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穿的是不是新衣服？你連珍妮也騙過啦！不用說，我替我太太買來的衣料也全部變成你的衣服了。」克雷站起身來，「好吧！這些衣服就送給你好了，不過，你別想再從我身上弄到一分錢了，我是花錢買到了教訓，以後我再也不會天真得上別人的當了，我勸你打點一下，隨我回農莊去，等我們的婚姻註銷以後，你就搭第一班船給我回去，你聽清楚了嗎？」

妮可突然抬起頭呼吸著四周芳香的空氣，「這是什麼味道？」

「她來了嗎？你是說你和她一起來的，對不對？」

妮可用另一隻手輕划著克雷眼旁一道新月型的疤痕，「你怎麼會有這道疤痕的？」

克雷仍然親吻了片刻，才猛然抬起頭，全身僵硬地企圖認出他懷裡的女人是誰，雖然船艙內陰暗如故，但是他已經模模糊糊看出他受騙了，他憤然跳下床開始去點燃蠟燭。

克雷似乎受到她的感染，也收斂了氣勢，往身後的木箱上一坐，「你怎麼知道船長不認識碧安的？」

妮可好奇的舉起瞭望遠鏡，由於望遠鏡倍數不大，她仍舊無法清晰地看到克雷的面貌，不過，克雷超乎常人的身高，魁梧的身材，以及身穿淺褐色緊身褲、長筒黑皮靴、白色皺褶襯衫的英挺氣勢仍舊是躍然可見的；尤其他鬆鬆扎在頸后的棕色頭髮，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更令人眩目，妮可滿眼驚奇地放下瞭望遠鏡。

在大約下午時分，她看到了一彎小溪，她撐著累得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往溪邊走去，並且脫下鞋子，將已經磨出水泡的雙腳浸在溪水裡，正當她享受著溪水的清涼舒適時，她突然瞥見身後樹叢突然竄出一隻野獸，她驚嚇地跳了起來，準備拔足狂奔，但是當她發現來犯的不過是一隻浣熊，而且它比自己還嚇得厲害，一溜煙便鑽回樹叢時，她不禁為自己的緊張感到好笑起來，她轉過身準備穿回鞋子，繼續上路；不過由於剛剛反應過於激烈，她的鞋子已然被甩進溪水，逐波而去，她連忙掀起衣裙，涉水去抓住鞋子，不過才走了十步不到，由於水底滑溜，一不留神她便跌進溪里，大腿處也一陣劇痛，似乎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割傷了。

妮可研究著她所謂的丈夫，緊張地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她不知道待會兒見面應當如何措詞才好；尤其她身穿一件淺紫色新裝，頭髮上扎著淺紫色髮帶，船艙內還有一大堆原本不屬於她的四季時裝，這種類似偷竊的行為實在令她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來，靠著我坐好，我不會咬你的。」

「來，先吃點麵包吧！」克雷切了一厚片麵包，塗了一大堆鮮奶油，遞給了她。

克雷沒有回答，只是隔著桌子凝視著她的嘴唇，使她有些臉紅起來。

妮可飽餐一頓后，開始覺得困倦起來，「你把我抱來抱去的，好像我沒有手腳一樣。」

克雷狠狠望著她，「你不是我要的碧安！」

「你看！」珍妮的叫聲打斷了妮可的沉思，「船長已經先上岸了。」

「我也沒有錢！」妮可衝著克雷一笑，但是克雷卻轉身走到爐枱邊了。

「我小時候摔的，那隻手臂給我！」

「真的不醜嗎？」

「哦！你怎麼證明的？」

克雷不肯靜靜讓她講完一句話，實在讓她無從解釋起，「碧安不在這裏，她沒有和我一起來，我……」

「我吃不了這麼多！」妮可慎重地宣布。

「不要！」妮可喃喃抗議道，「你恨我，你應該讓狼把我咬死的，這樣對每一個人都好！」

妮可更生氣了，「你這人實在太粗魯無禮了……好吧，我解釋給你聽，我就是你的太太——如果你是艾克雷的話！老實講，你一衝進來就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天曉得你是誰。」

克雷沒有回答，只是推開一間卧室門，把她往床上一放，他覺得妮可的衣服還有點濕，不能穿著睡覺；但是看到妮可一副軟綿綿的樣子，已經泰半進入夢鄉了，他不禁暗暗詛咒著，開始替妮可解開衣服。

妮可有種騰雲駕霧一般輕鬆愜意的感覺，她倚進克雷，兩手圈住他脖子，並湊進他耳邊低語道，「你真的就是那個可怕的艾先生嗎？我怎麼覺得你一點也不像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像他，討厭死了。」

克雷站起身把髒水倒掉，又接了一盆乾淨水，「大部分醉鬼都是一副開心的樣子。」他又坐下來繼續清洗。

她從木箱上拿了一張紙，匆匆寫了一張便條：

妮可知道她無法再堅持下去了，她費力地站了起來，不過，由於克雷的來援剝奪了她最後一絲支撐的力量，她還沒有邁開一步，便已暈倒在地了。

妮可靠在艙門上，心臟猛跳著，淚水也順著面頰流了下來，當法蘭用他的一雙臟手侮辱她時，她沒有喪失自尊；但是當克雷碰觸她時，她卻立即表現得像輕賤的女人似的，她祖父一再告誠她，她身體里流著皇室高貴的血液，要她永遠抬頭挺胸，不要軟弱，所以即使一羣暴民將她父母拖走時，她都沒有低頭，不料克雷在短短几秒內，便完全讓她臣服了，當她想起她的輕佻反應與妄念時，她只覺得羞愧欲死，無顏對人。

妮可也生氣地站起身來，既顧不得她比克雷矮一個頭，也顧不得船艙的窄小使得他倆幾乎碰在一起，對她而言，克雷似乎是她的敵人，而不再是方才溫存的情人了，「我一直想跟你解釋，但是你一再無禮地打斷我的話，使我們兩個根本無法溝通！我……」

她花了好幾分鐘才坐直身子，靠著溪邊一根樹枝的幫忙，回到了岸邊，她掀開裙子檢查傷口，發覺傷口不小，鮮血也一直外溢，她忍住痛苦，撕下一截襯裙把傷口擦乾淨，又撕下一片襯裙緊緊按住傷口，幾分鐘后，傷口的血終於止住了，她才撕了一片乾淨衣服把傷口包紮起來。

克雷站起身瞪了妮可一眼，才扶著美姞的手臂，送她到廚房門口，「去睡覺吧！我會照顧她的，你不至於懷疑我連這點小事都不會幹吧？」

「嗯？」克雷親吻著妮可耳畔柔嫩的肌膚，依稀沉醉在令他著迷的感官世界中。

「我也沒有說他長得有多醜啊！」珍妮不以為然地回答，「好，你先回船艙去吧！如果我猜得不錯，克雷等一下就會上船來了，我要先去攔截他，把這個鬼船長幹得好事先告訴他，走吧！……去啊！」

「好吧！你告訴我你是誰，我妻子呢？」克雷厲聲責問道。

妮可大吃一驚，因為從那人傲慢的口吻中，她立即便猜出了來人竟是艾克雷，「我還以為是狼呢！」她勉強答覆道。

妮可望著珍妮一笑，兩眼內飛舞著絲絲光彩，「你怎麼從來沒告訴我，他長得又高又帥？」她取笑道。

這一次，她是在滂沱大雨中醒來的，她這一生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蓬頭垢面，全身濕淋淋的，連鞋子也不見了；最糟糕的是，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的，她費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一片樹蔭下坐了下來，這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森林里也恢復了幽暗，她又將面對另一個恐怖的夜晚了。

妮可仔細凝望著遠處交談的細小人影，卻看不出所以然來，「你怎麼知道？」

由於意外受傷，再加上睏倦不已，飢餓難忍，她支撐不住，倒在溪旁的砂石間便暈睡了過去。

「我已經等你等得太久了，愛。」克雷低語著，「好像等了好幾個世紀一樣，現在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克雷望著她的嘴唇，幾乎忘了清洗的工作，不過他仍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默默替妮可擦臉。

妮可默默點點頭，聲音卻哽咽了，眼前也一片模糊。

「艾先生，」妮可睡意朦朧地說，「謝謝你去找我！」

當她解下頸間的項鏈時，她覺得一陣心痛難忍，這是她過十歲生日時她父母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從戴上后，即很少取下；甚至在英國她最需要用錢時，她也沒有興過賣掉的念頭，不過，也許目前正是和過去永遠一刀兩斷的最好時機吧？因為她從今起要在新大陸重新落腳，重新為自己創造嶄新的未來，她已經無暇回顧了。

妮可的胴體實在很美，窄窄的臀部，纖細的腰肢、豐腴的胸部，尤其細白的肌膚更是令人愛不自勝，克雷走到衣櫃去拿干毛衣，一路還不停詛咒妮可，先是大腿，現在又是全身，妮可以為他還是孩子嗎？還是以為他是木頭人？

妮可依依不捨地離開甲板上的陽光，走回黑黝黝的船艙，她正百般無聊地不知如何打發時間時，艙門突然被沖開了，她方才遠見的艾克雷竟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真的覺得他那麼討厭嗎？」

她堅決的抹掉淚水，決心重拾自己失去的自尊，她先換掉了身上細緻的軟綿日服，另外換了一襲比較實用的印花布爾日服，她只後悔讓珍妮扔掉了她原先的衣服，否則她連這一件比較便宜的衣服也不會拿的，她無法將已經做成的一件件新衣變回衣料，但是她卻會想辦法還回她所花費的每一分衣料錢。

「珍妮太多嘴了，我看你最好先吃點九-九-藏-書東西比較好！你知不知道你有點醉了？」

「她不會說英文啊？」美姞輕聲問道。

「我正想跟你解釋，我原本是住在碧安家的……」

「我不知道！」妮可笑道，「好像幾天、幾星期、又好像幾年……」

克雷把燭台往桌上一放，氣憤地往妮可面前一站，擺出了泰山壓頂之勢，「她沒有和『你』一起來！你是什麼意思？我剛剛付了一大筆錢給船長，酬謝他幫我把太太接到美國來，我要知道她究竟在那裡？」

克雷俯身撥去了她額上的亂髮，「我應該向你道歉，是我害你逃走的，好了！睡覺吧，我們明天再談。」

「吃吧！」克雷命令道。

一個男人從馬背上翻下來，朝她走來，「你為什麼不把那兩隻狗趕開？」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入夢鄉的，只知道睜開眼睛時，大地已經大放光明，不遠處也有一隻兔子正好奇地打量著她，她露出一絲淺笑，覺得精神大振，她撐起僵痛的身子，再度沿著林問小徑往前走去。

妮可將忍冬花放在膝上，懶懶地玩弄著；克雷則忙著生火、熱東西，忙到一個段落時，克雷反過身望著他費盡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妮可，只見妮可衣服半濕不幹地慘不忍睹；腳上沒有穿鞋，血跡斑斑的；黑色長發也散亂地披在腦後，像足了十二歲的小女孩，不過當他留意到妮可裙子邊一塊干漬的血印時，他緊張了起來。

不知道是出於她的想象？或是她絕處逢生？她感覺到一匹馬急馳而來，而且就在緊要關頭趕走了那兩匹狼，挽救了她的性命，她鬆口氣，全身仍徑自發抖不已。

她提心弔膽地往前走著，一下子輕哼法國小曲，一下子自言自語地鼓勵自己，一直到幾個小時以後，她的腳再也抬不起來時，她才選了一塊樹根處坐了下來，她又餓又累，不過她腦筋內仍然迴響著克雷指責她的話，她也絲毫不後悔她出走的決定，她準備到鄰鎮找個工作，並找個寄身之處，她有的是恆心與毅力，她相信憑她的雙手和腦筋，終有一天可以償還克雷的債。

「噓，你已經安全了，鞋子也好、狼也好，都不會傷害你的，我就在你身後！」

妮可在克雷雙臂的壓力下，終於有氣無力地靠在克雷胸前，開始漫長的歸程，她時睡時醒，有時候夢見有狼在追她，有時候又發覺她兩隻紅鞋變成了兇惡的狼眼睛。

「告訴我，艾先生，你是像普通人一樣？還是只有晚上才出現？」

妮可正準備抗議，克雷的嘴唇卻已蓋上了她的的柔唇，這是她第二次被吻，但是克雷的吻和法蘭污穢齪齷的吻卻迥然不同，她感覺到克雷的吻是潔凈的、有力的、索求的，但也是溫柔的、醉人的，她又嘗試地想推開克雷，但是克雷的兩臂收緊了，而且把她整個人都舉離了地面，她只覺自己柔軟的胸部緊貼著克雷堅實的胸膛，心臟也怦怦猛跳。

當他倆正各自忙得不亦樂乎時，廚房門卻大開，而且人還沒有進來，聲音便先傳了過來，「你到現在還不睡覺，在我廚房幹什麼？我最不喜歡有人亂動我的廚房了！」

「哎唷，天哪！你不要也被他迷上好不好？」珍妮看到妮可興奮的神情，不禁警告道，「他雖然長得又高又帥，不過你可不能屈服，因為他的脾氣是很可怕的！尤其他發現事情走樣時，他一定會拿你出氣的。」

「你有，不過都很臟。」克雷拉著她一隻手臂，替她清洗。

當克雷終於在一座高房子前停住馬時，妮可也略感清醒地睜開了眼睛，克雷先行下馬後，隨即舉起兩手想要抱她下馬，妮可昂起頭，恢復了一部分自傲。

克雷在妮可熱情的響應下幾乎迷失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抽開身，堅決地將妮可兩臂放回被子里，妮可閉著眼，臉上蕩漾著幸福的微笑，「你不討厭吻我，我知道了！」她呢喃著，進入了夢鄉。

妮可嘆口氣，「我還希望這是光榮的記號呢！好比你參加革命戰爭受傷之類。」

從珍妮的描述中，妮可也知道克雷的父母是數年前染上霍亂，雙雙亡故的。克雷和他兄長傑姆，嫂子貝絲相處甚歡，不過正當克雷前往英國洽談生意的時候，傑姆和貝絲意外喪生，只留下一對小兒女，克雷從英國回去后，整個人都變了，不但變得執拗而難以伺候，而且整天只知道工作。由於他埋首農務的結果，維琴尼亞的農場雖相繼倒閉，他的埃達農莊卻一片繁榮。

「你不必裝了，你一定是發覺船長不認識碧安，所以決定偷天換日，代替碧安來的，當然啦，我不否認你對取悅男人的確有一套，不過，你真的覺得憑藉床上功夫你就可以讓我忘掉碧安了嗎？」

妮可感受著克雷身體的壓力，內心有種感覺，似乎這正是她這一生所期待的片刻，而把克雷拉進自己也似乎是最自然不過的事，她突然九*九*藏*書很想藉助黑暗享受克雷的愛，而讓克雷自己發覺他的錯誤，不過，這種妄念只是一閃而逝，她很快便譴責起自己的自私，「克雷，我不是碧安，我是妮可！」她脫口而出。

「那我幫你吃！我也沒有吃晚餐。」克雷把妮可抱在椅子上，自己也跟著坐了下來。

「我不是很餓嗎？結果我看到一片果園種植的蘋果，但是我沒有摘，所以你看，我不是很光明正大嗎？！」

克雷的瞳孔還沒有適應船艙內的漆黑，他的手臂已經疾射而出，將他期盼已久的妻子擁入懷中。

雨停后不久，她正靠著樹榦養神，不知道從那邊冒出來的兩隻野獸，一面衝著她咆哮，一面用陰森發亮的眼睛直視著她，她驚惶失措地抵著樹榦，整個人縮成了一團，「狼，狼！」她低呼著，覺得自己離死神已不遠了。

當她步出船艙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不過碼頭上也已經點起了一盞盞火炬，許多水手也正忙著從靠港的船隻上卸貨，她鎮靜地穿過甲板，走下踏板，第一次踏上了美國的土地，當她疾步走到碼頭邊的樹林時，沒有一個人對她起疑，她也慶幸沒有碰上珍妮或克雷。

「你為什麼在我妻子的船艙裹？」克雷舉起蠟燭，確定靠牆邊堆放的木櫃都是艾家的東西。

「我不是跟你結婚了嗎？」

「你怎麼搞的？」他粗聲問道，「是不是那裡流血？」

「是啊！」妮可肯定道，「他罵我是賊，說我偷拿了別人的衣料，不過，我已經證明我不是賊了。」

「你很有錢嗎？」

「去睡覺吧，美姞。」克雷耐住性子吩咐道。

克雷飛快地將一隻手臂放至妮可膝彎，將妮可整個人抱了起來，摟在自己懷裡，妮可已經迷失在克雷強撼的愛輿吻當中了，她只知道她還沒有滿足，她還要更多、更多……，她主動的獻上了自己的雙唇。

妮可沉浸在一種興奮的感覺中，並沒有聽懂克雷的低語，而待「碧安」兩個字穿透她的意識時，她才緩緩記起她身處何方，她是誰，「請你……」她用手推著克雷的胸部，但是卻發不出聲音來。

妮可很佩服克雷能夠在短短几秒內熄掉了他豐沛的情愫，至於她自己，則仍然有些宿醉未醒的感覺，「嗯……這件事其中有點誤會，我……」

「忍冬花。」

克雷又瞪了美姞一眼，美姞才施施離去。

克雷有力的擦拭總算將妮可帶回現實世界，不過當妮可綻出柔媚的笑容時，他趕緊將被子蓋在妮可誘人的軀體上，捺熄了陣陣襲來的誘惑之情焰，不過正當他準備離去時，妮可卻抓住了他的手。

克雷忍住沒有回嘴，把妮可抱到牆邊，妮可一口氣摘了六朵艷黃的忍冬，克雷終於制止她，把她抱進廚房，放在餐桌上。

「是狗，至於紅鞋子，是你作夢，說夢話，好了，你別說話了，不然整間屋子裡的人都要被你吵醒了。」

妮可往後退了一步，兩眼圓睜，胃內也一陣翻攪。

克雷嘆口氣，搖搖頭，然後彎下身，讓妮可去拿放在桌上的花。

「我告訴你了，那兩隻不是狼，再說，我也不恨你，如果我恨你的話，我就不會費那麼大工夫來找你了，來吧，坐好！」

當她步入森林，遠離碼頭的火光時，四周的黑暗與寂靜立即籠罩住她，也使她想起種種有關美國的恐怖傳說。她聽說美國到處都是吃人的印地安人；還有各種千奇百怪的野獸，無時無刻不伺機侵害人們的生命與財產。

「沒關係，愛！」克雷仍然緊摟著她，一隻大手也恣意品嘗著她的柔軟。

妮可朝他一笑，全身無力地倒在他身上，「對不起，我的腿受傷了……」

「你脾氣可真不小呢！你對我說過不少難聽的話！」

妮可衝著美姞一笑，用法語說道，「早安！」並且舉起手中的麵包敬了一個禮。

「珍妮說，維琴尼亞州有一半女人都在追求你，是不是真的？」

「你一個人比六個女人加起來還要麻煩！」克雷抱起她往屋內走去。

妮可點點頭，克雷便轉身出去了，她嘗了一口酒，覺得美味之至，這是兩天來她第一次進食，因此當她把一整杯酒都喝得一滴不剩時，酒精的作用也立即開始發揮，當克雷進屋時，發覺妮可臉上帶著嬌笑正玩弄著酒杯。

克雷輾轉吸吮著妮可甜美的嘴唇，一直到妮可昏暈而沉溺地將兩臂圈住了他的頸項，她可以感覺到克雷溫濕的嘴唇順著她的面頰吻到了耳際，輕咬她的耳垂；也可以感覺到克雷的氣息輕拂在她頸間，舌尖則舔觸著她頸部敏感的所在，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美妙而顫悸的感覺，使她不由自主地圈緊了克雷，兩膝也癱成了水似的。

「你說什麼？」

「不是，你呢？」

克雷將她兩手擦乾，「真的不醜，來，我帶你去睡覺吧！」他把妮可抱了起來。

「你看，我全喝光了！」九-九-藏-書她用濃重法國腔的英文說道，「一滴也沒有了！」

「你當然會啦！不管她用那種語言講話，我看她那樣子倒是挺開心的！」

「碧安！」克雷在她耳際呢喃著，「我最甜美的碧安！」

「哦！」美姞開懷地笑了，「就是珍妮說的出走的那個啊？」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因為革命戰爭發生時，我還是小孩。」

妮可用帶著泡沫的手指沿著克雷的下巴劃到臉頰，「你為什麼沒有結婚？」

「狼？哼！」克雷不屑地哼了一聲，「好了，我已經受夠了你的無事找事了，現在跟我回家吧！」他說完話，率先便往坐騎方向走去。

「我完了！」克雷嘟嚷道，「深夜兩點來照顧一個喝醉酒的女人！」他去拉妮可的手，「來，站起來，我們去弄點吃的東西！」

妮可沒有客氣，接過手便大嚼起來，克雷則裝了一盆溫水，用一條幹凈的毛巾替妮可清洗傷口。

妮可覺得她吃的每樣東西都特別好吃，「不過你說過一句好話！」她帶著夢幻似的微笑說道，「你說我對於取悅男人頗有一套，這句話總應該是讚美吧？」

「拿去！」珍妮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站到她身邊，並且塞給她一隻望遠鏡，「你仔細瞧瞧吧！」

「我要聽的是解釋，不是老師訓話！」

「我的嘴唇是不是很醜？以前怎麼沒有人告訴我？」妮可覺得傷心起來，淚水也差一點奪眶而出，「我想，你也一定很討厭吻我……」

「你餓得半死，就是為了向他證明你不是賊嗎？」

一七九四年八月初，在妮可與珍妮望眼欲穿的期盼下，郵船終於姍姍駛進叢林邊的維琴尼亞港灣，她倆像是即將出獄的囚犯一般，攀著船緣，心情快活得像即將放出籠的小鳥。

克雷情意綿綿的低語終於使得妮可清醒了過來，這些纏綿的情話是說給另一個女人聽的！雖然沉醉在克雷撫摸下的是她，但是克雷心中卻在想著另外一個女人，「克雷！」她靜靜呼喚了一聲。

妮可恍如從夢中驚醒一般，「啊？哦！我摔了一跤，」她望著克雷，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啊！你真的是艾先生哩！我一看到你皺起眉頭我就認出來了，你這人會不會笑啊？」

「不是！我是因為我的脾氣才沒有吃的。」克雷用一隻小碟子，叉了幾片火腿和兩個煎蛋遞給妮可。

「你是不是因為我才沒有吃的。」

沒有幾分鐘時間，克雷端了一盤熱騰騰的食物擺在妮可面前，裏面有牛油麵包，有煎蛋，還有火腿。

「你反正沒有帶給我平靜就是了！」克雷輕輕解開妮可傷口上的布條，妮可輕呼一聲，握住了克雷的手，「對不起！」克雷發覺妮可的傷雖然慘不忍睹，但慶幸沒有割得很深，他將妮可的腳擱在另一張椅子上，轉身去燒水，準備替妮可清洗傷口。

妮可用面頰摩擦著克雷溫暖的頸部，吃吃笑了起來，「到底是狼還是狗？紅鞋子怎麼會咬人？。」

在將近一個月朝夕相伴下，她們兩個人已經成了知己朋友，妮可除了對於她在法國革命期間所遭受的苦難絕口不提外，和珍妮談了不少她和父母、祖父相處的溫馨往事。同樣地，珍妮也敘述了她家道中落，克雷好心收留她的經過，從她喃喃叨念的內容中，妮可知道她對於克雷的評價是很高的，和慈母對於兒女的慈愛心腸並無二致。

克雷趕忙回頭抱起了妮可，直至此時，他才發覺妮可全身冰涼，脆弱得有如迷路的羔羊，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妮可身上，並且扶著她坐上馬背，自己也艱難地跨上馬鞍，當他準備把妮可拉進自己時，他可以感覺到妮可在半昏迷狀態的抗拒。

妮可順著珍妮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發覺船長、大副已經乘坐著小舟先往岸邊駛去了，在她們的注視下，小舟很快便停靠在碼頭邊，而碼頭上也早已有一個人等著迎接船長了。

「我要幾朵！」妮可宣佈道，「你帶我去摘幾朵好嗎？」

「但是我們結婚又不是真的，你連到場都沒有，只有法蘭那傢伙在場，他吻了我，你知道嗎？他說他希望我不要嫁給你，這樣他就可以再吻我了，珍妮警告過我，要我小心我的嘴唇，你覺得我的嘴有什麼不對嗎？」

克雷把她放在一張皮沙發上，替她蓋好了上衣，並遞給她一杯白蘭地，「你好好坐在這裏，把白蘭地喝掉，聽到沒有？我去把馬放好，幾分鐘就回來，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等等就揍你屁股，聽清楚了嗎？」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醉過！」妮可昂首驕傲地說。

克雷把酒杯從她手中搶救了回來，「你多久沒有吃東西了？」

「謝謝你！我自己會下馬。」她開始下馬，但是身體的虛弱不支卻使她栽進了克雷懷中。

克雷沒有想到又要聽下人來教訓他了，他昨晚匆匆寫封信託人帶給碧安九-九-藏-書時，珍妮在他耳邊足足尖叫了一個小時，他到現在耳朵還在隱隱作痛，「美姞，這位是……我太太。」他想了半天，還是用了「太太」這個名稱。

妮可浸潤在克雷低沉的聲音、溫暖的氣息、與顫然的愛撫中，像催眠一般，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妮可閉上眼，倚在他懷裡，傾聽他沉穩的心跳聲。

克雷無奈地又把她抱了起來，「怎麼弄傷的？是紅鞋子咬的，還是野狼咬的？」他諷刺道。

曙光中，克雷望著她頭髮披散在枕頭上的媚態，內心又回想起第一次吻她的甜蜜滋味，他俯身準備輕輕吻妮可一下，但是在碰到妮可柔軟的嘴唇時，他卻像上癮了一般，忍不住用牙齒輕輕咬著她的唇，並用舌尖描繪著她的唇型，妮可伸出兩臂扣住他，拉向自己，並微啟著唇，邀請他更進一步的擁吻。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了一處果園，裹面種滿了青綠與艷紅的蘋果，她正興奮地準備爬過籬笆，摘幾隻蘋果充饑時，她又想起了克雷指控她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踏上美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偷竊！她忍住了飢餓的痛苦，昂首繼續往前走去。

克雷推開門，帶妮可走出屋外，往廚房走去。

當克雷把妮可抱上樓梯時，妮可偎在他懷裡，心滿意足地說，「我希望你永遠都像現在這樣，不要變成另一個人，我答應你，我不會再偷東西了。」

克雷再度饑渴的纏吻著她，她也同樣回報著克雷的熱情，當克雷將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跟著躺在她身旁時，妮可只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美好，克雷的唇和她的唇膠合著，一腿壓在她身上，一手則上下摩挲著她裸|露的手臂，當她感覺到克雷的手越來越大胆，而隔著衣服握住她乳|房時，她不禁呻|吟了，而且本能地挺起胸部。

「我很高興我不是，我真不知道她看中你那一點……」她正想繼續罵下去，但一想到當初她自己所受的震憾，她又按捺下了怒氣，艾克雷突然發現他的太太變成了陌生人，這滋味也是不好受的，「艾先生，真對不起，這件事我真的可以解釋的。」

克雷用批評的眼光上下瞄著妮可，「我其實還可以說得更難聽一點，好比說你是『勸服』船長讓你取代碧安的。」

克雷站起身子，「是的。」

克雷仍然沒有回答，只是一面往嘴裏塞東西，一面凝望著她，當兩人相繼吃完時，克雷把桌子收拾乾淨，接了一盆乾淨水，然後又把妮可抱到桌面。

克雷向她逼進一步，望著她在燭光下泛著火光的五官，不自覺地伸出一隻手撫摸了一下她嘴唇，「除了大街上，你還在那裡睡過覺？」他沒有等妮可的回答，一轉身便不見人影了。

「我的花！」

珍妮開心地哈哈大笑，「你跟他處久了，你就會知道了。」她說完話，扭頭便往船艙走去。

「回家？」妮可眼內閃過一片陰霾，「我已經沒有家了。」她左右打量了一眼，「這是你的家嗎？」

妮可尷尬地坐起來，在燭光下第一次看清楚了她丈夫的長相，珍妮把克雷形容為執拗不馴是對的，只見克雷濃眉大眼、高鼻薄唇，沒有一處不流露著獨特的意味，尤其方才她還品嘗過的熱唇，此際已經抿成一線；方才她還撫摸過的下巴，此際也緊繃得愈形方正，令人凜然生畏。

「我們兩個真的結婚了呢！」妮可舔掉手指上最後一點奶油，「你覺得的這樣子像是很開心嗎？」

妮可勉強吞了一口氣，「我情願睡在大街上，也不跟你回去！」

「有值得笑的時候我自然會笑，不過現在沒什麼好笑的。」克雷走上前抬起妮可的腳放在身上，並掀起她的長裙，檢查她的大腿。

「也是向我自己證明！我也算啊！」

妮可摸著克雷的頭髮，克雷抬眼望了她片刻，才又俯首繼續工作，「我很抱歉你娶錯人了！」妮可靜靜說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跟船長說了又說，他就是不肯聽！」

「我是不是真的很煩人，艾先生？」

「你不必解釋！珍妮已經把所有事情告訴我了，不要擔心，我會去跟法官說明白，你很快就可以回家的。」

「你閉嘴好不好？」克雷命令道，但是當妮可的淚水撲簌簌直往下落時，他才領悟妮可還是醉醺醺的，他只希望妮可本性不是這麼傻乎乎的就好了，「你的嘴唇不醜，別哭了好嗎？」

「是啊！我不會說。」妮可用字正腔圓的英文回答著，兩眼閃閃發光。

「是克雷！」珍妮高嚷了一聲。

妮可沒有放開他的手，「你真的很討厭吻我嗎？」

妮可即使在睡夢中，也恍惚聽到了克雷安撫的話語，也感覺著克雷一手搓揉著她手臂的暖意。

克雷望著她好一陣子才退出房間，將門鎖上，他沒有嘗試上床睡覺，因為他滿腦筋都縈繞著妮可的一顰一笑。他直接往馬廄走去，提早開始了辛勤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