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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達賴喇嘛的聖物

第四十一章 達賴喇嘛的聖物

「屁話!瞎了你的狗眼,你沒看到這麼多康巴朋友,他們都是我的信眾,用得著你來送我?滾回去!再跟著我,打斷你的狗腿。」
「我已出家為尼,不再是你的阿媽啦。」
護士驚異,不明白格勒為何如此大驚小叫,她們繼續把垃圾倒進一個牛皮口袋裡。仁欽管家衝過去搶牛皮口袋,他嚷嚷著:「可了不得了……那是佛爺的聖物啊。」
娜珍望著阿覺,神情有些恍惚,她喃喃地說:「記得,我記得。他離開拉薩的時候才七歲……」
仁欽管家衝上來,吆喝著:「太沒規矩啦!張代表、張軍長都不會用這種口氣和我們老爺說話。你是什麼級別?敢在仁欽噶倫面前信口雌黃?」
「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對你爸啦太了解了。」
白瑪上前說道:「姨夫,解放軍的葉大夫正在準備給小姨娘做手術,我們出來迴避。」
「姐夫,不為別的,你總得為自己的親兒子想一想吧。」
「爸啦真是健忘,前幾天我剛跟您說過,我想到噶廈當一名僧官。不,我的胃口太小了,我還想做德勒府的主人,把這對母子轟出去,永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他們!爸啦,你看行嗎?」
扎西心裏也沒底,他望著窗外,有些擔心。
「那怎麼辦啊?」塔巴焦急地問。
「就是他們家。」另一藏兵附和地說完,衝天上放了兩槍。
康巴人面面相覷,胡亂地點著頭。
大昭寺門前有很多人在磕長頭,青石板被磨得像鏡子一樣亮。信徒們有的端著酥油燈來獻燈,有的燃指敬佛,手上纏著東西,燃著火,疼得齜牙咧嘴。
「當年我不告而別,德勒府的人肯定恨死我了,我現在去說有人要襲擊他們,他們會信我嗎。」
阿覺來到台階上,揚頭望著他,一臉不馴服。
扎西和白瑪等站在公寓的門外,格勒和管家匆匆而來,管家手裡拿著兩個裝聖物的黃緞子包。格勒明知故問:「你們早來啦?感謝,感謝。」
德勒府門前的康巴馬匪們聽到口哨聲,陸續朝阿覺圍攏過去。阿覺看到一臉虔誠、謙卑的康巴人,他一下來了精神,給湊上來的幾個人摸頂,並親切地問:「你是哪兒的?」
阿覺瞥了一眼剛珠,說道:「剛珠管家,我年紀還小,德勒府的大事小情,還得你管。你說對不對啊?」
「我對拉薩的政治人脈不熟,以後,還得靠姨夫多多提攜。」
「我答應你,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娜珍很超然,她真誠地說:「善主,貧尼要重修敦巴寺,廣結善緣……」她見帕甲沒有施捨的意思,轉身又去了另一處。
「別擔心,我來看看。」葉子說著,上前給瓊達聽診,她問道:「哪裡不舒服?」
「阿覺這張牌用好了,人民會議的請願活動就能出大彩兒。」
扎西正坐在佛堂里鬱悶,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亂鬨哄的聲音,他起身來到窗前,向下張望。阿覺帶著康巴人和藏兵、喇嘛等正往院子里走,剛珠和僕人們攔不住,院子里立刻喧鬧起來。
「二少爺,這麼多人闖進院子,簡直是胡鬧嘛!府上尊貴,是有規矩的。」剛珠上前勸道。
娜珍磕了一個長頭后,起身端著一個木盒子,來到老爺面前化緣,她說道:「善主,貧尼要重修敦巴寺,廣結善緣。」老爺明白,示意管家給她捐錢,管家把錢扔到娜珍的盒子里,娜珍道謝后,又走向另一位老爺。
「施主,我不叫娜珍,上師給貧尼賜了法名,曲尼南傑。」娜珍說道。
「別,去領銀子,又不是去搶錢,去那麼多人幹嘛,兩名兄弟就夠了。」貢布說完,一邊朝自己的馬走去,一邊沖遠處的央宗大聲地說:「夫人,和兄弟們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他翻身上馬,帶著兩名馬匪隨警察走了。
「據說,他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不知是真是假。」扎西掉轉馬頭說:「回府,不去郊區莊園了。」
「對,有人故意陷害白瑪少爺。」
「我那天也就是那麼一說,就沒指望過。……阿覺,其實你可以在噶廈政府,哪怕是譯倉也好,先謀得一官半職,等你有了權勢,別說分家,就是在德勒府頂門立戶,又有誰爭得過你。」
「少爺應該在市政衙門當差呢,還沒回來。」
格勒和帕甲從大昭寺金頂的過道里出來。格勒陰險地說:「……讓阿覺去見瓊達,現在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等著吧,德勒府那座龐大的碉樓已經震裂了一條縫,看扎西還能撐多久。」
「小姨娘不是色,不是!我也不想戒!」
阿覺根本不理,康巴人把娜珍打得在地上滾來滾去,她的慘叫聲不斷傳來。
白瑪也看到了次旺,但他一時想不起,他嘟囔著:「這個人……他是,我在哪兒見過他……」
康巴頭湊到阿覺面前,一臉壞笑地說:「活佛,別打了,聽說老爺都不捨得碰她,她閑著也是閑著,細皮嫩肉的,讓兄弟們好好享用享用。」
「阿覺想當官?好啊!」扎西說完,生氣地走了。
扎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吼道:「你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跟我說這些?」
管家上前,把兩個緞子包遞了上來。格勒轉過身對葉子說:「葉大夫,這是拉薩佛爺的聖物,勝過靈丹妙藥,金貴得很,您讓護士給小夫人服用吧。」
扎西緩過神來,他嘆了口氣,質問娜珍:「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回到府上?」
央宗一個人走到瑪尼堆前,她突然一激靈,想起了被小普次追殺的那個夜晚。突然,塔巴打斷了她的回憶,塔巴說:「小姐,你看。」
阿覺見機行事,他說道:「爸啦,姨夫的意思是,我們德勒府跟紅漢人劃清界線,對抗到底!」
央宗不置可否,搖了搖頭。這時,她突然看見德勒府大門洞開,扎西和白瑪騎馬出來,邊巴跟在後面。
阿覺愣住了,他不解地問:「爸啦……您,您不是答應姨夫了嗎?」
「沒你說話的份兒!」阿覺說著,把娜珍搡到了一邊。白瑪趕緊上前扶住她。
這時,劉護士從公寓里出來,大家圍了過去。劉護士說道:「手術非常成功。」眾人放心了,紛紛走進公寓。
「他們家自找的!」阿覺得意地說。
「敦巴寺?」
「阿媽啦,我一直在找你,可雪域高原這麼大,一直沒有你的音信,阿媽啦你受苦啦。」
剛珠站在扎西身後,小心翼翼地說:「老爺。」
扎西怒視阿覺,憤恨地說:「我要答應你,就是德勒府天災拉薩的開始,你把她放了,快放了!」
「我的意思是……您的這些聖物與宗教信仰無關,如果這也算是習俗的話,它只能算是陋習。」
帕甲從大昭寺里出來,他一眼看到了娜珍,不懷好意地走了過來。娜珍上前說道:「善主,貧尼要重修古寺,廣結善緣。」
扎西氣得臉色發青,他一把揪過阿覺,罵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孽障!」他揚手就打阿覺。
「應該在四處化緣,也是富貴人家出身,怎麼落到今天這種境地,沿街乞討呢。」
「爸啦,我根本就不是什麼活佛,是她一手策劃的,她騙了你,你問她!」阿覺不依不饒地說。
阿覺沖他發火,罵道:「滾,滾開!」
「這個次旺是康薩府的。」白瑪說道。
「你看得准?」貢布問道。
「我是答應你上位做官,但你必須安心學經。按照拉薩僧官選拔的老例,先去布達拉宮的僧官學校,學習籌算、公文、醫藥占卜、宗教儀軌,然後,按程序補缺。」
「曲尼師傅?她也配叫師傅!這個蛇蝎女人!」
「兄弟們,到時候聽我招呼,東西全部擄走,活人一個不剩,全給我放血。」貢布說著,摸出鼻煙壺,把鼻煙彈在指甲上,然後深吸一下,打著噴嚏,享受著。
扎西、白瑪、娜珍等一行人走在荒原上,他們朝奪底溝的山口而去。貢布等馬匪已經埋伏在了山坡后。馬匪頭開心地說:「德勒府的人這回插翅也難逃了,今兒個老少爺們兒要開開葷腥了。」
貢布抬頭看了看說:「就是他。」他說完,把手指放到嘴邊吹了一聲口哨。
葉子做了全方位的檢查后,最後說:「我判斷,是急性闌尾炎。」
管家把聖物拿出來,供在桌子上,格勒上前開始作揖,他不滿地說:「太不尊重我們的民族習慣了,褻瀆我們的宗教信仰。」
「白瑪這個人重情義,守規矩,酒後亂性,我才不信呢。」
娜珍帶來的信徒圍了過來,他們疑惑地望著這對母子。兩名警察看到如此情景,他們嘀咕了幾句,一名警察轉身走了。他找到帕甲,向他如實地做了彙報。
「麻煩?哈哈……貢布,這回我要讓你惹個大麻煩,不光是你和兄弟們,還有我,還有這布達拉宮上面的老爺們,我們一起惹個大麻煩,越大越好。」
白瑪不解,他問道:「梅朵,你怎麼知道馬匪要襲擊我們?」
「你少管,給我滾回去!」
「沒錯。」
「啊,曲尼師傅……你這些年在哪兒啊?一直沒有你的消息。」
梅朵搖頭,笑而不答。
他匆匆地跑進屋子,對扎西說:「老爺,街上這群羅剎……他們要吃的喝的,我已經給他們了,他們還衝府上開槍。」
「他是二少爺阿覺,阿媽啦,您不記得啦?」白瑪說道。
「她想獨霸我們德勒府,就和白瑪串通好了,把我騙到西康去了。」阿覺說道。
帕甲在轉經筒處焦急地等待著,他不停地轉著轉經筒。一會兒,貢布朝這邊跑來,他跳下馬上前說道:「帕甲大人,明天早晨扎西就回阿媽莊園了。」
貢布帶著十幾名康巴馬匪在拉薩河邊的瑪尼堆前搭起了帳篷,馬https://read.99csw.com匪們有的搭灶熬茶,有的有勁兒沒地兒使,抱在一起摔跤,烏煙瘴氣,亂七八糟。
「老爺,您快消消氣吧……我趕緊看看去。」剛珠說著,退了出去。
白瑪戀戀不捨地向後退了幾步,娜珍見他真要離開,仰起頭來,淚流滿面地說:「白瑪,不要再找你的阿媽啦,不要再找了……不要再找了……」
扎西沒有轉身,依然望著窗外,他問道:「你不是在佛堂誦經嗎?」
一群馬匪、藏兵等騷亂分子正在德勒府大門外的街上燒著茶,打著骰子,又吃又喝。突然,德勒府的大門開了,阿覺一身僧袍出現在大門口。一名康巴馬匪看到阿覺,對貢布說:「當家的,你看,是吉塘活佛吧?」
扎西勒住馬韁繩,停了下來,白瑪明白他的意思,沖藏兵喊道:「你過來,過來。」
康巴人強|奸娜珍,娜珍慘叫著,有人捂著她的嘴……
「白瑪少爺呢?」
阿覺雖然人坐在佛堂里,但已經無心念經了,他的心早就飛到了瓊達身邊。他實在忍受不住思念的煎熬,於是扔下經書,去了桃色公寓。
貢布開心了,他信誓旦旦地說:「懂了,懂了,我全懂了。帕甲大人,這事兒交給我,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扎西明白過來,他說道:「護士同志,放下,放下。」
「德勒府。這回不是你我的私事兒,是為神聖的佛法大業效力,我想讓你去幫一幫德勒府的二少爺。」
「手上什麼東西?」
「老爺,我是說,二太太把拉薩這邊的情況已經傳遞到了境外,我們的美國朋友正在世界上大造輿論呢。她真有能耐,她怎麼傳出去的呢?」
「開刀,把她肚子豁開,這能行嗎?」
阿覺兩天沒回來了,扎西並不擔心他的安全,他無處可去,一定和瓊達在一起。讓他匪夷所思的是,土登格勒對這個年輕人下這麼大的本錢,用意何在?他在心裏推演著對手的計劃,有些茫然。
「是次旺,沒錯。他都敢回拉薩來了,看來拉薩要出大事兒啦。」扎西擔心地說。
葉子無奈,問道:「這聖物里都是什麼成分?」
格勒臉色一沉,說道:「康薩家的小姐,這兒輪不到你說話。」
「剛珠,把他給我轟出去!」
「活佛,多有得罪,我們可不敢。」
小喇嘛領著扎西來了,扎西進門便急切地問:「怎麼樣啦?」
「我怕他?我是怕……在拉薩露面,給帕甲大人惹麻煩。」
「我是德格的;我是理塘來的……」眾康巴人答道。
「請願的傳單。」
梅朵氣不過,上前說道:「葉大夫說得對,糞便就是糞便,就是不能治病。」
阿覺怒視扎西,轉身走了,他並沒有進佛堂,而是下了樓梯,兩名候著的小喇嘛趕緊跟了過去。他們橫穿院子,直奔院門而去。
「你們父子生分了,他把你打發回西康,你就什麼機會都沒了。」格勒提醒說。
「整條街都通知到了。」
格勒不理她,徑直走了進去。仁欽管家不屑地說:「這是仁欽噶倫。」
娜珍默誦經文,白瑪悄然而至,他靜靜地跪在娜珍面前,幫她翻經頁。娜珍抬頭,眼神一驚,很快又恢復了原態,繼續誦經。
阿覺來到人群的盡頭,貢布迎面走來,把捧在手裡的哈達獻給阿覺,阿覺把哈達掛在他的脖子上。他問道:「你也來拉薩啦?」
阿覺心不甘地說:「不依也得依,我還要……」
披頭散髮的扎西跌跌撞撞地走進來,他絕望地說:「娜珍,我們走,把這裏留給那群魔鬼,我們走,離開這裏……」
阿覺一見扎西,鼓動眾人說:「這是我的爸啦,你們快去行禮。」
「五十萬兩藏銀買一個四品官,不多。」扎西說反話。
阿覺急切地說:「爸啦,你快想想辦法。」
娜珍的慘叫聲不斷傳來,扎西痛苦地吼道:「你趕緊放了她,放了她!你這個畜生!」
一群康巴人抬來了一張桌子,他們把娜珍扔到上面,撕掉她的衣服……
「好,給你捐。」
「我去找她……帕甲大人,向您告假……」
「她承認了,你聽聽,爸啦,她承認了!」阿覺憤憤地說。
「你想要什麼?」
「還有嗎?」
扎西不解地問:「你們這是……」
白瑪把娜珍帶回了德勒府,她站在佛龕前恭恭敬敬地敬香,扎西審慎的目光望著她。白瑪上前解釋說:「爸啦,我在拉薩城外找到了阿媽啦,我請她到府上結緣。」
「嚴重嗎?」扎西問道。
「對,是他,在我婚禮上送炸彈的,就是他,我們抓住他,快!」白瑪說著,和邊巴朝次旺沖了過去,扎西緊隨其後。
阿覺被她挑逗,扭身抓瓊達。瓊達一閃身跑了,阿覺追上去,又伸手抓她,瓊達又躲了。阿覺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她,將瓊達抱在懷裡,兩個人撕扯成一團,相互調笑嬉鬧著。突然,瓊達大叫:「哎喲,哎喲……我肚子疼。」
「你以為我貪戀女色,是個荒淫無恥的喇嘛?」阿覺迎著扎西,無畏地說。
「我懂,我懂。」格勒走過去看了看瓊達,安慰地說:「沒事兒,葉大夫醫術高明,我又把府上最珍貴的聖物給你拿來了,都保佑著,保你平安無事。」
「活佛,那太榮幸了!」貢布說著,又回頭對馬匪們說:「我護送吉塘活佛去仁欽府,兄弟們,按活佛吩咐的干,圍在這裏,等我回來。」
葉子聞聽,解釋說:「仁欽噶倫,您要相信科學,糞便里有大量的大腸桿菌,對人體非常有害,小夫人馬上就要手術了,這些東西絕對不能吃。」
「不用搞這些名堂,你到底想幹什麼?」扎西問道。
「我姓葉……」葉子說道。
「那次……差點兒沒叫扎西和北郊大寺的喇嘛給逮了,有幾年沒敢來了。」
扎西走到他身旁,看著淚流滿面的阿覺,他像研究一幅壁畫似的打量著,最後說:「你真是委屈啊,沒有在我和阿媽啦的膝下長大,而是每天伴著清燈古佛經書,寂寞啊。可是!在我們雪域聖地,能夠出家禮佛當喇嘛,那是造化!是幾世修來的造化!有多少小喇嘛因為沒吃沒喝進了寺院,甘當奴役,而你卻是養尊處優的活佛。我剛剛去了熱振寺,熱振活佛的轉世靈童也不過三歲而已,他同樣要離開父母雙親,到寺里坐床,到神佛座下修行,他比你當年還小!想家,想阿媽啦,那是你今天做下如此荒唐之事的理由嗎?都是它害了你!」扎西說完,一把將阿覺手裡的香水瓶搶下來,朝窗戶摔去,瓶子砸碎了玻璃。
「我快死了……哎喲,哎喲……」瓊達說道。
扎西面帶怒色,他正要發作,突然聽到外面槍聲一陣暴響,接著就是騷亂的喊叫聲,兩個人都愣住了。
「這是我家,我是德勒府的二少爺,你們不知道?」
剛珠匆匆跑來,手足無措地說:「老爺,聽外面的人傳,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把阿沛府給圍了。」
瓊達笑了,她說道:「買啊,花銀子去買,拉薩有多少官不是花錢買來的。」
「往事,都是往事。」
「有抱負,有氣魄。來,度母的嘴唇,你來畫。」格勒說著,把畫筆遞給阿覺。阿覺高興地接過去,認真地塗色。
「謝謝帕甲大人。」白瑪說完,轉身就走。
戰士們端槍警戒,把扎西等人夾在中間過山口。
央宗趕緊躲進衚衕里,她觀察著白瑪,百感交集。
扎西回過神來,緩步離開門口,問道:「外面怎麼啦?亂鬨哄的。」
「這主意好!」阿覺說完,一屁股坐在台階上,觀賞的樣子。
娜珍沉靜地答道:「施主,我是受了戒的僧尼,必須遵守不妄語的戒條,我不能再說假話。」
「姐夫,我可以擁護國民黨,但我不能效忠拉薩。」
帕甲打著官腔,問道:「你好久沒來拉薩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扎西便帶著娜珍、白瑪準備離開德勒府。僕人們趕著五匹騾子等在大門口,騾子身上馱著馱子。扎西神情沮喪地來到門口,他發現門前突然乾淨了,鬧事的人也沒了,他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安。
「一二十人。」
葉子耐心地勸慰瓊達:「你不用擔心,一會兒就不疼了。」她又轉向護士說:「備皮,準備消毒。」
葉子轉身對白瑪說:「你帶劉護士回醫院取手術器械和藥品,現在就去!」
「那位貴人是誰呀?」
「阿覺,你過來。」扎西叫道。
「那好,你們,也舒服夠了,放了她吧!」阿覺沖康巴人喊道。
「葉大夫是我請來的,惹了麻煩,我擔著。」扎西義正詞嚴地說。
眾人半懂不懂地紛紛點頭。葉子轉身把托盤遞給劉護士,兩名護士把手術用過的紗布、血浸物等垃圾連同桌子上格勒帶來的聖物一起扔到了垃圾桶里。
「簡直就是一群畜生,魔鬼!」扎西一邊罵著,一邊拚命掙扎著,但他被按得牢牢的,動彈不得。
「阿覺,曲尼師傅是你的長輩,不得無禮!」扎西訓斥道。
「誰?誰敢?」
「媽的,我說撤就撤……好飯不怕晚,他不是回阿媽莊園嗎,等人民代表的事兒鬧出名堂了,我們回頭再收拾他。」
剛珠站在窗前朝下面張望,他轉身回來對扎西說:「老爺,少爺他走了。」
突然,德勒府門大開,阿覺走了出來,眾人見狀,安靜了。阿覺沖他們招手,叫道:「你們過來,都過來。」
他舉目四望,最後吩咐身後的兩名警察分頭去找,三個人跑向三個方向。
馬匪們得令后開始把街上的石頭、木頭等雜物抬到德勒府門前不遠處,搭起了工事。
「水馬年,西康省吉塘寺的僧人來拉https://read.99csw.com薩尋訪靈童,我當時……鬼迷心竅,買通了吉塘寺的大喇嘛,把阿覺小少爺認作吉塘活佛的轉世靈童……」
「那就好,我先給她念消災經。」阿覺又開始念經。
「她在哪兒?」白瑪驚詫地問。
到了晚上,德勒府門外燃起了篝火,有的馬匪在熬茶,有的馬匪和藏兵們不知從哪兒扛來一些沙袋子,在街上繼續壘工事。貢布像大爺一樣在牆腳下坐著,正和幾名馬匪頭打著骰子,他們喊著叫著,亂鬨哄的。
帕甲嗤之以鼻,他陰險地說:「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失不再來。」
次旺此時也看到了不遠處的扎西等人,他撒腿就跑,鑽進了一個衚衕。
扎西氣憤,一邊追打他,一邊罵道:「我打的就是你,我打的就是你這個活佛。」
「好,好,好,懲罰我?該懲罰的是她!是這個女人害了我!」阿覺惱羞成怒,他衝到娜珍面前就要打她,忽然他停住手,一臉壞笑地對身邊的康巴人說:「我是活佛,不打人,我怎麼能打人呢?你們動手!」
葉子對護士說:「準備手術。」
「你想怎麼辦?」
「只能做手術,開刀把發炎的盲腸取出來。」
「忤逆!你這個不孝子孫,忤逆!」
清晨,扎西還躺在床上睡著,突然,卧室的玻璃被子彈打碎,他被驚醒。扎西起身下床,湊到窗戶下面,驚恐地向外面探頭張望,他明白了,外面這些騷亂分子是沖自己來的。
「你怕我長大以後跟白瑪爭家產,難道不是嗎?你和你的親兒子要獨吞我們府的家產和族號,你還敢說白瑪與此事無關,騙人,你這個騙子,無恥的女人!」
「走,快走。」央宗和塔巴翻身上馬,突然,央宗又停住了。
阿覺誤解了扎西的意思,更起勁兒地說:「那些當噶倫、當孜本的達官貴人,哪個走在街上,不是昂首挺胸,身後盪起三尺高的塵土。爸啦,您先給我謀一個四品僧官,但這不是我最終的目的,總有一天,我要做到首席噶倫。一人之下,百萬人之上。」
院子里安靜了下來,但扎西的耳畔依然還是娜珍的慘叫聲,刺|激著他的神經。
「是狼,你喂得飽嗎?……我們家有多少條槍?」
阿覺像看戲一樣,坐在扎西的邊上,他不懷好意地說:「她可真慘啊,這叫聲聽起來可真瘮人哪,爸啦,你不救救她?你可是有名的善主啊。」
「是小手術,如果不開刀取出病灶,會危及生命。」
扎西靜觀他們表演,最後拉開梅朵,對格勒說:「生牛的氣,踢羊的腿,仁欽噶倫,你就別生拉硬扯了。葉大夫救了小夫人的命,我們本該感激才對,現在卻恩將仇報。」
「我記得你當時對我說,內地的事兒,拉薩的事兒,都是中國的事兒,你擁護孫中山五族共和的主張。可現在,為什麼要煽動分裂祖國呢?令我費解!」
「少爺,大晚上的,您一個人在外面多危險啊,您要去哪兒,奴才送您。」
格勒無奈,使了個眼色,仁欽管家把兩包聖物放在手術桌上。
幾名康巴人一擁而上,把扎西架回到台階上。剛珠、強巴等僕人見狀也擁了上去,兩伙人廝打起來。娜珍見狀,衝到阿覺面前說道:「我做下的罪孽,由我來償還。阿覺少爺,你不要牽怒於德勒老爺……」
「剛珠管家,你放開二少爺吧。施主,那段孽債是該說清楚的時候了。」娜珍平靜地說。
「啊,你真疼啊?」阿覺見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害怕了,把她扶到了床上。瓊達躺在床上,臉上開始冒汗。阿覺問道:「是不是著涼啦?」他拉過被子給瓊達蓋上。
「與白瑪無關,他什麼都不知道,壞事是我一個人做下的。」
蔥美搭話說道:「阿覺,那你怎麼不勸勸你爸啦。」
「就這些?你們串通好啦?」扎西陰著臉問。
「這是非常簡單的小手術,沒有任何危險。但如果不手術切除,盲腸在腹腔內繼續發炎,死亡率很高。」
「貪戀塵世的浮華,貪圖德勒府的富貴,罪過啊,我有罪過。」娜珍誠懇地說。
瓊達疼得彎下了腰,她有氣無力地說:「真的,我昨天晚上就疼。」
扎西轉身沖了出去,他來到主樓的台階上喝道:「阿覺,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早就聽說過,回家我就跟爸啦說。」
葉子也強硬起來,她說道:「仁欽噶倫,從醫學的角度上我已經向您解釋過了,人體的糞便里含有大腸桿菌……」
娜珍抑制不住情緒,她吼道:「走,離開這裏!」
一名馬匪躲在德勒府不遠處的衚衕里,他一直覷視著這邊,他見扎西一行人走了,轉身跑了。
瓊達已經沒有了先前的痛苦,臉色有了紅潤,靜靜地躺在那裡。眾人見狀,放心了。葉子用托盤把切除的盲腸拿給眾人看,她介紹說:「這就是發炎的盲腸,如果手術不及時,就穿孔了。」
格勒攔下葉子,喝道:「別走!你們三個都叫什麼?」
「小夫人已經注射了麻藥,如果現在給她吃東西,食物會滯留在食管里,手術過程中,病人一旦發生昏迷,就會引起窒息。」
「爸啦,前些天我聽到一個確切的消息,噶廈政府有一個四品僧官的缺,機會難得。」
「別人賣官鬻爵我管不了,但你是我的兒子,花錢買官,干這些烏七八糟的勾當,你還想在德勒府待下去嗎?」
「爸啦,你真的不肯答應我?」
剛珠見情形不好,上前拉阿覺,低聲地說:「少爺,就少說幾句,別惹……」
格勒和蔥美對視了一下。格勒讚賞地說:「在大是大非面前,阿覺,你倒是很果斷。」
阿覺有了底氣,又說道:「我要在噶廈政府里謀得一份官職,名位要高,掌有實權。」
「你又在騙人,你是憋足了心思要繼承德勒府……爸啦,你完全被他們蒙蔽了,你得給我做主啊。」
帕甲挑釁地問道:「你還真成佛啦?不認識我啦?」
「你這話什麼意思?」
塔巴正在一旁熬茶,他聽到貢布等人的談話,心裏一激靈。貢布上馬準備要走,央宗從帳篷里鑽出來,她問道:「貢布,你幹什麼去?」
「說就說。我還不大懂事的時候,就被你們扔到寺院里去了,整天被一群老喇嘛圍著,逼我讀經,給我立規矩,我稍有不從,他們就扇我嘴巴,還用鞭子抽我。從來沒有一個人關心過我,疼愛過我。爸啦,你去那個蠻荒邊地看過我嗎?沒有,十幾年了,從來沒有!我想家了,就掏出這個聞一聞。」阿覺說著,從懷裡拿出香奈兒的瓶子,又說:「這裏面有阿媽啦的味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小姨娘嗎?因為阿媽啦不在了,我從小姨娘身上找到了阿媽啦的味道,她讓我真真切切地感到我是德勒府的孩子,是拉薩大貴族家的少爺……」阿覺說到激動處,他哭了起來。
「阿覺少爺,少說幾句吧。老爺,少爺也是心焦著急,您消消氣。」剛珠勸說道。
扎西站在卧室的窗前朝外面凝視著,阿覺急不可耐地衝進來,叫道:「爸啦。」
白瑪無奈,只好起身。
阿覺高高地坐在台階處的椅子上,他看著扎西等人故意高聲地說:「爸啦,我還是送你出城吧。」
格勒一臉不高興地離開了。他來到公寓外,見扎西在看牆上張貼的傳單。格勒吸了一撮鼻煙,打了一個噴嚏后,把鼻煙壺遞給扎西說:「姐夫,你舒服一下。」
塔巴趕緊跑到央宗面前,緊張地說:「小姐,當家的是去劫德勒老爺。」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跟紅漢人走,沒有好下場!」阿覺說完,又對身邊的康巴人說:「你們誰都別撤,給我在這兒守著,我們藏人的刀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佛法大業的敵人,哪怕他是我的老子!聽懂了嗎?」
剛珠急匆匆地趕來,他上前說道:「少爺,外面這麼亂,您這是去哪兒啊?」
「阿媽啦,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不提了。」
扎西站在佛堂門口,從門縫裡觀察著佛堂內的阿覺。
「那怎麼治啊?」阿覺問道。
「我們趕緊給老爺報信去吧。」
「沒什麼,我想得到我應得的,你如果還認我這個親兒子,就應該給我,算是補償。」
扎西怒氣未消,吼道:「走,讓他走!這個混賬東西,他就不該回來!」
「信不信由你,此事與白瑪無關。」娜珍說著,她手捻念珠,開始念經。
白瑪陪在邊上,最後忍不住地說:「阿媽啦,是我啊,我是白瑪。」
「少則一年,多則五年。」
「走吧,我已心靜如水,你何必又來招惹我,走!」
「阿媽啦,跟我回府吧,就算是廣結善緣,你也回府上住幾天吧。」
「阿媽啦,這些年,你在哪兒啊?」
「瓊達自有她的渠道。」格勒說著,朝天上指了指,又說:「你不懂,我不懂,天上的佛菩薩懂,不要多打聽了。」
貢布並不靠近,他對身邊的頭目嘀咕了幾句,頭目大聲地吆喝著:「活佛叫你們呢,走,快走,聽活佛招呼!」
娜珍攔扎西,問道:「施主,這位是……」
格勒笑了,湊近他說:「姐夫,你好像對我懷有敵意啊。過去我們是親兄弟,解放軍來了,一切都變了,讓我很痛心啊。」
「敦巴寺是蓮花生大師來拉薩傳法時,曾經駐錫的寺院,寺中藏有大清雍正皇帝所題善覺寺的匾額,還有十三世拉薩佛爺和五世拉薩佛爺的壁畫。那裡原有三十六根柱子的主殿和十三間經堂,第十五饒迥水豬年,九世班禪佛爺從日喀則出走內地的時候,發生了地震,這個寺院被震倒,從此荒棄了。」
「他比氂牛還犟呢九-九-藏-書,不撞斷脖子,他不會回頭的。」
白瑪感激地望著帕甲,然後帶著兩名警察一起走了。帕甲望著他們的背影,胸有成竹地自言自語:「拉薩不離十了。」
站在阿覺一旁的剛珠,戀戀不捨地望著扎西,他朝前走了兩步。康巴頭一把將他拽回來喝道:「你留下,侍候吉塘活佛!」剛珠只好停住腳步,不敢再走了。
一炷香的工夫,女僕引著蔥美跑來了,蔥美見瓊達臉色蒼白,疼得滿頭是汗,她有些不知所措。阿覺著急地說:「我的經師教過我醫術,我給你念。」他說完,開始念經。
「陳主任,你太客氣了。」
「這回……必須讓扎西死無葬身之地。貢布,要做得乾淨、利索。」帕甲說著,又拉過貢布,如此這般地囑咐了一番。
阿覺有些喜形於色,他湊到格勒面前說:「姨夫,還是您的話有分量。」
「劫德勒老爺?」央宗驚訝地問。
帕甲帶著兩名警察來到市政衙門,他剛走上台階,忽然看到白瑪也來上班,他在心裏琢磨著,請願活動馬上就要開始了,娜珍這張牌到了該出手的時候了。於是,他停下腳步等在那裡。白瑪上前幾步,恭敬地行禮說:「帕甲大人。」
阿覺情緒低落地倚在公寓的柱子上,瓊達倒了兩杯紅酒,遞給他一杯說:「還憋悶呢,算了吧,分家這麼大的事兒,你爸啦怎麼會輕意依你。」
瓊達湊到他耳朵邊,嗲聲嗲氣地說:「我的如意寶貝,將來全拉薩最年輕的德勒噶倫,你怎麼獎賞我啊?」
「二太太真是不同凡響,我們辦不到的事情,她輕而易舉……」帕甲說道。
山坡后的貢布蒙了,他奇怪地說:「怎麼來了那麼多解放軍?」
阿覺回頭望了望站在德勒府台階上的剛珠,臉上露出一絲壞笑。剛珠眼巴巴地望著遠處的阿覺,一臉無奈。
「那得什麼時候啊?」
阿覺正坐在佛前祈禱,他嘟囔著:「……我雖然證境尚淺,卻也修持多年,請求護法神助我一臂之力,獲得無比殊勝的心法,一舉求得位高權重的官職,更能為佛菩薩的事業盡心儘力……」
「葉大夫,你們辛苦了,請先回去吧。」扎西說著,讓白瑪和梅朵拉著葉子等人出了門。
扎西擺了擺手,繼續看他的傳單。
扎西一伸手,藏兵趕緊遞上一張傳單,扎西掃了一眼,把傳單塞進袖筒,他騎馬繼續前行。突然,他看見街口有幾名喇嘛和兩個不三不四的人在說著什麼,其中有次旺。扎西叫道:「白瑪,那個人……你看,那個人……」
「知道了。」突然,外面傳來幾聲槍響,扎西駐足,側耳傾聽。
「你這是做了一件積功德的事兒啊……」
扎西駐足眺望,梅朵帶著陳新橋等十幾名解放軍戰士騎馬追了上來。陳新橋上前說道:「德勒老爺,你要回鄉下莊園,怎麼也不打個招呼。」
戰士回頭喊道:「陳主任,馬匪朝那邊跑了。」
「還是不答應,爸啦,你可真是殘忍啊。」阿覺說著,沖康巴頭喊道:「讓她贖罪,別停。」
央宗也束手無策,她騎在馬上直打轉轉。
瓊達疼得厲害,低聲地叫著:「不行,疼死我了,哎喲……」
阿覺一邊掙脫,一邊躲閃著說:「我是活佛,你怎麼敢打活佛啊。來人哪,快來人哪!」
「叫什麼叫,真討厭!」阿覺衝著身邊的康巴人一揮手,康巴人將身上的氆氌撕下一條,塞進了白瑪的嘴中,白瑪嗚嗚亂叫,憋得滿臉通紅。
葉子開始做檢查,她用手按瓊達的肚子,按下去,瓊達不叫了,葉子一抬手,瓊達叫得更凶了。阿覺見瓊達大喊,也不念經了,緊張地看著她。
「我早料到了,你把府門鎖好,吩咐家裡人不要隨意上街。」扎西沉吟了片刻說。
「把槍取出來,發給強壯的家奴,火藥都準備好,以防不測。還有,等一會兒消停了,派人去拉薩河邊,多背些水,把水缸都灌滿。」
格勒和葉子僵持在那裡。最後,格勒強硬地說:「你們信的是西醫,我們信的是佛法。這些聖物是神聖無比,法力無邊。」
「聽說吉塘活佛要和佛法的敵人抗爭到底,我們是您的信眾,千里迢迢追隨您而來,只要活佛需要門下,我隨時聽您的差遣。」
僕人們被眾康巴人打得滿地亂滾,扎西被按在台階上,動彈不得。阿覺湊上前來,厚顏無恥地說:「別跟我動手,我比你年輕!也比你人多……爸啦,你就把德勒府交給我吧,前幾天跟你說過,我要讓德勒府的榮耀像雪山上升起的太陽一樣,越來越紅火。我向你保證!」
「姐夫,你讓解放軍的醫生走了,我攔不住。但這件事兒我會稟報噶廈,以公開的方式和中央代表交涉……」格勒不依不饒地說。
娜珍無語,自顧自地念著經。
帕甲望著娜珍的背影,突然眼睛一亮。一整天了,他都試圖制訂一個針對扎西的險惡計劃,他冥思苦想了很久,卻找不到出奇制勝的手段。而眼前,娜珍從天而降,讓帕甲暗自感嘆,真是神佛助我!於是對身邊的警察小聲地說:「這個女人,給我盯住了,看她住哪兒,和什麼人在一起。」
娜珍再次抬頭,看著他平靜地說:「是白瑪善主,貧尼來到拉薩,為重修敦巴寺廣化善緣。」
「既然記得我,你就說說吧,說說當年怎麼把我騙走的。」阿覺氣憤地說。
「阿媽啦,您別自責,您這樣,兒子的心裏會更難受。阿覺弟弟在寺院里受了這麼多年的清苦,他想留在府上,也是應該的。如果他不容我,我也不想讓爸啦為難,我可以離開。畢竟我在市政衙門有一官半職,可以自食其力,都新時代了,我沒有必要守著這個沒落的舊式宅院。」
「姐夫,宗教無小事,這可不是兒戲。」
「不是我對你有敵意,是你仇視漢人解放軍,讓我不理解。抗戰時期,你支援過內地,捐過錢,還拉我捐戰機,你很愛國啊。」
「老爺,對他,還是小心為好。」
「我罪孽深重,只有苦修才能換得來世的安寧。白瑪善主,給我們留下布施,你走吧。」
德勒府門外的工事上站著一個康巴人,他正大聲地煽動著眾人:「兄弟們,紅漢人縮在軍營里不敢出來了,他們害怕了。」他的腳下站著一些馬匪、藏兵、流氓喇嘛等,眾人吵吵嚷嚷地附和著,興奮地衝天上放槍。
「肚子,肚子里絞著勁兒地疼……」瓊達答道。
仁欽管家像獲得了寶貝一樣,把垃圾倒出來,撿起了兩包聖物,氣憤地說:「這是拉薩佛爺的聖物,千金難換哪,怎麼能跟那些污穢的垃圾放在一起啊……」
扎西怒不可遏,一個大嘴巴打在阿覺的臉上。阿覺站在那裡,梗著脖子,不吭聲了。
「孽障!閉嘴!」扎西制止他。
「嚇破膽兒啦?」
白瑪答應著,帶著一名護士離開了。
「當家的,走啊,我們跟你去。」馬匪們來了精神叫嚷著。
白瑪一下撲了過來,抱住娜珍叫道:「阿媽啦……」娜珍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緊緊地抱住白瑪,痛哭起來。
「父子也有反目的時候。」帕甲說著,沖貢布招手,貢布湊上耳朵,他耳語片刻后,問道:「懂了嗎?兄弟們這趟來拉薩千里迢迢很辛苦,不能白來一趟,我得幫你們想個撈銀子的轍。」
警察把貢布領到了市政衙門,帕甲坐在陽傘下面,正向兩名軍官布置任務:「……街上的情況要掌握准數,要時刻監視解放軍的動向,隨時向我彙報。」他說完,沖軍官擺了擺手,兩個人離開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扎西憤怒地說。
德勒府外已經劍拔弩張了,而仁欽府卻是一片祥和的景象。格勒正雅興不淺地畫著唐卡,他今天畫的是一尊綠度母,阿覺和蔥美在邊上欣賞著。格勒邊畫邊說:「阿覺,我勸你還是回德勒府去,要不然,你爸啦又怪罪我挑撥你們父子關係。」
「兄弟們,差事來了,帶上傢伙跟我走!」貢布興奮地說。
「不會有什麼危險吧?」格勒問道。
剛珠弓腰低眉,不言聲。
「奪底溝的山口是他們必經之路,那裡的地形我熟悉。」
扎西知道阿覺在胡鬧,審視的目光盯著他。阿覺不以為然,得意地說:「他們是我的信眾,在外面風餐露宿,沒吃沒喝,我讓他們住進府上。剛珠管家,去把府上最好吃的東西都拿出來!」
「得罪,得罪。要知道這是您家,哪敢驚擾您啊,我們這就走,這就撤。」
葉子此時才意識到自己闖了禍,有些不知所措。
「白瑪少爺回來了嗎?」扎西又問道。
「三班長,注意警戒。」陳新橋命令道。
「這是聖物,你要尊重我們藏人的習慣。」
扎西徹底崩潰了,他歇斯底里地喊道:「住手,住手,你叫那些畜生住手!」
「你們這是給我看家護院,別撤,守著。」
「就能!要是能治病,你先吃了。你吃,你吃!」
娜珍目光獃滯地躺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天空。
「你說什麼?」扎西驚異地問。
「盲腸已經發炎了,搶救不及時,會出人命的。」
「我說得不對嗎?你要不跟紅漢人走得那麼近,誰敢在府門外騷擾我們?我們府要是有人在噶廈政府里位高權重,借他們虎豹膽子……」
「等他們來了,我要報一箭之仇。當年,扎西差點兒沒把我活捉了,這該死的!」貢布興奮地說。
白瑪和梅朵引著葉子等醫護人員進來。扎西上前說道:「葉大夫,你快看看,她這是怎麼啦?」
阿覺惱怒了,他在扎西面前來回亂竄,最後說:「怎麼就不可能,難道你非要把這份家業傳給九-九-藏-書白瑪?你老糊塗了嗎?我才是你的親兒子,他不過是一個野生的雜種。你不讓我做官,也不給我家業,你真是老糊塗啦!」
阿覺突然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他接過話茬兒說:「積什麼功德,她是罪有應得!」
「你又在胡言亂語!」
蔥美隨格勒走向碉樓,她忍不住地說:「這個孩子,連自己的親爸啦都要踏上一腳,怎麼這麼牲性。」
「都通知到了嗎?」
「快去找人。」
「阿覺!越來越放肆!剛珠,把他給我拖出去,關到佛堂里!」
陳新橋聞聽,放心了,他對扎西說:「看來,梅朵小姐得到的情報是準確的。」
警察答應著,尾隨娜珍而去。
格勒生氣地說:「梅朵小姐,不敬啊,大不敬!」
「住手,沒問題,你答應我,他們馬上就把阿媽啦放了。」
「一定是瓊達指使人乾的,目的很明確,是讓他們兄弟反目。」
「我願意跟著姨夫把紅漢人趕出拉薩,爸啦卻要跟著阿沛和紅漢人跑,我和他不可能站在一個屋頂上,我們的父子關係不需要誰來挑撥。」阿覺不以為然地說。
「格勒的所作所為,有些操之過急,這不是他的一貫作風。是什麼事兒讓他這樣迫不及待呢?背後一定有一個大陰謀。」
貢布上前,奉承地說:「帕甲大人,您現如今的氣派非往日可比啊。」
「扎西沒想到他也會有今天。」
扎西怒吼著:「阿覺,你個混賬東西!她不管怎麼說,也是你的阿媽啦!」
「我們去主事的大堪布那邊送送禮,再有我姨夫幫忙,他們一定會為我謀到這個官位。花不了多少錢,五十萬兩藏銀足夠了。」
「是我們的主意,一起商量的。」阿覺答道。
阿覺也借題發揮,他湊上前說:「你怎麼敢說佛爺的聖物是垃圾。」他說完,趕緊念經,去晦。
格勒走進來,女護士攔住他說:「手術進行中,男士止步。」
「你怕我養虎為患?」格勒問道。
「啦嗦。」
「看得准,千真萬確。」
扎西、白瑪追進衚衕,已經不見了次旺的影子。邊巴從不同的路口跑過來,氣喘吁吁地說:「老爺,人沒了,不知鑽到哪兒去啦。」
「他不牲性,誰來整治扎西,這是扎西前世造的孽,今世的報應。」格勒解恨地說。
「不行,我還是要進去看看。」格勒說著,帶著管家進了門。
剛珠四下尋找扎西,見他坐在屋頂,便從樓梯爬了上去,把一張單子遞給他說:「軍區醫院的化驗單,葉大夫親自帶人做的化驗。」
梅朵實在忍不住,她說道:「葉大夫,這些聖物,就是拉薩喇嘛的屎。」
娜珍轉過身來,沖扎西雙手合十行禮。扎西客氣地說:「娜珍,你坐吧。」
貢布觀察片刻,煩躁地說:「撤,撤吧。」
「姓葉,好好好,你們解放軍口口聲聲說尊重我們民族習慣,十七條協議明明寫著尊重我們的宗教信仰,可你們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比我們生命還尊貴的聖物當垃圾,這恰恰說明紅漢人在心底里不尊敬我們的拉薩佛爺,你們骨子裡就瞧不起我們藏人,這是公然違背十七條協議的行為……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我一定要去找中央代表,看他怎麼解釋!」
眾康巴人歇手,娜珍慘不忍睹,癱在桌子上,扎西精疲力竭,也癱在了地上。
兩名康巴人開始對娜珍拳打腳踢,白瑪衝上來,和他們廝打,另外一夥康巴人把白瑪拉到一邊,綁在柱子上。
「真的,爸啦,你終於想明白了,給我捐個僧官?」
剛珠無奈,只好退了回去。
阿覺再次湊到扎西面前,威脅地說:「爸啦,你就答應我吧,答應我,我就饒恕那女人。」
眾人跑到台階前,半真半假地鞠躬,七嘴八舌地叨嘮著:「老爺吉祥,老爺扎西德勒……」
葉子和護士愣在那裡,在場的人都不知所措。護士解釋說:「這裏面都是醫學垃圾,是髒東西。」
他一直跑到拉薩河邊的瑪尼堆,氣喘吁吁地向貢布彙報說:「德勒老爺他們往東南方向出城了。」
「等等,拉薩這麼大,你一個人到哪兒去找。」帕甲又對身邊的兩名警察說:「你們倆,陪書記官大人一起去。」
扎西無語了,他感到心口一陣劇痛。娜珍從天而降,讓扎西措手不及,十幾年前的往事浮現在他的眼前,那麼神聖的佛事竟是一場騙局。他很惱火,也感到愧對阿覺,甚至對自己信仰的宗教產生了動搖……另外,他不明白阿覺怎麼知道的這一切?是誰告訴他的?土登格勒嗎?還是娜珍的舊相好帕甲?娜珍和他們又有怎樣的聯繫?這一切的背後是什麼?扎西越想心中越加惶恐。
夜深了,娜珍坐在白瑪的房間里念經打坐,白瑪過來給她披上一塊毯子。娜珍抬頭望著兒子,難過地說:「白瑪,你要厭惡我,就說出來吧。」
「有多少人?」扎西意外地問。
「啦嗦。」剛珠答應著準備要走,又被扎西叫住。
「大清皇帝也好,袁大總統也好,蔣大總統也好,他們都維護我雪域聖地的政教合一制度,他們不會分我的家,也不會剝奪我的財產。可拉薩解放軍就不同了,他們領著那些身上長滿虱子的畜生翻身解放,早早晚晚,總有一天你我都會被這幫紅漢人鎮壓了!」
「小姐,你怎麼啦?」
康巴人從工事上跳下來,帶著眾人朝阿覺圍攏過去。
「白瑪大哥,路上照顧好爸啦,要是出了差錯,我饒不了你。」阿覺又叫道。
「這是怎麼回事兒。」阿覺著急地說。
「我們來送你一程。」
阿覺抱著她說:「你又跟我耍猾頭。」
阿覺憤恨地瞪著扎西,不屑地說:「他是曾經霸佔過我們的府院,但我一點兒都不恨他,只恨……我的爸啦,沒本事!」
「看來,阿覺要還俗留在府上了,他不會容你,都是我造的孽啊。」
扎西驚訝,一臉迷茫。
扎西想起來了,他大叫:「次旺,是次旺。」
阿覺看了看格勒,格勒面帶微笑,點了點頭。
「你這是什麼意思?大腸桿菌又是什麼東西?」
「一上午發得差不多了,上面吩咐讓大家去解放軍那裡示威,人越多越好。」藏兵回話說。
阿覺得理不饒人,他吵鬧起來:「爸啦,我不想當活佛,我要還俗!我才七歲就被抱到寺院里受罪,我根本就不是活佛。我要把這些年失去的東西都補償回來,德勒府是我的。」阿覺說著,又指著白瑪嚷嚷:「你和她的詭計敗露了,你還有什麼臉在這個家裡住下去?滾,你們都滾出去!」
「當家的,到嘴的肥肉不能不吃啊。」
阿覺走下台階,眾人閃出一條路來,他帶著兩名小喇嘛走過去,康巴人見到他,不斷給他行禮。藏兵們見到他有的行禮,有的躲到一邊。
「老爺,外面……外面來了一群康巴人,還有藏兵,把我們府門給堵了。」
「去吧,找到了你母親,把她接回府上,你也儘儘孝心。」
帕甲擺了擺手,義憤填膺地說:「不是跟我作對,是我們藏人中間有人想把漢人的紅五星縫在自己的胸口上,跟我們雪域高原的佛法大業作對。」
「仁欽噶倫,手術之前不能吃任何東西。」
扎西、白瑪、娜珍一行人已經離山坡不遠了,突然他們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白瑪回頭張望,他吃驚地說:「爸啦,你看,後面來了一隊人馬。」
阿覺躲到康巴人的身後,叫嚷:「還傻愣著幹什麼!他老糊塗了,把他請到邊上去,讓我爸啦到邊上歇著去!動手啊,動手啊。」
央宗轉身望去,遠處一名警察給貢布送來了一封信,他們正在說著什麼。一會兒,貢布開懷大笑,沖馬匪們嚷道:「帕甲大人可真他奶奶的大雪天里送牛糞呀,兄弟們一路上風餐露宿,再沒糧草銀子,咱就得扎脖子了。」
「姐夫,到時候,就怕你擔不起!」
藏兵跑過來,恭敬地說:「少爺。」
白瑪衝上來,拉住紮西說:「爸啦,有話說話,您不能動手啊。」
「當家的……」
「首席噶倫算什麼,你的野心應該更大一點兒,噹噹攝政王?」
扎西趕緊上前圓場說:「葉大夫,謝謝你們給仁欽家的小夫人治病,你們先回去吧,改天我和仁欽噶倫會去軍區醫院登門拜謝。」
扎西一行人緩緩通過山口,他們向兩側緊張地張望,山坡上很安靜,沒有任何異常。兩名戰士衝上山坡,看到貢布等人騎馬跑了。
「難道不是嗎!你是修行人,要恪守清規戒律,你現在……犯了色戒!」
白瑪和娜珍聽到院子里吵吵鬧鬧,也從碉樓里出來了。阿覺看見了娜珍,指著她說:「什麼狗屁規矩,那麼歹毒的女人都能住在府上,我的信眾怎麼就不能呢?而且,他們都是為了捍衛藏人的政教大業來拉薩的。快去!把好吃好喝的拿出來!」
「什麼不敬,是愚昧。我就不相信,屎尿能治病,不管它是誰的。」
「您是說……讓我去幫吉塘活佛?」貢布不解地問。
「爸啦,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當今拉薩四大噶倫之一索康?旺欽格勒的官職就是花了上百萬兩藏銀買的。」
「七條,都是抗英時期的老槍。」
扎西立刻意識到,給解放軍扣上褻瀆宗教的罪名,這是一個預謀。土登格勒一夥正在煽動各界民眾向中央代表請願,企圖撕裂漢藏關係。「聖物事件」將成為他們製造事端最有利的借口。如果事態擴大,後果不堪設想。怎麼辦?讓步,只有我讓步,才能讓此事在可控的範圍內解決掉。於是,他說道:「仁欽噶倫,你想借題發揮,無非是敲山震虎,拿這件事兒逼我,你九_九_藏_書又何必非要牽怒解放軍呢?你有什麼條件,說出來!我答應你。」
「找死啊,就咱們這破槍,能打過解放軍嗎?」
阿覺愣在那裡。
護士上前說道:「仁欽噶倫,我們要手術了,請您迴避。」
格勒心懷叵測地說:「這是一箭雙鵰的妙招兒。既可以離間德勒府和解放軍的關係,又能增加人民會議的分量,我舍了這個小娘們兒,也算值了。」
貢布看到扎西一行人緩緩朝這邊走來,他得意地說:「這回,看你還有多大章程!」
「爸啦,這個女人騙了您十幾年,也害了我十幾年!我有話要說,我有話要說!」
扎西像沒有聽見一樣,走出了大門。強巴突然沖了過去,抱住他的腿,又是比畫,又是叫。僕人把強巴拉到一旁,扎西木然地出門了。
「中央政府最大限度地保護拉薩領主們的利益,這在十七條協議中有明確的規定,你怕他們言而無信?」
央宗心系德勒府,她忍不住悄悄地來到了德勒府外的街道上,站在衚衕口朝府門方面張望。德勒府的大門緊閉,非常安靜。塔巴叨嘮著:「也不知道德勒府現在有沒有人住,什麼人住在這裏。」
扎西氣憤地走去,很快又折了回來,他指著阿覺痛斥:「土登格勒高明啊,你的姨夫,了不起!他用我的親兒子來挾制我,你簡直就是他門下的一條走狗!哪裡還是一個出家人!你給我回佛堂去誦經!從今以後,沒我的允許,不許離開佛堂半步!」
阿覺把小喇嘛叫進來,吩咐他回府上找人,侍候瓊達的女僕和小喇嘛慌慌張張地跑了。
阿覺聞聽來了精神,仰頭看她說:「這倒是個好主意。可是……怎麼才能謀到官職呢?」
扎西突然爆發,他大聲地吼道:「荒唐……透頂!為了一個女子變成這副模樣,渾渾噩噩,不辨事理,你還是一個活佛嗎?連個普通的喇嘛都不如!」
葉子正在做術前準備,瓊達躺在那裡,身上矇著白色的單子,只有腦袋露在外面。蔥美和梅朵正幫忙用白色單子把瓊達圍在裏面。阿覺坐在邊上不知所措。
康巴人繼續說道:「誰吃了紅漢人的大洋,背叛了政教大業,不管他是貴族還是平民,我們就把那些大洋融化成銀水灌死他。」眾人又是一陣起鬨,又朝天上放了幾槍。
「二弟,你冷靜冷靜。這件事兒,我也是才聽說的……」
陳新橋進一步解釋道:「梅朵小姐通知我,有一夥馬匪要襲擊你們,我就帶著戰士們趕來了。」
「帕甲大人,又給我們兄弟露臉的機會了。你說吧,誰敢跟您作對,只要您差遣,我帶兄弟們抄了他,絕不含糊。」
阿覺卻不依不饒,繼續說道:「給我花錢買官,難道只為了我一個人……想當年,如果爸啦手中握有實權,誰敢把你掃地出門,誰敢把我們家祖傳的府院佔為己有?連帕甲那樣的小人物都敢欺負我們,你不覺得臉上無光嗎?」
「大家都這麼說,連街上玩耍的小孩都知道,你沒聽過他們唱的歌謠,『壘起金盾牆,腳邊立經幡,戴上虎皮帽,宮牆裡外跑』。當初,索康用竹盒給達札攝政王送果餌茶點,但裏面裝的全是金盾,價值上百萬兩藏銀呢。」
剛珠上前拉阿覺,阿覺卻梗著脖子嚷嚷:「我要查明真相!水馬年,吉塘寺來把我接走,那是一場陰謀,是陰謀……你說啊,別裝糊塗。」
騷亂分子已經猖狂地行動起來,這一日,幾名藏兵和十多名馬匪散散漫漫地朝德勒府走來,一名藏兵指著大門說:「這就是德勒府。」
遠處路口,貢布帶著馬匪們騎馬過來,他跳下馬沖眾馬匪吩咐道:「就這兒了,你們修個工事,安營紮寨。」
土坡后的馬匪看到了扎西等人,衝著貢布吹口哨。貢布收到信號,命令馬匪們子彈上膛,趴在土坡後面,準備襲擊。
扎西接過單子,仔細地看了看說:「那瓶茅台酒里……放了安眠藥。」
格勒哈哈大笑,他說道:「姐夫,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突然變得愚鈍了,那是他們的緩兵之計。」
剛珠弓腰上了屋頂,他伸長脖子張望著。他看到遠處路口的貢布正在吆喝著什麼,還有一伙人在扔石頭打過路的行人。剛珠正想站直身子看個仔細,結果兩顆子彈飛過來,把屋角打飛。他趕緊趴在屋頂上,又飛來了一顆子彈,把屋頂上的經幡打倒了。剛珠嚇得爬到樓梯口,下去了。
「好啊。你帶幾個人跟我去仁欽府,我讓你見見當今噶廈最有權勢的噶倫,我的姨夫土登格勒。」
阿覺奔著要去追瓶子,被扎西一把揪住,他怒視著阿覺說:「我們拉薩的規矩,一個兒子出家,一個兒子守業,家家戶戶都是如此,怎麼輪到你就成了破戒的理由。」
「我已經讓白瑪去請葉大夫了。」
「你別攔著,讓他說,說個痛快,我看他能攪出什麼理來。」扎西吼道。
白瑪和警察們在街上尋尋覓覓,街上已經出現一些騷亂分子、武裝喇嘛、康巴人等,他們席地而坐,圍在一起又吃又喝。白瑪看見遠處的街口有一個人在行乞,他跑了過去,到她面前仔細辨認,老乞丐蓬頭垢面,不是娜珍。
「你做夢吧!佛菩薩在夢裡都會懲罰你!」
「像現在這樣,待下去又怎麼樣!你看看拉薩的這些貴族世家,哪一戶沒有一官半職,只有我們德勒府……我們家是有一個札薩封號,官拜四品,可那是德勒家世襲的,虛銜一個。沒實權,沒勢力,也沒我們的地盤。」
扎西火了,怒斥道:「少年輕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瓊達疼得更厲害了,她大叫:「哎喲,哎喲……」
「那是自然的。」
白瑪怒不可遏,他大叫著:「二弟,阿覺……,你放了阿媽啦,我答應你,我走!我離開德勒府!」
「發多少啦?」扎西問道。
白瑪抱著遍體鱗傷的娜珍,悲痛欲絕地哭著:「阿媽啦,是我害了你……我把你請到府上,沒想到,是一場劫難,是我害了你……」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我要讓德勒府的榮耀像雪山上升起的太陽一樣,越來越紅火。」
阿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他說道:「爸啦,你畢竟是我的親老子,你對我不仁,我不能對你不義,你老家不是有一個莊園嗎,你到那兒養老去吧。」他說完,揚長而去。
「為什麼?」
格勒從噶廈回到府上,管家趕緊迎上去彙報說,小夫人病了,肚子疼得在床上直打滾,德勒老爺把解放軍的大夫請去了,大夫要給小夫人做手術呢。格勒聞聽,計上心來,他吩咐管家帶上拉薩佛爺的聖物,兩個人匆匆去了桃色公寓。
阿覺心急如焚,經念得更快了。
娜珍感動,愧疚地說:「你這是……替阿媽啦贖罪啊。」
馬匪頭催促道:「打吧,連那些解放軍全給滅了。」
「你聽誰說的?」
葉子聞聽,從布圍里走出來,她說道:「仁欽噶倫,小夫人患的是急性闌尾炎,已經打了麻藥,正要準備做手術。」
阿覺使勁掙扎著,企圖掙脫,兩個人撕扭著,僵持著。扎西義正詞嚴地放下話:「你要分家,死了這個念頭吧!」
第二天,阿覺領著兩個小喇嘛回了德勒府,他正式向扎西提出了分家的請求。扎西在地上來回踱步,他忽然轉過身來,逼視的目光盯著不遠處的阿覺,他問道:「分家?是你的主意,還是小姨娘的主意?」
「放肆!你懂什麼?」扎西斥責他。
剛珠從門裡向門外觀察著,他見外面行動起來,便向主樓跑去。他來到二樓,見扎西站在佛堂門外,便徑直奔了過去。
扎西和白瑪騎馬走了,他們去了拉薩街頭。街道上有一些藏兵、喇嘛、黑頭百姓,還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街上亂晃。喇嘛正挨家挨戶地發請願傳單,並通知每戶人家必須出兩個人去中央代表住的桑多倉遊行,違者嚴懲不怠。
「少爺昨天晚上沒回來,是不是……他進不來,或者,在市政衙門值夜差呢。」剛珠回話說。
「你就不用問那麼多了,你有貴人相助。」
「阿覺,聽葉大夫的,手術吧。」扎西說道。
「白瑪,有件事兒正要告訴你,前些天,我見到你的母親娜珍,她來拉薩朝佛了。」帕甲說道。
「你既然知道帕甲的德行,為什麼還和他搞在一起?」
白瑪找了兩天,終於在一個寺院外的后牆處看到了娜珍。她正坐在一塊破氆氌上念經,白瑪遠遠地看著母親,不禁流下淚水。
格勒見狀,驚呼:「哎喲……褻瀆神靈啊!」
康巴頭跟在阿覺身邊,他問道:「吉塘活佛,您怎麼在這兒啊?」
「劫人哪,我還能幹什麼。今天油水大,金銀財寶我給你弄回來一堆,保管你可勁兒使喚。」貢布說著,一揚鞭子,打馬前行,一伙人跟著他走了。
「貧尼在雪域高原各地參拜聖跡,潛心禮佛,這次來拉薩是為重修敦巴寺,廣結善緣。」
「你讓我頂門立戶?」
「看著吧,紅漢人要是退縮了,爸啦肯定不會有好下場。到時候,我頂了德勒府,絕不會像他那麼窩囊,我要成就大事業。」阿覺信心十足地說。
「這我就聽不懂了,扎西和吉塘活佛是父子啊?」
白瑪愣住了,扎西震驚了,他問道:「娜珍,你,這是為什麼?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格勒笑了,他說道:「我有什麼條件?你心裏明鏡似的!」
扎西一眼看到掛在瓊達脖子上的「佩玉」,他心中一驚。
「我想到了,這次抗議紅漢人,很多康巴人也在拉薩,他們是我的信眾,是我最有力的支持者,我已經讓他們圍困了德勒府,這是我跟爸啦釐清界線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