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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牙 第五章

黑牙

第五章

「門上信箱嗎?」據的反應該說在預料之中嗎,似乎不怎麼強烈。
「巴西櫛狀蛛嗎?」
或是萬一發現有漏洞,還可適時矇混。
「跟短尾蛛比起來的確單調很多啦,但每一隻腹部的圖案都不一樣哦。像我們家孩子的雜紋顏色就非常淡,幾乎看不見……」
第一次,一進到屋裡發現一大群短尾蛛;接下來,察覺到裏面兩人其中之一可能是兇手;這次則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恐怖毒蜘蛛或許野放在屋子裡。
這時,純子心裏忽然響起警報。
「這一點呢,我覺得現在不必太重視。」
馬場撫摸著長得零零落落的絡腮胡,一面回答。雖然外表看來不羈,但似乎倒還有壓低嗓音說話的基本常識。
「我的確打算這麼做。」美香帶著一絲苦笑說。
「然後,接下來……就聽見叫聲。」
「請看看,這就是短尾蛛脫下的殼。你看,這是卡麥蓉褪下來的皮耶。」
榎本停頓了一下才回答。
「你確定那人是桑島先生嗎?」
「兩、三天之後,我又來了一次,結果那個人還是守著,簡直就像恐怖片一樣,把我嚇死了,所以我才想著乾脆別再管那些蜘蛛,就讓它們自然餓死。」
「為什麼?」
「褪皮經過乾燥之後非常脆弱呀,輕輕一碰就很容易弄壞,一定要特別留意。怎麼會這樣呢。、,這可能是卡麥蓉的遺物耶……」
「就算能輕易伸進信箱里,通過第一關,但最關鍵的鎖柄上包覆一層防盜用的套子,這下子就難了。不敢說百分之百辦不到,但可能性應該可以低到直接忽略。」
美香先是話說到一半打住,接著開始激動地接下去。
「這倒是。我一直將安排毒蜘蛛的場所涉嫌在屋子內,但看似密室的房間其實還是在門上信箱有了漏洞,的確可以使用從外側介入的手法。這麼一來也不需要房門鑰匙了……不過,用這種方式的話,兇手在行兇時就必須出現在現場了,你這是在懷疑古溝嗎?」
「櫛蛛科是什麼意思?」
「呃,是的。當天晚上我看見隔壁鄰居進到屋裡,我也剛好那時候回來。」
美香突然轉變話題。純子極力克制露出得救的欣喜表情,平靜回答了「知道。」
一瞬間純子想起美香小皮包上的皺褶,就是俗稱的雜紋皺皮。
「不可能!」古溝大聲否定,接著打開藏在金屬格架後方不起眼的簡單櫃門,拉出分成幾層收藏的木質標本箱,一排井然有序的短尾蛛標本,躍然映在純子眼帘。
「因為腹部有特殊雜紋而得名,櫛蛛科這類具有徘徊性的蜘蛛會用雜紋構成障眼法,隱藏在草叢或落葉中偷偷接近獵物,用強力的毒牙給予致命一擊。」
「為什麼在您先生過世之後,您沒有立刻處理掉這些蜘蛛呢?」
當然,還有分居或離家出走的選項,https://read.99csw.com但萬一美香對金錢有強烈的執著,會怎麼樣呢?藉由一宗凶殺案,就能一併解決掉蜘蛛和丈夫,還可坐享所有財產,這樣的誘惑她應該無法抗拒吧。
「是不是曾經有什麼不好的回憶呢?」
遞上名片,說明正針對桑島先生的案件進行調查。馬場雖然還是維持最初的疑惑表情,但在見到貌美的女律師之後漸漸卸下心防(就純子個人的解讀),也願意鬆口。
「原來如此。」
靜靜繼續觀察她,只見她將廣告單一張張塞進各個住戶的門上信箱。如果投進樓下的公共信箱,很可能會當場被丟進垃圾桶里。話說回來,最近為了降低人事費用,好像還真的有人雇傭小孩子打零工。
純子一臉狼狽:「我只是接受古溝先生的委託……」
「不是黑毒?死亡蜘蛛啦。櫛蛛科的。」
「那麼,毒蜘蛛還是被安排放在那間屋裡的某個地方嘍?」
然而,結果還是停留在一無所悉的階段。先前幾次一打開這扇門,狀況就更加惡化。說不定這次真的再一步貼近死神了。
「是的。我發現他說了個大謊。」
「可以請教一件事嗎?」純子舔舔嘴唇。
就在一剎那,腦中彷彿竄過一道電流。
美香為了監視古溝,再次回到屋內,純子卻不想直接跟在後面,至少要先知道行兇的具體方法,還有做為兇器的毒蜘蛛目前身在何處。
「其實那個房間並沒有訂報紙,而要說郵差上門,以當晚狀況來看又已經太晚,說不定桑島先生會起疑打開門。不過,如果塞進信箱的只是型錄之類的東西,會不會直覺先拿起來看看呢。我認為光就厚度以及留下的空隙都足夠預藏一隻蜘蛛在內。」
榎本的回答聽來似乎也滿佩服的。
水煙就是在整個房間中熏蒸煙霧的殺蟲劑。看來古溝認為美香打算將短尾蛛全數撲滅一事,並非空穴來風。
古溝沉默不語,眉間又深深皺了起來。而他眼神中流露的情緒既稱不上兇惡,卻彷彿蜘蛛般難以理解,無法掌握。
這已經遠遠超越蜘蛛恐懼症的狀況。萬一被咬傷,搞不好就一命嗚呼。這輩子絕對不要落得這種死法!
「這裏只有一隻嗎?」
榎本似乎照例又開始想挑毛病,但純子早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他怎麼刁難都能提出反駁。
「你知道我先生的事業嗎?」
榎本沉默不語。
慘了。居然會被問起。
「這些全部都是死蜘蛛製成的標本嗎?」
「這時你相像差不多跟報紙一般厚的郵件,當伸手拿取時,中指剛好就貼在郵件後方吧?如果將毒蜘蛛貼在這個位置,你認為如何?」
純子握著門把,遲疑了好一會兒。
「這……」
「但屋裡好像原本就有人耶?」
「如果是這樣,被害人的行為就更匪read.99csw•com夷所思了。只要看到逃脫的毒蜘蛛,應該就能立刻知道自己被什麼所咬,接下來不論是叫救護車、向鄰居求助,甚至留下死前訊息,總之應該會有所行動吧?」
「沒耶。沒辦法聽見談話的內容啦,窸窸窣窣的,好像在輕聲安慰人的感覺。」
「只要有短尾蛛死掉,桑島一定會幹燥處理后製成標本。我已經檢查過了,這裏面沒有卡麥蓉!」
話說到一半忽然驚覺,交談的對象未必在室內呀!
「但如果是桑島先生說話,那對方……」
「可是我剛不是說了嗎?鄰居說他聽到桑島先生一進屋子就說話了呀。」
然而,若屋子裡早先已經有人,之前所做的推理就完全站不住腳。不僅如此,另一個問題是——那個人又是何時,用什麼方法離開這間屋子的呢?
如果確定兇手就是古溝,這時就能對桑島美香開誠布公,告訴她凶殺案的可能性很高,並尋求她的協助。不過,現階段並不能證實她是百分之百清白。
「是的。但持有鑰匙的桑島美香有不在場證明,加上隔壁鄰居也證實開關房門一定會聽到聲音對吧?所以我還是認為,桑島先生遭毒蜘蛛咬傷同時,屋裡應該沒有其他人才對。」
「如果是兩小時單元連續劇的話,或許這是個還不賴的題材。從投信口放進毒蜘蛛或毒蛇,它們就會生出一股殺手的使命感,神不知鬼不覺一步步接近犧牲者,然後一大口咬下去。不過,現實生活中要這麼順利殺人的幾率,大概……只有千分之一吧……」
在古溝反問之下,純子連忙想起自己預設的問題。
「對。是黑毒……死亡蜘蛛嗎?」
古溝拉開另一層標本箱。
純子不客氣地打斷榎本的諷刺,塞在車陣里的他似乎很不耐煩。
「我看過你傳來的照片了。我試著相像用釣線或是轉動門后鎖的工具穿過門上信箱,看看是不是能從外側將門上鎖,結果似乎非常困難。」
「啊!腳!」
「律師小姐……」
純子深深吸口氣,伸出顫抖的手打開門。
「這個嘛……可能是痛過了頭,根本無力進一步確認。」
「嗯?你對巴西櫛狀蛛有什麼疑問?」
「嗯?沒有哦。這裏的房門開關聲音很大,有人來一定聽得出來。」
「我聽見說話聲呀。那個,他叫桑島先生嗎?一進門后就有聲音。」
古溝眉頭深鎖轉過來。律師,我檢查過後發現有兩個水槽是空的。
屋內的兩人依舊分佈在之前的位置上。真的是這兩人其中之一殺害桑島先生嗎?
「我不太喜歡有人這樣偷偷摸摸到處探聽。」美香冷冷地說。
「請問……那個黑色毒蜘蛛……」純子突襲丟出個質疑。
「他會是打電話嗎?」
正往走廊盡頭走去時,看見一名年約小學高年級女孩走進公https://read.99csw.com寓大門。應該是這棟公寓住戶的小孩吧,純子想著。往樓下望,卻發現小女孩手上有一大疊類似廣告單的紙張。
「在那之後有人來過嗎?」
「兩隻水槽里都看得出來先前還有蜘蛛待過。從水槽里留下來的蜘蛛絲狀態,大概能一目了然。一個是先前安置卡麥蓉的水槽,另外一個……可惜沒辦法確定出品種。」
「可是,也沒必要趕盡殺絕吧,要殺的話,不是只殺掉一隻就夠了嗎?」
看來情勢不太妙。還以為這下子就能破解密室之謎。
馬場歪著頭思索。
每次打開這扇門,狀況似乎就明顯再次惡化幾分。
「那麼,就說預藏在郵件中的毒蜘蛛並無逃脫,而被順利帶走好了。古溝之所以還想進到這間屋裡,也可能真如他所稱,想確認其他蜘蛛收藏平安無事。」
令人意外的是,古溝居然發出刺耳的狂笑。
「不對。我說的不是這種隨隨便便的方法。」
「會不會是最近死掉了呢?」
「……也就是說,果然還是得要有鑰匙,否則沒辦法上了鎖之後才離開嗎?」
「這……」這時要解釋自己一直以為寵物室貓,對方可能也不買賬。這下子是真的被逼到窮途末路了。
「來拯救蜘蛛的性命嗎?鬼才相信。再說,講什麼殺只蜘蛛就算犯法,真的有這一條法律嗎?因為是律師說的,我先前才不小心信了,但從常識判斷就知道,這也太不合理了吧?怎麼可能嘛!」
掛斷電話后,純子面朝那間被詛咒的房門,凝視著門。
「最初我提出巴西櫛狀蛛的問題時,古溝先生自稱他是正統短尾蛛愛好者,好說最好別飼養這類高危險性的蜘蛛。不過,剛才講到巴西櫛狀蛛名稱由來,他卻不小心說溜嘴,『我們家那孩子顏色就非常淡。』換句話說,古溝先生自己應該也養了巴西櫛狀蛛吧。」
美香的眼神一瞬間變得無比哀傷,充滿感性。先前剛見到面也有這種感覺,現在在自然採光下再看看她,浮腫的雙眼很明顯,就連粉底也遮不住,大概是哭腫的吧。
抽屜式的標本箱總計多達兩排×二十四層。
「啊,不好意思。時間好像拖得比原本估計得長,我想應該就快結束了……」
「若是如此,我認為和隔壁鄰居證詞上的矛盾,就成了最大致命傷。如果房門開關聲音,以及屋內說話聲都能聽見的話,碰觸信箱投信口喀啦喀啦的聲響當然也會傳進鄰居耳里吧?」
榎本聽到熱騰騰剛出爐的重要證詞,不止若無其事,甚至直接漠視。
「怎麼說?」
看來榎本的消息沒錯。不過,馬場接下來敘述的狀況卻讓人不得等閑視之。
「一隻……是啊,怎麼這麼問?」
「我想應該就從屋內抽出郵件吧。」
「這也是一種可能。」
總不能繼續在外面徘徊,這樣子簡直九*九*藏*書跟逃避沒兩樣。
「不是的,短尾蛛屬多半很長壽,尤其母蜘蛛可以活上幾十年,加上桑島又是飼養高手,很少養死的。這裏絕大部分都是脫皮后留下的殼。」
「胡蝶堂本鋪因為我先生這種離奇的死因受到很大影響,我們這種飲食業,賣的就是形象。子安在網路上到處都是閑言閑語,講得不知道多難聽。還說點心內餡里有短尾蛛的腳,全都是胡說八道……!」
「我認為這部分應該錯不了。」純子忍不住嘆口氣。
「你到底跟那個神經病聯手調查什麼事?」
「這個……嗯,很常見到的人,不會認錯啦。」
討厭死了,她心想。真想逃離現場。真是死也不想再進去了。
「如果他目前確實飼養巴西櫛狀蛛的話,事情就簡單多了。我也同意這個手法應該能達到殺害對方的目的,不過,還是無法理解被害人接下來的舉動呀。被毒蜘蛛咬傷手指時,應該感覺到一陣劇痛,一般來說先是嚇一大跳,接著就打開門看看對方是誰吧?」
「你剛才跟隔壁那個人在講什麼?」
「那兩個水槽本來就是空的啦!」美香面帶慍色插話。
「沒什麼。我以為蜘蛛都像卡麥蓉一樣,會同時養公的、母的配成一對。」
純子謹慎地走近標本箱。看來大型蜘蛛給人的噁心恐懼,就算死了也幾乎絲毫未減。不過,若是將注意力都集中在死蜘蛛上,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中了躲在角落的活跳跳的毒蜘蛛暗算。她緊握著滿是汗水、變得冰冷的手指,慢慢調整呼吸。
因為全身不斷冒冷汗,一到屋外走廊接觸到冷空氣時,瞬間打了個寒顫。然而,此刻只要能走出那個充滿毒蜘蛛與死亡氣息的房間,就算嚴寒也讓人心情暢快。純子望著秋日空中飄過的雲朵,茫然佇立了好一會兒。
「因為無法分辨出是誰的聲音吧?我想,大概只是桑島先生自己的聲音吧。」
「不好的回憶?我從以前就討厭死蜘蛛啦!結婚之前做夢也沒想到我先生有這種愛好,他第一次展示給我看時,我差點當場昏倒。但也只能拜託他千萬別養在家裡,所以我先生才會租了這個房間。可是,他出差時還是強迫我要來照料!這一群怪物,光看到都讓我噁心到冒胃酸!」
古溝指著標示大約日期為兩周前、尺寸最大的褪皮哀號。仔細一看,右前肢有一部分損毀,看起來快斷了。
桑島先生大概就是此刻倒下,然後在昏迷中喪命吧。
「叫聲?什麼樣的?」
「當你待在公寓的屋裡時,如果有人從外面塞了郵件進門上信箱時,你會怎麼做?」
然而,如果自己就此退縮,事情會怎麼演變呢?屋子裡的兩個人至少有一個是無辜的,對企圖湮滅證據的兇手而言,無疑是個障礙,加上可能還有毒蜘蛛在屋內遊走,如果將不知情的無辜人留在房間里,九_九_藏_書或許隨時都會被咬。
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好借口。
站在同樣討厭蜘蛛的立場,純子充分了解桑島美香的心情。
榎本平淡敘述。至於他口中所說轉動門后鎖柄,開鎖的原理就是將工具從門上信箱等狹小空間伸進去,再從內側轉動門后鎖柄。至於工具的外形,簡單比喻的話就類似蜘蛛的長腳……
「和我也想過,可能是毒蜘蛛在咬傷桑島先生時,出了點狀況,讓毒蜘蛛脫離了原本固定的細線或粘著劑之類,使得蜘蛛跑進房間里……」
通完電話后,真準備到屋時,房門突然打開,桑島美香走了出來。
她走到寫著「馬場」的房門口敲了幾下,馬上有個尖銳的出奇的女性化嗓音應答,接著出現剛才回家的那名男子,對方一看到純子便顯得滿腹驚訝。
不過,反過來說,這也能成為殺人動機。雖然這個狀況似乎離婚也能解決,大丈夫既然肯將蜘蛛養在自家之外的地方,應該就不能以這個理由提出要求。至於照料蜘蛛,其實只要強硬拒絕也就沒事了。
「只殺一隻?這要怎麼……」
一陣蕭瑟的秋風吹過走廊。純子閉上眼,把腦中的狀況重新整理一次。
「聽見說了什麼嗎?」
她心想,這下子所有謎底都解開了。房門。窗戶。全都禁閉時,唯一能突破密室的不就只剩門上信箱的投信口嗎!
「我覺得不是唷……」古溝搖搖頭。
「咦?怎麼說?」
「男人的聲音,大概是『哇!』『呀!』之類的,接著好像呻|吟了一會兒,就馬上又靜了下來……再過五、六分鐘后,響起的是重物掉落的聲音。碰……咚,就這樣。」
「打從這件事之後,我們一直很難過,現在告別式也總算結束了,可不可以別再挑起這個傷口呢?」
「這是我的名片,有幾件事想請教您。」
「我當時馬上來這裏想噴水煙,但那個人一直守在屋子前面監視,想想堅持下去一定會起爭執,只好作罷回家。」
「況且,如果這一招奏效,兇手應該會將郵件連同安排在內側的蜘蛛一起帶走。這樣的話,為什麼古溝至今還得設法進入那間屋子呢?」
聽到褪皮,便想到類似蛇類脫皮的模樣,但眼前看到的卻是從金色體毛到黑牙都完整留下形體,看來宛如模型。從外行人眼中看來,這跟死屍製成的標本簡直難以分辨。井井有條的一整排褪皮,用大頭針精美展足整姿,其中還有一枚大頭針刺著記錄日期的標籤。日期越接近的褪皮尺寸也越大,從一系列褪皮中對成長狀況一目了然。
「呃,也沒什麼重要的……」
「當然,我恨不得殺了那隻蜘蛛,就這樣奪走我先生的性命。不過,其他那些還不都一樣?全都是又丑、又噁心的生物。我真的一點都不懂,為什麼要養那種東西呢!這……這……這讓我有多痛苦,你一定無法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