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威恢復理智之後變得非常鎮靜，鎮靜得希曼都生起氣來了。

愛妮夢幻似地撿起地上的東西。他還要我！她想，他沒有丟下我！

洛威拖著一隻腳走起路來十分吃力，而且他彎駝的背也漸漸酸痛。霍家的人在指使他做事時總是用踢用打的，他暗暗地記住他們的臉孔，等待在戰場上相遇時好報此仇。

「你有沒有在聽？」

「那是什麼？」桃莉抬起頭問道。

「怎麼了？」愛妮問。

希曼追上他。「你要去哪裡？」

「好的，」愛妮無力地說。「我發誓。」

她抬起眼睛。「嘿，快動手。」她說。「除了瞪眼看囚犯，你還有別的事作吧！」他一邊工作，一邊仍然豎起耳朵注意聽。當他聽見來人是個女人時，不禁鬆了一口氣。接著他又聽見愛妮叫她桃莉。這個桃莉就是他的前妻？

「不行，」愛妮說。「我要留在這兒等——」

「僕人在清理廁所。」

她們的右邊有一陣嘈雜聲。

「什麼謊言？愛妮？發生了什麼事？你聽見了什麼？你怎麼會聽到什麼呢？」

「嘿！你！」一個霍家騎士對洛威喊道。「你還有兩隻手，過來把馬車拉出去。」

桃莉突然站起來，急急忙忙走出房間，彷佛害怕再多待一刻她便會改變心意似的。

「你不會要我待在這兒吧？」愛妮低聲說。

愛妮在她的綉布上縫下最後一針，然後咬斷了線。她只花了一星期就完成了一幅龍形的枕頭套。她整天埋頭工作，因為只有保持雙手忙碌，她才不會想得太多。

走進房裡的是桃莉，她的眼睛在床上搜索著，然後才看到愛妮站著。「我以為你睡著了。」

那天晚上桃莉來到之前，愛妮便在兩個抉擇之間痛苦掙扎著。

她已經在霍家作了五個星期的囚犯。當她身體複原之後，他們給地一間陽光充足的客房，又提供她刺繡的所有必需品。桃莉偶爾也來和她一起工作。

洛威沒有回答。他走進沉思室里鎖上門，在裏面待了二十四個小時。當他再度出來時，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上次市集時他和愛妮打扮成農夫農婦，才能輕易進出莫瑞城堡。他以前從未注意過這些粗俗打扮的人，直到他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員，他才發現他們的自由。相反的，一個武裝的人別說過不了城門，在十哩外就會遭人盤詢了。

愛妮伸手放在她肩膀上。「我了解你的心情，我曾經以為我愛過我丈夫。」

「昨天我不能來，德瑞懷疑我和你的失蹤有關。他下令大家互相監視，恐怕連我的侍女都開始在監視我了。我裝病，要他們把食物送到我房裹來，這樣才能給你弄到吃的。」

他在城堡里無所不作。拖馬糞、刷牆壁、掃廁所，他盡所有可能去接近那些愛散布消息的人。他偷到什麼吃什麼，而霍家的糧食充裕，他們也從不去管少了多少糧食。他有時睡在馬廄，有時便睡在路邊的稻草堆里。

愛妮該不該相信他。「你怎麼可能不被認出來？霍家人一眼就可認出你。」

「對我發誓，」洛威急切地說。「發誓你不會信任他，不會告訴她我在這裹。她曾經背叛過我的家人，如果這次再讓她得逞，我就沒命了。我現在這樣子沒辦法打退敵人的。對我發誓！」

「冒險？什麼險？你的謊言嗎？」愛妮才說完便希望自己沒說出口。

她失蹤的那天他被蕁麻刺得發痛，但是他想他的妻子會替他準備好舒九-九-藏-書服的熱水。他走上日光室，發現滿屋子都是哭泣的女人。碧嘉告訴他愛妮被霍家捉走了，霍德瑞派人傳話來，說若要贖回愛妮，他就得交出莫瑞城堡。

「但是我還沒有弄好呢，夫人。」他輕聲地抗議道。

她開始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在外面她親愛的洛威正冒著生命的危險要去救她，她只能祈禱著當他發現她不見了時，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但就算他繼續留下來，他也找不到她的。這地方只有桃莉一個人知道。

愛妮虛弱地答不出聲音來了。

洛威不敢碰她，他站在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之間看著她。他從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她。

數天之後一個霍家騎士送來一個木匣子時，洛威正指揮手下將武器放在馬車中。他用刀砍下鐵栓，打開布包，看見裏面是愛妮的頭髮。他設法保持鎮定，但是他抓著愛妮絲緞般柔軟的頭髮，他開始朝塔樓上跑。

希曼點點頭，洛威便走了。

「現在不是講求享受的時候了，如果你還想救自己和你的孩子，現在就跟我來。」

「你要我相信你把自己的口糧留給我嗎？」愛妮塞了滿嘴的食物問道。

「他們的眼睛恐怕不如他們想象的那麼好。他們的間諜看到的是庫伯在打獵，不是我。我在這裹粉刷牆壁、打掃地板——打聽消息。」

於是那天洛威便和碧嘉、庫伯忙著準備，最後改裝成一個獨限、駝背還兼跛腳的老人。希曼氣得不肯幫忙，但是洛威懇請他協助。洛威知道霍家的間諜隨時在觀察他的動靜，他要希曼使他們以為洛威還在莫瑞城堡，他要他們以為庫柏就是洛威。

愛妮在谷堆上坐下來，她馬上就可以知道她是不是做了正確的決定了。如果她做錯了，她等於是半個死人了。

他聽著兩個女人談論他的消息，說他如何花天地酒，如何尋歡作樂，他的妻子被綁架好像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當他發現愛妮相信了每件事時，不禁也怒從中來。女人難道不懂得什麼是信任和忠誠嗎？他為了她放棄了其他女人，給她食物、衣服，他甚至還跑來救他，她憑什麼這麼輕易就懷疑他呢？但是當他聽見愛妮懷著他的孩子時，他不禁微笑起來。

「沒什麼人，」愛妮連忙說。「怎麼可能有人知道我在這兒呢，是不是？」她閉上嘴。她不能告訴桃莉說洛威已經在這兒了，桃莉會告訴德瑞的。但是如果她離開了，洛威怎麼找得到她呢？「我只是想在這兒多待一晚，這兒很舒服，我可不希望又被關在冷房間里。」

「誰來清掃呢？」愛妮問。「常常去我房裡的那個老人看起來是夠笨的了。」

「我不曉得有人在這兒。」

愛妮不停地丟枕頭。「你們就只會把罪過推到別人頭上，這個可憐、無辜、正直的霍家。如果有人剪掉他的妻子的頭髮，姓霍的絕不會袖手不管的，他會——」她突然停了下來，房裡已經沒東西可丟了。「這裏？你一直在這裏？」她聲音里有懷疑。

她往後仰看著他的臉，儘管三個星期來他作了各種苦工，但是他的臉還是——

愛妮漸漸開始明白她聽到的都是歐家故意誤導霍家的，他是真的來找她了。她從床上跳上前來，抱住他的脖子，嘴唇蓋住他的。

「我會找到她的，」他向希曼望了最後一眼。「好好照顧撒爾。」

桃莉嘆口氣。「我儘力而為。」她說完便離開了九*九*藏*書。

「但這也救了你的命，」桃莉回答道。「我是冒險來幫助你的。」

「等什麼人？」桃莉問。「你在等什麼人嗎？」

希曼的抗議聲使得幾隻鴿子使得亂飛。他吼著、叫著，甚至威脅、利誘，但就是無法使洛威動搖。

他離開廁所開始清掃房間，兩個女人都沒有注意他。他看看那個叫桃莉的女人，但是無法確定。他們的婚姻很短暫，而且也過去很久了，更何況桃莉並不是非常吸引他注意的妻子。

桃莉從愛妮身邊走開，她深吸了口氣，看著愛妮。「我決定把真相告訴你。我丈夫要殺你，這也就是我帶你離開的原因。你現在對他沒什麼用處了。本來他以為可以藉由你逼洛威交出莫瑞城堡的，但是誰知道洛威，哼！這個混賬洛威竟然這樣不聞不問的。我從來沒想到他會對他自己的親骨肉見死不救！」

但到了隔天深夜桃莉悄悄地來了。「愛妮？」她輕聲喊道。

「怎麼回事？」愛妮問。

愛妮知道她毫無選擇。她拖著沉重的腳步隨著桃莉走下樓梯，通過層層牢房，來到巨大的塔樓之一。她們走下陡斜的階梯，走進一間黑漆漆的房間，裏面堆滿了成堆的穀物。裏面唯一的通風口是好幾呎高的四方形小窗。

愛妮不肯說話。洛威要她發誓絕不相信桃莉，她決心要信守誓言。

洛威一句話不說，衝進他們的卧室裹，接著他就只記得自己被希曼和庫伯按倒在地上。房間里一片混亂。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如何用斧頭砍掉所有木頭、鐵質傢具，撕破所有衣服。希曼和庫伯砍破了門才衝進來抓住他，免得他砍傷自己。

「洛威在這兒。」愛妮突然冒出這句話。

一直沒開口的庫柏最後說話了。「你需要好好改裝一下。你太高了，很容易被認出來。碧嘉會為你裝扮得連愛妮夫人都認不出來的。」

第二天，愛妮十分緊張，聽到什麼聲音便跳起來。房間的鎖打開了，她抬起頭，但只是清掃的老人。她失望地低頭作他的刺繡。「把盤子拿走，不要再來了。」她生氣地說。

又是一陣雜音。

「你的確知道什麼！」桃莉抓住愛妮的肩膀。「幫助我救你！德瑞的人遲早會找到這裏來的，這隻是時間問題了。如果你被找到的話我就無能為力了。」

他用力且猛烈地吻過她之後，便離開了。

「落花流水？」洛威嗤之以鼻地說。「像以前一樣嗎？那時候我們有五個兄弟，霍家還不是把我們打敗了。家我們現在這樣怎麼可能打得贏呢？」

幾個星期來，桃莉和愛妮已經非常熟悉，幾乎到了友愛的地步了。第六個星期時桃莉來到房間裹，滿面憂容。

「難道你以為你獨自一人就能打贏他們嗎？」

「那是庫伯。」洛威說。

「那就放我走。」愛妮說。「幫我逃走。只要我一走，德瑞就不會那麼生氣了。」

「如果我手上現在有一把，我會知道用哪一頭來打你的屁股。」

「什麼也沒有，」愛妮說。「我被關在密室裹，我不可能聽到什麼的。」

愛妮一針用力刺下去，戳到大拇指，淚水很快湧出來。該死的畜生！她想。如果有一天她能出去，她再也不要見到這些骯髒、可恨的歐家人。她希望他們全部，包括那個不男不女的撒爾，統統掉到他們自己的臭護城河裡淹死。

他緊緊地抱她，使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愛妮？」

愛妮望著洛威笨拙reａｄ•99cｓｗ•com地拉起馬車，她坐下哭了出來。桃莉說得沒錯，霍德瑞就是拆了這地方也要找到她，如果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他沒有！」愛妮衝動地喊，但隨即咬住舌頭。

這是真的。哦，上帝，是真的，他一直在找她。愛妮覺得雙膝發軟，她在床上坐下來，頭埋進手裡開始哭起來。

除了桃莉之外，愛妮只看見清掃房間的僕役，而他們又奉命不準和她說話。最初幾天她拚命在房裡踱步，直到走不動了才休息。後來她又拚命作女紅，想忘記桃莉每晚帶來的消息。

霍家人繼續嚴密監視著洛威的動靜。他們看見洛威每天訓練人員、和弟弟騎馬打獵、在鄉間追逐女孩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只是我在這裏待了雨天，又冷又渴又餓，沒有任何人來看過我。」

德瑞又對洛威發下通牒，他說愛妮愛上了他的弟弟。洛威唯一的回答是：舉行婚禮時別忘了邀請他。

他對她笑著，彷佛是等著她的擁抱和親吻。

「這是我和霍德瑞之間的事，」洛威說。「我要去殺他。」他咬著牙說。「他傷害了她，我要他付出代價。」

她內心深處有個聲音要她相信桃莉。她唯一的生存希望就是告訴桃莉洛威在這裏，他準備帶她逃走。如果她不相信桃莉，她就死定了。但如果她相信桃莉，她和洛威還有一絲生存的希望。

然後洛威便獨自前往霍家。當他和希曼在森林中分別時，希曼緊緊地抓住洛威的雙手。在以前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舉動。

廣場上是一片熱鬧。人們來來往往，門窗全都打開來，馬匹被拉出馬廄。她知道他們正在找她。

「走開！」愛妮又說。她站著看那老人拖著一條跛腿走出房間。

房間很暗，愛妮看不見桃莉的表情，但是桃莉僵了一下。「發生什麼事情了？」她說。「是什麼事？」

愛妮整個晚上都無法入睡。她不能告訴桃莉洛威也在這裹，她會跑去告訴德瑞的。但是，如果桃莉沒有欺騙她呢？他們不久就會找到她了，如果他們抓到她，洛威會站在一邊看著她被宰割嗎？不，洛威一定會挺身而出，那麼霍德瑞就會抓到他們兩個人。

「那叫我去哪兒呢？」那是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愛妮背脊不禁起了冷顫。她緩緩地抬起頭，門前站著的人正是洛威。他戴的眼罩推上額頭，背上裝了個布包，腿上纏著布，看起來像是跛腳。

「這次不行。明天晚上我會再來，除了我自己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她擔心德瑞如果發現她失蹤了，一定會公布懸賞，到時候誰都會把她交出去的。「很抱歉，我知道這地方很可怕，但卻是唯一安全的地方。明天我會再來。」

洛威看著希曼，想象他弟弟被放在棺材里的情景——就像他曾看著兩個大哥一樣。洛威知道他不能輕舉妄動，要攻下像霍家那樣廣大的地方是必須謹慎計劃的。

洛威站起來跟著那個人爬上樓梯，心裏盤算著他的死期。那人丟了把掃帚給洛威。「進去清掃。」他說著打開了一個厚重的鐵鎖。

「我們要攻擊。」希曼說。「現在我們有錢了，我們可以把霍家趕出去了。」

「騎馬打獵的是庫伯，我在這裏。」洛威又說。

將近午夜時，門很慢很慢地打開了，愛妮站了起來。

「我已經在這裏找了你三個星期，你住的房間是高度機密。」

她撫著他的臉頰，淚水滑下來了。「你沒有https://read.99csw.com忘記我！」

「這是我找得到唯一沒有人看守的地方。這些穀子直到春天才用得著，所以目前不會有人來這兒。我在裏面放了幾條毛毯，角落裡有個毛坑洞。」

「這兒？這個房間？」桃莉的聲音充滿恐懼。

背叛，愛妮想。歐霍兩家的歷史就是一本背叛史。

然而她卻抓起早餐盤裡的空杯子，對著他的頭丟過去。他一閃，杯子在門上打碎了。「你這個混蛋！」她喊道。「無恥的畜生！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她拿起一件又一件的東西丟他。「你讓我在這裏發霉腐爛！你不要我了，你從來就不曾想要我！你竟然沒有告訴我撤爾是女孩子！你竟然還和希曼去騎馬打獵，去追村裹的女孩子，而我卻在這裏受罪！你——」

「把她帶回來，」希曼柔和地說。「還有……我不希望再失去一個兄弟了。」

他把手放在她罵上。「我現在必須走了，今天晚上我會來找你的。」他笑了一笑。「順便清清這屋子，我已經開始喜歡乾淨了。」

桃莉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如果你被抓到，全都因為你把寶貴的時間用來威脅我。他在哪兒？」

在這裏洛威站著眨了好久的眼睛，因為眼前正是他尋找已久的愛妮。他無法動彈，只是站在那兒瞪著她看。

「好吧，」桃莉無力地說。「隨你便，我會儘力趕快把你弄出去。你會游泳嗎？」

到了第三個星期，就在他幾乎要放棄希望之時，一個人在他后腰處踢了一腳，使他趴倒在地。「跟我來，老頭子。」他說。

第二天桃莉並沒有來。愛妮一整天都沒有東西吃，沒有水喝。當天色漸漸暗下之後，她更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關於桃莉，洛威果然看得沒錯：她是不可以信賴的。

「永遠也不會。」他說，接著他的表情變了。「今天晚上沒有月亮，我來找你，我們一起走。」

愛妮的手指掐入桃莉的手臂中。「如果你敢陷害我們，我發誓要讓你這後半輩子非常難過。」

他整天不停地工作操練，一直到他再也揮不動劍為止，然後便沉入昏沉的睡眠中。

「蕁麻！」他壓低了聲音說。「這一切難道只是因為你要去找治蕁麻的草藥嗎？」

愛妮瘋狂地丟完了盤子、杯子，開始扯下床單，但是布條只是飄在他腳邊。「你們歐家人全都是壞胚子，壞到骨頭裡去了。你在享樂的時候我幾乎死掉了，但是你都不在乎。我幾乎失去了孩子，你也不在乎，你——」

「你想清楚好嗎？」希曼懇求這。「你只要一進霍家大門，你全身就立刻會插滿箭了。到時候你的妻子怎麼辦？來吧，和我們一起來準備作戰。我們會把霍家打得落花流水的。」

「不會。」愛妮說。

愛妮走到廁所外面。「離開這裏。」她向這三天來負責清掃的一個駝背老頭子命令道。

桃莉摸索著谷袋，慢慢地尋找。當她碰到愛妮時，驚呼了一聲。「我替你帶食物和毯子過來了。」她掀起裙子開始解下袋子。她遞水壺給愛妮，愛妮貪婪地喝起來。接著她又把冷麵包、乳酪和牛肉拿出來。

桃莉離開之後，愛妮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兩條毯子。她試著把起伏不平的谷包弄得平坦些，然後蓋上兩條毛毯，最後終於在硬邦邦的谷堆上躺了下來。

「哦，全神貫注地。」她說著，大腿在他身上扭動。

「我要去採藥草治蕁麻傷的，碧嘉說你滾到上面去了。」她大聲地吸著鼻子九九藏書。

「我不知道。」桃莉緊張地搓著雙手。「我必須對我丈夫忠誠，我不能幫你逃脫。我天天來看你他已經很不高興了。不，」她堅定地說。「不行，我如果背叛他的話會羞辱他的。」

她踮起腳尖再朝遠處看，遠方有一個跛腳的老頭子，他駝著背、拖著腳走著。「洛威！」她輕呼著，然後集中全部精神看著他，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叫他走過來。而他彷佛能感受到這訊息似的，慢慢走向她的方向。

「我不知道。德瑞很生氣，我聽說……」她很不願意把聽到的事告訴愛妮。德瑞在其他方面十分明理，但是只要一提到歐家，他的頭腦就完全失控了。今天她聽說德瑞要殺死愛妮，然後把屍體送回去給洛威。「你一定要跟我來，」桃莉說。「我要把你藏起來。」

「我自己也忘記了，他們都靜悄悄地來來去去。」愛妮說。

「我安排好了。」桃莉說。「我已經盡了全力了，但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我擔心我的一個侍女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丈夫了。現在就跟我走，我們沒有時間了。」

「不，他在中庭里幫忙。你帶我到這裏來的那個晚上，他正要帶我逃離這裏。」

她們又獨自一起時，愛妮來到桃莉身邊。「洛威對這挑戰怎麼說？」

「他在哪裡？快！我們迫切需要你丈夫的協助。」

早晨的時候，牆外傳來嘈雜的人聲。愛妮花了很長的時間把一包包的穀子堆高起來，然後她爬上去，由窗內往外看。

「乖一點，聽我說。第一不要相信霍桃莉。」

洛威把他的兩個兄弟叫進沉思室里，他第一次將庫伯當作家人。這都是因為愛妮的緣故，他想，是愛妮給了他這個珍貴的禮物：另一個兄弟。洛威告訴他們他打算裝扮成農人混進霍家城堡。

「你跑到城堡外面去做什麼？」他皺眉問道。「我下令過不許讓你出城的。」他看見她頭上的小布套遮掩著很短的金髮。如果讓他抓到霍德瑞，他想，他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當他愈走愈近時，愛妮的心幾乎要跳出胸口。如果他再近一點，她就可以喊他了。她走近了，愛妮張開嘴。

「但是她幫了我大忙，她救了我一命。我當時發高燒，是她——」

「我想德瑞還沒有對他提起，德瑞也不確定他能不能打羸。哦，愛妮，這件事絕不能讓它發生。」

太陽開始落下時，愛妮開始排除了浪漫的想法，實際地考慮整件事情，同時也開始害怕。如果他失敗了怎麼辦？霍德瑞一定會殺死他的。她一面想著，恐懼愈來愈深入她內心。她脫去桃莉給她換上的絲綢衣服，換上她本來的農婦裝，坐在床上等等。她沒有去碰晚餐，只是瘋狂而安靜地等著洛威。

接下來的幾天，他想盡各種辦法：賄賂警衛、打通關節，於是連續三天他都來到愛妮房間負責清掃。到了現在，他才向她揭露身分。

愛妮開始相信了。「你會打掃？」她說。「你想騙誰啊？你連掃把用哪一頭都搞不清楚呢！」

「怎麼走？」

「我見過他，他一定非常關心你才會冒這麼大的險。你等等，我馬上回來。」

「我不知道。德瑞非常生氣，他想要逼洛威出面打一仗。」桃莉沉重地坐下。「我不是很清楚，但是看來他想要和洛威一對一單挑，羸的人就能擁有這座城堡。」桃莉把頭埋進雙手裡。「洛威比德瑞年輕又強壯得多，德瑞一定會死的。」

愛妮把洛威的樣子描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