩蕩的祭祀隊伍,國王昌德拉瓦爾瑪徒步走在最前列,以示對農神馬哈帝的尊重。
中年人對月餅笑了笑,指著院子右側擺著桌椅的休息區,示意月餅到那裡聊。
「你終於回來找我了嗎?」喬安娜長長的金色睫毛顫動著張開,深藍色的眼睛如同一汪潭水,深深地注視著艾弗森。
下了車,母親故意不看大祭司,兩人默契地保持著距離,向祭台走去。國王昌德拉瓦爾瑪在祭台上高舉雙手,虔誠地等候兩人的拜祭。登上祭台,兩個人在昌德拉瓦爾瑪的指引下,參觀著雄偉的廟宇。當他們走進廟宇,看到牆上的雕刻時,都愣住了!
「那我等你完全玉化之後,可以賣個好價錢。」月餅揚了揚眉毛,把玉片隨手一丟,「不過我更想多個朋友,而不是鈔票。我應該怎麼幫你?」
順著密林的縫隙,艾弗森依稀看到象頭神雕像前橫放著赤|裸的喬安娜。
直到象頭神的鼻子恢複原狀,所有的雕像才靜止不動。
玉化的身體頓時摔得四分五裂,青銅面具脫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個不停,一個帶著魚鱗狀的玉片、滿臉怨毒的腦袋滾到月餅腳下,居然還眨了眨玉化的眼皮!
回到宮殿,德安拉瑪在鋪滿曼陀羅花的木盆里沐浴。她心裏明白,聰明的大祭司昌德拉瑪肯定會明白三顆舍利的含義,從密道來和她幽會。
艾弗森的目光穿過茂密的樹林,彷彿要看清楚神廟的一切。喬安娜再沒發出聲音,約瑟夫的雕像右手筆直地伸向叢林深處,半張的嘴擺成○形。
「一天沒吃東西,餓得肚子疼。」月餅挺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的腦子都被聖甲蟲吃了嗎,一點智商都沒有?你居然沒有發現姘頭德安拉瑪的屍體不見了嗎?說不定她早就轉世了。」
軍隊層層封鎖著施工地,除了修建寺廟的奴隸和國王本人,沒人見過寺廟到底是什麼樣子。只是通過密林,遠遠能看到寺廟威嚴的寶蓋合了頂。時間在奴隸的汗水中慢慢流逝,當卡久拉霍第一座神廟按照王的指示和設計竣工時,所有人都不明白王為什麼要蓋這樣一座寺廟。

月餅猝不及防,被拽倒在地,正要詢問,卻看見艾弗森怔怔地看著雕像,臉色鐵青:「晚了!」
「噗!」一柄尖刀從背後穿過他的鎖骨。他低頭看著從身體里探出的刀尖,不可置信地回過頭:「阿修羅,你……」
「我會救你的!等我復活!」大祭司嚼碎了堵在嘴裏的甲蟲,噴著黃色的肉汁吼著。
他戴上戶外手套,扳動象鼻,底座傳出沉悶的轉軸聲。
「艾弗森,英國人。」中年人簡單介紹著自己,忽然想到了什麼,抬腕看了看手錶,「非常抱歉,我要走了。如果有興趣,我在那裡等你。」
阿倫變成了石頭的塑像!
「月餅,你別是男扮女裝吧?」我往床上一躺,裹起被子準備打個瞌睡,「要真的是就趕緊利索地說,我也好給你物色個高富帥。」
「我會原諒的,」昌德拉瓦爾瑪指著豎立在廟門口的象頭神,「把你們活埋在這裏,放進聖甲蟲,永世不得超生。」
「十年了,你們一共私會了847次,我把每一次都畫下來,讓奴隸們雕刻在牆上。怎麼樣,逼真嗎?」昌德拉瓦爾瑪冷冷地說道,「知道我最憤怒的是什麼?是你居然在我為你修建的王宮裡面和別的男人偷情!這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艾弗森敲了敲石鱗:「從那天開始,我就起了變化。正如你看到的,我快要變成石頭人了。所以,我只能待在這裏尋找神廟的秘密,或許可以破除詛咒。」
他為母親建造了八十五座寺廟,雕刻了大量男女纏綿的場面。印度教認為,想要通往「摩克沙」(即常說的「解脫」),有四個途徑——責任、錢財、瑜伽和性|愛。而這些雕刻就是用來幫助人們達到「解脫」的目的,人可以從中獲得解脫和救贖。昌德拉瓦爾瑪想通過這個方式來為母親正名。
「啊!」喬安娜的叫聲從神廟方向響起。
過了三四天,月餅情緒好轉,氣氛也活躍起來。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我隨口問起了「種姓事件」之後月餅去瘋人院的事情。
「這樣最好。」德安拉瑪轉著佛珠,「仁慈的君主才能夠統領繁盛的國家。我有些累了,明天大祭司昌德拉瑪的農神祭祀,我就不去了,把這三顆舍利天黑之前送過去。」
可是隊員們沒有人回頭,依舊機械地向神廟走著。
喬安娜醒了,獃滯地四處看,發現自己赤|裸著身體,捂著胸驚叫:「這是哪兒?」
月餅聞言臉色突變,身體搖晃,捂著肚子眼看就要摔倒。昌德拉瑪哈哈狂笑,彷彿月餅已經是個死人。
「我也不知道。」艾弗森往林中走去,「怪我沒有事先告訴你,跟我到駐地吧。」
他默算著距離,還有大概二十米就能穿過著該死的樹林。到了神廟,不管是凶是吉,總比在營地里自己把自己嚇死要好。
艾弗森鬆了口氣,看來約瑟夫這個色鬼躲在喬安娜帳篷里,但他很快推翻了這個判斷。
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中艾弗森,他身體瞬間冰冷,猛地掙脫,向後退去,腦袋撞到象頭神的鼻子上。暈眩中,他看到喬安娜站了起來,微笑地注視著他:「昌德拉瑪,雖然你愛著德安拉瑪,可你為什麼要躲避我?難道我已經不美麗了嗎?」
一切恢復了安靜,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但是耳朵里仍回蕩著惡靈的慘叫。他再也忍受不住,爬起身要跑,又重重地摔倒。他發現雙腳沉重得不聽使喚,變得冰冷堅硬。
月餅經歷過的詭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長滿石鱗的人倒還是頭一次看到,他甚至懷疑艾弗森得了奇怪的皮膚病。
「你為什麼要丟下我?」
「首陀羅居然敢阻擋王軍的路!把他的林枷割了,送進王宮侍奉偉大的昌德拉瓦爾瑪。」read.99csw.com軍官瞥了眼尤比的犬牙標記,揮動著馬鞭冷冷說道。
阿倫蘇醒了,側頭看到約瑟夫的雕像,一激靈爬了起來尖聲叫著。艾弗森沒有責怪隊員,如果他不是隊長,可能也早就陷入恐慌中。在那一瞬間,他做出了判斷:六個人帶好裝備,向喬安娜發出呼救的方向出發。
當他穿好衣服出了帳篷時,除了喬安娜,其餘五個人都聚集在營地中央。他奇怪地四處張望:「約瑟夫呢?」
仰望著星空,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潮濕的青草氣息讓他精神一振,無數個畫面在眼前飛速旋轉:瘋人院的喬安娜畫著和神廟雕像完全相同的畫,長著暗紅色鼻子的象頭神,考古隊員的照片,底座上的人臉,剛剛在帳篷里變成了玉蛹的艾弗森。
月餅雙手合十,默念著《往生咒》,許久才嘆道:「愛本無罪,心有罪。」
艾弗森眼睛瞪得滾圓,幾乎要掙出眼眶。這是約瑟夫的聲音!
月餅從包里摸出一把東西,悄悄灑在象頭神底座上,然後裝作驚詫不已的樣子,目瞪口呆地看著雕像群演繹著千年前的故事。
簡單的幾句話並沒有給隊伍帶來勇氣,兩名隊員正在給阿倫進行急救,其餘的人仍然盯著變成雕像的約瑟夫瑟瑟發抖。
這張臉月餅異常熟悉,就在剛才,還和他講了神廟的故事!
艾弗森生於英國著名的考古世家,從他爺爺的爺爺那一輩起,就長年出沒於世界各地的古迹中。家族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南美洲和非洲,可是艾弗森偏偏對曾經的英屬殖民地印度有著濃厚的興趣,特別是卡久拉霍性|愛神廟。

「喬安娜被惡靈附身?」月餅摸著鼻子,在帳篷里來回走了幾步,「德安拉瑪是誰?」
「救救我……」約瑟夫在篷布里呻|吟著。
月餅翻著筆記本,整齊漂亮的文字是英國貴族最喜歡用的花體字,記錄著關於卡久拉霍性|愛神廟的由來。
沾滿濕泥和雜草頭髮下面,是一張爬滿白色蛆蟲、淌著屍液的臉。整張臉早已經腐爛,一隻手指粗細的蜈蚣從爛掉的鼻孔中鑽進,又從黏糊糊的眼眶中鑽出。
僅僅用了一年,昌德拉瓦爾瑪帶領強悍的部隊南征北戰,逐漸統一了印度,只剩下幾個負隅頑抗的小國,但也只是時間早晚問題。隨著國力的強盛,有一件事情,卻讓他越來越煩惱。
王朝的都城本沒有名字,但因為有兩株非常茂盛的金色棗椰樹(the Khajur)拱衛著城門,而得名卡久拉霍(Khajuraho)。
「媽媽,我果然是月神的兒子,也果然在十六歲當上了國王。」
「一切都不重要了。」昌德拉瓦爾瑪悲傷地看著遠遠參拜的奴隸們,「我忍受了這麼多年的屈辱,就是為了今天,讓你們得到應有的懲罰!放心吧,為了我的聲譽,我會保密的。」
艾弗森苦笑著搖了搖頭,又灌了幾口威士忌,蒼白的臉龐浮起一抹微醺的紅暈:「我就知道沒有人會相信。我知道你的疑惑在哪裡。給你看樣東西,或許就會明白。」
月餅默默地注視著正在變成玉蛹的艾弗森,沒有言語,緊了緊背包,出了帳篷。
「你們打擾象頭神的休息,必將成為神靈座下之奴隸。」
月餅看到面具后昌德拉瑪的模樣,不可置信地後退了幾步!過了好半天,他才蹲下身子,雙手捧起昌德拉瑪的頭:「沒想到居然是你!告訴你最後一件事,其實你早就轉世輪迴了,支撐這個身體的,只是怨氣。你和德安拉瑪在無數次輪迴中,遇到了無數次。我大概知道她是誰了。」
「你弒父殺母,必受神靈的懲罰!」失去舌頭的大祭司含混地痛呼,卻被甲蟲從嘴裏鑽進,再也說不出話。
「我想到報警,可是電話打不通。而且,沒有人會相信我說的話。」艾弗森雙手插|進頭髮里,用力撕扯,「喬安娜醒了之後,完全失去了記憶,不斷重複著『我是德安拉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把她送進了瘋人院。」
但是他不得不去,因為在看到象頭神觸摸了和喬安娜一模一樣的頭像時,最邊上的頭像,變成了他的模樣。
「那只是昌德拉瓦爾瑪為了隱藏我和德安拉瑪純潔的愛情而編造的謊言而已。」昌德拉瑪憎恨地瞥著艾弗森腐爛的活屍,舉起蛇杖,對著象頭神的後腦點了點,「作為八部眾最後一個歸屬者,阿修羅,你有權利知道一切。」
果然,那個人收了錢,二話不說就消失在叢林里。
「我知道你是我的父親。」昌德拉瓦爾瑪微微一笑,「你給了我一個王國,卻讓我背負了一生的恥辱。」
「沒有人。」阿倫小聲說道。
就在這時,一件極其詭異的事件引出了神廟的秘密。
「你也是考古工作者?」艾弗森大感興趣地打量月餅。
「國王許以我們婆羅門的種姓,比給你當侍從要尊貴無數倍。」阿修羅舔著嘴唇,用力轉動刀柄。
「第一座佛塔竣工時,母親您一定要去讚揚兒子的偉業,好嗎?」昌德拉瓦爾瑪抬頭望著母親,眼中滾動著淚珠。

十四

「你看象頭神的蓮花底座。」
他下意識地跺了跺腳,並沒有發生艾弗森所說的石化現象,心裏略略踏實,走到象頭神前。七個考古隊員和他的臉並排在底座上,和白天看到時沒有什麼不同,粗大的象鼻子泛著暗紅色的光,宛如男性的林枷。
突變讓艾弗森幾乎無法呼吸,眼睜睜看著喬安娜瘋了般撲進土坑,摟著其中一個玉蛹痛哭,聲音越來越微弱,再次暈了過去。象頭神的底座又響起機關轉動的聲音,眼看就要把喬安娜壓在坑裡。艾弗森這才反應過來,把她拖出土坑。底座和土坑嚴絲合縫地閉合,擠出一蓬塵土,嗆得艾弗森咳嗽不止。
月餅向後躍出三四米,直到底座完全翻轉,露出冒著濕氣的土坑。隔著這段距離,看不見裏面有什麼東西,只聽見從坑裡響起奇怪的聲音。藉著月光,他看到一雙手從中探出,黑黑的指甲里滿是泥垢,用力抓住坑沿向外爬。當那個「人」的腦袋探出來的時候,月餅瞬間怔住了!
月餅揚了揚眉毛:「你怎麼知道我會去?」
七部眾和尤比匍匐在地,向他們的王表示忠誠。
「這是怎麼回事?」月餅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很感興趣。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月餅摸著已經抵在胸口的蛇杖,冷冷地笑著,「好奇,不能讓一個人活命;謹慎,才可以讓一個人了解更精彩的世界。從瘋人院出來前,我在院子里繞了一圈做了個陣,在中國叫作『借屍轉命』,我早看出喬安娜和艾弗森不是活人,只不過想知道更多的事情,才會忍到現在。」
變成石頭人的隊員們跪倒在地,跟著土著人重複同樣的話。
昌德拉瑪居然像是聽到了月餅的話,緩緩閉上了眼睛。細小的裂縫從斷頸處開始,像一張蜘蛛網飛快布滿了整個腦袋,越來越深,終於龜裂,只剩下一堆破碎的玉片。
月餅摸了摸鼻子,慢悠悠地點了根煙:「瘋人院的喬安娜是對你最忠心的緊那羅轉世?她在尋找能對寺廟圖畫有感應的人,再由艾弗森帶到這裏,來確定是不是阿修羅?他們其實都是雕像化成的活體人偶,他們的肉身其實在發現你的時候,就被你合為身體的一部分了,對嗎?」
昌德拉瑪估計也不明白「姘頭」是什麼意思,但是月餅的態度讓他盛怒不已:「阿修羅,千年前你刺我一刀,千年後以你心還我。」

「我不明白象頭神和女孩有什麼聯繫。」月餅有些不滿。
「你來了。如果沒有你,八部眾就不能湊全,我和德安拉瑪再不能復活。等了千年了,終於等到了。」神廟的陰影里閃出手拿蛇杖、穿著不倫不類、戴著青銅面具的土著人,「我是昌德拉瑪。」
經歷過數次考古歷險的艾弗森終於崩潰了!他甚至忘記了疼痛,也忘記了慢慢靠近的約瑟夫,驚恐地看著!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德安拉瑪摸著身邊男子赤|裸的胸膛,「如果被兒子知道了,我們都會死。」
「你……你怎麼知道的?」母親德安拉瑪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全身篩糠似的抖動。
月餅皺了皺眉頭,還是接到手裡,掂了掂重量,對著燈光照著,油潤的鱗片里似乎有水波在流動。
隊員們正忙著安紮營地,沒有人對他說的話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