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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前科累累

第十一章 前科累累

「對,是個叫威廉姆斯的英國人。」盛國強道:「不過,這個人沒有那麼簡單,那枚金花鈿也沒有那麼簡單。你現在在哪裡,最好見一面我詳細地和你說。」
「哦,他不算綁架,只算是綁架未遂。」汪隊不在意地道:「一般也就是五—十年吧。要是認罪態度好,或者有投案自首情節還能再輕點兒。中間表現好再減個刑,也有兩三年就能出來的。」
「不用不用,盛伯伯,你家我閉著眼睛也能摸著。」林默然道:「我一會兒打電話問問,有火車就坐火車,沒火車就坐大巴。」
此時小會議室里已經坐了一個人,和盛國強差不多的年紀,但是書卷味更重一些,帶著厚厚的眼鏡,似乎是個搞研究的。
林默然出門都是搭公交坐大巴的,再正常不過。但是唐澤似乎是第一次坐大巴,據他說以前家裡沒錢的時候,交通還不發達,汽車太罕見坐不起。沒幾年家裡條件好了就買了車,等他需要獨自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人手一輛了。
王坤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道:「汪隊,綁架要坐多少年牢啊?」
林默然還沒說話,唐澤捂著臉連聲應好,半點兒也不給他選擇的餘地。反正今晚本來就打算在H市過夜的,在酒店和在醫院也沒有什麼區別。自己的外傷不礙事,但內傷聽起來就是件挺恐怖的事情。林默然是跟他出來公幹的,怎麼也算是被他連累,可千萬不能出事。
王坤大致向汪隊說了一下下午的事情。汪隊聽得很認真,不時地在本子上記著。
「沒事就好。」盛國強似乎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然後道:「一定要注意安全,明天過來路上慢一點兒,你是不是和那個買金飾的朋友一起?你們能不開車就別開車,看看有什麼公共交通,最好能坐火車,實在不行就坐大巴,我去車站接你們。」
「嗯?」眾人都看向他。林默然心裏咯噔一下,似乎猜出了答案。這個答案確實讓王坤很痛苦。
不過聽了這話,李紳幾人長長地鬆了口氣。他們也是未遂,還是從犯,而且幫助抓捕了兩個通緝殺人犯,應該算是有戴罪立功表現。到時候好好跟法官求求情,估計判不了幾年。
不問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知道。
綁架這種事情都不是臨時起意,要麼為錢,要麼有仇,綁匪和受害者之間總是有些關係的。王坤只是個金匠又沒錢,那隻能是有仇了。
「這事兒可不能亂說。」汪隊嚴肅地道:「你說是你兒子做的,有證據嗎?」
林默然愕然,華語軒給他的感覺是一個非常儒雅的文化研究者,特別適合穿著中國古代儒家的白袍,文縐縐地捧一卷線裝書,慢條斯理地說之乎者也。而現在這個斯文的學者有些氣急敗壞了,雖然沒罵髒話,但是林默然覺得這對他來說,應https://read.99csw.com該已經是他能想到最難聽的話了。
唐澤臉上的傷口不深,要是傷在了屁股或腿這種肉厚的地方,也就是一道划傷,但是傷在臉上看起來就可怖了。據醫生說,很難不留下疤,但是不會很深,做個除疤手術,就是有也是淺淺一道。
其實答案很明確。林默然沒轉過臉,看著外面晃過的樹木和擦肩而過的車答道:「為了安全。」
林默然無語了,真是見多了就尋常了。聽汪隊那口氣,好像就是進去住兩天,出來以後,又是一條好漢一樣。
唐澤和林默然冥思苦想了一陣子,仍然一無所獲。汪隊看著唐澤幾乎被紗布包住了的腦袋道:「唐先生,我看你們還是早點兒休息吧。明天如果有空,麻煩去一趟警局。出了醫院向右走,東大街二百八十號,很好找。」
盛國強這麼一說,林默然頓時覺得心中警鈴大震。盛國強是在古董圈裡混了大半輩子的人,什麼風風雨雨都見過,他說沒有那麼簡單,還在半夜打電話來,一定不是尋常的事情。
如果殺手是沖他們去的,那麼火車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是因為人多,大巴也湊合。就算是再囂張的匪徒,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人多的地方動手。
本來今天應該去派出所一趟的,不過想想昨天晚上盛國強焦急的語氣,還是先給汪隊打了個電話,說臨時有事要去一趟杭州。好在杭州不遠,坐大巴也不過三四個小時。沒什麼事的話,當天就可以回來。
「電話呢?」汪隊放下筆道:「給我。」
第二天一早六點鐘兩人就醒了。醫院是沒有懶覺睡的,這一點兒雖然不利於休息,但是絕對有利於出行。
兩人又討論了幾句,也沒個頭緒,眼見著過了十二點,想到還要早起,便都趕緊睡了。
「我現在在舟山這邊的一個縣城,遇到了點兒事。」林默然道:「盛伯伯您在杭州嗎?我明天一早就趕過去。」
非節非假的日子,車上沒有什麼人,一輛車有一半都是空的,林默然和唐澤走到了最後一排坐下。
林默然一愣說:「沒事啊,怎麼了?」
這是個二層的小樓,正對著西湖,風景極好。盛國強買下來的時候還不值錢,但是過了幾十年,到了現在這房子也像是古董一樣,翻了無數倍,有市無價。
林默然無奈地搖搖頭,笑了笑沒說話。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不「心狠手辣」那是要被欺負的。
「嗯,怎麼說?」林默然道:「是不是一個叫威廉姆斯的外國人?」
「這就是馬克?威廉姆斯。」盛國強道:「是個英國人,今年六十歲。這人是個中國通,這些年一直在中國做古董買賣,看起來似乎是個紳士,其實骨子裡是個混混。」
之後又介紹了唐澤。唐澤的身九_九_藏_書份雖然富貴,但是在古董圈裡混的人,富貴的人見得多了,並不太在意。華語軒倒是和盛國強一樣,目光落在唐澤墨鏡遮著的臉上,盯著他那道一眼看上去便是新傷的傷口。
文玩閣倒是不大,也就是百平方米,一樓是店面,二樓是住家。盛國強領著兩人直接上了二樓,來到一間專門招待貴賓的小會議室里。
唐澤和林默然兩人想來想去,也覺得沒招惹上什麼仇家,只是這次壞了曹續的事。
掛了電話,林默然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屋子裡很安靜,盛國強的聲音又大,唐澤基本上都聽見了,跟著沉默了一會兒道:「你覺得這跟我們今晚受到的襲擊,會不會有關係?」
汪隊是個從事刑偵二十年的老警察了。他知道一般來說,歹徒用的電話卡都是不需要身份證辦理的臨時電話卡,即用即拋,而且都是在那種偏僻的沒有監控的地方買來的,根本就無從查起。
林默然也無心瞞著,將昨晚上遇見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聽得盛國強的臉色都變了,華語軒也一臉氣憤的樣子。
王坤搖了搖頭道:「證據沒有,但是我了解他,知道這事情他做得出來。本來我是不信的,但自從下午他去過醫院之後,我就相信這人真的是喪心病狂了,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但是唐澤不一樣了,雖然昨天那裹了半個腦袋的紗布已經去掉了,今天又戴了個巨大的墨鏡,但是仍然不能完全遮住傷口,怎麼能逃過盛國強那雙鑒定了無數珍寶古董的一雙火眼金睛呢。
這「心狠手辣」可絕對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唐澤由衷地稱讚。經歷了這麼一場患難與共之後,他覺得兩人現在可不是一般的朋友關係,稱呼也瞬間變得親密起來。
一路安穩,四個小時后,林默然和唐澤打車到了位於西湖邊上一家古色古香的文玩店。期間幾乎每隔一個小時,盛國強就給林默然打個電話。打了兩個電話之後,林默然索性每半個小時發個簡訊過去報平安。
「我只是懷疑,不能肯定。」王坤用手掌用力地揉了揉臉嘆道:「這事情說來話長了。我一直知道他是個認錢不認人的人,也知道他心狠,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會這麼狠心。」
據汪隊說,這樣的通緝犯,道上的規矩是,若是請他們動次手,沒有百八十萬是不可能的。而曹續總共能賺到的差價也不過這個數,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
「小林啊,你還沒休息吧。」盛國強的聲音從那邊傳來,語氣中有點兒焦灼。
王坤只講了個開頭,汪隊擺了擺手道:「行了,一會兒去局裡再說吧。小張,你去查一下他說的王山,控制住。」
一夜無事,唐澤的傷口沒有惡化,林默然的胸腹也不痛了,醫生過來再檢查了一回便讓九-九-藏-書他們出院了。
揉著腹部在床上翻了兩個身,手機突然響了。在醫院這種非常安靜的地方,即使鈴聲不大,也嚇人一跳。
「沒,我哪兒有那麼早。」林默然忙道:「您還沒睡,有什麼急事嗎?」
這話一出口,別說幾個綁匪瞪大了眼睛,連一直很淡定的汪隊也撩起了眼皮問道:「你說什麼?」
在這場金花鈿事件中,有足夠能力請得起兩個殺手的,除了王山還有買家。
隨即林默然翻到了第二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木製的盒子。盒子大約長二十厘米,寬十厘米,打磨得非常光亮。暗黃色的盒子上隱約地透出些金色,是最上乘的金絲楠木,但是盒子的花紋卻過於樸素了,樸素到什麼都沒有。因為盛國強說華語軒是研究唐史的專家,所以林默然猜測這盒子可能是唐朝的,但是盒子本身卻沒有表現出半點兒信息來。
孩子的世界雖然單純,沒有深層的惡意,但是他們往往會披著玩笑的外殼,無意中帶給人巨大的傷害。這一點,不是從小被寵著、有著兩個哥哥的唐澤能理解的。
因為這張照片並不是原始的照片而是複印件,所以也並不是太清楚。仔細地看,盒子的頂面似乎有幾處光澤和旁邊不同。不過不像是為了美觀而刻的花紋,倒像是不小心被砸下去了一塊。
李紳慌忙用自由的那隻手把手機掏出來遞給汪隊道:「喏,就是這個號碼,不過我撥回去過幾次都沒人接,只能等著那邊打過來。」
「說是混混,太抬舉他了。」華語軒憤憤地道:「他是個騙子、惡棍、兇手,是個人渣……」
「好,好。」盛國強應了兩聲,又特別叮囑,一定要注意安全,才掛了電話。
醫院給林默然和唐澤準備了一個雙人病房,孟玉婷去找相熟的小姐妹擠護士宿舍。幾個綁匪處理了一下傷口,被帶回了警局,王坤也跟去了。他知道的,屬於重大案情線索,一刻也不能拖。
「我正要說這個。」一位負責的醫生拿著林默然的檢查報告正色道,「你們最好留院觀察一個晚上,特別是你,林默然,你到現在還覺得腹部有些痛是嗎?雖然片子顯示沒問題,但有些傷是不會一下子顯現出來的。根據你們的描述,當時打鬥得非常厲害,必須提防有內傷。」
唐澤瀟洒慣了,第一次傷成這樣出門,剛才倒是不覺得,現在被店裡的店員小姑娘探頭探腦地好奇看著,反倒是有點兒不自在了。
如果自己開車的話,當然可以更快。但是昨晚上盛國強囑咐了又囑咐,兩人也不好叫老人家擔心。而且唐澤的卡宴雖然不影響行駛,但看著也確實難看,索性送進店裡略修一下。
即便開始他們完全不相信,到了這個時候也就完全相信了。
汪隊接過來看了一眼,交給身邊的隊員說:「去查這九*九*藏*書個號碼。」
雖然不是什麼機密,但總不是件可以在大庭廣眾下說的事情。再者,還有兩個半死不活的殺手,這兩個殺手一直沒有清醒,也無法詢問到底是沖誰去的。王坤覺得自己兒子再喪心病狂,也不至於請殺手殺人,他生怕警察會往那上面想,也就沒多說。
「華老。」林默然趕緊打招呼。盛國強不會隨便拉個人來的,而且這樣隆重介紹的人,都是圈子裡有一定分量的,多認識認識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是華老,華語軒。」盛國強先介紹道:「華老以前跟我是一個研究院的,現在專攻唐朝歷史,特別是對唐朝的文物有很深的理解。老華,這就是我說的林默然,是一個好朋友的孩子。」
這世上父子為了錢反目的事情並不少見,雖然兒子綁架父親的事情很稀奇,但是在金錢的驅使下什麼都有可能。五十萬可以讓一貫老實巴交的三個養豬漢子成為綁匪,五百萬就足以讓一個想錢想瘋了的男人做出任何事來。
林默然瞄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是十一點了。對年輕人來說是不晚,但是對盛國強來說,已經是很晚很晚了。若不是有什麼大事,他萬不會這個點兒打電話過來的。
林默然從枕頭下摸出手機,一看號碼立刻接了:丼「盛伯伯。」
林默然確實沒有說話的慾望,他覺得這件事情隱約有些不對勁。
林默然想起第一次見唐澤的時候,他也是將一捆紅彤彤的人民幣往面前一放,那場面對一個沒怎麼見過大額現金的人,確實挺有吸引力。十萬元尚且如此,三十萬呢?雖然綁架是絕對不對的一件事情,但是這一瞬間,他有些理解這幾個綁匪當時的心情。
「是我兒子。」王坤苦笑道:「我大兒子王山。」
也就是說,盛國強知道他們可能會遇上危險,所以才急著讓他們過去。那這危險的來源,就是幕後的買家了。而危險他們已經遇到了,幸虧命大。
看著汽車緩緩駛上公路,唐澤突然道:「你說,盛老為什麼讓我們不要開車,而坐車呢?」
他們跟那個叫威廉姆斯的英國人沒有任何交往,甚至是聞所未聞,開始的時候他們也並沒有想到這個人,但是盛國強這個電話打來,卻讓兩人心裏都起了一層疑惑。
此時王坤的臉色十分陰沉。從半路開始一直到汪隊詢問三個綁匪事件的經過,他的臉色絲毫都沒有變過。
林默然正說到最兇險的時候,盛國強的夫人正好送茶進來,聽得臉都嚇白了。她拉著林默然的手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幾遍,確定他真的沒事這才放心,又關心了一下唐澤,對於這麼個帥小伙被毀了容感到十分可惜,十分慈愛地安慰了幾句。
「就是我那個朋友。」林默然忙道:「盛伯伯,我們裏面說。」
雖然說精神有點兒亢奮,但是閉了一會read.99csw.com兒眼睛,疲倦便席捲而來。特別是唐澤,醫生給開的葯里多少有些安眠的成分,所以一覺睡著了之後十分的踏實。
「說起來,我真是沒看錯人啊。」唐澤語氣中有點兒難掩的得意,「默然,真看不出,你看起來就像個斯文的學者,打起架來這麼心狠手辣。」
「哦,好好。」盛國強應了兩聲突然道:「小林,你沒事吧?」
兩人坐的計程車停下的時候,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白襯衫,一看便是老知識分子的人從店裡走了出來。本來臉上是輕鬆高興的表情,但是走近了幾步,看見唐澤臉上的那道傷時一下子變了臉色。
倒是兩個殺人的通緝犯,經搶救已沒有生命危險,但還沒有醒,被安排在了特護病房,又調了一隊荷槍實彈的刑警來守著。
撇去綁匪不談,汪隊眼睛在房中一轉看見了王坤,皺了皺眉道:「王坤,你平時有什麼仇人沒有?」
好在林默然強調了只是有驚無險,而且他們現在也確實好端端地坐在這裏,除了唐澤臉上划傷了之外,並沒有旁的損傷。
唐澤見林默然沒有說話的慾望,以為他不太舒服,也就沒有再多說。他平躺著看著天花板,只有這種姿勢可以讓臉部肌肉最放鬆。
汪隊心裏一動,道:「王坤,你知道什麼,要具實說出來。你要是說出來,你是受害者。你若是知情不報,可是一樣要負刑事責任的。而且你不說,我們也總能查到,那個人也跑不了。」
「哦,好好。」盛國強忙將兩人往裡讓,一邊讓人倒水,一邊問兩人吃了中飯沒有。
王坤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然後道:「我知道有個人嫌疑很大。」
「是這樣的。」盛國強道,「這兩天我一直在給你查關於金花鈿買賣的情況,那個買家我查出來了。」
此時唐澤的第一個念頭是,難道他也被威廉姆斯請的殺手攻擊過?所以如此同仇敵愾。
然後盛夫人體貼地帶上了門出去,盛國強才從桌上拿起幾張照片遞給林默然看。
收拾一番,林默然兩人進了病房。雖然身體上疲勞得很,但是這一天大起大落、驚心動魄的,精神都有些亢奮,一時也睡不著。一人一張床躺著,說起今天白天的事情。
「這是……」盛國強心裏咯噔了一下,但是沒敢肯定,而且他也不認識唐澤,不好直接詢問。
拿了號碼的警員匆匆地走了,不過房間里的氣氛並沒有緩和。
第一張照片里是個金髮碧眼的外國男人的上半身像,一頭的銀絲,在林默然看來和千萬個外國人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
只不過是一枚金花鈿而已,又不是價值連城的東西。買家做這種的買兇殺人事情,也有些說不過去吧。
林默然還好,雖然軟組織多少有一點兒挫傷,但是沒傷筋動骨,只要近期不劇烈運動就行,從外表也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