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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真與偽

第十一章 真與偽

「要我們以校尉身份參加遠征軍,不是太瞧不起我們嗎?我看我們不要去算了。」陳余對這項任命表示不滿。
有人甚至把他們藏匿在自己的家中。
那兩個人不能放在陳勝身邊。一旦人不在,就不可能證實其為真正的張耳和陳余。武臣的腦筋動得很快。
「不知還要等多久哩!」
武臣因過去的交情而被陳王重用。有朝一日陳王取得天下后,他被封為宰相也是指日可待之事。因此,他絕不歡迎能力比自己強的人物加入陳王陣營。因為這將會阻礙自己的晉陞。
「你還在說這樣的話,不怕我重重地踩你的腳嗎?」張耳說。
——那兩個人非找出來不可。以重金懸賞吧!
「派任務給他們。如果表現良好,就有可能是真貨;相反的,如果表現很差,就可以斷定為冒牌貨。」
由於對方是名滿天下的人物,日後宰相之位將會被張耳所佔是顯而易見的,非阻擋不可。但這時候怎麼能說「他是個冒牌貨」呢?
「對你懸賞千金,對我卻只有五百金——一半而已。這不是使我的自尊心受到傷害嗎?」一天,陳余以開玩笑的口吻如此說。
才要開始打天下,就有這樣兩位名士欲來投入麾下,事情不是進行得太順利了嗎?事情順利得出奇,反而會懷疑其真實性,這是人之常情。
「依我看,老百姓起而反抗的時候應該到了……」
「靠吃軟飯過日子的傢伙」不是始皇帝隨便說說的咒罵之語。張耳和陳余並非出身富裕家庭的人,而是由於娶了富豪之女才致富的。莫逆之交的這兩個人,都因妻子娘家的財力而稱霸一方,這倒是一件趣事。
陳勝如此錯愕,當然是有其道理的。
其實,這樣的事情我自己也做過嘛!死訊未被公布的扶蘇以及被人們誤認為還活著的項燕——陳勝自己確實盜用過這兩個人的名字。九_九_藏_書
這項懸賞公告也是兩人行走城內,大聲向居民宣達的。
「說得也是。可是,派什麼任務給他們做呢?」
「可是,你是經常行走諸國的人,應該聽說過有關張耳、陳余這兩個人的事吧?」
武臣的回答先是支支吾吾的,後來卻很肯定。
「這兩人看起來相當有見識。至於是真是假,我要再經過一段時期的觀察,才能確定。」武臣說。
原本以為會受皇上稱讚的將軍王賁,由於期待落空,因而露出不服氣表情問道。
——他們充其量只是鄉間名士,有什麼值得害怕呢?
「那當然。因為他們在各地都是話題人物。」
以武臣為將軍的三千遠征軍則前赴北方。張耳被任命為其下的左校尉,陳余則為右校尉。
「我們過十六年辛酸歲月,為的是要在商人底下做事嗎?」陳餘氣呼呼地說。
「看樣子,我們可以不必再干城門守丁了。」張耳意興煥發地說。
「算來確實這麼久。這兩個人實在很會躲藏。」
「這……看到本人時,我或許會看出這一點吧!」
雖然是鄉下地方,但他們相信無人不曉張耳、陳余之名。通報姓名后,對方一定會樂意引見——兩人如此認為。
這兩個人是如假包換的張耳和陳余,這一點,遲早會得到證實。要是說出鑒定錯誤的話,自己將會信譽掃地。所以,此刻最好的方法是含糊以答。
自己有過盜用他人名義之事的陳勝,對別人持以懷疑態度是極其自然的。
這樣的話就大事不妙了——武臣有些著了慌。把這兩個人留在此地的話,真實身份一定會揭曉,而就任要職。
「你的意思我不是不知道,但我就是不甘心。」
始皇帝為何如此害怕張耳和陳余呢?
「時代不同了。那個陳勝還不是貧農出身的嗎?連這樣的人都志在天下,時代已變成https://read.99csw.com這樣了。我們從頭開始吧!以校尉身份立功,然後逐步晉陞,有何不可呢?」
我就說不認識他吧!武臣在瞬間如此思量而做此回答。
魏國名士張耳和陳余,都是名滿天下的人物。他們卻于魏為秦始皇所滅亡那一年(公元前225年)銷聲匿跡。
是泡沫式的造反,還是有所前景的軍隊,這一點,非予判斷不可。
——這個人將是自己強勁的競爭對手!
「不,我們還是平心靜氣地接受這項任命吧!」張耳以平靜口吻說。
「你認識張耳和陳余嗎?」陳勝問道。
「這麼說,這兩個人潛伏達十六年之久啰?」
張耳在當時魏國是外黃之地的長官。外黃在河南省,在擔心天會塌下來的杞人之國的附近。他不是普通的地方長官,家財萬貫的他非常好客,並且常以照顧各方豪傑、俠客為樂。因此,一旦有事時,他的動員能力非常強。
實際上,武臣過去曾以食客身份在張耳宅邸待過一段時期,當然不會認錯人。方才見到的正是暌違近二十年的張耳,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這……不……他們是當代名士,而我只是一介商賈,怎麼有機會認識這兩個人呢?」
「我們似乎應該考慮轉移到別處吧?」張耳說。
——有危險毒素的芽,翻遍泥土都非得摘掉不可。讓他們逃掉,實在是天大的失敗……那兩個靠吃軟飯過日子的傢伙,可惡!
來到陳地后,他們做的是城門守丁的工作,不僅是看守城門,還得行走城內各處,宣傳政府的公告事宜。
陳勝入城后,張耳經過一段時期的觀察做此判斷,因而偕同陳余前來造反軍總部拜訪。
他已看出陳勝心裏想的是什麼。這兩個人很可能是冒牌貨……
獎賞是,捉拿張耳者給予千金,捉拿陳余者則給予五百金。雖然如此九九藏書,這兩個人卻始終未被逮到。
「你不但見聞很廣,知識也很豐富。應該有能力加以判斷吧?」
「嗬……是怎樣的方法呢?」
始皇帝立刻下達命令。
聽到陳余如此喟嘆時,張耳立刻說:「始皇帝的秦朝遲早會滅亡,是絕對錯不了的。最好的證明是對你的賞金只有五百金這一點。連識人的能力都沒有,這種人的治世可能長久嗎?」
他們不是分別潛伏,而是始終在一起。這也是能夠熬過十六年歲月的原因之一吧。
大聲宣達懸賞公告的人就是被緝拿的對象——什麼人會想到這一點呢?監視可疑人物進城,也是城門守丁的工作。由可疑分子本身擔任這項工作,不是非常諷刺嗎?
正在如此聊天時,他們聽到貧民軍在大澤鄉崛起的消息。
「抓到張耳的人可得千金懸賞,抓到陳余則得五百金……」
「要判斷什麼呢?」武臣裝蒜問道。
「那是因為我比你年長的關係吧?不然就是始皇帝有眼無珠,看不出一個人的真正價值吧?」張耳用這樣的話給予安慰。
由於在大樑或過去的魏地格外危險,因此,兩人流浪他國。來到中意的地方時,一住就是好幾年。但長住一個地方同樣十分危險。他們又輾轉各地後來到陳,對此地相當中意,因此在陳已住了五年的時間。
十六年是一段相當漫長的歲月。何況更是躲躲藏藏地過日子。
「項燕打敗仗是魏都大樑被攻陷后第二年的事情。」武臣回答。
「在真假還沒有鑒定出來之前,當然不宜貿然讓他們擔任要職。我不久要遠征赴趙,到時候,用這兩個人來輔佐我,這樣如何?」
「這種躲躲藏藏的生活,不知何時才會結束哩!」
這樣的張耳和陳余突然出現,並前來求見——陳勝還不錯愕萬分嗎?
事實上,武臣于大約二十年前曾經見過張耳。張耳在外黃的九-九-藏-書宅邸雖然不到食客三千的程度,但家裡經常出入一兩百個食客確是事實。因此,除非相當具有特色的人物,張耳應該不可能記得那麼多年前的食客面孔才對。
他們果然受到歡迎。陳勝說:「久仰大名,今日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尚請二位惠予指教。」
雖然陳余較張耳年輕一些,兩人卻是莫逆之交,交情之深甚至達到以死相許的程度。陳余也頗有財力,和張耳聯合起來的力量,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陳勝上半身略往前傾,又問了武臣。
他們的期待沒有落空。造反一事如雪球般越滾越大,貧民軍已成為數萬軍隊,並且攻入陳城,以此為據地。
賢名遠播之張耳的意見,當然非接受不可。只是,對方是不是真正的張耳,尚未得到證實。因此,陳勝沒有當場作肯定答覆,等到他們回去后,他才問武臣:「怎麼樣?你看出真假沒有?」
「那很好。待會兒他們進來時,你好好鑒定一下。」
他們是分別以千金和五百金被懸賞緝拿的人。因此偶爾遇見舊識時,都會緊張起來。但那些認出他們的人大多過去曾經受過其幫助。所以,對方不是用眼睛示意后迅速走過,就是于擦肩而過時,很快地說一聲:「看您平安無事,實在很高興。不過,還是少出來走動為妙。」
他們開始對在大澤鄉發生的造反有所期待。
「那我把他們交給你好啦!你仔細觀察吧!」
「又要轉移了?我們不能在一個地方生根嗎?」陳余露出悵然表情。
雖然校尉是司令官下面的輔佐角色,但司令官卻是商人出身的武臣。陳余認為屈就在商人底下是一項奇恥大辱。
「項燕打敗仗和魏國被滅亡——這兩件事情哪個在先呢?」陳勝向武臣問道。
「有一個最實際而有效的鑒定法。」
攻陷魏都大樑的,是屢次向始皇帝強要獎賞而得以保身的王翦之子九九藏書王賁。王賁向始皇帝奏捷時,竟被叱責。
張耳早就準備好給陳勝的建言,因而滔滔不絕地說:「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儘可能地吸收同道,人數愈多愈好。吸收同道盡量以對秦懷恨在心的人為對象。秦不但攻滅六國,更俘虜其國君,故六國遺民都與秦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首要之務是復興被滅亡的六國。只要使六國復興,天下人會感恩於你,你的帝業也將能夠完成。在這之前,非獲得人心不可。你現在以王自稱,這一點似乎有欠妥當,因為這易使人認為你有私心。依我之見,此時應該暫且有所收斂為宜。」
「是的,遵命。」
「秦朝滅亡,我們就能大搖大擺地回到大樑,你為什麼不能再忍耐一段時期呢?」
「這個總部時常有人前來拜訪,其中說不定會有認識張耳和陳余的人。我也會留心探聽的。」陳勝說。
「這我可以考慮。」陳勝回答。
——沒有殺死那兩個人,怎能算是攻滅魏國呢!只要那兩個人尚在人間,朕就不能安心。這不能算是完全的勝利。
「等一下……」
交代屬下以殷勤態度引進兩人後,陳勝突然壓抑自己的興奮情緒,有所思量——這麼大的意外事情,背後難道沒有什麼陰謀嗎?
「這個點子很好,就這樣決定吧!」陳勝當場同意這個建議。
「這兩個人是真正的張耳、陳余,還是冒牌貨,我需要做這個判斷。」
兩人暫時靜觀態勢。
雖然張耳「廢止王號」之建言未被採納,他卻和陳餘一同被任命為遠征軍司令官的副手。前赴南方的遠征軍由馬屁精葛嬰擔任將軍。
始皇帝露出憤怒表情,咒罵起來。
「看樣子,這批人相當有前瞻性。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軍紀非常良好,都是貧民出身的士兵,所以懂得如何珍惜老百姓。這一點就已贏得了人心。」
對此,武臣蹙著眉頭回答:「一時難以鑒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