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勒玩笑帕甲說：「市政官大人，到時候，你就要交權給鐵棒喇嘛了。」

「結婚？我嫁給你是有了名分，可你的名分又在哪兒呢？我們倆在德勒府誰會安生呢？別幼稚了，還是回去念你的經吧。嘿，我這一輩子就是受人欺辱的命。」

「我去郊區莊園住，你去備馬。」

剛珠朝主樓里看了看，從懷裡掏出一瓶茅台酒遞到扎西面前說：「老爺，白瑪少爺就是喝了這酒以後出了事兒。我當時在邊上侍候，見白瑪少爺沒幾杯就醉了，我覺得蹊蹺，就把它偷偷藏起來了，不知道這酒會不會有問題。」

央卓聞聽，抬頭愣神，帕甲沖她揮了揮手，央卓趕緊退了出去。

「阿覺是個活佛，馬上就要受比丘戒了，他犯了戒，就得被僧界除名。」

「一定有事兒啊。」

「要組織群眾遊行。」尼瑪說道。

「這一路上太謝謝你了，師傅。」強巴感激不盡地說。

白瑪拎著皮箱從樓上下來。剛珠問道：「少爺，您這是幹什麼？」

「是拉薩城裡的大好人，德勒老爺。」

「你家老主人是誰啊？」

「懂，懂。」阿覺開心了，又抱過瓊達狂吻起來。

「你這是找借口，我知道你怕扎西。」

央卓點了點頭，突然又說：「我記起來了，仁欽小姐上次路過的時候，也是我在房裡倒茶，她說……說什麼我不大懂，是跟洋鬼子幹什麼，對，對，她說是美國人派她回拉薩的。」

帕甲見軍官看完了信，他說道：「魯康娃大人都布置好了，先向中央代表送請願書，他們如果不接，我們就用武力解決。」

扎西和剛珠警覺起來，剛珠轉身朝門口跑去。他跑到門口看到仁欽管家把強巴的嘴巴塞上，幾名僕人把他扔到馬背上，牽著馬跑了。

娜珍想了想，最後說：「你這麼走很危險，這樣，我請喇嘛給央卓念經超度，我陪你一同去拉薩。」

「不知怎麼的，她又鑽進了德勒府，跟二少爺好上了，帕甲把我轟出來，我沒聽全。」

阿覺猶豫了，琢磨著。

朱旺、頭人和家丁背著叉子槍騎馬追到了岔道口，朱旺勒住馬韁繩，四下環顧，他說道：「這邊是官道，他們應該不敢走，這邊有條小道，我們應該從這邊追。」他剛準備走，就見兩名陌生的男子騎馬過來，朱旺上前攔住他們，問道：「兄弟，看見一男一女兩名奴僕了嗎？」

「就在我們來的路上。」

「是有這麼檔子事兒……這強巴，跟德勒府的關係不一般，我好像聽他說過，他過去是德勒府的僕人，德勒老爺太太對他好，給了他錢，啊，還給了他自由……」

扎西、白瑪來到藏桌后落座，準備吃晚飯。扎西喝了口茶，見剛珠從樓上下來，問道：「強巴怎麼樣啦？」

「我沒有。」

「一切都很好。」扎西說著，朝主樓而去，他突然停下腳步，愣住了。瓊達穿著德吉的盛妝站在主樓門口。扎西問道：「仁欽小夫人，你怎麼把德吉的衣服穿上啦？」

「我完全同意，要先造成聲勢，從下面向中央代表發難。」格勒贊同地說。

「阿覺呢？怎麼還不下來吃飯？」扎西又問。

格勒也火了，狡辯說：「我把自己的女人都讓給你兒子了，我怎麼對不起德吉！」

瓊達委屈地說：「你看不見嗎？我在德勒府沒有名分，你家主僕的臉色像棍棒，眼神像刀子。」

「還說沒關係？你趕緊讓瓊達走，現在就去！把她給我轟走！」扎西操起藏桌上的牛尾拂塵扔給阿覺。阿覺拿著拂塵退到一邊，站著不走。

「我去叫過了，二少爺還是萎靡不振，叫不動啊。」

「看到了，朝東跑了。」

「我們家的莊園不是借給解放軍了嗎？」

「你怎麼回事兒？這些天去哪兒啦？」扎西怒氣未消地問。

央卓搖頭，四下看了看說：「我怎麼覺得不對勁兒啊，我認出來了，屋裡那個人叫帕甲……那個軍官是日喀則炮兵團的。」

朱旺追到了土坡前，他朝土坡下看了看，沒有發現強巴的影子，卻看到了古寺的廢墟，他帶人朝廢墟奔了過去。

阿覺在仁欽府也沒找到瓊達，他像丟了魂兒一樣，四處尋覓，瓊達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阿覺絕望了，他回到家裡，抱著香奈兒的香水瓶，目光獃滯地蜷縮在地毯上，從此一蹶不振。

還沒等瓊達說話，阿覺便不高興地質問：「那小姨娘在哪兒吃啊？」

秘會一結束，命令便傳達下去，藏兵們手裡擎著火把，連夜張貼傳單。群眾圍過來觀看，傳單的內容是：傳大召期間，要向中央代表請願，讓漢人的軍隊離開拉薩……

古寺的廢墟里，娜珍正和一些畫匠、奴僕、喇嘛準備石頭、木料，他們要修復古廟。朱旺騎馬過來，大聲地吆喝著：「這裏誰當家？」

「咱欠朱旺莊園那麼多債，他們不會放我們走的。」

「你一聲不響地就消失了，我都蒙了，還想什麼啊。你ｒｅａd.99csw.ｃom想了，你告訴我。」

「六代本的炮兵團應該已經從日喀則出發了，正在來拉薩的路上。」帕甲彙報說。

「託詞，你這是給自己找借口。」

「綁誰？看清了嗎？」

瓊達卻一臉得意地說：「你甭叫了，他肯定去仁欽府了，讓他去吧。」

阿覺朝窗戶看了看，眼中充滿了熱望，他對小喇嘛說：「你們在門口等著。」說罷，他迫不及待地鑽進門去。

阿覺也打趣地說：「我再戴上阿媽啦的首飾，把僕人叫來，肯定會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他說著，拿過德吉的珠寶往身上掛。

「你別胡扯，這一定是你設的套！」

瓊達走上前來，問道：「老爺身子好些嗎？」她見扎西不理自己，看了看地上的湯盅對女僕說：「把地上的蟲草收了。」

瓊達把門拉開，阿覺出現在門口，他衝進門去，一把將瓊達抱住，狂吻起來。兩個人親昵了好一會兒，阿覺才問：「你為什麼躲到這兒啊？為什麼？你為什麼躲我？」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扎西和剛珠怒氣沖沖地闖進了仁欽府的院子，守門的僕人攔住他們說：「德勒老爺，您慢著，我去給您通稟一聲。」

朱旺等人追了上來，他看到了央卓，朝她開了槍，央卓應聲倒下。頭人奔過去，把她拎起來，惡狠狠地說：「想逃，你們要逃哪兒去？」

「這可怎麼辦？」強巴著急地嘟囔著。

「我要找你們家老爺說道說道，你們大白天搶人，雪域聖地還有規矩沒有？」

「那怎麼辦？你說啊，我聽你的。」

強巴爬起來，準備朝林子里跑。娜珍問道：「你幹什麼去？」

仁欽管家狗仗人勢地說：「他說了不該說的話，被我們執行了家法，割了舌頭。」

朱旺一行追到了一片土坡前，他們勒住馬韁繩，四下打量，根本沒有強巴和央卓的人影。頭人嘟囔著：「不對啊，是不是追錯了……可是，除了官道就只有這一條路是去拉薩的。」

魯康娃滿意地笑了，他說道：「當初我反對改編藏軍是對的吧？噶廈的權力靠什麼來支撐，當然是藏軍！如果藏軍被改編，就算是留下一個噶廈政府，我們將無兵可派，那樣的話，噶廈政府不就成了太陽底下的酥油，軟了，也就化了。」

「你明明知道土登格勒在利用你，你竟主動上他的圈套，你真讓我失望！」扎西氣憤地說。「我沒有啊，我……跟姨夫沒什麼關係啊。」

「這麼看，她沒憋什麼好屁。」

「我們之間不能用電台聯繫，會被解放軍的電訊部門偵聽破譯。」帕甲說著，把信抽了回來，用火燒了。

扎西一把將湯盅打翻，吼道：「給我拿走！」

阿覺叫道：「爸啦，您幹什麼去……」

「不，強巴在我府上瞞不過去。」格勒說完，又沖門口的僕人說：「告訴管家，放人。」

「你的腦袋被牛舔啦！家裡來了新主子，該怎麼侍候非得用鞭子教你！」

「那你何必躲出來？」

瓊達見白瑪坐定了，又開口說：「白瑪，那件事兒，你不用太往心裏去。我跟阿覺商量了，你卓嘎姨娘不就是一妻二夫嗎，你要是外面沒相好的，我們三人也很合適啊。」

「我搬到郊區莊園去住了。」

瓊達故意躲他，抱著僧衣說：「不給，我就不給。」

軍官問道：「我們炮兵團有什麼任務？」

扎西氣得頭一暈，險些暈倒，他捂住了胸口，怒目圓瞪地喝道：「土登格勒，你不達目的不罷休啊！我告訴你，你這條路走不通，死路！」他又氣又累，已經沒了力氣，剛珠趕緊讓他趴在自己身上，把他背走了。

「哪邊？」

「小姨娘回來了嗎？」阿覺問道。

「對付你們這些臭男人，就得動點兒心思。」

扎西生氣，虎著臉說：「不吃就餓著，看他能扛幾天！」

「不放我們走，我們就跑，偷偷地跑。」

「不是軍令，是魯康娃攝政和仁欽噶倫的手諭，閱后即焚。」帕甲說著，伸手端茶，茶碗空了。

瓊達拿起肉包子咬了一口說：「真香。阿覺，你嘗嘗。」她把剩下的肉包子遞到阿覺嘴邊，阿覺張嘴吃了。

女僕回話：「兩個小師傅從外面回來，不知跟少爺說了什麼，少爺突然來了精神，跟他們走了。」

扎西大怒，責問道：「你怎麼能這樣，你對得起死去的德吉嗎？」

「他沒臉住在家裡，我估計過幾天他還會跟您商量，分出去立戶呢。」阿覺理直氣壯地說。

阿覺聞聽，趕緊跑到窗前向下張望，他看到了剛剛進院的扎西。阿覺轉身回來，對瓊達說：「爸啦回來了。」

「我和妻子被他們追散了，我去找她。」

「謝了。」朱旺說完，帶人朝小道跑去。

「走了？去哪兒啦？」扎西一頭霧水，琢磨著。

「你想怎麼著？」管家不屑地問。

「胡扯！你弟弟年輕，我走了讓你在家照顧他，就是讓九_九_藏_書你看著他，你倒好，躲到莊園去了。」

「姐夫，你那寶貝兒子不是成佛的料，你沒看出來？你就讓他還俗算了。我也想好了，我稟報噶廈跟瓊達離婚，把她讓給阿覺，做德勒府的兒媳婦。」

「過去你總對我冷言冷語，現在總算跟我一心一意啦……」格勒說著，上前摟她要親昵，結果被瓊達推開。格勒惱羞成怒，憤憤地說：「你還真成了他太太……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他說著，強行把瓊達按在床上，扒掉她的衣服，把她壓在身子底下。

接著又傳來扎西的聲音：「剛珠，趕緊煮茶過來，這一路上渴死我了。」

「其實也簡單，與其在爸啦眼皮底下活得不快活，你又不願意和白瑪少爺一妻二夫，那我們就分門立戶，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天地，豈不是更好。」

格勒從屋子裡出來，他一見扎西熱情地問：「喲，姐夫，從熱振寺回來啦？」

「記得，她不是做了新老爺的少夫人嗎？」

「剛珠，怎麼回事兒？」扎西問道。

「我也納悶呢。」

瓊達好不容易騰出嘴來，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你今晚……別走了。」

見朱旺一行人跑得無影無蹤了，娜珍一揮手，一名喇嘛掀開布堆，說道：「出來吧。」

朱旺聽到喊聲，抬頭張望，見強巴和央卓朝毛草林子里跑去，他拿起槍，朝他們開了兩槍，然後帶人追了上去。

「那就可能是剛才躲過去了，我們下馬熬茶，在這兒等著他們，我就不信他不來！」

扎西想了想，把手裡的筷子狠狠地摔在藏桌上，憤憤地上樓了。他氣沖沖地直奔德吉房間，扎西推門進去，他愣住了。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她既然去了，那就送給阿覺做媳婦吧，興許也能給你做個幫手，總比娶個不知根底的小丫頭強啊。」

朱旺見狀，試探地問：「兩位大人，給您倒茶？」

「為什麼？」

女僕弓腰站著不動，瓊達有些尷尬，她憤憤地上樓去了。

「昨個半夜，他們還欠咱那麼多債呢。」頭人答道。

仁欽管家也認出了娜珍，他說道：「她不是……德勒府的二太太啊。」

「老爺走時就吩咐我侍候二位少爺，仁欽府的小夫人，老爺沒交代，我就不知道怎麼安排了。」

「只要能為你們兄弟倆好，小姨娘犧牲自己沒關係。」

「我們騎馬四條腿，他們只有兩條腿，還偷了糌粑和風乾肉，怎麼會比我們跑得快呢。」

「他們要害我們舊日的老主人，我和央卓要去拉薩報信。」強巴哭著說。

「控制德勒府，首先得控制阿覺，這個你不懂。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魂兒，就不要讓他天天見到我，我突然消失了，他的魂兒也就跟著我走了，我就不信，他會不聽話。」

「你爸啦嘴上沒說，可他心裏恨不得我滾得遠遠的。」

第二天，朱旺發現強巴和央卓不見了，便質問和強巴一起幹活兒的奴僕，奴僕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朱旺認為他們在袒護強巴，便指使頭人將他們一頓暴打。

「他們在說什麼？」

軍官信誓旦旦地說：「我們一定為拉薩佛爺效忠，為甘丹頗章政權效力。」

強巴上了二樓，他挨個房間查看，然後對阿覺比畫著。阿覺反感，讓剛珠把他帶出去了。他站在走廊里，突然想起了什麼，推開德吉卧室叫道：「瓊達……」

「知道，她原來是仁欽府的千金小姐。」

屋子裡根本沒有瓊達的影子。阿覺走到柜子前，笑嘻嘻地說：「你又跟我藏貓貓，肯定在這兒呢！」他說著，猛地拉開櫃門，裏面也沒有瓊達，阿覺嘟囔著：「哪兒去啦。」

帕甲趕到了朱旺莊園，與日喀則炮兵團的人秘密接頭，他把一封信遞給一名身穿代本制服的軍官，軍官接過信，拆開來看。朱旺候在門口，央卓提著茶壺站在門邊。

剛珠無奈，又讓僕人擺上了一桌飯菜。

「老爺，您還是勸勸他吧，都兩天了，放到卧室里肉粥和糌粑少爺一口都沒動。這樣下去，要出人命啊。」

格勒和朱旺站在客廳的窗前，透過紗簾看著院子里理直氣壯來要人的剛珠。朱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太懸了，這要是讓強巴進了德勒府，對老爺太不利了。」

窗外傳來剛珠的聲音：「老爺，您可回來了。」

朱旺驚訝地問：「仁欽老爺，您要放人啊？」

「……仁欽管家怕他進我們府門……為什麼呢？」

扎西大怒，把手裡的馬鞭摔在地上，轉身衝出了院門，剛珠一路小跑跟在後面。

「月底之前開到拉薩，要造成我們整個拉薩平民、軍隊聯動的局勢，一舉把紅漢人趕出去。」

「先把他留在府上，給他安排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做。」

瓊達一個人躲進了桃色公寓，格勒以為她怕強巴說出她的底細，便趕過來向她說明。格勒告訴她說：「我已經把強巴的舌頭割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你不用擔心。」九-九-藏-書

「那又怎麼樣？」瓊達滿不在乎地說。

朱旺嚇得一激靈，他連聲叫道：「完了，完了，一定是央卓昨天在屋子裡偷聽了兩位大人的談話，沒錯，強巴他們一定是給德勒府報信去了。……如果仁欽噶倫知道是我漏出的口風，恐怕咱們都活不成了，快，快去追！」

帕甲又說道：「仁欽噶倫連夫人都搭上，你們可不能放啞炮。」

白瑪從外面匆匆進來，他說道：「爸啦，知道您回來了，我來給您請安。」

瓊達起身，拉住阿覺，然後說：「管家老爺，我還是德勒府的親戚，算是阿覺的小姨娘吧？就算是來府上走親戚，您也得賞我口飯吃不是，還能讓我餓著。」她一回頭看見白瑪從樓上下來，於是又說：「白瑪少爺，這兒沒我的座，這頓飯我只能站著吃了。」

扎西坐在院子里愁眉不展，手裡不停地捻著念珠，他十分後悔自己的大意，阿覺還是個單純的孩子，他哪禁得住瓊達的風情萬種。現在，能轟走瓊達嗎？難！藏人重言諾，按照拉薩習俗，贏過來的金錢、奴僕和女人都是自己的財產。可不把瓊達弄走，將是後患無窮啊。

扎西感覺白瑪不對勁兒，他看了看瓊達，又看了看阿覺。

「早不跑，晚不跑，怎麼這個時候跑啊。」

剛珠帶著僕人正在準備飯菜，藏桌上擺著肉粥、肉包子、風乾肉、白腸紅腸。阿覺和瓊達從樓上下來，坐在了藏桌後面。剛珠走到瓊達面前，不客氣地說：「這是大少爺的位置。」

阿覺趕緊沖她打手勢，不讓她再說下去，瓊達根本不理他，繼續說：「阿覺的牌藝可真好，我以後不姓仁欽了，姓了那麼多年仁欽也沒落下什麼好，以後我就跟著阿覺姓德勒啦。」

瓊達從樓上下來，她看到白瑪，親切地說：「白瑪回來了。」

「是大哥自己搬出去的，他剛才不是說了嗎。不信，你問他。」

白瑪裝沒聽到，對扎西說：「爸啦，我來取些衣服，我先上樓了。」他說完，轉身上樓去了。

「對啊，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頭人張羅眾人下馬，堆灶，撿牛糞，準備熬茶。

強巴一聽二少爺，衝到阿覺身邊，沖他比畫得更歡了。

僕人應承著，退了出去。

阿覺和瓊達都有些吃驚，她見白瑪抬腿要走，又追了一句：「白瑪，小姨娘是認真的，我的話，你琢磨琢磨。」

阿覺嚇得不敢言聲，站在邊上。

「他不是在朱旺莊園嗎？……到了我們府門口，一定是奔我們來的，為什麼被綁走呢？」

「你就沒有為自己想想？」

剛珠答應著，帶著兩名僕人直奔仁欽府。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娜珍說道。

娜珍帶著三名信徒和強巴日夜兼程奔向拉薩。這一日，他們終於走到了德勒府前的街道，娜珍望著德勒府，感慨萬千，她對強巴說：「前面就是德勒府了，你去吧。」

「請藏醫給他看了，血止住了，可不能說話了。」剛珠回話說。

瓊達笑了，溫柔地說：「我這是瞎出主意，你爸啦會同意嗎？肯定不會！」

兩名陌生的男子騎馬過來，強巴和央卓鬆了口氣，央卓起身準備要跑，被強巴一把拽住，他小聲地說：「別出去，他們往那邊去，沒準兒會跟追我們的人碰上。」央卓點了點頭，又蹲了下來。兩男子騎馬跑了過去。

「不，你說得對，只有分了家，我在德勒府說話才有分量，才有支配權，這樣對你、對我都有保障。對，我回去就跟爸啦攤牌，我是他親兒子，他不能不依我。」

「您走了第三天，少爺就把她領回來了。」

「讓德勒管家在外面嚷嚷吧。要人，沒有。」

扎西覺得事態嚴重，他逼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你也別為難了，我看哪，你就舍了我吧，還是回去做你的吉塘活佛。至少，還可以從德勒府按年領你的僧人份。」

「是啊。」

阿覺從樓上下來，見狀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他們看見強巴向娜珍道謝后，兩伙人分手了，強巴一個人朝德勒府走去。朱旺、頭人和仁欽管家突然從衚衕里沖了出來，直奔強巴。

「二少爺，他的舌頭被仁欽府的人給割掉了。」剛珠回話說。

扎西也跑了過來，街上已經沒了人影，他問道：「怎麼回事兒？有馬匪？」

僕人跑到管家跟前，對他耳語了幾句，管家的臉馬上由陰轉晴，他笑著對剛珠說：「管家息怒，息怒，我們府上確實有這麼個人，你領回去吧。」他沖僕人吆喝道：「把他弄出來。」

扎西聽明白了，他怒視著阿覺。阿覺趕緊解釋說：「爸啦，是這麼回事兒，姨夫那天打麻將把小姨娘輸給了一個老頭，我出手又把她贏了回來，她就跟我來到府上。」

扎西滿臉怒容沖他吼道：「土登格勒，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有什麼事兒，沖我來！阿覺還是個孩子，你怎麼什麼損招都使啊？」

「我可不想看到你為https://read.99csw.com了我父子反目，你就算提出分家，也要跟爸啦好好商量，懂嗎？」瓊達假裝好心地說。

「我怎麼記得扎西上次被困在莊園的時候，強巴給外面的白瑪報過信啊？」

扎西當機立斷，吩咐道：「你趕緊帶幾個人去仁欽府，把人給我要回來！」

「不可能，他們一定是要去拉薩報信的，除了這條路，無路可走了。」朱旺自信地說。

「那還有假。」

「你快把衣服穿上，小姨娘，我求求你了，快換上你的衣服，找地兒躲一躲。我……我下去把他穩住。」阿覺說著，拽過一件便裝，邊往身上套邊出了門。

阿覺從主樓里跑出來，他定了定神，問道：「爸啦，您回來了，坐床大典辦得隆重嗎？」

「少啰唆，備馬去。」

娜珍上前，施禮說道：「施主。」

「不，去拉薩。他一定要去德勒府，我們去拉薩等他。」

強巴和央卓已經跑到了荒原上，他們蓬頭垢面地繼續跑著，一會兒，又翻過了一個土坡，他們看到前面有一條溪流，便跑過去蹲在河邊喝水。突然，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強巴拉著央卓趕緊跑進了樹林。

強巴聽到槍聲，他掉過頭朝槍聲響起的地方跑，他剛跑上一個大土坡，腳下一滑，滾了下去。強巴從土坡里爬起來，看到前面有一個古寺的廢墟，他跑了過去。

兩名僕人拖著強巴出來，把他摔在地上。剛珠快步上前問道：「強巴，你怎麼在拉薩啊？」強巴嗚嗚亂叫，他一張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剛珠嚇了一跳，追問：「你這是怎麼啦？」強巴又是一陣嗚嗚亂叫。

吃飽喝足，瓊達又開始作妖，她把自己的衣服脫掉，披上了阿覺的喇嘛服，又給阿覺穿德吉的盛妝，阿覺溫順地任她擺布著。瓊達端詳著他，笑得彎了腰，她說道：「你要是托生個小姐，一準兒的俊俏，人見人愛！」

「剛才有一個穿黑氆氌的奴僕跑過來，看見了嗎？」

格勒笑了，他說：「你這個娘們兒，越來越鬼了。」

「前些日子，仁欽噶倫故意把她輸給了德勒府的二少爺……」帕甲神秘地說。

扎西急火攻心病倒了，他感到天旋地轉，無力地倚在卡墊上。阿覺端著湯盅過來，輕聲地說：「爸啦，我出方子調製的冬蟲夏草，宣肺祛火，您喝了，消消氣。」

「沒問題。」帕甲答道。

「那是你瞎想，爸啦不會的，你跟我回去。」

「你真想聽我說？」

剛珠正在院子里跟管家理論，他說道：「……就是你剛從德勒府門前劫走的那個人，他叫強巴，是我們家的奴僕。你今天要是不放人，我就不走了。」

剛珠張望著，他嚷了一句：「你誰啊……怎麼在我們家門口綁人哪？」

「我不跟你回去。」

剛珠一拍腦門，大呼：「哎呀，那不是強巴嗎。對，是我們府上過去的僕人強巴啊。」

「老爺，我們回去啊？」頭人問道。

強巴拉著央卓拚命地跑著，他回頭張望了一下說：「我們分頭跑，別把我們都抓了，我往那邊，把他們引開。」強巴說完，鬆開了央卓的手，兩個人分頭跑開了。

阿覺被噎得沒話說了，他想了想又說：「我回去就跟爸啦說，我不去多吉林寺學經了，也不去受什麼比丘戒，我也不當活佛了，我還俗。然後，我們結婚，你就有了名分。」

「你的意思是……分家？」

白瑪看了看，吩咐道：「剛珠，給小姨娘添上一桌。」

「二弟，是有點兒胡鬧……爸啦，他是活佛，我哪兒管得了他啊。」白瑪有口難言。

「你還記得前段時間從印度回來的仁欽小姐嗎？」

強巴思前想後，他實在不忍德勒府再遭人暗算。於是，他帶著妻子趁著月色，悄悄地溜出了朱旺莊園，朝拉薩聖城狂奔而去。

扎西審視著阿覺，他問道：「我走了幾天，你和哥哥之間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不住家裡？」

「小姨娘……你越說越荒唐了。」

不多時，喇嘛把央卓背了過來，強巴一見她的屍體，大哭起來。娜珍不解地問：「那伙人為什麼追你？」

「他們誰敢，你跟我說，看我怎麼教訓他。」

他們一直追到了河邊，依然沒有發現強巴。朱旺想了想，跳下馬說：「不追了，這荒郊野嶺的，他要躲在哪個石頭縫裡我們怎麼找啊，眼看著天就黑了，我們不追了。」

羅布林卡的經堂里又在開秘密會議，魯康娃首先發言，他說道：「傳召拉薩會期間，三大寺上萬名喇嘛進城，到時候由哲蚌寺的鐵棒喇嘛來接管拉薩的市政管理權。」

「這是噶廈給我的軍令，你怎麼……」軍官不解地說。

「不是，帶頭的是仁欽管家，他怎麼帶人在我們家門口綁人呢。」

剛珠把強巴帶回了德勒府，強巴看見扎西，衝到他面前，一邊嗚啦哇啦地叫著，一邊比畫著，他的嘴裏不斷地流血出來。強巴見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得直跺腳。

「你不回去，我也不走read.99csw.com了，我不想跟你分開。」阿覺說著，又抱著瓊達親吻起來。

「這是……這是，比畫什麼呢你？」阿覺莫名其妙地問。

「別任性啦小朋友，你坐下。」瓊達推開他說。

「好像有兩個人，一閃不見了。」男子答道。

「就是讓小夫人名正言順地打進德勒府，再威猛的雪獅，也禁不住寄生蟲在它肚子里折騰啊。嘿嘿……」

「這盛妝早晚不也得給我嗎。」瓊達自信地說。

「你要去德勒府？」娜珍驚訝地問。

「那咱們老主人家可就要遭殃了。」

「沒有，她不見了。」阿覺說著，衝進了主樓。

阿覺坐下，又把瓊達拉到懷裡。

央卓聽到他們的談話心裏放不下，她無精打采地打著酥油茶。強巴看在眼裡，不知她怎麼啦，他見左右沒人，湊過去問道：「央卓，你哪兒不舒服？」

「要不，你去拉薩，給老主人報個信。」央卓出主意說。

朱旺心裏沒底，他嘟囔著：「那兩個該死的，什麼時候跑的？」

格勒沖他擺了擺手，一臉無辜地說：「你是說瓊達吧？她去了你們家，我還正在這兒鬱悶呢。這位吉塘活佛真是有本事，修行上天了，他們見面沒幾回就勾搭上了，你說我這老臉往哪兒擱啊。」

白瑪被氣得啞口無言，他騰地站起來，起身上樓了。瓊達衝著他吆喝：「白瑪，小姨娘還年輕，我一個人侍候你們哥倆，綽綽有餘！」她一回頭看見阿覺臉色難看，數落他說：「又嫉妒，傻樣兒。」

扎西怒吼著：「滾開！通稟什麼通稟！叫你們家老爺出來！」

「強巴要是會寫字就好了。」

「不是領回來了，是住德勒府了。」瓊達說。

強巴想了想，問道：「他們……要害咱老主人家？」

「一切按您安排的，都已經準備就序，就等日子一到，他們就進入拉薩各個要地。」尼瑪回答。

「沒回啊，小夫人不是在德勒府嗎？」

「我去跟他們學學漢語。」

「他心裏有一大堆話說不出來，只能窩在肚子里了。」

「那些人追不到你，一會兒還會回來，你趕緊藏好，我們幫你去找。」娜珍說完，安排幾名喇嘛出去找央卓了。

朱旺不放心，又讓頭人把喇嘛們逐一拽過來察看，確認都不是強巴后，才騎馬朝東追去。

娜珍和強巴哪裡知道朱旺和頭人還有仁欽管家就埋伏在衚衕里，正盯著他們。朱旺看著娜珍，疑惑地說：「那不是修破廟的女人嗎？該死的，她騙了我。」

「啦嗦。」

「少爺，老爺就快回來了。」

帕甲點頭，朱旺一擺手，央卓提著茶壺走進來，給他們倒茶。

房間內只有女僕在收拾藏桌上的碟碗食物，已經不見了阿覺的影子。扎西環視左右，奇怪地問：「二少爺呢？」

強巴從裏面鑽了出來，他感激地說：「師傅，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阿覺找遍了德勒府也沒見到瓊達，於是心急火燎地去了仁欽府。仁欽管家一見他，忙迎上來問：「阿覺少爺，這急三火四的，怎麼啦？」

「要想牢牢地控制住阿覺，我就不能再住在德勒府。」

兩個小喇嘛帶著阿覺尋尋覓覓地走過來，他們沒有看傳單，而是徑直走到了桃色公寓前。小喇嘛停住腳步說：「帕甲大人說的應該就是這個地方。」

央卓痛苦地抬起頭，她罵了一句：「你們這些魔鬼……」然後，一口血吐在頭人臉上，斷了氣。

瓊達推開他，傷心地說：「我不躲起來，我能去哪兒啊。」

扎西聽罷，一驚，他問道：「你剛回拉薩就要把白瑪轟出去……這不是你的主意吧？」

扎西一驚，拿過酒瓶聞了聞。這時，院外傳來強巴的喊叫聲：「老爺……德勒老爺……太太……太太……」

「這次，我們一定要把拉薩上面的天捅個大窟窿，鬧出個大動靜！仁欽噶倫已經豁出去了，你知道他的小夫人嗎？」帕甲問道。

強巴拉著阿覺指著樓梯，使勁兒比畫著。扎西知道他一定有事兒，於是說：「他好像要上樓，讓他去。」

魯康娃點了點頭，突然問：「藏軍那邊怎麼樣啦？」

「做得好，以後凡事都要多加小心。」格勒陰著臉說。

「這是個好機會，我把人民會議草擬的請願書看了又看，做了一些修改，從現在開始就應該在市區各地張貼、散發，把反對十七條協議的主張要讓群眾知道。」魯康娃說道。

瓊達卻滿不在乎地說：「我才不擔心他呢。」

其實，強巴和央卓就躲在離他們不遠的一塊大石頭後面，見朱旺一夥停下來不走了，強巴急得不知所措。這時，撿牛糞的僕人從他們身邊走過，一扭頭看到了他們，強巴和央卓撒腿就跑。僕人大叫：「在這兒呢，在這兒呢……」

「住德勒府啊，沒有人敢轟你走，我爸啦也沒說個不字啊。」

「你快把僧衣給我，快脫給我。」阿覺一邊說著，一邊慌慌張張地往下脫盛妝。

「二少爺，你有這份心，我領了，可在德勒府誰聽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