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盤端迷宮 第一章

盤端迷宮

第一章

「很難講哪。換成普通門的話當然有可能。」
「因此,竹脇五段的這個案子,我接受禿……鴻野警部補委託私下調查,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難道你認為他沒有一息尚存的可能嗎?」
不過遲了兩、三分鐘,還以為能攔下她,沒想到下來一樓走出街上,已經不見奈穗子的蹤影。真糟糕,剛才不該跟他更會瞎扯那些沒營養的話。
能佔為己有的就先收下,這幾乎可算是將棋的中心思想。或許目前的現實社會中,眾人也只靠這類遊戲賽局中的損益概念來行動。
靠近房間入口的地毯上,用膠帶拉出一道宛如屍體的輪廓。看似潑灑大量紅酒造成的深色污漬,一定就是血跡了。榎本愣了一下,隨即謹慎跨過。
「欸,你個人的興趣之後再說……來棲小姐,請問竹脇先生是為了明天的棋賽才從兵庫縣到東京來的嗎?」
「兩通電話都是一位名叫『來棲』的小姐打來,剛剛已經來到飯店大廳了。」
禿鸛鴻的臉色變得像火雞一樣黝黑中帶著紅光,看來為保平安還是別再繼續耍嘴皮。榎本戴上工作用的薄橡膠手套,把還掛在滑溝上的門鎖連扣拆下來,並從工具包里拿出鐵絲,把一刀兩斷的門鏈鎖接起來。接下來,他拿出尺測量、微調,將門鏈鎖恢復到未剪斷之前的長度。
奈穗子拾起一隻棋子,禿鸛鴻隨即以從未出現過的溫和語氣提醒她:「請不要直接碰觸。」
「……不過,房門原先上了鎖嗎?」
「這個案子的死者是他呀?那真可惜了。這個人不但棋風充滿鬥志,廣受歡迎,在棋士前輩面前也不卑不亢,號稱將棋界的改革派呢……話說回來,這人生最後一程也走得太落寞了吧?同樣身為棋士,簡直就像高高在上的天王山與棋盤一端角落的差別。」
「這陣子龍王戰正激烈吧?我今天早上也看了BS轉播情況,先前有一陣子被外界視為竹脇五段強勁對手的毒島龍王,目前正在新瀉縣一間名叫『龍之棲』的超高級日式旅館參賽中。我也不是對這家小商務飯店有什麼批評啦,只是相較之下,一人在準備大展身手的舞台上享盡鎂光燈聚焦,另一人的下場卻淪落到在都市角落慘遭刺傷身亡,死時無人知。」
「這樣啊。那麼,我想你對竹脇先生的交友狀況應該很清楚吧?若問對竹脇先生懷恨在心的人,你有什麼線索嗎?」
「太慢了吧你。」禿鸛鴻扯著尖銳的嗓子抱怨。
「再多五公斤力量,我就以違反特別公務員暴行施虐罪告你哦!」
「欸,都這種時候了,不需要放這種無聊的煙幕彈了吧?」
儘管禿鸛鴻的身材看上去有種莫名其妙松垮垮的感覺,但實際上身高超過一百九十公分,還有驚人的臂力,目光銳利、頂上稀疏,老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態度。此外,他那令人退避三舍的口臭總讓人聯想到他的綽號,連動物死屍都得折服在那臭味下,任他手到擒來。
「是哦。」
「那也沒辦法呀,實力不同嘛。」
「敲了幾下門都沒回應,於是我用萬用鑰匙房門,發現從裏面上了門鏈鎖,但從縫隙中能看到竹脇先生倒在地上。我就要人趕快撥打一一〇。」
榎本轉過頭瞄了一眼。乍看之下平凡無奇的飯店房門,仔細一看卻似乎是由一大片完整無暇九九藏書的木板構成,鎖是採用舊式的擋片鎖芯,還附上古典款式的門鏈鎖。門鏈鎖幾乎從正中央被切成兩段,分別連在門框上的金屬基座和釘在門板上的滑溝,另一頭朝下垂。
當然,也不是為了賣禿鸛鴻一份人情;對來棲奈穗子更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越是看似難搞定的女人越吸引他的癖好,已經成了老毛病,自己也覺得很無奈。尤其遇到這種好強的知性美女,他更會湧起一股虛榮心,想展現自己的能力,或許這隻能用宿疾來形容了。
「你果然也這麼認為。優點在哪裡?」
「沒錯。但沒什麼奇怪的吧?被害人就是下將棋的呀。」禿鸛鴻不耐煩地回答。
「我可沒提出這種要求哦。好啦,如果沒其他事,就容我告辭。」
「住宿商務旅館這件事,我倒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不過,棋賽地點應該在千馱谷的將棋會館,為什麼不住得近一點呢?」
「原來如此。果然公家出手就是闊綽,用的應該是很高級的破壞剪。」
奈穗子點點頭,指著磁鐵棋盤:「伸平大哥隨身攜帶這個棋盤研究棋局。」
「原來如此。那麼,最初打開房門時並沒有碰到屍體,可以輕易推開嗎?」
竟然連這個禿鸛鴻都表現出彬彬有禮的態度。
禿鸛鴻捶了一下榎本的背,害他痛到差點要停止呼吸。榎本在心裏暗咒了三遍「違反特別公務員暴行施虐罪」。
新井一臉錯愕。
榎本徑對守在玄關旁的員警說明來意后,走進樓高七層的飯店裡,提著裝有吃飯傢伙的工具包在一樓搭乘電梯,直接通過二樓大廳後到達六樓。
「八成是吧。」
「喂!你有完沒完呀!不要再廢話將棋的事了。回到案情上來,死因是背後的刺傷。由於屍體頭部對著房門的方向,推測可能是在背部遭刺傷后倒下,從地板上類似爬行的痕迹看來,死者應該有一段時間仍保持清醒,或許打算呼救。兇器是一把舊的薄魚刀,通常用來片河豚或比目魚這類魚,可以切成超薄生魚片,刀刃長度達三十三公分,看來曾刻意磨過,非常鋒利。但因為實在太舊,大概沒辦法以刀追人。」
「也不用電腦嗎?」
「不是啦。這個人參加過前一期的NHK杯大賽,還在有線電視的圍棋將棋頻道主持教學節目。另外啊,先前的銀河戰也差一場就進入正式錦標賽。」
「可以借我看看嗎?」
「只要是確實已發生的事,應該就能找出合理的說明。」榎本故作正經說道。
「你在說什麼呀?」
「嗯?難道你的意思是,沒辦法在不損傷房門下從外側上鏈鎖嗎?」
「原來是這樣啊。」榎本點點頭。
這一天正值榎本經營的防盜用品專賣店「F&F保全商店」公休,所以他一身日常休閑裝束,輕便搭配牛仔褲和毛衣。
「反正門一打開,房內的屍體一目了然。這種類似惡作劇鎖上門鏈鎖讓人晚一步接近屍體的做法,到底有什麼意義呢?況且,在飯店走廊上難保隨時有人經過,正常拿鑰匙鎖門倒也罷了,萬一被人看見從門外鏗鏗鏘鏘地上門鏈鎖,當場就成了致命傷。」
禿鸛鴻舉起白手套下那隻狀似棒球手套的大手,不耐煩地揮了揮,打斷榎本的話。
略微低沉的特殊嗓音,難怪容易令人印象深刻。
「哎呀,別這麼凶嘛。既然已經來一趟,多呆一會兒又何妨。」
「皮夾里有什麼?」
「我就是去調查那件事。」
「嗯,不要緊。我……」奈穗子雖然逞強回答,但似乎看到地毯上的血跡和拉出人形的膠帶,立刻別過頭去。
榎本走到床邊。小桌子上放著的是一組可隨身攜帶的磁鐵將棋盤,還有一杯沒喝完的咖啡。再來就只有棋書,跟一份名叫《周刊將棋》的報紙。棋盤上留著下到一半的棋局。
榎本從旁插話,奈穗子似乎因為後方有人提九*九*藏*書問而嚇了一跳。
「啊……您是剛才的刑警先生。」
當然不會是為了將現場布置成密室嘛。榎本看到房間靠裡頭有扇窗,不單從內側用把手鎖固定,就算完全打開也很難讓人從窗外逃脫。
「混蛋!誰在問你的意見啊……為什麼這麼想?」禿鸛鴻差點忍不住發飆,但還是克制情緒問道。
「您好,多謝惠顧。我是開鎖匠。」
「是誰打的電話呢?」
「我知道了。謝謝你。」
「好,當然沒問題。」先前還一臉憔悴的奈穗子,這時眼中似乎又再次閃爍強烈的意志。
「嗯,你指的是這個呀。」
「小心別踩到,請往這邊。」禿鸛鴻領著奈穗子走到窗邊。接著從波士頓包里拿出皮夾和換洗衣物,放在桌子上。
這時,房間門口出現一名身著整齊西裝、三十多歲的男子,外套上別著名牌,應該是飯店工作人員吧。該男子和禿鸛鴻低聲交談了幾句。
「請問竹脇五段沒用手機嗎?」
「一般人大多以為門鏈鎖沒辦法從外面打開,事實上,只要用橡皮筋和圖釘就能輕鬆打開,當然也能從外側上鎖。其實這種方法還算麻煩的,如果用轉動內側門后鎖柄的工具,或是有一片薄薄的L型金屬片,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打開。」
「哼,少給我講些聽不懂的外星話。唉,我從以前就老是覺得你是個宅男,卻不知道還是個將棋宅呀。」
我到底為什麼一頭栽進這個案子呢?榎本自問。明曉得這間差事連一毛錢也賺不了呀!
「少廢話,就那扇門,趕快上工啦!」
榎本無奈嘆息。
「這家飯店的建築結構本身就很特殊。只要從一樓搭電梯,不需經過大廳就能直達客房樓層。」
「舊式的擋片鎖芯,只要住過兩、三回取得鑰匙模型,就能簡單製作出萬用鑰匙啦。其實也不必那麼麻煩,硬撬也能在一分鐘之內打開,此外,若知道鑰匙種類,也可以用這陣子出現的一種撞匙開鎖法,瞬間就能開鎖。」
禿鸛鴻挑眉質疑。
「是啊。」
禿鸛鴻睜著大眼睛望向榎本。
「那麼,請問有沒有遺失什麼呢?」奈穗子就像陷入思考棋局似的,食指貼著下顎。
「喂!不準碰!雖然那些東西已經採過指紋了。」
「這次最大的困難就在這裏。事實上的確只有大廳和地下停車場裝了監視攝影機。這陣子不管做哪一行,大家對於那些跟帶動營業額沒有直接相關的成本都吝嗇的很。」
「我了解這的確難以啟齒,但只是當個參考……因為從現場狀況研判應該是熟人所為,推測竹脇先生邀請兇手入內,並曾背對著兇手。其實就算你提供姓名,對當事人也不會造成任何困擾,只是如果心裏有底,希望能坦誠相告。」
「喂,是怎樣?難道你接下來要說想了解更詳細的案情嗎?我告訴你,對一般民眾不能再透露更多詳情嘍。」
奈穗子明顯露出為難的神情。
「你要上哪兒去?門鏈鎖的事還沒解決耶。」
新井掏出手帕頻頻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由於這類舊式房門不會自動上鎖,表示是兇手離開前刻意鎖上的。
「這還用問?嗯?當然為了隨心所欲帶剛才那個正妹進房間哪。」
「什麼?你跟他認識啊?」禿鸛鴻顯得有些激動。
原先以為這傢伙一開口只會蠻橫要脅,沒想到禿鸛鴻在詢問時的用字遣詞也挺謹慎。
「原來是男女朋友啊。將棋界里很多這種情侶嗎?」
「只剩一點零錢。當然還不能否定行竊后逞凶這個方向,但也不排除是為了掩人耳目,最近的兇手不知道是不是把這種事當做順便的一點小慰勞,就算最初不以行竊為目的,很多都還是會順手把財物搜颳走。」
禿鸛鴻露出一排像土狼般的利牙。
「話說回來,為什麼專業電視台的圍棋將棋頻道不直播頭銜戰賽事呢?BS也是,以前九九藏書還會分出很多時段直播賽況,現在卻只是從早上九點播一小時,再來就是下午四、五點,對棋迷來說很希望能一整天都沉浸在棋賽的緊張氣氛中哪。如果問題是出在轉播權利金……」
榎本正準備轉身,上臂已被禿鸛鴻一把抓住,瞬間整隻手就像被老虎鉗牢牢夾住。
「坦白說,我並不是警察。」
禿鸛鴻似乎立刻了解個中含義,點了點頭。
「才不是我慢呢!怪你臨時把我叫出來,我已經一接到消息就趕來啦!」
「剛才問過櫃檯,兩通電話的確都是她的聲音呀?」
來棲奈穗子離開后,禿鸛鴻不懷好意地瞪著榎本。
至少這句不是謊話。
「什麼意思?」
「我說的話可以保密嗎?」
「首先,飯店裡幾乎沒有監視攝影機。一般來說,飯店為了提高監視攝影機的嚇阻效果,會裝設在明顯的地方。但這間飯店一路上刀六樓卻沒見到一台。」
「……那是將棋的磁鐵棋盤呀。」榎本看到窗邊小茶几上的物品。
「倒也不能百分之百斷定。還是有可能有人為了上鎖專程製作特殊工具,或者先將滑溝從門板上拆下,之後再用瞬間接著劑黏回去。只是,我認為一一尋找兇手的手法只是浪費時間。」
正當榎本手指著棋盤時,禿鸛鴻似乎再也受不了他擅自不斷發問,開口打斷他。
「……是的。其實滿多棋士都不用手機,除了影響注意力之外,因為會在手機里輸入很多私人資料,萬一遺失就麻煩大了……棋士們普遍有種習慣,隨時都做最壞打算。」
這麼一來,房門為什麼又得鎖上門鏈鎖呢?
龍王戰七戰決勝是將棋界中最高榮譽的頭銜戰,,每年都在十到十二月這段時間舉辦。年輕龍王毒島薰挾四連霸之威,與號稱最強挑戰者——棋聖鬼藤正光的精彩賽事,昨天才剛開啟戰局。
「那就要看『你們這種人』指的是哪種人了。」
「對了,這盤面上的棋局……」
榎本這次迅速一個閃身鑽出房間,沒讓禿鸛鴻逮住。
「那,我就回答你,世界上沒這種怪胎小偷。再見啦!」
「喂,你以為自己最聰明啊?」禿鸛鴻果然快發飆了。
「過世的竹脇五段,到東京時固定住這間飯店嗎?」
「仔細想想,如果是兇手八門鏈鎖鎖上,是為了什麼目的呢?」榎本再次反問。
新Ban Tan Hotel新宿,位於從地鐵丸之內線新宿御苑前這站出口走上地面層后,再徒步約兩分鐘的地點。由於地屬新宿邊陲,即使白天也顯得相對安靜,但今天卻有閃著紅色警示燈的兩輛警車停在旁邊,還有忙進忙出的員警及湊熱鬧的圍觀人群,現場氣氛一片騷動。
「我是大廳經理新井。」
「然後發生什麼事?」
禿鸛鴻好像就是去找那名女子問話。
「不是啊,我認為跟吝嗇無關。」
榎本瞥了一眼房門繼續說。
「是啊。不過,因為上了門鏈鎖,也只能推開一道門縫。」
「別自作多情哦。我找你來就只是想問問從門外鎖上門鏈鎖的方法。當然,還包括為什麼有小偷會專程做這種事。」
「將棋棋士嗎?等等!我知道竹脇五段呀!」
「怎麼說呢,就說我的行業跟警方息息相關吧。」
「就是那道門的鎖鏈呀!剛在電話里不是說過了嗎?」
「其實,那些年輕棋士之間的實力大多在伯仲之間。竹脇五段也曾幾次打敗過毒島龍王呀。其他到底是因為運氣、天生的才華,還是努力的程度呢?總之,光憑一丁點差異就成了天差地遠的兩個世界。」
「呃……不過,遺體剛好就在門邊,這……」
這麼一來,就算想調查也無計可施九九藏書。要說認識的人之中跟將棋扯得上關係的,只想得到那些以賭將棋為生的怪異份子。
奈穗子在猶豫之下,列出三個名字。
「……沒什麼特別感覺。因為他每次為了參賽來到東京時,都不會帶太多行李。」
「你這傢伙耍什麼白痴?是我們的人剪開的啦。」
「商務飯店這陣子競爭也越來越激烈啦。這裏好像也是先前一度倒閉,之後才由兵庫縣的播但飯店集團收購,但多半是設定讓房客出差來到東京時,可供找來的應|召女郎暢行無阻,進行『檯面下交易』吧。所以說,監視攝影機這種不解風情的玩意兒,當然儘可能別裝……門鎖怎麼樣?」
「這……因為地毯上已經沾滿血跡,而且從門縫中也看得到他背上插著一把刀。」
「說什麼趕快上工,根本還沒人告訴我是什麼狀況吧?」
奈穗子低著頭小聲問。
「喏,就是那邊進來的門。」
「這部分還沒確認過,但就算如此也不奇怪吧。我看下將棋的也沒幾個人收入高到每次都能住都會旅館吧?」
「你看得出來這裏面有哪些是竹脇先生的東西嗎?」
榎本說明的同時突然察覺到個問題。
「剛過兩點和兩點半,那兩通電話確實是她本人打的嗎?」
「鑰匙是兇手帶走了嗎?」
「沒錯。嗯,從留下的一大灘血跡看來,任何人都想得到吧?」
禿鸛鴻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邪惡。
「也不算少。就跟一般的職場戀愛差不多,也有滿多夫妻檔棋士前輩。」
禿鸛鴻念著記事本上的內容。榎本驚訝地抬起頭。
「這切口截面看來真俐落,一定是職業級手法。」
「啊,抱歉。」奈穗子連忙將棋子放回桌上。
「你等我一下啊。」
「據飯店人員說,他是在下午兩點入住,然後你在剛過兩點,還有兩點半時,打過兩通電話進來對吧?」
「越深入了解就越發現那是個嚴苛的環境哪。就連制度本身都是不折不扣的『全有全無競賽』。只因為極微妙的棋力高下,就能造成年收入超過十倍的差距。成為頂尖棋士固然能名利雙收,反觀若排名始終無法提升,最後連職業棋士的地位都難保。」
「以前客房也曾遭小偷闖入,當時警方再三提醒,一定要保存現場完整,所以我才直覺想到先報警。此外,說來實在慚愧,第一時間飯店上下竟然找不到適合用來剪斷門鏈鎖的工具。」
「從你們這種人的角度來看,這家飯店怎麼樣?」
「你現在講講得頭頭是道的這些事,我們還不都早就知道了!不過呢,即使如此還是搞不懂為什麼要鎖上門鏈鎖呀!難道你能解釋嗎?」
奈穗子嘆了口氣。
他再次將門關上,鏈上門鏈鎖。然後輕輕將門往內開,剛好就在門縫到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時,停在描繪發現屍體時的狀況。多半是飯店人員先察覺到房內有異狀,才用備用鑰匙開門吧,雖然屍體擋在門邊,但還是被推到門鏈鎖拉到最長的距離。這時,飯店人員應該也看到了地毯上的血跡,連忙報警,之後才由趕來的轄區員警將門鏈鎖剪掉。
榎本拿起放在地上的工具包。
「也就是說,警方判斷兇手是鎖上門鏈鎖之後才逃脫的嘍?」
「是的。」
「來棲小姐……」榎本一出聲,奈穗子隨即驚訝抬起頭。
「……嗯?這不就是剛才說的龍王戰棋局嗎?只是這邊上的桂馬好像挺微妙的。」
「沒錯。我想問你的就是這門有辦法從外側上鎖嗎?」
他再次回到六樓,打算是否該請禿鸛鴻助一臂之力時,電梯門一打開就看到來棲奈穗子,一雙眼看得出留下哭過的淡淡痕迹。這時才察覺——對啊,她去了洗手間。
「……被害人是竹脇伸平read•99csw•com,二十八歲。職業是日本將棋聯盟的棋士。」
「什麼?」奈穗子一臉狐疑。
「我是問你從一般小偷的角度來看,這間飯店怎麼樣啦。」
「竹脇先生大約在下午兩點辦理住房手續,隔了沒多久就有一通電話找他,之後差不多兩點半多又有一通電話,櫃檯都直接轉接到房間里,但第二通電話卻無人應答,我才上樓看看狀況。」
一看到女子的長相,榎本大吃一驚。臉色雖然蒼白,卻依舊保持那股冷靜清新的美感,絕對錯不了。她就是素有將棋界漂亮寶貝之稱的前女流名人——來棲奈穗子。
「嗯。其實任何人都一樣,在工作上連續犯錯的話,自然站不住腳。」
聽榎本這麼說,那人點了點頭。猜對啦!
「……不過,這扇門上看不出使用過任何手法的痕迹。要使用轉動內側門后鎖柄的工具,就得先鑽個洞或是找到開口處,將工具伸進房內;而用L型金屬片的方法只適用於縱向的門鏈鎖滑溝。但這扇房門的門鏈鎖滑溝顯然是以橫向釘上。」
「嗯,希望兇案晚點被發現吧。」
新井才剛走出去,禿鸛鴻就回來了,身旁還多了一名穿著黑色褲裝的短髮年輕女子。
「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我想其他東西也全都是他的。」
禿鸛鴻露出狡詐的微笑。
「你懷疑那個女的?好吧,應該馬上能查出來。」
「我們倆在交往。」
榎本無視禿鸛鴻的風言風語,繼續說著。
「等一下。」
「這個嘛,我只是設身處地把自己當做小偷來相像,再也沒其他飯店比這家更適合將客房洗劫一空了。」
低身鑽過禁止入內的黃色警戒封條,狹窄的走廊兩側並排著十來間客房,卻只有六〇四號房一間打開門,室內光線落在昏暗的走廊地毯和牆壁上。
「嗯,果然是這樣啊。你仔細解說一下這種方法吧。」
「冒昧請教一下,兩位的關係是……?感覺上似乎有很深的交情。」
「從我住的地方……在中野區的沼袋。」
其實真相將錯就錯下去,但萬一之後被拆穿、信用掃地就不妙了。
「你是從哪裡打的電話?」
禿鸛鴻喉中又發出聲聲低吟。
「對。」
「先前確認被害人的過程很不好受吧,不要緊嗎?」
「伸平大哥從以前就不太喜歡機器,在目前年輕一代的棋士中或許少見,但他說過就算平常練習也一定要親手拿著棋子,否則記不進腦子裡。」
「沒想過直接腳踹,破門而入嗎?」
面對榎本反客為主的質問,禿鸛鴻從喉嚨底部持續發出低吟。換成是貓的話,這舉動代表心情大好,但在禿鸛鴻身上則剛好相反。
「被害人留下的除了桌上那些東西之外,就只有另一個小波士頓包,裏面放的是換洗衣物和皮夾。」
「居然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那當然。任何訊息都將有助於辦案,為了讓竹脇先生走得安心,請務必大力協助。」
榎本知會一聲后正準備踏進房內,已在房間中央的一名男子轉過頭,正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素有「禿鸛鴻」之稱的警部補——鴻野光男。其他還有幾名鑒識人員正撒著鋁粉進行採集指紋的作業。
「呃……當然沒問題。」新井似乎把榎本也當做警方的人,毫不起疑。
「不準踩到那塊哦!」
「我想應該已經有很多人多次向你詢問案情,但可以麻煩再一次簡單告訴我發現遺體時的狀況嗎?」
「這樣不就行了嗎?幹嘛還要花一道功夫刻意上門鏈鎖呢?」
禿鸛鴻露出一臉令人快嘔吐的猥褻表情。
「不好意思,請問是你發現屍體的嗎?」
「是嗎,那我離開一會兒。」
「還有,剛才說到來棲小姐大的電話……」
「發話地點呢?」
「被害人是遭刺傷致死嗎?」
禿鸛鴻對榎本說完就離開房間。飯店工作人員也緊跟在後,但他剛好和榎本目光交會,於是停下腳步,以眼神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