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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汪丹和洛丹都知道扎西的底細

第十章 汪丹和洛丹都知道扎西的底細

「當然是耍林卡,救什麼人啊?那兩個逃犯跟我非親非故,我救他們幹什麼?躲還來不及呢。好好玩玩,發錢,發錢。」
他們哪裡知道,在德勒府對面的院落里埋伏著十幾名藏軍,藏軍透過門縫,看見汪丹和洛丹正朝德勒府大門走去。觀察的藏軍向軍官稟報:「他們來了,到了德勒府門口。」
「洛桑,你帶一些家奴和他們一起去,把住各個路口,留出一條通道給德勒少爺,逼著他去營救那兩個同黨。」仁欽又轉過臉來對藏軍官說:「記住,只要他們一接頭,你們就抓人,一定來個人贓俱獲!」
「這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我那兩個朋友救出來。」
「尼瑪大人讓我來通知您,我們發現了汪丹和洛丹藏身的院子,讓您馬上過去。」
「時代變了,熱振活佛已經當了攝政,對仁欽的權勢有所制約。我要利用這件事兒給仁欽點顏色看看,也確立我們雍丹府在拉薩的地位。姐夫,是你給了我這個機會。」格勒意味深長地說。
「你有膽有識,又精明,愛做善事兒,哪有辦不成的理兒。」
「是,代本少爺。」
這時,洛桑匆匆進來,他在仁欽的耳邊耳語了幾句。仁欽起身,隨洛桑出了議事廳。他們上了大昭寺的屋頂,屋頂上的雙鹿法輪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仁欽邊走邊說:「我早就料到那個喇嘛就是其美傑布。」
格勒想清楚了,他轉頭對占堆說:「大哥,你馬上去德勒府告訴姐夫,汪丹和洛丹藏身的地方被警察發現了,我馬上要帶人去搜捕,讓姐夫搶在我們的頭裡,把人轉移走。」
旺秋一聽發暈,問道:「少爺,我們是來救人的,還是來耍林卡?」
「站起來……活動活動……跟我來。」守獄長催促。
「這雪域高原都是我佛的領地,他們能跑哪兒去。我的判斷是對的,那個喇嘛的確不是等閑之輩,我們遇到對手了。」
「我跟你說正經事兒呢,別胡扯。」
「這下好了,新賬舊賬一起算。」洛桑得意地說。
「要不我出去探探風兒。」
行刑人抬手一鞭子,大吼:「放肆!」他衝著汪丹叫道:「你說!」
格勒卻笑著說道:「我們這幾天滿大街搜捕革命黨,把拉薩城能藏耗子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原來,這兩個逃犯在仁欽少爺這兒。」
「這小子藏得也太深了,一點兒都沒看出來。」洛桑說道。
兩個人熬到了後半夜,「棕藏裝」還是沒有來,他們只好奔向德勒府。汪丹和洛丹在德勒府不遠處的街口停住腳步,鬼鬼祟祟地朝正門觀察。他們發現德勒府非常安靜,兩個人放心了,向大門靠近。
洛桑很惱火,問道:「哪來的警察,領頭的是誰?」
仁欽一行出了刑房,還能聽到汪丹和洛丹的慘叫,高一聲低一聲的。仁欽對尼瑪說:「告訴他們,別沒輕沒重的,手下留情。」
德吉搖頭,剛珠和旺秋面面相覷。
帕甲正在指揮警察們捆綁「棕藏裝」和汪丹、洛丹,洛桑帶人趕到,他衝著帕甲吆喝:「誰派你來的?」
「你就說我會安排的,活佛也不是說見就能見的。」
汪丹和洛丹聽明白了,拔腿就走。他們跑到朗孜廈監獄的后牆處,找到了梯子,爬了上去。汪丹從牆上探出頭來,四下張望。街上空曠,只有兩名執更的警察在巡街,等他們過去了。汪丹拉著洛丹跳下牆去。兩人跌坐在地上,汪丹腳崴了一下,疼得直叫。洛丹四下張望,見沒有人接應,問道:「我們去哪兒啊?」
「棕藏裝」帶著汪丹和洛丹衝出拉薩城,他們鬆了一口氣。越過前邊那片荒草地,就是拉薩河邊的小樹林了,經幡已經遙遙可見。突然,土坡後面衝出一隊警察迎面而來,為首的是帕甲。汪丹、洛丹和「棕藏裝」感到驚慌,但已經來不及了,十幾名警察很快就把他們團團圍住了。
扎西慌忙掩飾,裝作若無其事,繼續發布施。剛珠聞聽,上前一把將洛丹拽走,喝道:「領完了就走,快走,快走,遠點兒走著!」
「你馬上啟程,帶上兩名信得過的奴僕,快去快回。」仁欽說。
仁欽、尼瑪等幾名僧俗官員站在布達拉宮的屋頂上,他們拿著望遠鏡正在觀察拉薩河邊的扎西。朝拉薩城方向望去,他們看到了「棕藏裝」引著汪丹和洛丹騎馬朝河邊而去。仁欽的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汪丹不走,衝著他嚷嚷:「你放了我,我也不領情,回頭我還會再來。」
布達拉宮上的仁欽用望遠鏡看到了這突轉的一幕,他驚呆了。
「要快。還有,再帶一部望遠鏡。」扎西轉過頭來,看到德吉,又交代說:「你留在府上,汪丹和洛丹被警察追捕,如果他們出不了城,兩個人沒處可躲,很有可能會再來德勒府。德吉,你要做兩件事,一、帶著家奴守住門,絕不能讓汪丹和洛丹進德勒府,否則,就中了仁欽的圈套。二、告訴他們,不管出現任何情況,都去拉薩河邊的瑪尼堆找我,我在那裡接應他們。」
德吉也有些意外,從窗口走開,問道:「你沒讓剛珠去接人?」
扎西卻冷靜地說:「三天過去了,終於沉不住氣了。」
「他們想去熱振佛邸拜望活佛。」
「占堆你說得對,得去救他們了。這樣,你先回去,我安排一下。」
「他們是在一個夏倉學經,很熟悉,十幾年了。他們聽我說了情況,感到很氣憤,都要來,我拗不過他們,就都請來了。我想,多一張嘴總沒壞處。」
「有。有一個人可以幫我們。」扎西想到土登格勒。他在警察局做官,雖然不管朗孜廈監獄,但都是市政衙門的人,應該便於通融。德吉陪扎西去了雍丹府,土登格勒一聽他們的來意,答應去試試。
「對,不是抓了兩個人嗎,一個叫汪丹,一個叫洛丹。你想個辦法,放了。」
「你是大管家,沉住氣。」
扎西吩咐說:「旺秋,馬上準備,多帶些糌粑、酥油、銀圓、藏鈔,帳篷也帶上一頂。」
「我看見了,怎麼是三個人?」仁欽問。
旺秋應承著:「我這就去辦。」
尼瑪有些沉不住氣,頭上的汗下來了。
守獄長見又是一百五十塊銀圓,馬上變了嘴臉:「哎喲喲喲,我不是這意思。我們都是同事、好朋友,我不幫忙不好意思,你容我好好想想。」說著,趕緊把銀票揣了起來。他琢磨了一會兒,最後對格勒耳語起來。
「也說不準,他回去被抓啦?不能夠啊。」
德吉對亡去的丈夫一直懷著深深的歉疚。對於藏族人來說,為死去的親人舉行超度佛事,供飯布九*九*藏*書施,擇吉天葬,這是至關重要的人生大事,它將讓亡者的靈魂得以解脫並順利轉世。這些再正常不過的儀規,她非但無法辦到,就連對丈夫的思念也只能深藏心底。今天在佛前,德吉終於淋漓盡致地哭了出來,一是為自己的丈夫,二是為自己的命運。
「膽小怕事,搖尾乞憐,人家永遠不會把你當成一股勢力,你的腰桿也就挺不直,在拉薩的貴族圈子裡也就永遠沒有說話的份兒。對了,姐夫,這些錢你收回去。」格勒說完,把兩張銀票交還給德吉。
「按說是,那些辦差的偷工減料也說不準,你咬一口試試。」格勒逗她說。
兩個康巴人見扎西帶著一群家奴出門走了,他們跑去向仁欽和洛桑報告。仁欽聽后,得意地笑著說:「狐狸和獵人耍心眼兒,到頭來只有一個下場,找死!」
「沒錯。」
「確實是土登格勒,他送給守獄長三百塊銀圓。」尼瑪說。
尼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舍不下羔羊,引不來豺狼。」
「黑臉那個叫汪丹,年輕的叫洛丹。」兩個人說完,又抬頭朝衚衕口望去,卻發現汪丹和洛丹已經不見了。扎西著急地說:「剛珠,快去,死活也得找到他們。」
「等天亮了,我弄些吃的喝的,給你們送來。千萬記住,哪兒都不能去。」「棕藏裝」說完,走出院子,他左右看了看,衚衕里靜無一人,他快步地走了。兩個黑氆氌再次現身,他們確定了這個院子,也確定了「棕藏裝」離開的方向,便朝衚衕的另一端快速地跑去。在院子斜對面的小樓上,那兩個喝醉的康巴人一直注視著衚衕里發生的一切,他們不動聲色地看著兩伙人消失在衚衕的盡頭。
「你上師也是胡說八道。」
洛桑馬上狂奔過去,只看到一個人穿著黑氆氌的背影,匆匆下樓消失了。仁欽也趕了過來,他突然聽到有金屬滾落的聲音,一個轉經銅筒從屋檐上滾下來,摔在了他們的腳下。仁欽撿起轉經筒,不解地看著四周,他搖動幾下,感到裏面是空的,於是擰開了經筒,裏面竟露出一封信。他拆開藏紙寫的書信,看罷,遞給洛桑。洛桑看完,面帶喜色。
扎西打掉他的手,訓斥:「注意分寸。」
洛桑衝著身邊的軍官吩咐:「給他一個手令。」然後,強行把「棕藏裝」和汪丹、洛丹奪了下來。
洛丹問道:「你什麼時候還來?」
扎西來到剛珠面前,站定后,開始發布施。乞丐走過來,扎西就在他的手裡放上一張藏鈔,剛珠則在他的臉上打上一個印記。
旺秋趕緊幫腔:「對啊,你到底搞什麼名堂?」
汪丹撕開紙包,裏面竟然是牛肉,他和洛丹狼吞虎咽吃了起來。「棕藏裝」又從衣服里掏出一個錢袋子,說道:「這些錢你們帶上,德勒少爺現在不便見你們,他讓你們今天一落黑趕緊出城,回印度去。」
旺秋站著不動。扎西沖他吆喝:「聽見沒有,非得我踹你!」
剛珠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忽然他看見洛丹和汪丹就在前面的路口。剛珠一陣狂喜,剛要奔過去,就聽到不遠處響起了甩鞭子的聲音,他抬頭張望。原來是仁欽噶倫出行的儀仗和護衛的藏兵過來了,洛桑騎著馬走在隊列中,他身後是仁欽噶倫的轎子。路上的行人,紛紛避讓,有的伏在牆上,有的彎腰吐舌,不敢正視。剛珠怕惹麻煩,趕緊背過身去,把臉緊緊貼在牆上。
「不像是警察,我去看看。」洛丹說完,起身去開門。來人是「棕藏裝」,洛丹一見他,像見到了親人似的,嚷嚷:「大兄弟,你還記得來啊,我們倆都快餓死了。」
汪丹也有同感,納悶地說:「應該沒錯,他怎麼成少爺啦?」洛丹舉起手裡的藏鈔,對著太陽光瞧了又瞧,說道:「是真的……他哪來那麼多錢?」
「小人不敢,是上面讓小人在這兒埋伏的,抓了這兩個逃犯,我得回去交差。」
扎西躊躇滿志的樣子朝瑪尼堆走去,他仰望著瑪尼堆上隨風飄動的經幡,煞是好看。旺秋湊上前來,問道:「扎西,你這個壞腸子到底搞什麼名堂?」
占堆答應著,出了客廳,他騎馬直奔德勒府。他在德勒府門前跳下馬,跑上去敲門。不遠處的兩個康巴人一直關注著這邊,他們佯裝在一塊石頭上磨刀,見占堆進了德勒府,兩個人立刻警覺起來。
「照我的話做,他們一會兒就來了。」
洛桑悻悻地說:「假德勒少爺你也有今天!」
「是你們的市政長官尼瑪大人讓我來提人的。」
土登格勒來到德勒府告訴扎西,守獄長答應今晚放人。讓他派人去朗孜廈外面接應,人一出來,馬上接走,連夜出城。扎西感謝地說:「格勒,我還一直擔心,怕此事不成,牽連於你。」
「不如你們寫封信,話也說得明白,也把印度那邊的地址留下。要不,少爺怎麼去找你們呢。」
「知道了。」
「不知道。十幾個人呢。」
「前幾個月,在街上沖我扔炸彈的是你們吧?」
「我也覺得奇怪,德勒府挺安靜的。唉,剛才牽狗的那個人,不就是抽你的那小子嗎?」
「沒錯。」
「爸啦,您放心,我快馬加鞭,一定把他們帶回來。」洛桑信誓旦旦地說。
洛桑急了,耍橫:「好你個土登格勒,回到噶廈我再找你算賬!」
扎西看了看旺秋,打破沉默:「旺秋,你那鼻煙……拿來我嘗嘗。」
扎西沉默。德吉心軟了,喃喃地說:「他們恐怕性命難保,少爺,你想救他們?」
洛丹堅信自己的眼睛,爭辯:「他是我朋友,扎西。」
「這兩個人別給廢了,要留下活口!等他的同黨來救他們,那個人才是背後的主謀。」
「爸啦,如果像昨天晚上一樣,他坐視不管呢?」
尼瑪奉承地說:「德勒少爺和那兩個革命黨已經成了瓮中之鱉。」
「這事兒,我可不敢。哎喲喲喲,我們一家老小指著我過日子呢,我要是沒命了……」
格勒胳膊一伸,女僕們把制服套在他身上,占堆拿過帽子,幫他戴在頭上。格勒美不勝收,得意地說:「怎麼樣?」
「仁欽少爺,你這不是要了小人的命嗎?您要提人也行,您給我一個手令,我好回去交差。」
汪丹和洛丹跟著「棕藏裝」跑出一段路后,拐進了一個街角,街角後面拴著兩匹馬。「棕藏裝」說道:「快上馬,我帶你們抄小路,衝出城去。」汪丹和洛丹跑過去上馬,三個人迅速逃離。
扎西冷靜地說:「管家老爺、少奶奶,你們想想,格勒花三百塊銀圓就把他們倆救九_九_藏_書出來了,太容易了吧?他們倆可不是一般的坑蒙拐騙的馬匪流寇,他們是刺殺噶倫的要犯。這麼輕意就把他們放了,你不覺得其中有詐嗎?」
仁欽又覺得有些不妥,把正在看的佛經合上,用布包起來,遞給洛桑說:「把那三卷佛經拿下來,送給他們。」
「我已經是噶廈政府的四品大員了,幾枚金扣子算什麼。」
「棕藏裝」笑了:「好,我告訴少爺。」他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準備走。
「你小子,油腔滑調的,我換了套衣服,就成老爺啦,還叫少爺。」
突然,院外傳來敲門聲。兩個人警覺,側耳傾聽。
帕甲一走,格勒馬上換了一副面孔,他皺著眉頭,思索著。
德吉惱了:「我擔驚受怕的,到底怎麼回事兒?」
汪丹把洛丹拽到了遠處的衚衕。洛丹心懷不解,堅持說:「我肯定沒看走眼,他就是扎西。」
警察們見對方人多勢眾,膽怯。帕甲拿著手令,帶人撤了。洛桑見警察們走遠了,一揮手,讓家丁給三個人鬆了綁。汪丹和洛丹認識洛桑,見他要放自己,反而不明白了。洛桑笑著說:「你瞪著我幹嗎?我們仁欽府是仁義之家,以德報怨,不跟你們一般見識,走吧。」
扎西意外:「這是怎麼回事兒?」
和洛桑一起來的軍官上前說道:「代本大人,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汪丹和洛丹朝一個衚衕口跑過去,他們發現前面已經有藏軍把守。兩個人又朝另一個路口跑去,不承想,這個路口也有警察在巡邏,他們無奈,只好朝另外的方向跑去。「棕藏裝」突然騎著馬追了上來,他小聲地叫道:「汪丹、洛丹,這邊,這邊,跟我來!」
旺秋不滿,但看了一眼旁邊正在玩骰子、掄胳膊、喊調子的僕人,也就沒吭聲。扎西把望遠鏡移向布達拉宮。望遠鏡里,仁欽正跟官員們說著什麼,臉上有些煩躁。
旺秋驚呼:「對啊!」他拍著扎西肩膀,說道:「你真是聰明透頂,朗孜廈怎麼會放他們呢,一定是個圈套。」
軍官發號施令:「聽我命令,等那兩個革命党進了德勒府的大門,我們就包抄過去,要人贓俱獲!」全體藏軍蠢蠢欲動,嚴陣以待。
占堆不明白,催促說:「姐夫,你別在那兒順唾沫了,再不去,二弟就去抓人了。那兩塊拙料肯定沒跑,那我們不就白把他們折騰出來了嗎?」
「那就好。讓他們在府上住下,不要聲張,這幾天先不要上街,免得招人眼。」
剛珠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德勒府,扎西和德吉早已回來,正在院子里安排僕人們做事。扎西一見慌裡慌張的剛珠,知道出事兒了,便把他帶進佛堂說話。德吉緊隨其後跟了進來。
「奉誰的命?萬沒想到,仁欽少爺和革命黨是一夥的,有你們一路護送,我是抓不到人。走吧,到噶廈政府說清楚。」
剛珠揮手就是一鞭子,打在他身上,罵道:「你扯脖子喊什麼呢?滾滾滾!瞎了你的狗眼,和我們家少爺攀交情,你也配!」
「哎喲喲喲,這話怎麼說啊。一百五十塊銀圓。你是讓我放人吧?」
果然,外面傳來馬鈴聲和跑步的聲音。汪丹側耳傾聽,大叫:「不好,是沖我們來的,快跑!」兩個人轉身就往房子後面跑去,他們身後傳來了咣咣的砸門聲。
旺秋無奈,只好張羅僕人,生火,熬茶,支帳篷。扎西眺望遠方,興緻高漲地說:「這天可真好啊,天空一|絲|不|掛,陽光燦爛。旺秋管家,你給每人發五十兩藏鈔,我們在這兒玩個痛快,不分主僕,誰贏算誰的。」
「只要你有本事,再來。滾吧!」
德勒府的客廳里靜得怕人,連汽燈吱吱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德吉站在窗口,一直向外面張望著;扎西坐在卡墊上,顯得不緊不慢;旺秋直看手錶,憂心忡忡。
「你是說,我怕仁欽?」
尼瑪從望遠鏡里也看到了扎西,他拉仁欽朝扎西這邊指了指。仁欽接過望遠鏡,往拉薩河邊望去。
「你是雪域同志會的?」
朗孜廈監獄在布達拉宮腳下,半炷香的工夫,土登格勒到了。守獄長正坐在卡墊上,手裡搖著轉經筒,嘴裏嘟嘟囔囔地念著經。他一抬頭,見土登格勒進來,趕緊迎接,熱情地說:「哎喲喲喲,雍丹二少爺,你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啊?」
由於跑得太急,占堆也顧不上貴族做派,他喘著粗氣,大口大口地喝茶,然後把事情告訴扎西。
汪丹和洛丹來到德勒府大門前,輕輕地敲門,大門裡沒有任何反應,他們警覺地四下張望。忽然大門洞開,一條藏獒沖了出來,汪丹和洛丹嚇得撒腿就跑。剛珠牽著藏獒,衝著他們罵罵咧咧地吼道:「哪來兩個窮鬼,半夜敲門,找死啊!」
「剛才發布施的時候,他們看到了我,也認出了我。我擔心要出事兒。」
旺秋不情願地把鼻煙壺遞給了扎西。扎西把玩了一會兒,倒出鼻煙,吸了一下,過癮,打了一個噴嚏,說道:「不錯啊,內畫,這是直隸府產的,哪兒搜刮來的?」
雍丹府的兩名女僕正捧著一套制服站在地中央,這是土登格勒從五品如本晉陞到四品的代本制服。卓嘎、占堆和格勒坐在卡墊上欣賞著。卓嘎開心地說:「代本的制服就是不一樣,瞧這徽章,還有扣子,金燦燦的。二老公,這一定是金子做的吧。」
「能出什麼事兒啊,剛珠到甜茶館喝茶去了,打聽打聽這兩天拉薩城裡又出了什麼奇聞異事。」
「他們兩個人嘴緊,按說不會出賣我。」
「喊,看哪個家奴嗓門高,讓他扯脖子喊,他們就聽見了。」扎西安排好了一切,帶著十幾名家奴,牽著四五匹馬,帶著帳篷等物件出了院門。剛珠趕緊把大門關上,又把藏獒牽到了門口。
埋伏的藏軍盯著門外,他們看見汪丹和洛丹跑進衚衕,轉眼不見了。藏軍們要衝出去,軍官攔住他們:「別動,誰都不許動!」他湊近門縫查看,十分不解地說:「跑了,這就跑了?」
「誰知道呢。我們越獄了,這兩天也沒見藏兵搜捕,太安靜了,不正常。」
「這是石頭,它會飛?你中了邪魔了吧?」
仁欽府的大門被敲得山響,僕人打開門,洛桑帶著三個喇嘛走了進來。他吩咐管家帶著喇嘛們去經堂休息,自己徑直去了客廳。仁欽正在客廳看經卷。洛桑上前說道:「爸啦,我把熱振寺的喇嘛接來了。」
洛桑罵道:「這幫笨蛋!他們還沒跟德勒少爺接上頭,抓早了!走,帶我去看看。」探子在前面帶路,洛桑等人疾馳而去。
「壞死了你九_九_藏_書,把我的牙崩掉了,你賠啊。」卓嘎一邊打他,一邊笑著說。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志身陷囹圄,我怎麼能坐視不管?如果我們出面,必然會被仁欽誤認為是背後的主謀,救不了他們不說,反而引火燒身。到時候,德勒府也跟著遭殃。」
「那好,我回去,需要的話,你就派人去叫我。」占堆說完,走了。
「也對。可是……這沒有紙和筆啊。」
郭察也很氣憤,他說道:「這件事兒一定要追究下去,對玩忽職守者嚴懲不怠。」
洛丹不恥地說:「他是投機分子,壓根兒就不想革命,我早就說過,咱和他不是一個棚子下的騾子!」
旺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搶過自己的鼻煙壺。
「再等等,咱們熬過今天,等到後半夜,要是還沒人來,我們就去德勒府看看。」
這時,帕甲從外面進來,他一見格勒穿著新制服,滿臉堆笑地說:「代本老爺,我趕上了,討個頭彩,給您磕頭了。」說著,便跪在地上磕頭。
「不會,三百塊銀圓都扔那兒,他想救,只是還沒到出手的時候。」
洛丹大大咧咧地說:「他本來就是喇嘛。當然啦,是個不倫不類的喇嘛,神出鬼沒的,也不知道他一天琢磨什麼。但他有學問,這點我佩服。」
汪丹和洛丹反應過來,一瘸一拐地跟著守獄長來到了門口。守獄長叮囑道:「你們倆快跑吧,出了門往後院去,後院牆根放著一個梯子,你們從牆上翻出去。」
旺秋不解地問道:「在這兒支帳篷?」
汪丹正在院子里生火,洛丹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他一邊插門一邊說:「衚衕口來了一隊藏兵……」
洛丹心直口快地說:「沒他啥事兒,他壓根就不想參与,不算我們同黨……唉,你怎麼知道有個喇嘛?」
汪丹、洛丹剛翻牆出去,藏兵們就把院門踹開,沖了進來。一名藏軍官發現牛糞火還燃著,就帶著藏兵向屋后衝去。
仁欽顧慮重重地說:「土登格勒可不是德勒噶倫。德勒噶倫自恃深得拉薩佛爺的信任,處事專斷,得罪了不少同僚,大家對他早有反感,我不過是摧枯拉朽而已。土登格勒就不同了,他在拉薩僧俗官員中廣有人緣。聽說這次仲吉夏宴,郭察大人就收了他不少銀子,才辦得如此風光。雍丹府和德勒府、雪康府、帕拉府都是圈套圈的親戚,牽一髮而動全身。」
汪丹供認不諱,坦蕩地說:「我們就是要殺你,為關押在噶倫堡監獄的同志報仇。」
「三百塊銀圓?……還是妹夫在市政衙門裡面子大。」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讓扎西始料不及。他開始在心裏制訂整套的營救計劃,這個計劃要周密,既能讓汪丹和洛丹脫險,還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扎西陪著德吉到西郊大寺的佛殿來祈福,他們給佛前的酥油供燈添油,德吉一臉凝重,酥油燈搖曳的光影映在她的臉上。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她添完油,又去佛前敬供藏香。扎西遞給她一條潔白的哈達,德吉拿過來,雙手高高舉起在佛前,她的眼淚流了下來,高舉的雙手,漸漸地落了下去,最後她把哈達抱在自己的胸前,忘情地哭了起來。扎西見狀,悄悄地退了出去。
「畢竟他在噶廈中是最有權勢的噶倫。」
「你現在待得挺素的,給你送些酒肉。」格勒說著,拿出一張銀票推到守獄長面前。
「還真下血本,這兩個小嘍啰值這麼多錢嗎?」
汪丹和洛丹被綁到市政衙門就用刑了,打得遍體鱗傷。仁欽聞訊來到現場,他要親自審問這兩個刺客。洛丹一見仁欽,分外眼紅,罵道:「你這狗官,怎麼才來?今天沒殺了你,算你命大。」
洛桑頤指氣使地說:「你認識我,省得我多費話,把他們交給我吧。」
「你就別跟我逗悶子了,那兩個逃犯再被抓回去,可就麻煩了。德勒府也得跟著他們倒霉。你到底想不想救他們啊?」
格勒笑著說:「打發幾個小鬼,用不了那麼多錢。只花了三百塊銀圓。」
「城東南角,一個沒人住的破院子。」
「棕藏裝」一邊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一邊說:「那天我回去的路上就被搜捕的警察給盯上了。這不,在外面躲了兩天,才敢露頭。這是葯,還有吃的,快吃吧。」
「只要德勒少爺出來救那兩個人,他們就是同黨。到時候,他就是有一千張嘴,到了噶廈的公堂,也很難擇清自己。」
「就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嗎?」
「我這兒有。」「棕藏裝」把身上帶的竹筆、墨水瓶和紙攤在地上,汪丹取紙寫信。
「姐夫,需要我幫忙嗎?」
噶倫儀仗漸行漸近走到洛丹和汪丹的身邊,兩個人突然從牆邊一躍而起,推倒轎子,揮刀便刺。轎子摔倒在地,裏面卻是空的。汪丹一愣,撒腿就跑。反應過來的藏兵在洛桑的指揮下,緊追不放。汪丹和洛丹沒跑出多遠,就被藏兵按倒在地。剛珠一見他們被逮捕,嚇得趕緊逃離了現場。
格勒客套地說:「念經呢。」
「是啊。這個前世的冤家。」
帕甲應承著,走了。
「也是,那你看……」
格勒笑了,叫道:「妙計,妙計!」守獄長送走了格勒,就向尼瑪大人作了彙報。
汪丹皺了下眉頭,閉口不說了。
「哎喲喲喲,咱乾的是造孽的活兒,可心得行善啊。」
「憨厚得像氂牛,不會出什麼岔子。」
「說吧,什麼事兒?」
帕甲一見洛桑,趕緊迎上去:「哎喲,是仁欽少爺。」
「還鑽進過我府上?」
汪丹琢磨著,最後說:「他是喇嘛,有學識,很容易就混進貴族中間了。」
尼瑪不解,試探地問:「您的意思是……」
「不是我說它能飛,是上師的法偈上說的。」
汪丹和洛丹跑過幾個衚衕,才收住腳。他們發現一個空曠的大衚衕里,只有兩個康巴漢子喝得爛醉,躺在街上,他們身邊拴著兩匹高頭大馬。兩個人摸了過去,準備偷馬,他們剛把馬韁繩抓到手裡,忽然有人在身後拍了汪丹一下。
仁欽笑了:「你個蠢東西,掛在我家牆上有一條袈裟。他叫什麼?」
「是當年德勒老爺賞奴才的。少爺,已經過三更了,按約定他們應該出來了,剛珠怎麼還沒接回人來。」旺秋不安地問。
德吉對院子里的奴僕們說:「從現在開始,不許任何人進院子,也不許任何人出院子。」眾人點頭,德勒府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德吉一愣,追問:「他們知道你的底細?」
「是同志。」扎西更正。
扎西用望遠鏡也看到土登格勒把汪丹、洛丹和洛桑等人捆了,他笑了。read.99csw•com旺秋看到他的表情,愈加惶恐,他問道:「少爺,看到什麼了,瞧你樂的,給我看看。」他說著,伸手去拿望遠鏡。
扎西不答話,自顧自地說:「管家老爺,你見多識廣,幫我琢磨琢磨,這瑪尼堆在什麼情況下會像祥雲一樣飛走?」
仁欽也覺得穩操勝券,但他還是說:「這個假德勒少爺狡猾得很!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掉以輕心。」
汪丹和洛丹屁滾尿流地跑回小院時,天光已經大亮,他們鑽進屋裡,把門拴好。洛丹想不明白了,嘟囔:「救咱們出來,又放狗咬咱們,扎西喇嘛這羅煞,他到底什麼意思?」
格勒打斷他;「你就別哎喲啦。」他又掏出一張銀票遞到他手上。
格勒興高采烈地說:「我第一天升任警察總辦,這就給我送來一個大案子,這是佛祖顯靈了,讓我露臉啊。帕甲,你也別在這兒跪著了,馬上去兵營,通知一連警備集合,二連做預備隊,我馬上就到。」
扎西繼續說道:「我在印度參加了這個組織。我們以孫中山的三民主義為核心信仰,希望以此改造拉薩的落後狀態,為拉薩的老百姓尋找一條真正的幸福之路。孫中山和觀世音菩薩一樣,立下宏願,不普度眾生出苦海,絕不成佛。我回拉薩就是為普度眾生而來。」
「這很重要。在我的家裡住著一個喇嘛,我卻不知道他是誰。」
大昭寺的噶廈議事廳里正在開早朝政務會。仁欽、尼瑪、郭察等高級官員在商討汪丹和洛丹出逃的事情,大家群情激奮,不明白這兩個重犯怎麼能從朗孜廈越獄,現在是刺殺仁欽噶倫,下一個不定刺殺誰呢,他們一天不抓回來,就一天不得安寧,應該派警察,全城戒嚴,挨家挨戶地搜捕……
眾警察一擁而上,把洛桑從馬上拽了下來,洛桑還要反抗,警察頭上去一個大嘴巴。
「棕藏裝」問洛丹:「你們怎麼叫我家少爺扎西喇嘛呢?」
夜深了,守獄長灌醉了兩個守獄的獄卒,然後走進監獄的牢房。他看見汪丹和洛丹扣在四人木枷上,躺也躺不下,動也動不了。他湊近兩個人,小聲地說:「進到朗孜廈的人,沒幾個能囫圇個出去的。你們倆命好,造化。」他邊說著,邊打開了木枷上的鐵鎖。
仁欽說道:「你以為那個喇嘛是傻子,他要來接應倒是怪事兒。等著讓你抓個正著?」
「沒錯。」
「棕藏裝」領著他們穿過髒亂不堪的院落,七拐八拐才從一片斷牆處走過去。「棕藏裝」對他們說:「今天晚上是個圈套,有埋伏,你們跟緊了!我們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他領著汪丹和洛丹又走了很久,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然後叮囑他們說:「你們先躲在這個院子里別出去,等外面風聲不緊了,我來接你們去德勒府。」
客廳里還有兩名藏軍官,他們聞聽,摩拳擦掌地請示:「仁欽大人,該我們行動了。」
洛丹聞聽,感激地說:「扎西喇嘛夠仗義,沒忘過去的交情。大兄弟,你回去一定要把感謝的話送到,什麼時候他去印度,我們在那兒等他。」
汪丹嚇了一跳,回頭望去。一個穿著棕色藏便服的男人望著他們,說道:「汪丹,是德勒少爺派我來的,快跟我走。」汪丹和洛丹都很緊張,但還是跟著他進了一個小衚衕。躲在另一角落裡兩個穿著黑氆氌的人,此時現身出來,開始跟蹤前面的三個人。
「人品怎麼樣?」
洛桑報仇心切,狠狠地說:「爸啦,既然土登格勒出來活動,我們就把他抓了,一審就知道背後的主謀到底是誰。」
仁欽圓場說:「也不能全怪市政衙門,那兩個人是亡命徒,守獄長的腦袋被砸了一個大口子,撿了一條命。全城搜捕是必要的,儘快把人抓回來,查出在外面接應的人,找出他們背後的主謀。」
格勒一鞭子打在洛桑的臉上,罵道:「我親眼看見你把噶廈的要犯放走,還敢抵賴。捆了!」
「你就瞪眼說瞎話吧。伏藏就在這瑪尼堆底下,還等石頭飛走幹嘛,咱現在就把石頭搬開,看看有沒有你的伏藏。」
「怎麼那麼啰唆,你是哪個部隊的?」
「我是大名鼎鼎的扎西喇嘛,蓮花生大師不能給我留一部伏藏嗎?」
「街上那兩個人,是你的同夥?」旺秋問道。
「不讓他們進門,我怎麼告訴他們?」德吉問道。
格勒坐下來,四下打量著。
洛桑無奈,只好捧著佛經走了。仁欽思忖著,汪丹和洛丹的越獄已經為扎西設好了一個圈套,這三個喇嘛的出現更增加了必勝的籌碼。此時他的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隱隱約約的不忍,德勒家族是一個有著二百多年傳承的貴族世家,就這麼在眼前消亡了,也是拉薩的悲哀啊。
「還一千一百年前,還蓮花生大師留給你的?你是誰啊?」
「我想救。想救,就得等啊。你還別老沖我撇嘴,今天讓你見識見識我扎西的本事,別老覺得管我叫少爺,你虧得慌。」
占堆讚歎:「二弟,威風,真威風!大英雄格薩爾王也不過如此。」
行刑人怒斥:「還敢嘴硬!仁欽噶倫,尼瑪大人,你們這邊坐著,看我把他們的尿擠出來。」他繼續動刑,汪丹和洛丹被打得慘叫。
「哎喲喲喲,二少爺,別人我敢放,這兩個人是刺殺仁欽噶倫的重犯,我要是給放了,噶廈政府知道了,我的小命就沒了。」
汪丹一聽德勒府,明白了,高興地說:「大兄弟,你告訴扎西,我們在裏面什麼都沒說。」
「那個在牆外接應你們的喇嘛也是同黨吧?」
「沒想到,你想得那麼深遠。」扎西欣賞地看著他說。
汪丹躺在小院的角落裡,已經餓得渾身發軟。洛丹實在挨不住,屋裡屋外地亂轉。汪丹煩躁地說:「你別在那兒轉悠了,我本來就暈,你越轉,我越暈。」
「可那兩個小子跑了。」
扎西只好如實告訴她:「我在印度的兩個朋友,回拉薩了。剛才他們在街上行刺仁欽,被噶倫的衛兵給抓了。」
德吉吃驚,沉思后質問:「扎西喇嘛,你騙了我,你撒了謊。你來德勒府有一段時間了,我一直在觀察你,你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喇嘛。說吧,你,還有街上那兩個人,到底是幹什麼的?」
「警察二連連長。」
「別把你也牽扯進去,反而被動。」
佛殿外的空場上,已經聚集了幾十名喇嘛等著領布施。德勒府的僕人吆喝著擁來的乞丐和流浪者,讓他們站好隊。這些人衣不遮體,貧窮和愚昧將他們折磨得有些麻木。
汪丹和洛丹有些發矇,不知所措。守獄長把木枷打開后,汪丹和洛九-九-藏-書丹起身,由於被鎖得時間太久,他們下肢麻木,有些站不起來。
剛珠見扎西走來,喊道:「排好了,排好了,德勒少爺來給大家發布施了。」
「我們家少爺也為你們擔驚受怕,你這就要走了,捎回去這幾句話,是不是不夠分量?」
此刻,郎孜廈監獄樓上的房間里,仁欽和尼瑪、洛桑從窗戶里朝下望著,他們一直在監視著街上的汪丹和洛丹。洛桑看著他們消失在衚衕里,不解地問:「怎麼沒人來接應?」
「我也在說正經事兒呢。我的上師告訴我,一千一百年前,蓮花生大師給我留了一部伏藏,但要等到瑪尼堆飛走的時候,我才能得到。我就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能飛走?這是堆石頭,它怎麼能飛走呢?」
洛丹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不認賬,耍賴說:「他叫如來佛,我剛才是亂說,沒什麼喇嘛,就我們倆!」
扎西見仁欽朝自己望來,故意大笑地說:「旺秋,仁欽看我們呢。給你瞅瞅,這老魔頭,機關算盡,跟我鬥法呢。」
「你就別罵了,我在想,送我們來的那位大兄弟,他是不是出事兒啦?」
洛桑看了看,不情願地說:「爸啦……這佛經是拉薩佛爺賜給您的。」
「進了朗孜廈監獄,要想撬開他們的嘴還不容易,剁手,剜眼,插竹籤,他們倆就是鐵打的,也把他們燒變形嘍。」
剛珠拎著鞭子快步朝衚衕口跑去,衚衕里早已不見了汪丹和洛丹的蹤影。剛珠四下尋找,急匆匆地跑向十字路口,路口依然沒有汪丹和洛丹和影子。剛珠想了想,朝一片流浪者和乞丐居住的貧民窟跑去。貧民窟里,破帳篷連著破帳篷,人們席地而卧,髒亂不堪。剛珠捂著鼻子,掀這個帳篷,看那個行人,就是不見汪丹和洛丹,他絕望了,轉身朝街上走去。
汪丹寫好了信,又按了一個手印后,交給了「棕藏裝」。
「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二少爺,看這架勢,有事兒?您儘管吩咐。」守獄長殷勤地說。
尼瑪不敢耽擱,直奔仁欽府。仁欽噶倫聽完尼瑪的敘述后,來到宗喀巴大師的唐卡前,上了三炷香,然後回過身來說:「來救他們的是土登格勒?」
跟蹤「棕藏裝」的探子,一見如此情形,扭頭就跑。他跑到尾隨而來的洛桑和藏軍面前,氣喘吁吁地報告:「少爺,那兩個逃犯被警察給抓了。」
「那我們也不能在這兒等死啊,都兩天了。扎西再不來,我們餓也餓死了。」
「這才顯得尊貴啊。去吧!」
洛桑大叫:「雍丹少爺,誤會,誤會。」
汪丹和洛丹朝佛殿而來,他們遠遠地看見了正在發布施的扎西,放慢了腳步。一雙目光漸漸地靠近扎西,扎西也發現了他,兩人四目相望,來者是汪丹。汪丹領到藏鈔,他越發感到奇怪,邊走邊回頭。洛丹也跟著領完了藏鈔,嘴快:「這不是扎西嗎?」
「管家老爺,你損我行,你要對我的上師不恭敬,別說我對你不客氣。」
「對啊,要不,咱搬搬試試。」
「穿上,讓我看看。」
「都一樣。刺殺噶倫肯定是死罪,他們會牽連我們德勒府的。」
「抓得好,省得我那兩個朋友在外面提心弔膽的,惶惶不可終日的滋味不好受。這回連洛桑一塊抓了,不知道他們三個會不會關在一個牢房裡,晚上睡不著,可以一起抓蚤子。」扎西說著,又拿過望遠鏡朝布達拉宮望去,他意外地看到仁欽衝著自己招手,他的臉上不但沒有沮喪,而是露出神秘的微笑。扎西一激靈,放下望遠鏡。他遲疑了一下,又拿起望遠鏡對準了布達拉宮,仁欽依然面帶微笑朝扎西招手。仁欽的微笑,讓他感到不安,那不是偽飾,而是勝利者發自內心的微笑。扎西思索著,把剛剛發生的一切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他沒有發現什麼漏洞。這個計劃是他和土登格勒一同制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抓到了仁欽的要害,可是,不知為什麼,扎西心中隱隱約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不安。
占堆上前問道:「二弟,那兩個人怎麼還在拉薩啊?不是早出來了嗎?哎呀,這兩塊拙料。」
仁欽打斷他們,分析說:「不可能。同志會是想推翻我們噶廈政府,像孫中山推翻清王朝一樣,要在拉薩搞『辛亥革命』。這都是那幫窮鬼乾的事兒,土登格勒是大貴族,參与這種事兒,他腦子莫非讓羊尿泡了。他一定是受人之託,托他來的人應該就是那個喇嘛。」
扎西為了救汪丹和洛丹,只好違心地說:「你聽說過『雪域同志會』嗎?」
「我也奇怪,土登格勒怎麼會跟雪域同志會攪在一起?」尼瑪嘀咕。
「你高興什麼啊,那兩個人被抓回去了。」旺秋不屑地說。
汪丹抬頭看了看說:「那邊有條衚衕。」洛丹扶著他,快速朝衚衕走去。
汪丹和洛丹走出幾步,見洛桑真沒有追他們的意思,兩個人撒腿就跑。早已埋伏在附近的土登格勒帶著警察官兵沖了出來,把洛桑和汪丹、洛丹、「棕藏服」等人團團圍住。
扎西邊發布施,邊向遠處衚衕口的汪丹和洛丹張望。他在心裏盤算著,汪丹和洛丹應該去了藏東,怎麼又回來了?有兩種可能,一是在藏東的同志會已經被噶廈政府破壞掉了;二是他們根本就沒有去藏東,而是在附近的什麼地方躲避風聲。汪丹崇尚暴力革命,他想做拉薩的黃花崗七十二烈士。這很危險。
「算了,你一露頭,非把警察招來。」
忽然有個人影在他們側面的屋角一晃,不見了。仁欽機警地喝道:「什麼人?」
扎西明知故問:「接誰啊?」
扎西打掉他的手,一本正經地說:「注意分寸,我是少爺,你是奴才,讓下人看到多不好。」
「什麼地方?」
洛丹嘴裏罵罵咧咧地說:「扎西喇嘛自己當少爺去了,現在可能正喝著肉粥,吃著肉包子。他把我們扔在這兒就不管了,也不來送葯,也不來送吃的。」
扎西趕緊湊近剛珠,小聲地對他說:「他倆還在那邊,很危險,你快去把他們領走,安頓到郊區的莊園,不要讓他們和任何人接觸。」剛珠點頭應承著:「我明白。」
扎西和旺秋帶著僕人朝拉薩河邊的瑪尼堆走來。扎西用鞭子指著前方說:「旺秋,前邊有一片小樹林,我們就在那兒安營紮寨,你叫他們把帳篷支上。」
旺秋只好從懷中掏出一沓藏鈔,給僕人發錢。僕人們高興極了,東一堆,西一夥,玩起了骰子。扎西看著皺著眉頭的旺秋,說道:「大夥難得高興一次,你別皺著眉頭。什麼也別問,等著。」
「他沒去朗孜廈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