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兇手不可能用那把馬梯逃脫呀。因為同一時間馬梯已經用在距離一百公尺外的蘋果園裡了。」

太田進一步追問，不過語氣已較先前和緩許多。

平林律師提出疑問。你到底站在哪一邊呀！純子在心中暗咒。

「辻農園的馬梯痕迹為什麼出現在屋子南側，理由還不清楚，但至少能推測從那面窗到距離五公尺的這片草地上，如果想不在地上留下痕迹移動，就只能靠類似高蹺的工具吧。」

榎本說著，一面依序觀察南側的窗戶。

「什麼意思？」

「……話說回來，真沒想到能爬到那種地方呢。」

「啊，親等一下！」

「應該是這樣。如果能讓警方接受的話。」

「二樓窗戶南側和北側全都鎖緊哦。兇手有辦法從窗戶逃脫，再從外面上鎖嗎？」

「馬梯的事，我也有些想法。」

「但是，把警察找來做什麼呢？」

榎本走進屋內，先看過整個一樓后，上到二樓。純子抱著滿腹疑惑跟在後頭。榎本仔細地一一檢查二樓窗戶的螺絲鎖。

「如果只是插在孔上不鎖緊，在窗戶關著時也能從外頭辦得到嗎？」

純子不經意瞥了車庫角落一眼，發現一座隨便放置的馬梯。

「嗯，的確需要一點技巧。那間屋子和一般徒手攀岩時的攀爬施力點不同，大多都是不牢靠的點，很難把全身重量放在同一處。」

「……原來是一翻兩瞪眼的高風險賭注啊。」

「關於這部分，接下來就會示範。坦白說，三十公斤左右的重量也不至於背不動，但請回想一下，西野家除了金塊之外，還同時亦是了洗衣袋和繩索。」

站在窗台上的榎本，伸出右手緊抓住屋檐前端一塊類似懸岩的突起，接著換了幾次手確認牢固的程度，再將左手手指攀著固定導水管的金屬鎖片，心想下一秒他應該會像個體操選手將整個人往上一翻，落在屋頂瓦片上。

「更難解釋的另一個問題是，兇手還必須扛著長梯子逃跑呢！且不提辻農園的馬梯重達十五公斤，只要長達五公尺以上的長梯子，再怎麼輕也超過十公斤吧？兇手攜帶的三十公斤金條已經是個重擔，何必還慎重其事把梯子帶走呢？何況警方應該也沿著草地搜索到森林里，完全沒發現類似長梯子的物品。」

read.99csw.com「看來你的身形靈活，對徒手攀岩也頗有研究。不過，你難道忘了嗎？兇手可是帶著三十公斤的金條逃走耶，如果身上多背了三十公斤，還有辦法做出這些動作嗎？」

「我實地示範如何不留下足跡從這個屋子逃脫！」

「首先，就假設在屋子北側使用過這座馬梯好了，那麼，之後還要把馬梯放回車庫，不只是泥濘地上會留下腳印，而且還得繞一大圈，更會進入辻登美子的視線範圍內。這麼一來設下圈套也沒意義吧。第二，你仔細看看這馬梯。」

「一根二點五公斤的鉛條，共有十二根，總計三十公斤，全裝在洗衣袋裡。」

「的卻如此。我想從這裏潛入的話，西野萌的嫌疑非常高。」

「這座馬梯如果兩側撐開，說不定長度剛好夠……從上面行走的話，就能不留下痕迹從北側窗戶逃脫了吧？」

沒想到榎本回答時還顯得輕鬆自在。

榎本歪著頭思索。

「這部分還不能肯定……」榎本含糊帶過。

榎本的語氣顯得極度意興闌珊。

太田警部補盯著屋頂上方。

「也不是完全沒有。只要利用門戶之間的空隙，用釣魚線纏在螺絲鎖上迴轉，這類行家的技巧確實辦得到。不過，現在具備這種幾近無形文化資產技術的小偷，大概找不到吧，加上我也不認為二樓窗戶是有人施計上鎖的。」

榎本出現在窗戶內側——目前密室里唯一打開的一樓北側窗戶。並排站在草地上的三人自然不可能鼓掌叫好，只是表情嚴肅、悶不吭聲的看著接下來的動作。

「但是，為什麼要鎖著馬梯呢……」

「有兩個理由可以直接回答NO。」

「好啦，接下來呢……」

「不過，我已經發現從這個屋子裡脫身的方法了。」

「對啦，剛才那個壞掉的螺絲鎖！」

「因為屋頂瓦片是乾的。」

「沒錯。如果只是插在鎖孔中沒栓緊，只要從外側一點一點震動窗框，最後總能震落螺絲鎖，就可以打開窗戶。」

純子拿出保管的鑰匙打開玄關大門。這天平林律師沒過來，麻美也帶著女兒寄宿在長野市區。

「人呢，只要認真起來，除了光滑的牆壁之外，幾乎沒有無法攀爬的地方哦。」榎本說道。

榎本說得輕鬆乾脆。

純子開心地笑。

「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青砥律師，你可以把那位平林律師和搜查小組負責人找來嗎？」

太好啦！純子偷偷在心裏比九_九_藏_書個勝利手勢。待會兒飛車回到輕井澤，不就還能勉強趕上今晚的聯誼嗎！

「是啊。所以我想，兇手逃脫時使用的應該是其他的馬梯或長梯子。」

純子有些疑惑。

「警方目前應該還沒搜查到能認定西野先生涉嫌的事實吧，不過礙於找不到其他可能性，所以只好暫時拘留他繼續偵訊。也就是說，若能證明除了西野先生之外有人可以在犯案后從這屋子裡逃脫，西野先生就不必送檢，得以獲釋吧？」

榎本當場潑了桶冷水。

「說不定兇手為了不留下痕迹動過什麼手腳。」

「況且，今天最重要的是運氣夠好吧。」

聽他這麼一說，純子總算髮現馬梯用大鎖所在車庫的柱子上。

「這倒真有趣啊……」

「沒辦法唷，真可惜。」

「不過，也正是因為榎本先生示範所以才辦得到吧？」

來到屋子北側的草地上，純子說道：

「嗯，如果到時候西野猛真的被逮捕，再問問他吧。」

榎本留下個模糊地回答就走下樓梯，出了玄關。正納悶他要去哪裡時，只見他朝著車庫走去。由於主屋和車庫並無相連，跟解開密室之謎應該毫不相干，但榎本卻莫名地對停放在裡頭的車子和機車仔細檢查。

榎本在屋頂上助跑了一兩步，縱身往下一跳，只見他瘦小的身體劃了一道大幅度弧線，落在後院的草地上，並以柔道受身的技巧往前滾了幾圈。

這次換了太田警部補，低聲喃喃希望榎本暫停。

連自己都覺得這裡有真牽強。

純子試著將壞掉的螺絲鎖塞進鎖孔里又拔|出|來。

「我想不會沒辦法吧……」

純子心想，榎本徑這個人很可能本性是個謹慎到幾近神經質的人。就算掌握到新資訊，在判斷出真假或價值之前絕對不對他人開誠布公，只有等到他像魔術師般確定準備手法已臻純熟，才會鄭重其事擺出魔術師架勢揭曉一切。

咦？什麼意思？

「哎呀呀呀，真是太驚人了。說穿了原來是這麼簡單的圈套呀！」

「這麼說來……」

「什麼事？」

「各位久等了。」

這麼說起來，案發當天屋頂瓦片可能還是濕的呀。兩人之間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

「現在還不能確定是誰哦。」

榎本點點頭。

「老練的徒手攀岩家可以光靠一道縱向龜裂就垂直登上艾爾斯岩的斷崖，那種地形就連猴子、老鼠，還有其他哺乳類都不可能爬得上去。」九九藏書

榎本扭轉插在機車上的鑰匙發動引擎，不住側著頭思索。

「不過，爬上屋頂不就更容易從蘋果園看見了嗎？」

「兇手若是從窗戶爬上屋頂，也難怪曾是優秀警犬的加斯柏都搜尋不到氣味。因為狗沒辦法追蹤著氣味爬上屋頂呀。」

榎本微微一笑。

「這麼一來就沒辦法輕易搬走了啊。」

「你說馬梯啊？一般鄉下地方類似這種地方大宅院，家中有一座馬梯也是司空見慣。」

榎本手指的螺絲鎖，乍看之下和旁邊的一樣都已鎖緊，不過榎本伸手捏住輕輕一拉，螺絲鎖應聲被拔起垂下。

「不是嗎？」這麼一來，尺寸不就跟使用目的完全吻合了嗎！

純子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說完之後，純子想起這扇窗子位於南側。如果從這裏逃脫，從蘋果園正好可以一覽無遺。

「假設還有另一把長梯子好了，如果要從打開的一樓窗戶架牢不滑動，應該多少都會在木質窗框和草地上留下痕迹。只要有一點線索，警察就會發現了吧？」

「是啊。的確，這就是推論上的弱點。」

「那倒不見得哦。下方是草地，加上當天從前一晚下了整夜的雨，土壤吸飽水分接近泥濘狀態。身體稍微靈活一點的人只要克服恐懼感，應該都能毫髮無傷地從屋頂上跳下來。」

榎本將機車引擎熄火，開始檢查輪胎。

「我們只以二度空間思考，沒想到爬上屋頂成了個大盲點。換句話說，就是不該以水平思考，而要用垂直思考才行哪。」

「但就算只是插在鎖孔上，也沒辦法從外頭打開窗戶吧？」

「原來如此。那把馬梯高度有二點八公尺，但只要鬆開卡榫往兩側撐，就能當成長度變成兩倍的長梯子用了。」

「要跳躍五公尺的距離，從窗戶直接跳是不可能的，但從高度超過三公尺的屋頂倒也不是件難事。」

一點都沒錯。純子心想，三十公斤的重擔當然大大限制了行動，先前榎本自己不也質疑過這一點嗎？

「真的嗎？」純子忍不住驚呼。

他到底想幹嘛？純子秀眉緊蹙。這時突然發現榎本換了雙鞋，剛才腳上明明穿著Nike的運動鞋，現在卻換上從來沒看過的鞋款，類似室內鞋的薄薄鞋底，僅用兩條拉鏈固定。

「這麼說來，就能洗清西野先生的嫌疑嘍？」

雖然太田警部補沒正面回應，九*九*藏*書純子卻深信情勢將有大轉變。

換句話說，只要解開密室之謎就行了。

層層包裹在洗衣袋裡的三十公斤重鉛條，應聲落在距離三人遠遠的後方。

一瞬間還擔心他是不是受了傷，但榎本卻若無其事的站起來，拍落沾在身上的泥塵。

「是啊，如果照這樣的話。」

「但剛才說有人使用馬梯的明明是你吧？」

冷靜想想，包括潛入方法等種種疑點幾乎仍舊一無所知，但至少這下子能顛覆兇手除了西野真之外再無他人的論述。接下來就交給平林律師搖著他的扇子去處理就行了。

乍看之下材質輕薄的洗衣袋，在外層繞上多圈繩索綁緊后，似乎也能承受三十公斤的重量。榎本順利拉起東西后，將多餘的繩索捲起，留下五十公分左右，接著將整包物品像鐘擺似的用力盪個兩三回，往草地上擲出去。

「從這裏跳下去。」

「……嗯，這部分等我回局裡再討論。」

「只要小心不要從二樓遮蔽的部分露出行跡，光是爬上一樓屋頂應該不要緊。」

「螺絲的部分壞掉啦，所以沒辦法鎖緊，只是插在孔上而已。」

接下來，榎本把手伸進一隻小袋子里，雙手手指沾滿了白色粉末，這下子總算弄清他的意圖。平林律師口中發出莫名其妙的呼聲，太田警部補則是一動也不動，屏氣凝視。

西野猛……不對，是兇手從二樓的窗戶潛入屋內，再把窗戶關好，插上螺絲鎖恢複原狀。接著打開玄關，把使用的馬梯原封不動還到辻農園的倉庫里。

「榎本先生，其實我還有一個疑問。」

「是嗎。原來如此……這麼一來，不單證明了逃脫的可能性，同時也能解釋其他現象。」

「果然最可怕的就數人類啦。千萬不能因為覺得很安全就掉以輕心，還是得擬定完整的防盜策略才行。」

「兇手……我猜多半就是西野猛，為什麼要從一樓窗戶爬到屋頂呢？如果從二樓北側窗戶逃脫不是簡單多了嗎？」

開著奧迪A3送榎本到長野市區的途中，純子向他表達感謝。

榎本輕巧靈活地躍上窗檯，接著從原本彎著腰的姿勢面對建築物站直了起來，只見他腰上綁著一條類似救生繩索的東西，繩索另一頭消失在窗子那一側。

「結論大概已經慢慢成型。不過，在這之前先讓我看看西野家的狀況。」

榎本露出微笑，沒正面回答，反而轉移話題。

純子恍然大悟。這下子似乎總算能將某一件事和馬梯連上關係。「你是https://read.99csw.com說，西野猛在凶殺案前一晚從辻農園的倉庫中搬走馬梯，立在屋子南側，從二樓潛入西野家嗎？」

「……原來如此，就是這個呀。」

「既然不是怕被偷，自然就是不讓人用嘍。離家出走的長男西野猛，不是因盜竊被捕嗎？這隻是我個人想象，會不會西野猛離家之後曾使用馬梯偷偷溜進家裡呢。」

「我猜不可能是為了怕偷走，我可從來沒看過有哪個人家這麼寶貝一座馬梯的。」榎本微笑說著。

太田警部補用力點著頭。毫無疑問的，這話中指的人就是西野家的長男，西野猛。

純子腦中浮現兇手的行動。站在高達二點八公尺的馬梯上，應該能夠得到二樓的窗戶吧。但該怎麼打開上了鎖的窗子呢？

平林律師拿出扇子，開始啪啦啪啦扇個不停。

「我可從來沒說過是用在從密室逃脫唷！再說，馬蹄的痕迹也是留在屋子南側吧？」

然而，對於關鍵內容一無所知的純子得承受不少壓力。原本應該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平林律師——那不懷好意的眼神彷彿暗禱著她的失敗，但表情的怪異程度還是比不上那個叫太田的警部補般令人好奇。雖然他刻意裝出愁眉苦臉的無奈，在那張臉後面卻讓人感覺到有股難以言喻的期待。說不定太田自己都不認為西野是兇手，因此只要榎本的示範成功，他就能立刻著手釋放西野真之。相對地，要是讓他的期待落空，到時的反應也會相當驚人。

「潛入的話？你的意思是，殺害愛實后從密室脫身的還可能另有他人？」

「嗯。所以就算有人前一個晚上必須用到馬梯，也得特地跑到遠在一百公尺外的辻農園去借來啦。」

太田警部補舔了舔嘴唇。

「那麼，根據榎本假說，兇手是怎麼逃掉的呢？」

「不過，這樣的話，會知道細節……就是窗戶螺絲鎖壞掉的，除了家人以外也沒幾個吧？」

「不對，大概也辦不到吧。我指的應該不是兇手逃脫，而是就入侵的狀況來看。」

「原來如此。金條之謎就此揭開，那麼，兇手……你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純子試圖反擊，卻揮了記大空棒。

榎本不動聲色，解開江系在腰間的繩子，像拋繩似的套住屋頂的銅製魚尾雕飾。接著以操作滑輪的方式拉動繩索，只見綁在另一頭的物體從窗戶滾出來，然後就搖搖晃晃地被往上提。

「當然，兇手是個熟知這一帶狀況的人，很可能實際上真的這樣跳過。」

「榎本先生，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