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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孔雀鬼珀的詛咒

第十七章 孔雀鬼珀的詛咒

我頓時全身冰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個胖子,正是大川雄二!
猛地看去,岩壁就像一坨包裹著各種屍體的果凍。
「南瓜,如果有危險,記得先跑。」月餅低聲說道。一同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第一次見到月餅這樣嚴肅,一時間接不上話。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月餅靠著車座閉著眼睛:「還有兩個小時左右就到了,能睡會兒就睡會兒,補充體力。」
這次是真的放心了,因為我確定月野和黑羽不在裏面。月餅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扔了過去。奇異的一幕出現了!石頭粘在岩壁上,慢慢陷進去,倒像是被岩壁吞噬了。
怎麼可能是他?我突然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向前走了幾步想問個明白,一滴水珠落在鼻尖上,伸手摸了摸,黏稠濕滑,藉著光仔細一看,不由「啊」的一下喊出聲。岩石上滴下的,是血!
相傳,阿育王一生殺伐過重,無數百姓皆成為阿育王擴大疆域版圖的犧牲品。死者的怨氣、人血、屍氣、殘肢,最後被山中的琥珀吸入,化成了裝滿陰氣的孔雀鬼珀。每逢月圓之夜,鬼珀會吸入陽世之氣,無月之夜吐出陰世之氣。孔雀鬼珀的模樣,像極了大名鼎鼎的藍鑽石。不過,擁有孔雀鬼珀的人,要麼橫死,要麼突發意外,要麼精神錯亂,幾乎無一倖免。
我立刻清醒過來,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通體冰涼。忽然間,月亮被一片黑雲遮住,什麼都看不見,哀樂聲卻越來越響。一陣猛烈的山風吹過,黑雲散去。就著月光,我看到城堡右邊的第二層石屋頂部出現了一群拿著樂器的人。他們排成整齊的一排,在屋頂繞著圈子,有打鑼的,有吹笛子的,還有個胖子面無表情,拿著一個我說不出名字的樂器,類似於梆子,彷彿無意識地隨著哀樂不急不慢地敲著。
月餅一愣,我搶著說:「月餅,我這輩子沒幹過什麼大事,遇到危險都是你救我,還總是拖你後腿。你讓我單獨當一次英雄好不好?回國后把我的光輝事迹寫成小說,也給小爺揚名立萬,我在九泉之下一定感謝你八輩祖宗。」
那個旅客打了個哆嗦,疑惑地回頭看了看我……
彪形大漢嘴裏發出「嗚嗚」的哀呼,恐懼地看著我!我冷冷地掃視著所有旅客,所有人都不自覺地躲避著。
「嘭!」一個瓶子重重砸在我後背,潮濕的液體浸透了衣服。

「一會兒KTV我的。」我也走了一杯,掌聲雷動。
我用搜陰術要搜出那個東西。

「其實你不用來的,我自己應該能處理。」月餅揚了揚眉毛,故作輕鬆地說道。

「幹嗎去?」我跟著月餅到了艙尾沿著舷梯爬進了行李艙。他從機箱里拽出兩個背包一樣的東西:「跳傘!」
我耐著心思挨排搜尋,清晰地感到丹田有潺潺的流水聲,一絲絲剝離感從體內傳來,湧入眼睛。這是魂魄散逸的前兆!咬著牙,我對著丹田重重一擊,提高氣海里的陽氣。短暫的陽氣並沒有支撐多久,身體越來越冷,我已經快要看不清楚東西了。也許,我也會成為空難的一員。我有些遺憾,不但救不了自己,連這些乘客也救不了。
我心裏苦笑:「有舍才有得。」
我一時興奮得忘乎所以,起身前後左右找著,根本沒有!難道是我的幻覺?
「除了咱們倆哪有人?」月餅奇怪地看著我。
隨著深入地下,寒氣越來越重,手電筒僅僅能映到周圍一米,四周完全是未知的黑暗,只有我怦怦的心跳聲震個不停,生怕突然從岩縫裡冒出一張臉,和我面對面對視。

我應著聲,但猶豫不決。這種高度的攀岩對我來說並不是難事,可是我卻根本不敢上去。我害怕一旦上去,看到了最不想看的東西,無法承受那種打擊。
「我要是不來,月公公你一旦有個三長兩短,誰把你的骨灰帶回祖國?」我伸了個懶腰,身體因為長時間的車程酸疼得厲害,「何況月野也在,小爺我還準備英雄救美呢。」
我知道月無華帶著疑問從日本直接到了印度找我,我避而不見是為在探尋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而且,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有能力去承受真相。我始終關注著月無華在印度經歷的事情,你們的成長讓我感到很欣慰,看來二十年前,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請原諒我刻意隱瞞認識你們這件事。
月餅的聲音!
「你們來了?」黑暗中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輕手從前座的旅客頭髮中拽出一條蟲子,在手裡轉動著,略一用力,「啵」的一聲,蟲子被捏爆,一縷淡淡的青煙從指間升起,飛入旅客體內。
我們下了飛機出了機場,雖然月餅讓我做好心理準備,可是還是被密密麻麻的乞丐震撼了!無數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乞丐向我伸著手,嘴裏呻|吟著含糊的聲音,就像是突然扎進了喪屍堆里。我看得頭皮發麻,剛想掏錢包,被月餅一把攔住了:「你丫別犯傻!這都是職業乞丐,你一掏錢不把你敲乾淨他們絕對不會讓你走出機場,搞不好還要丟點什麼東西。」
「哼!心理暗示對我不起任何作用!」大川雄二雙手合成圓形,如同一個旋渦,吸收著岩洞里的空氣。
忽然,一根繩子把我攔腰纏住,截住了猛然下墜的衝力。我幾乎被這根繩子割成兩半,身體生生停在半空。
那是剛才我給他點的煙!
忽然,我看到那股黑氣就在眼前!低頭看去才發現,黑氣竟然從我的指甲縫裡不停地冒出!
甚至連燈光也變得忽明忽暗,而機艙上播放電影的電視屏幕,出現了一上一下雪花跳動波紋!乘客們坐不住了,我盯著屏幕,意識到出了問題。
我心中凜然,這種陰蟲是風水險惡的墳墓所埋葬的屍體中滋生的!人死後,魂魄離體,屍氣滋生,若是恰巧趕上所葬之地為陰煞之地,氣煞相交,就會形成陰蟲。一些懂得看風水的望氣術士,則會專門尋找這種凶穴,取屍體某部分(哪怕是一小截指甲)收集陰蟲,再將屍體某部分隱在貴重禮物中,或者埋入仇家所居住的地方。陰蟲離了屍氣,飢不擇食地吞噬仇家魂魄,用不了幾日,就會把人的魂魄吃乾淨,取人性命!
急速墜落帶來的壓差,讓所有人的耳朵里、眼睛里、鼻子里流出了一道道血痕,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東西。機艙內變得沉默,死亡前的沉默!
《德州電鋸殺人狂》自從上映以來,美國一度出現了許多電鋸肢解的案件,殺人細節與電影里的橋段一模一樣,甚至造成了該電影的停播!官方的解釋是因為電影產生的感官影響,使原本精神有問題的人進行模仿,而真相卻被掩蓋了。
飛機抖動得越來越厲害!
「服務員!老子花大錢坐飛機就是來享受的!不是來挨凍的!」
我只覺得腦子如同被一根釘子慢慢鑿入,攪動著腦漿,疼得幾乎要炸開。月餅冷著臉,起身收拾行李,我揉了揉太陽穴,沒有吭氣,也開始收拾東西。
「轟!」機艙里的旅客們發出了戲謔的笑聲,無比期待著我被彪形大漢暴打的場景出現!
棺材前跪著一個肥胖的中年人:「我知道,看到那封信,你們倆非來不可!」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多,月餅看來也是剛醒不久,正在玩手機:「那幾個女的喊咱們晚上吃飯。」

我沒有躲避,只是用手準確地攥住九*九*藏*書彪形大漢的手腕,漸漸用力。他頓時冒出黃豆大的汗珠,臉上因疼痛而扭曲變形,張開大嘴呻|吟著,像蝦米般彎下腰。我鬆開抓住手腕的手,托著他的下巴一捏。「咯噔」一聲,他的下巴立刻脫臼,我把飲料瓶子深深地插|進大漢嘴裏,拍了拍他的臉:「好喝嗎?」
突然,我好像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嗚嗚」聲似乎並不是空氣對流形成的,而類似於一種很有節奏的音樂,翻來覆去地重複著幾個簡單音節。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覺得這種音樂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忍不住用心聽著。聽得久了,我感到全身冰冷,意識一片空白,心裏面湧起一股悲傷的情緒,不由自主地向城堡走去。
眼看每個人身上的陰蟲越來越多,有幾個身材瘦小的已經被包裹了,卻還在悠然自得地欣賞著窗外的風景。按照這個速度,飛機還沒有到上海,所有人的魂魄都會被吃乾淨變成活屍。而且我雖然看不到駕駛艙內的情形,可是機長那些人估計也是同樣的情形,那後果自然是飛機墜毀,任何人也無法查出異常,只能當作特大飛機失事案件來處理!
我連罵月餅的工夫都沒有,只覺得耳朵「嗡嗡」直響,索性放鬆身體,把摔落的傷害率降到最低。
這不是我第一次坐飛機,但是飛機剛脫離地面爬升至高空所帶來的那種身體失重的感覺,仍然讓我很不踏實。雖然現在飛機已經沖入雲霄,處於平穩飛行狀態,我此時已經解開安全帶,胃裡才稍微舒服點。踏著飛機的艙板,厚實得就如同踩在地面上,可是距離地面一萬米的距離仍然讓我不由自主地莫名恐慌。

我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直覺告訴我,這個寄靈,是有人把它引上飛機的。
倉促間我來不及多想,抬頭看著雪花波紋不停跳動的電視屏幕。原本屏幕上是印航飛抵上海的3D路線圖,下方還滾動著目前的飛機時速、飛行距離、飛行時間、艙外溫度什麼的,幾分鐘前切換成一部印度新拍的恐怖片,剛上飛機時我還納悶為什麼會播放一部恐怖片。
雙腳離開艙體,我的身體飄了起來,忽然如同有一根無形的繩子,把我猛地一拽,飛出了機艙!
我把兩滴鮮血滴入眼中,閉上雙目,眼球在裏面不停轉動,讓鮮血充分滋潤眼睛。
這絕不是幻覺,我心頭一陣狂喜:「月餅,你丫就是鬼,也現出個形狀好讓小爺降妖除魔啊!」
「我在說,把可樂和你剛才說的話,一起喝進去!」我低聲說道。
「記住,一會兒打開艙門,你就往下跳,過一會兒才能拉這個繩子,傘會打開!」月餅見我沒回過神,用力拍著我的肩膀,「千萬別早拉開繩子,要不然降落傘被飛機氣流捲起來,你被卷進螺旋槳那就只剩下漫天血雨了。」
我們一人含了一片艾草,把手電筒咬在嘴裏,順著鐵鏈依次而下。
「你丫快上來!」月餅在上面催促著,「別矯情,沒事!」
耍到凌晨三點多,包了個豪華商務車,車上架不住女人們的強烈要求,我們留了電話、微信、QQ,微博互相關注,才把她們挨個送回家。我們找了個大排檔一人一碗面下肚,頓時覺得舒服了很多。鑽進校園,從寢室樓後面的衛生間窗戶爬進去,踉踉蹌蹌進了寢室,倒頭就睡。
夢境實在太過真實,我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飛機上的條件也太差了!能把人凍死!」
真沒用啊!
「你丫找就認真找,沒找到就不算找。」月餅往機尾走去,「快跟我來,我早就該想到問題出在你身上。沒想到鬼珀的詛咒居然有這麼強!不過您老人家要是吸不到詛咒也真對不起你的磁鐵屬性。」
「那可不一定。」月餅眨了眨眼睛,笑得很狡猾,「作為陰陽師,可能你確實很厲害。但是作為一個人,你確實很愚蠢。一個人怎麼可能在心事重重的情況下還能用那麼工整的字體寫一封信?我既然對你產生了懷疑,自然會有備而來。在日本的時候,我曾經和月野聊過,每個陰陽師都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而你卻沒有。那時候我就想過,如果你是我的敵人該怎麼辦。」
月餅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曼陀羅只能麻醉,所以你現在不可能死。告訴我所有的秘密!」
「南瓜,有的時候,你這個人,固執得只有勇氣沒有腦子。可是,我最欣賞你的也是這一點。」月餅抽完最後一口煙,「既然是座『陰墳』,應該從哪個方位進去?」
我納悶地瞅瞅月餅,又看看郵寄人名字,一身冷汗冒了出來——大川雄二!
「這是傳說中印度最詭異的東西——孔雀鬼珀,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月餅皺著眉頭,從包里小心地掏出一根塞得緊緊的竹筒,「往後退。」
回頭看去,幾個體型強壯的男人滿臉怒容,從座位上站起,握著拳頭對著我罵道。體虛的乘客因為體內陽氣大量流失,浮現出蒼白的顏色,蜷縮在座位上,雙眼瞳孔開始擴散,痴痴傻傻,沒有一點表情。
出了寢室,我回頭看了最後一眼,有些留戀這段時間的舒坦日子。月餅說得沒錯:咱們既然走進了這個世界,就註定告別了平常人的生活。
月餅這麼一說,我心裏踏實不少,手腳也利索了,順著月餅開的路,爬起來不費勁,兩三分鐘就上去了。月餅坐在地上抽著煙,手電筒斜斜地別進岩縫當火把。聽見我上來,他沒回身,往三四米外菱形的石坑池子指了指。順著看去,強烈的視覺衝擊讓我差點沒站穩摔下去。
「別拖我後腿。」月餅笑了,把竹筒用力扔出。眼看著竹筒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落在鬼珀上,被慢慢吞噬,擠壓破裂。耀眼的強光從鬼珀里迸射而出,震耳的「轟轟」聲響起,鬼珀表面龜裂出道道裂紋,無數條灰色的氣體飄出,夾裹著凄厲的嚎叫。震動的波紋由鬼珀沿著血池激蕩而來,地面開始顛簸搖晃,大塊大塊碎石砂礫從洞頂掉落。
我戴上跳傘眼鏡,對著月餅吼道:「你丫一定要把月野找到!黑羽找不到無所謂!」
我搖了搖頭,此時哀樂已經消失,城堡恢復了剛來時的模樣。我深吸了口氣,仔細觀察著城堡的格局,終於明白了其中的蹊蹺。
天色已黑,還好月光很足,就著月光,我終於看到了斑嘎古堡的全貌。
「替我把月野和黑羽找回來。」月餅的聲音從「轟轟」的碎石墜落聲中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我躺在地上,沙土不停地落在眼睛里,卻依舊睜大了眼睛,頭頂的那片黑暗中,只剩下一點紅色的亮光。
池子有二十多平方,還剩半池鮮血,表層結成一層薄薄的血皮,時不時有泡泡頂出,破裂,微微顫動。
「南瓜,飛機上那麼多條人命,能不救嗎?」月餅點了兩根煙,塞進我嘴裏一根,「跳,可能咱們死,他們活,也可能都活;不跳,就都是死。」
「看來二十年前的決定是錯誤的。」大川雄二苦笑著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南曉樓,月無華,你們永遠不會知道真相的!因為我是最後一個了。」
月餅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南瓜,你不覺得你說的話很可笑么?在這個世界里,如果只有一種英雄,那一定是了解生命、熱愛生命的人。哪怕這個生命的擁有者,並不是英雄本人。我做不了英雄,但是我還有良心!何況,你丫他媽的怎麼就知道咱們倆跑不出去!你丫先跑,別管我。」
但願你們收不到這封信。
我心說昨晚來這麼一下子,群主估計再也不會喊我們參加圈子聚會了,搞不好還腹誹昨晚帶著女人們幹嗎去了。這樣也好,眼不見心不煩,幫人一次九_九_藏_書不能幫一輩子,人要立正還是全憑自己。
「咦?怎麼這麼冷?」旅客中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南瓜,你戴的是什麼表?」女群友問。
「南瓜,你丫就不能像個爺們一樣勇敢點?」
我靜了靜心,努力把所有雜念和恐懼摒除,不停思索著:到底該怎麼辦?如果月餅在,他會怎麼做?眼下首先要找到到底是什麼東西把陰蟲帶了上來。看著頭頂一排排行李箱,想到還有行李艙,我又放棄了。這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已經感覺到飛機在慢慢偏離航線,機頭向下傾斜,看來駕駛艙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我心裏一凜:「時間不多了!」
整座城堡依山而建,右邊是圓形石屋,左邊卻是方形石屋,一層層遞增到半山腰,每間石屋都並排著幾個圓拱石窗,山風吹過,「嗚嗚」的空氣對流聲從石窗中傳出,聽得我全身發毛。
怨念最重的寄靈,甚至會使你喪失意志,完全佔據你的身體。
真正讓我恐懼的並不是血池,而是池後半透明的岩壁。整面岩壁透著詭異的綠色,一汪柔和的光暈在表面蕩漾。透過表層,我清晰地看到十多具極度扭曲的屍體凝固在裏面。屍體姿態各異,有的頭上腳下,有的橫躺,有的擺出個「大」字,肢體旁一圈圈盪起的波紋,顯示著生前經過強烈的掙扎。
不論凶吉,這就是我們的命!
「你不相信我?」我有種不被最好的朋友信任的憤怒!但是看到月餅始終注視著我臉上的一個部位的時候,我突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你自己作死真的沒辦法!」我搖頭嘆了口氣,「月餅,你丫居然能考慮這麼周到,還居然能這麼沉得住氣!」
「跑!」月餅用力推了我一把,把自己留在後面。
如果收到這封信,我希望你們來一趟斑嘎古堡。
我也跟著踏進古堡,順著手電筒和熒光棒兩種光亮,看清楚了古堡里的結構。我們倆面面相覷:這是一條間連門都沒有的封閉石屋!

強忍著怒火,我掏出紙巾,認真地擦著濃痰,塞進可樂瓶子里:「把可樂和你剛才說的話,一起喝進去!」
是那個在去日本的郵輪上認識不久,就急匆匆去了印度的死胖子!月餅之所以去印度,也是為了找他。關於月野,關於陰陽師,甚至我們,有太多的秘密需要他解釋。可是月餅繞了一圈回來,卻根本沒有找到他,沒想到他居然寄了一封信給我們!
我看了看竹筒液體的顏色,立刻知道這是什麼:「月……月餅,你丫這麼做連咱們倆的後路都斷了!」
我仰頭望著,直到月餅融進黑暗裡,只剩下微弱的熒光。過了五六分鐘,月餅在上面喊道:「南瓜,你能上來嗎?」
唯獨沒有我希望看到的那個人。
小說劇本和電影在結束的時候,都會舉行「殺青儀式」。為什麼叫作殺青?青,就是對「靈」的隱晦稱呼!殺青一般都會舉行隆重的儀式,是因為隱藏在暗中懂得玄機的人,需要引導大量的陽氣來消除寄靈!
「長話短說,那天我捨生取義,後來一想這麼死了怪可惜的,也往外跑。到了青銅棺材的洞里,我實在出不去,眼看要被埋了,只好打開棺材,躺了進去。」月餅揚了揚眉毛,「我還以為棺材裏面起碼有個千年腐屍萬年粽子什麼的,結果什麼都沒有,在裏面憋屈死我了。後來棺材被挖出來,送到不知道什麼地方研究,我趁著他們把蓋子打開逃了出來,結果我這張英俊的臉被拍下來,秘密通緝了。我只好化了妝,在黑市辦了張假護照,準備偷偷回國,沒想到在飛機上碰到了你。你丫在印度待了那麼多天幹嗎?坐月子啊。」
「我上去看看。」月餅摸了摸潮濕的岩壁,摳著微凹的岩縫,順勢爬了上去。
月餅拿著一封信進了屋,往桌上一扔,坐在床上抽著煙,半天沒說話。我剛想問問怎麼回事,月餅指了指信封,示意我自己看。
「沒辦法,如果你早知道了,這個死胖子從你表情里就能發現問題,產生警覺。」月餅摸著鼻子,悠閑地吹了個口哨。
印度的航班有股奇怪的味道,很像腳臭和酸奶混合在一起的味兒。不過飛機的配置挺好,還有艙外攝像頭可以看見飛機第一視角起降,但是配件設施的保養實在太差了。明明是新投入使用的飛機,像是已經用了十幾年,好多座椅上的蒙皮都破損,個人娛樂系統不停出現問題。我面前的顯示屏看著看著電影突然就死機黑屏,再看周圍好多都是黑屏。
旅客們鴉雀無聲,像看瘋子般看著我。
不知道往下爬了多久,聽到月餅腳踏上實地的聲音,我心裏踏實了點,加快了速度,終於下到洞底。
我猛地驚醒!飛機正常飛行,乘客們悠閑地各做各事。擦著額頭的汗,我心有餘悸地想:還好只是個噩夢。
大川雄二
「剛才扔進來的熒光棒上面塗著最純的曼陀羅草汁和花粉。本來效果還不會這麼快,但陰陽師是依靠大自然的氣息來施展秘術的,所以加速了草汁花粉進入你體內隨著血液運行的速度,你已經全身麻痹了。我們嘴裏含著艾草,戀可以解曼陀羅的藥效,」月餅突然收斂了笑容,「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你殺了那麼多人,必須死!」
「是啊!死到臨頭還嘴硬。」我明白月餅做了些什麼,心裏面寬鬆了不少,「死胖子你有沒有感覺到全身發麻,反應遲鈍,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印航飛國內的飛機只有一條航線:德里-孟買-上海。我是火命,上海地理位置偏南,南方屬火,五行上二火相衝,不是很搭。不過我實在沒什麼心思想這個事情,只想早點回國。
那些灰氣動了!
我和月餅抽著煙,誰都沒有說話。這封信帶來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錯誤又是什麼?為什麼我們倆的名字是南曉樓、月無華?為什麼要去斑嘎古堡?信中所提到的「我們」,到底是誰?
這段時間聽月餅講了這麼多印度的詭異經歷,我好幾次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踏入印度半步,沒想到如今卻真的要去這個國家了。大川雄二那個渾蛋,寄來這麼一封沒頭沒腦的信,還說什麼選擇權在我們手裡!我們還能怎麼選擇!
「我去拿快遞。」月餅穿著人字拖,隨便套件衣服下了樓。
當然,選擇權在你們手裡。
「萬國。」我雲淡風輕。
終於,飛機與地面慘烈地碰撞,隨著刺破耳膜巨大爆炸聲,氣浪衝擊著機艙內的一切,滾落到機頭的那些沒固定的東西,像子彈般射向所有人。雖然這些人早已經被氣浪強烈的衝擊震碎了內臟而變成了屍體,但依然被這些東西切割得支離破碎……
幾名空中小姐抱著毛毯急匆匆趕出來,一名空中小姐大聲說道:「各位旅客,目前飛機內氣溫正常,可能是因為遇到飛機顛簸產生的心理恐懼造成的體感寒冷,織請保持鎮定!同時向各位旅客道歉,飛機上的毛毯數量並不是按照人數配置的,敬請旅客們諒解!」
「他媽的想搶毛毯嗎?」不知道是誰罵道。
月餅默默地把諾基亞Vertu放回包里。
「你以為你是誰?」從身後傳來暴罵聲,「憑什麼要聽你的!他媽的一個瘋子!我就想要條毛毯!」
再無人回應!
大川雄二!
月餅臉色一變,急忙把大川雄二壓在身下的手抽出,一柄日本武士用於切腹的肋差上沾滿了鮮血,一攤血跡從大川雄二身下慢慢淌出。
月餅看著我的表情很奇怪,慢慢點了根煙:「南瓜,我覺得咱們這樣冒冒失失進去有些倉促,不如先回附近的鎮子休息一下,白天再來。九九藏書
我怔了怔,可樂瓶子咕嚕嚕滾著,我彎腰撿起,回頭看著襲擊我的人,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他咧嘴笑著走到我身邊,一口濃痰吐到我頭髮上。突然間,機艙內安靜了,旅客們似乎忘記了寒冷,臉上都帶著看好戲的期盼表情。
你們好!

狹窄的機艙內,在這一刻上演著一幕幕醜陋、瘋狂、懦弱、勇氣、愛情的華麗表演!
起飛時間比預定時間晚了五分鐘,原因是一位乘客遲到了。本來大多數乘客還表達著不滿,但看到最後登機的乘客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也就不再說什麼。
眼看著眾女觥籌交錯,桃花醉眼漸迷離,肢體語言豐富誇張。男人卻各懷鬼胎,要麼裝著不能喝要麼就開始耍奸使計。月餅沖我使了個眼色,我們分別舉著杯子走一圈。三兩三的杯子,58度的白酒口口悶了小十杯,一桌男人架不住我們倆死纏爛打,活活被我們舉著杯子摁著脖子灌了進去。
灰氣糾纏在一起,吸附在艙壁。整個機艙表面像是長出了褶皺的皮膚,層層疊疊地蠕動著。我置身其中,看到這截筆直溜圓的機艙就像一截放大的腸子,灰氣如同大腸桿菌,漸漸伸向茫然不知的旅客,簌簌抖落蟲子,彷彿旅客都是被飛機吞咽的食物,正在安靜地等待被消化成漿液的命運!
我知道收到信你們會有許多疑惑,尤其是你們倆的名字,這才是你們真正的名字。來不及做解釋,因為實在太複雜,如果有機會,我會當面告訴你們。當然,前提是我還能有活著的機會。
可是,樹下什麼都沒有。手機早已經沒電,我終於決定回國。我抱著一絲希望,如果月餅還活著,那肯定在寢室里四仰八叉抽著煙,幸災樂禍地等我回去。到了機場,面對蟻潮般的乞丐,我把所有的盧布往空中一扔,乞丐們歡呼著爭搶。
又等了半個多月,每夜我躺在樹上睡著都會驚醒。我依稀看到那個熟悉的中國少年正懶洋洋地站在樹下,摸了摸鼻子,揚揚眉毛,點了根煙,吐出一個滾圓的煙圈:「南瓜,你丫在這麼危險的地方睡得這麼率真,這麼做真的好嗎?」
一絲絕望從我心底滋長:在遠離地面萬米的高空,在這架被陰蟲包圍的飛機里,我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是真正的絕境!
「時間緊迫,否則在你們死前,我還真想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們。」大川雄二戲謔地笑著,「你們中國有句俗話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死也做個明白鬼』。可是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說明什麼問題?你們還是會和那些人一樣,死在這裏,懸挂在洞頂的血池裡,用鮮血餵養著棺材里的人,期待復生。」
耳朵已經什麼都聽不見,只是不斷迴響著月餅那句話:「跑!」
難道我剛才所看到的飛機失事的場景,都會變成現實?
月餅搶先一步翻進石窗,扔出一根熒光棒,綠幽幽的光線照亮了周圍三四米的範圍。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飛機傾斜著插向地面,機艙沒有被固定的東西跳躍著滾向機頭,從舷窗看去,閃著耀眼白光,遮擋著飛機與地面的雲層被飛機急墜帶起的氣流撕裂,遙遠的地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女滿臉輕視:「哦,沒聽過。你看群主戴的勞力士多帥。」
一路上我和月餅刻意不談這些事情,因為根本無從推測。其間我給月野打了很多電話,始終是關機狀態,更讓我無比擔心,恨不得立刻趕到那座該死的斑嘎古堡一探究竟!
「你知道孔雀鬼珀的可怕嗎?」月餅深吸了口氣,「我曾經讀過一部印度野史。無憂阿育王征服印度,前半生殺人無數,把所有的屍骸堆積到山上,怨氣、人血、屍氣、殘肢經年累月融進山脈,被山中的琥珀吸入,化成了裝滿陰氣的孔雀鬼珀。每逢月圓之夜,鬼珀會吸入陽世之氣,無月之夜吐出陰世之氣。隨著鬼珀越來越大,影響的範圍就越來越廣。活人會變成陰屍,死人會變成活屍,邪念之人越來越多,這個國家會徹底亂掉!記得印度三百多年前出產的那顆『希望之星』藍鑽石帶來的可怕詛咒么?它的擁有者和親人無一倖免,要麼死於意外,要麼精神錯亂。那個時候,正是斑嘎古堡建立的年代!」
「對啊,怎麼這麼冷?」
順著石階爬到古堡二層東北角,我們隔著石窗舉起手電筒向裏面照著。光柱很快就消失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無數個細微的塵粒在光柱中飄浮,空氣中瀰漫著乾燥的腐敗氣息,巨大的方磚上籠著一層厚厚的塵土。
斑嘎古堡距離新德里300公里,月餅二話不說攔了輛計程車,扔了一大摞鈔票。滿身咖喱味的司機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反過神來,估計是生怕我們後悔,一腳油門躥了出去。
有一種惡靈,生前為人時遭受殘忍的殺害,死後怨念不散,陰魂在世間遊盪。如果有人把惡靈生前的故事改變成小說或者電影,就為惡靈製造了寄託之地。強烈的怨念使它生存在電影和小說中。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看鬼片或者恐怖小說時,不由自主地會感到寒冷。這並不是恐懼心理造成的身體錯覺,而是因為當你入神地看小說或者電影時,會產生強烈的代入感。這就是體內的陰氣和寄靈產生感應,慢慢地被寄靈侵入身體的強力表現。然後,你的眼前看見許多不幹凈的東西,睡覺時會做噩夢,還經常莫名其妙出現許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窗外泛著銀光的雲朵,大團大團地堆積在飛機下面,像剛下過大雪的蒼茫大地,美麗而寧靜。我默默地鳥瞰印度,想起月餅給我講的故事和我們共同經歷的事情,心裏很難受。
循聲往右看去,那個最後上飛機的白髮老人,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摸了摸鼻子。
月餅幾句話就像一柄重鎚,狠狠砸在我的心裏。我終於平靜了,站到月餅身邊,點了兩根煙,遞給他一根,「扔吧!這次看誰跑得快。」
我狠狠吸了口煙:「月餅,我的意思是,我跳,你不跳。」
「你他媽的腦子有問題?」彪形大漢揮起拳頭,向我砸來!
「夠了!」大川雄二怒吼一聲,雙手橫放胸前,兩團氣流在他手上急速纏繞。正當他邁出步子,準備向我們撲來時,卻悶哼一聲,摔倒在地,瞬間臉色鐵青,雙眼凸起,嘴裏吐著白沫。
我忍不住喊道:「月餅,你不是開玩笑吧?下面是南印度洋!準備跳下去喂鯊魚還是被海水泡成浮屍?」
儘管空中小姐將原因解釋得很清楚,但是飛機已經由抖動變成顛簸,劇烈的起伏甚至要把我從座位上拋起!我連忙檢查安全帶,系得很緊,而有些乘客已經開始尖叫起來!
「我要投訴!」
又是月餅的聲音!
於是,他們吐的吐,醉的醉,咬牙切齒咽著唾沫對我們怒目而視。
其中有一具屍體還保留著掙扎的姿勢,手筆直地向岩壁伸出,蒼白的臉上布滿暗紅色的血絲,米粒大小的白色疙瘩從額頭密密麻麻長到塌陷的鼻子上,灰濛濛的眼球努力睜著,張開的嘴角邊還殘留著幾個氣泡。
我心裏推算著,指著東北方的一個門洞:「自然是從代表生門的艮位進入!」
時間緊迫,我來不及寫很多,本來想解決了這件事情之後,把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你們。希望如此吧。
「這種寒冷,不是因為溫度下降造成的,而是因為魂魄的流失!我知道這樣說你們不相信,我也不需要相信!我只是為了救你們!」
即使在炎熱的夏季,路過某一個地方時,也會突然感到遍體寒冷,不由自主地打著冷戰。這是因為那個地方陰氣太盛,體內魂魄受到影響而產生的感覺。如今九九藏書這些人的魂魄正在被吞噬,陽氣慢慢流逝,陰氣大盛,自然會感到從身體里散發出的徹骨寒冷。
突然,飛機劇烈地抖動,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失去控制,在強大的氣流里不停搖晃。機艙內,飛機強烈的抖動讓空中小姐站立不穩,勉強扶著艙壁,神色倉促地告知大家要保持冷靜,繫上安全帶,從座位底下拿出救生衣穿上。接著,每個乘客的頭頂掉下一個個像毒蛇似的氧氣罩……
我猝不及防,被推下岩壁,向放著青銅古棺的岩洞里墜落,剛想尋機攀住岩縫,只覺得身體里好像被灌進了冰塊,根本不能動彈。
我急忙撕開信封,裏面只有短短几句話,字體很工整,內容卻讓我越看越心驚!
「什麼?」我還沒反應過來,月餅已經把一個降落傘包固定在我背上,又給自己背上。
「現在知道也不晚。」大川雄二緊靠著棺材,搓著粗短的手指,「反正你們遲早會來的。」
中年人緩緩起身,轉過身對著我們森森笑著!
我一咬牙,跌跌撞撞穿過隧道,鋒利的石片劃得全身火辣辣地疼,抓著鐵鏈子攀出,又奮力跑了許久,直到衝出斑嘎古堡,到了一片密林邊緣,才雙手撐著地跪倒,大口喘著氣。
過安檢的時候,我像耶穌受難般橫著胳膊,任由安檢人員拿著和超市掃卡機一樣的金屬探測器在身上掃來掃去。背包正被履帶緩緩送進張著黑洞洞大嘴的透視機,探測器不停發出「嘀嘀嘀」的聲音,安檢人員重點對著我的金屬扣腰帶摸了摸:「轉身!」
這封信,是通過一個可靠的人寄給你們的。寄出的條件是,如果我去了那個地方,一周之內仍然沒有消息,信就會寄出。
我早已經看到行李艙起落門的按鈕,箭步衝過去,重重按下。起落門轟轟響著,閃出一條亮眼的細縫,縫隙越來越大,強烈的氣流湧進艙內,大大小小的行李向艙外滾去。空氣對流產生的壓差越來越強,吸力讓我不受控制地向艙外走去,潔白的雲朵閃耀著刺眼的太陽光,身下是幾千米的高空,蔚藍的南印度洋。
血滴越滴越密集,整個岩洞如同下了一場血雨,大川雄二淋得全身浴血,如同一個血人站在棺材前,看上去十分詭異。
彪形大漢比我高半個頭,一副沒有聽見的樣子:「你說什麼?」
我愣了愣,琢磨著大川雄二這句話的含義。不經意間,我又發現綠苔中的奇怪印記是一道道鑿出的石溝,鮮血正在從岩壁上方淌下,匯聚到棺材後方。抬頭向上看,卻又什麼都看不見。「啪嗒。」黑暗中掉下一截東西,是已經腐爛的人指!
巨大的深坑,耀眼的火光,一波接一波的爆炸,散落在荒野上的殘肢,燒成黑炭的屍體……
群聚會我還是去了,順便喊了月餅。丫本來不想去,可是拗不過我非去不可,想想也是做好事,也就同意了。我們倆琢磨著既然去了就敞敞亮亮的,把女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免得喝多了跟土豪們跑了吃虧。於是,兩人披掛了一身正經名牌,雄赳赳氣昂昂地赴宴。酒桌坐定,才發現原來事情沒那麼簡單。
「別廢話了,我也用了搜陰術,氣是從你身上出來的。」月餅一把扯下面具,熟悉的臉上還罩著白髮套,看上去特別滑稽,我忍不住想笑。
不知道誰突然尖叫起來,所有的人都開始尖叫著混亂,各種各樣的叫聲都透著絕望的恐懼。大家想掙扎著起來,卻被安全帶捆綁住身體,有些人已經瘋了,拚命把安全帶解開,沖向機艙門,抓著把手歇斯底里地拽,大聲哭喊著:「我不要死,我要出去!」
無論做出哪種選擇,我都能理解。
月無華、南曉樓:
我忽然想到曾經月餅在車站遇到的英國女孩傑西卡,她所講述的「斑嘎血擇」的故事,居然和眼前發生的一切驚人地相似!這一切到底有什麼聯繫?
不僅僅是人類,有些動物的靈覺更強,眼睛里看到的不幹凈東西會更多。貓為什麼會在黑夜裡凄慘的嚎叫,因為它看到了鬼魂;仔細看牛的眼睛,會發現裏面有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而牛的眼淚滴入人眼,人可以看到另外一個世界。陰氣越重的東西,越沒有形跡。搜陰術,是用血激發眼睛的靈能,看到更多的東西。我再次睜開眼,紅茫茫一片,就像是一縷縷鮮血慢慢滑落,蓋住玻璃,而我正透過這層玻璃看東西。在腥紅的世界里,所有人都像是披上了一層血,沒有任何別的顏色。我要尋找的,是一道黑氣。
「你自然是什麼辦法都沒有。」大川雄二舉起雙手,接著岩壁滴下的血雨,「死到臨頭還嘴硬。」
艙壁里傳出了細細密密的窸窣聲,像是關著一窩蜂群正在拚命往機艙里鑽。一縷縷灰色的氣體,如同藤蔓般詭異地擺動著,從艙壁里擠了出來。每一道灰氣都是無數條密密麻麻擁擠在一起的蟲子形成的。除了我,所有的乘客都聽不到電影里的寄靈發出森冷的詭異笑聲。
我打了個寒戰,如果真是這樣,那實在是太可怕了。「難道你在印度遇到的這些事情……」
「月餅,都什麼年代了,你還用直板按鍵手機?我剛換了和群主一模一樣的土豪金,淘汰的蘋果5給你用?」另一女群友特地提高了聲音。
如果這種怨靈碰上精神力強的人,則會造成人與怨靈共存一體的現象。被寄生的人時而正常時而瘋狂,最後會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自己不是自己,自己到底是誰,自己為什麼會產生許多錯亂的殺人念頭」的精神壓力,從而做出超乎尋常的舉動。有許多演員都曾經因為接拍過類似的電影而變得精神失常,甚至自殺!
我本已解除蠱毒的眼睛,又變成了紅色!
「滴答……滴答……」
我試著入睡,可腦子亂鬨哄的根本睡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司機用蹩腳的英語說道:「到了。」
眼睛,是靈覺根本。當萬物睜開眼睛時,靈覺也隨之蘇醒。你會不會看到似曾相識的場景?會不會突然看到一些陌生的視覺片段?這都是靈覺由眼睛所產生的連鎖反應。
「這個片子沒有殺青!」我心裏驚呼!

月餅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
終於,岩洞徹底崩塌,臉盆大的石頭砸落,我扯著嗓子吼道:「月餅!」
另:月野和黑羽現在也在印度,憑我一個人的力量無法解決這件事情,不要介意沒有通知你們。因為你們倆已經承載了太多,我實在不想讓你們再冒險,承擔二十年前我們犯的一個錯誤。
所有發生的一切,我都懶得去想,因為我不想接受一個事實——月餅,我最好的朋友,在古堡地下的密洞里,為了和他其實並不相關的東西,死了。其實,他完全可以若無其事地和我一起離開密洞,根本不用理睬鬼珀。這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雙血紅色的瞳孔如同兩團鬼火,忽閃忽閃地跳動著!

「月餅,你覺得這種情況下,我能同意你的決定么?」我長長地吐了口氣。「你是我的兄弟,這個城堡里藏著關於我們的秘密,而且我的眼睛又變成了紅色,我怎麼可能不進去?」
「今兒的場算我的。」月餅自己又幹了一杯,引來女人們無數歡呼。
掏出手機,打開照相機,切換到內置攝像頭,我看清楚了自己的臉!
「我就說你丫命中走背字,走哪兒都出事!」
我看了看手機,昨晚的女人們QQ留言約晚上繼續,還有一姐們把我們KTV的照片發了微博。我正琢磨著怎麼拒絕又不傷人,月餅電話響了。
「很有可能!」月餅打斷了我的話,「沒想到斑嘎古堡竟read.99csw.com然是為了蓄養鬼珀建造的!大川雄二這個王八蛋估計也是為這件事情來的印度!」
「撲通!撲通!」那幾個罵罵咧咧的男人也因為陽氣流失太快,終於撐不住,昏倒在地上!
「我還不是在找你!」我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我心裏一冷:寄靈!
「你看到什麼了?」月餅遞給我一片艾草,「快含上。」
有許多土夫子(盜墓人)在下墓盜屍取明器時,會不自覺地感覺到身體發冷,回家用不了幾天就會突然身亡,其實就是在沒察覺的情況下吸入了陰蟲。
把右手食指緩緩舉到眼前,放到嘴邊,還未咬下,一股鑽心的疼痛感已經讓我倒吸了口涼氣。我輕輕咬了一下,牙齒在食指上閉合,沒咬破。我心一橫,閉著眼用力一咬,「咯噔」一聲,咸腥的味道讓舌頭髮苦。
「月餅!」我遠望著塌陷了一角的斑嘎古堡,啞著嗓子喊!
飛機用肉眼可以察覺的速度慢慢駛入起飛跑道。伴隨著刺耳的轟鳴聲,舷窗外的場景由清晰變得模糊,越來越快地向視線後方飛速閃去,直至變成一條條連接的直線。隨著一隻無形的大手把我死死壓在座位上,飛機終於脫離了地面的束縛,鑽入雲中。
大川雄二像一條肥胖的豆蟲,趴在地面拚命蠕動,卻根本動彈不得。他探出手向前伸著,又無力地垂落,壓在身體底下,艱難地轉頭看著棺材,眼中滿是柔情,說著含糊不清的話。
眼瞅著五十來歲的群主戴著半個手指頭粗的金鏈子,油嘟嘟的脖子上爍爍生輝,差點晃瞎女群友的眼,我心裏默默吐槽:大爺,您都一把年紀了,還對和自家丫頭差不多大的女娃子這麼率真的土豪,這麼做真的好么?
月餅的表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我突然意識到,只有我看到了剛才那恐怖的一幕!
可是,他不會這麼做!換作是我,或許,也不會這麼做。
我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往安檢走去——這是我第一次到印度,也絕對是最後一次!
空中小姐拉開帘子,帶著讓人鎮定的職業笑容:「各位乘客,請不要緊張,不要離開您的座位。飛機遇到對流層中的上升氣流,形成顛簸,這在飛行過程中屬於正常現象。請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帶,深呼吸放鬆心情,轉移注意力,衛生間暫時關閉,如果衛生間內有乘客,請抓好扶手……」
「月餅,其實咱們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根本沒有必要毀掉鬼珀。它對印度人的影響和咱們有什麼關係?這一竹筒裏面的東西威力實在太大,咱們根本跑不出去。沒必要玉石俱焚。」我意識到事情不妙,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他抬起頭,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咧嘴笑著,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樂隊又圍著石屋繞了幾個圈,走進了圓形拱門。細細密密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石堡中顯得分外響亮,如同睡覺時遇到不幹凈的東西,聽到天花板響起的彈珠聲。石窗依次亮起綠色的光,每個窗口都慢慢飄起一道白色的影子,向我招著手。
「岩壁上都是血啊!」月餅揚了揚眉毛,「大川雄二,其實我早該想到是你。」
「南瓜!」月餅猛地拉了我一把,在我耳邊吼道,「靜心!這是哀樂!」
飛機里的氣溫沒有下降,旅客膚色正常,卻七嘴八舌地聒噪著。溫度越來越低。有幾個人已經開始罵了起來!
「你丫就別傻了,兩個人根本不可能一起逃出去。」月餅如同一根釘在岩石里的釘子,腳掌牢牢釘著地面,雙手緊緊箍住繩子,在腰上纏了幾圈,把我慢慢放下。
正在疑惑的時候,忽然地底傳出了「轟隆轟隆」的鏈條咬合聲,地面不住地顫抖,石板像是多米諾骨牌,依次跳起落下,終於一聲「砰」的巨響,石屋中央塌陷了幾塊石板,露出了一個大洞,一條銹跡斑斑的鐵鏈從洞口延伸至洞底。月餅又扔進一根熒光棒,很快就被黑暗吞沒,只在洞底殘留著一小片綠光,如同一朵鬼火。森森的寒氣從地洞口冒出,夾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升騰著各種奇怪的形狀,隱約還聽到奇怪的呻|吟聲,像是野獸瀕臨死亡前的哀嚎,又像是遭受極刑的人垂死時的喘息。
我一琢磨也是這個理兒,只好硬著頭皮穿過「乞丐喪屍群」,好幾次差點被乞丐身上的臭味熏倒,才落花流水地滾了出來。
月餅急忙扔出一根熒光棒。綠光中,一具巨大的青銅棺材橫放在地洞最深處。綠苔斑斑的洞壁上,縱橫交錯著許多奇怪的印記,一滴滴岩石滲透的水珠緩緩滴落。
「月餅,這座城堡是為了封住冤魂而建成的『陰墳』。而且,我看到了大川雄二,我想他已經死了。」
起飛時所產生的強烈壓差讓耳膜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我不停地嚼著口香糖來緩解這種疼痛感,胃裡一陣陣翻騰著要嘔吐的感覺。空中小姐已經進行完遇到緊急情況和突發事件的科普介紹,順便介紹了嘔吐袋的擺放位置,面帶職業性的微笑轉身進了一道帘子遮掩的機艙。
屏幕上的雪花跳動得雜亂無章,扭曲的線條把一個印度著名女明星的臉時而拉長時而拉寬,如同一張恐怖的鬼臉貼在屏幕里,隨時都可以爬出來!在那張女演員扭曲的臉的背後,飄著一條淡淡的白影,那條白影越來越近,終於代替了女明星的臉,緊緊貼在屏幕上,空洞的眼眶裡透著森冷的光芒,漠然地看著我!
「我就在你旁邊坐了半天,你丫居然沒發現我!」
飛機此時漸漸平穩下來,看來已經飛過了上升氣流,乘客們的表情也放鬆了,還未等空中小姐提示,有些人已經擅自解開了安全帶。我鬆了口氣,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讓我太容易疑神疑鬼。我靠著艙壁,深吸一口氣調整精神,忽然感覺到針芒穿過脊樑的刺痛感,就像有人在背後惡狠狠地盯著我!
我像個野人一樣藏在林子里足足半個多月,建築工人和政府服裝的人從古堡進進出出,幾輛被軍用帆布扎得嚴嚴實實的卡車時不時開出,不知道他們是否能發現古堡的秘密。我相信這不可能,因為竹筒里的液體,威力足以摧毀鬼珀和青銅古棺。可是我又希望他們有所發現,因為月餅還在裏面。時間一天一天溜走,我在溪邊喝水的時候,才發現頭髮和鬍子已經連成一片,自己都認不出自己的模樣,不過我發現,我的紅瞳又消失了。
「月餅,那群人這是怎麼回事?」我使勁掐了掐虎口,酸痛感讓我清醒了許多。
月餅曾經說過,不要以為看不見的東西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一百來名旅客渾然不覺已經被灰氣包圍,身上爬滿了蟲子。我寒毛直豎,只覺得胃部陣陣抽搐,湧起一陣陣強烈的嘔吐慾望!
「你……」我眼淚出來了。
印度之行,是我們必須要承載的異域旅行!
空中小姐端來了我要的可樂,連忙喝了一口定定神。正在這時,飛機突然猛烈顫抖,可樂飛濺而出,灑了胸前一片!
一路上我們倆悶頭翻著資料,月餅突然扔給我一根煙:「南瓜,你丫害怕不?」
「怕!」我回答得很乾脆。
換過登機牌,我回頭看了最後一眼。充斥著高科技現代感的德里機場,熙熙攘攘的人們拖著行李箱,演繹著離別、興奮、期待、平靜的眾生相。
岩壁流下的鮮血緩緩滴落,濺在古老的青銅棺材上,漾起一圈圈血窩,每一條雕刻的花紋里都凝固著暗紅色的血漿。濃郁的血腥味讓我打了個寒戰,抬頭望著黑洞洞的洞頂。按照大川雄二所說,這應該是一個血祭儀式,洞頂有個血池,堆滿了屍體,為了復活青銅古棺里的什麼人?月野和黑羽呢?難道也作為血祭死在血池裡了?還有大川雄二所知道的秘密,還有棺材里到底是誰?
我很想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