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犬知道
第二章
接下來，它轉向看著純子，立刻露出一口利牙，從喉嚨發出類似浣熊的低吼。
力八噸若無其事地回答。
飛鳥寺把帶來的花束放在門前，靜靜地雙掌合十。
飛鳥寺鳳也這個人看來似乎很不得人心哪。
飛鳥寺尖叫了一聲，嚇得跳著往後退。俊俏的臉上露出極度驚恐，慘不忍睹。只見他一面竄逃，一面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像小型遙控器的東西，對準吞龍號。
飛鳥寺躲在左栗痴子高大的身材之後，抖著聲音說道。
「有啊，有啊。飛鳥寺從以前就一直想接電視的工作哦。」
「請問，現在已經知道飛鳥寺先生有各方面的動機……」
「不太清楚提出這個問題恰不恰當，請問，飛鳥孫先生有殺害海特釜千代團長的動機嗎？」
「……請問，這就是，吞龍號？」
「兇手啊，多半就是飛鳥寺老弟吧。我會先以這個為前提來編劇啦，只不過萬一猜錯了，到時就得全部重寫。」
「又是『犬』啊。我看劇團不如改名叫『犬之骨』吧？」
不是哪樣啊？
「哪有幹嘛。倒是左姐，丟著接下來的劇本不管，跑來這裏做什麼呀？」
純子指著剛才左栗痴子從飛鳥寺手上拿過來的，那個類似遙控器的東西。
「我懂了。」純子下定決心。這時只能靠「膽識」混下去。
整個人搖身一變，又成了一名風度翩翩的紳士。
這時出現的飛鳥寺鳳也穿著一身亞曼尼風格的休閑西裝，打著花哨的絳紫色領帶。果然如同沙耶加說的當家男演員，長相十分英俊帥氣，輪廓看來帶點拉丁味，但或許是兩道濃濃的眉毛加上一雙囧囧有神的大眼，給人誠懇老實的印象。
「咦？這位是？」
左栗痴子喃喃說道，語氣中透露出大受打擊。
「是啊。真傷腦筋。」
「過來過來，不需要用那種東西，別擔心，它絕對跨不出這扇門啦。」
長度大約十公分，上面只有一個按鈕，貼有「K9消除器」的商標。最前端有個小點，像是遙控器的紅外線發射器。
沙耶加瞪大眼睛看著飛鳥寺。
「可是，『犬BOW埼』真的要公演嗎？畢竟現在團長不在了，飛鳥寺大哥一定會反對吧。」
純子看著露出一排利齒的小狗。
「我只希望你能相信。」
「海特釜千代經常以公演資金短缺，或是其他理由，動不動就跟飛鳥寺老弟借錢，前後加起來也超過三百萬了吧。不過，看起來就像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還過嘛。」
「咦？她真的要把這個案子寫成劇本嗎？再怎麼說，都很難想象把團長遇害的凶殺案直接搬上舞台吧？」
「啊，這位是青砥律師……因為團長的案子可能會懷疑到我身上，所以我才請她來看看，她特別擅長密室案件唷。」
純子一瞬間還以為「很有意思」這幾個字是自己聽錯https://read.99csw.com了。
「不過，我需要專家來驗證我的假設，在專家抵達之前，可以麻煩各位稍等一下嗎？」
沙耶加說明了想為自己洗清嫌疑。
這名姓左的女子緩緩走到門邊。只見她下巴寬厚，一副男性輪廓，和超人極為相似。她比起在場所有人都高出一個頭。
「一樓的客廳。現在玄關門已經鎖上，不過應該能從窗戶外看得到。要看看嗎？」
左栗痴子拿走飛鳥寺手中的遙控器，拍拍他的頭。
由於大門沒上閂，呈半開的狀態，還好獃在門內的沙耶加在千鈞一髮之際趕緊關上門。吞龍號來不及剎車，猛力撞上高約一米二的大門，接著門後傳來嘎哩嘎哩的聲音，應該是它正伸出爪子試圖攀上大門。這股震懾力實在讓人很難想象它只是只小型犬。
先前就覺得曾看過這種狗，但純子腦袋裡卻想不起「狐狸狗」這個名字。這麼一說倒想起來，這種狗有一陣子似乎頗受歡迎，但最近卻幾乎看不到了。
「聽說還是主流電視台的電視劇，演主角常去的咖啡廳老闆，是個很重要的角色呢。每三集就會出場一次，還有台詞唷。然後啊，每次都固定講同一句台詞……」
「嘿，飛鳥寺。」
「這位是青砥律師，是我請她來的。」
「連我都行的話，大概真的隨便阿貓阿狗都好哦。」
力八噸高舉起手招呼。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一名身材高到讓人得抬頭仰望的女子，一身粗織厚毛衣搭配牛仔裙的隨意打扮。
「把柄？」
「……總之，我承認自己的確有動機，但我覺不可能是兇手啦！」
「就是那張傳單上『犬BOW埼』這齣戲。內容是一家老闆連夜跑路的寵物店，有一隻吉娃娃被關在店裡面，因為餓過頭就變得異常凶暴，開始攻擊人類的恐怖劇。到時候會讓狗狗上舞台哦，而且一次有二十幾隻。飛鳥寺老弟非常討厭狗，差不多到了病態的程度，就連看到小小狗他也嚇得要命，反應超有趣的。所以整齣戲有時候會跳脫原本的劇情，讓大家欺負他，嘲笑他怕狗的事，這也是本劇的另一個精彩之處。」
「團長其實是那女通吃。」
「剛聽左小姐要把團長遇害的案子寫成劇本，是真的嗎？」
「對啊，真是太不莊重了。咦？這位是新的女演員嗎？」
萬一被他知道沙耶加認定他才是兇手，應該會當場大受打擊吧……
哦哦，一瞬間響起歡呼，甚至還夾雜著掌聲。
「是啊。很可愛吧？」
力八噸講起這件事的語氣就想輕鬆閑聊。這個人到底是在說笑，還是……剛聽到的這件事該怎麼因應才好呢？純子忍不住嚴肅沉思。
「啊，但你知道借錢的事嗎？」
沙耶加提出質疑。
「是啊，是啊。所以我殺害團長的動機也很強哦。」
純子小read.99csw.com心翼翼提問，豈料力八噸不假思索就肯定回答：
「這還真是……惡搞啊。」
「舞台劇？沒有，這倒還沒……」
「是啊。左姐應該也來了。跟她說劇本再不趕快出來就來不及排練了，天曉得她居然在剩下最後一幕時說想不出新的故事，就擅自跑來這裏找題材。」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沙耶加高聲喊道。
「吞龍號。坐下。坐下，乖。坐下！等等，等一下，等一下啦！我叫你等一下嘛，真是的。」
「遺體在哪裡發現的？」
「不過，根本還不知道兇手是誰吧？」
就目前看來，飛鳥寺鳳也和力八噸的不在場證明似乎可完全成立。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飛鳥寺身上。他雖然頓時顯得倉皇，還是隨即正色回答。
他雙眼只是純子，臉上露出絕大多數女性大概都會瞬間心神蕩漾的笑容。當然，前提是沒看到他幾分鐘之前被小狗嚇得半死的模樣。
純子一聽，頓時驚訝的合不上嘴。
「不過，你不是對狗過敏嗎？」
純子拉回正題。
「呃，不好意思。那麼，飛鳥寺先生想轉戰電視方面的工作的話，海特釜千代團長會是個阻礙嗎？」
飛鳥寺驚恐地看著吞龍號，似乎這時才總算髮現純子，突然挺直了背脊。
左栗痴子哈哈哈豪爽大笑。
雖然懂得他的邏輯，但有關狗的事搞不懂他是不知情，還是乾脆視而不見。
左栗痴子隨手一扔，純子趕緊接住。
「請等一下！我對沙耶加妹是真心的！我可以對天發誓！請相信這一點。所以，當我發現團長向沙耶加妹伸出魔爪時，心情有多難過呀，於是我想，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他。不可以，絕對不能容許這種事發生！所以……所以，我親手將團長……！」
「左姐，這位是青砥律師。」
「要不然也可以上演我現在寫的這個劇本。只是，若他是真兇，演到殺害團長的劇情時會怎麼樣呢？」
「這樣啊。你好，我是飛鳥寺鳳也。」
力八噸蹙著眉點點頭。
一隻外形宛如填充玩偶的小白狗，似乎從來沒好好調|教過，興奮地在沙耶加腳邊跳來跳去。
「是嗎？」沙耶加問。
「沒這回事。以第一印象來說這樣已經算很好了。」
純子一說完，飛鳥寺莫名其妙突然綳起一張臉。
「團長應該是不管誰都好吧？飛鳥寺大哥嘴上這麼說，實際上還不是被團長追的很緊？」
「咦？律師還分這種專業領域呀！您好，我是力八噸。」
飛鳥寺緊握雙拳，仰望天際。純子則當場愣住。他這番話不就等於自白行兇了嗎？周圍四人緊張地屏氣凝神，看著飛鳥寺的獨角戲。
力八噸來到門邊，卻沒走進院子。
鬼才知道！
力八噸彬彬有禮一鞠躬。
「是啊，是啊。先前我們有一次到鄉下的溫泉勝地辦慶功宴，大家ｈttｐs://rｅａｄ•99csw•com多喝了兩杯之後酒品都很差，就在河邊大吵大鬧，還跟一個在地流氓起了爭執。當時飛鳥寺就用一支一升裝的酒瓶把對方打死了。」
「這樣啊，我也是呢。」
「是啊。這個案子很有意思，所以想趁熱潮未退時寫起來。」
左栗痴子和力八噸又對看了一眼，哈哈大笑。
「等一等。等一下。等一下嘛！哎呀呀，真是的……」
「團長不管欠人家什麼，口頭禪都是『來世再報』。」
「……只不過，對狗過敏其實因狗的種類而異，這次放上舞台的幾乎都是吉娃娃，那種狗對我來說沒什麼大礙。麻煩的是長毛狗，尤其像吞龍號這種狐狸狗。」
「只是，飛鳥寺老弟好像確實要求海特乖乖簽下借據，如果他一死，那筆錢也收不回來了。釜千代這傢伙，偷偷攢了不少錢哪，這棟房子也是自己的。」
遞過來的名片上沒寫職稱頭銜，只用黑墨寫著「左栗痴子」幾個字，外加一張舞台劇傳單。對照傳單上編劇的名字，看來這位好像就是劇團「土性骨」的隨團編劇。
聽沙耶加這麼一說，其他兩人忍不住爆笑。一旁的純子乾咳了幾聲。
「談不上示好啦……只是經常會邀我一起去喝酒，或是旅行泡溫泉而已，但我當然全都回絕了。」
「我已經聽各位談了很多飛鳥寺先生的事。」
左栗痴子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地睜眼說瞎話。
「他沒找過我。」
「……我想著一定要阻止他。嗯，不過就在思考該怎麼做時，竟發生這種事。就這樣啦。」
從他這句話判斷，先前打死流氓的事說不定是真的。
這下子傷腦筋啦。雖然整個狀況只有一隻看門狗，終究也得解開密室之謎。
「大家好啊，怎麼都聚在這裏啊？」
「不是這樣的！」
力八噸搔著臉頰開心地回答。
「什麼？」
「那麼，劇名已經定好了嗎？」
「力哥！你怎麼來了？」
只見他眉頭深鎖，語重心長地陳述。
力八噸和左栗痴子相視大笑。
吞龍號大概也了解咬不到飛鳥寺，惡狠狠地露出一口利齒低吼，接著狂吠了起來。那副兇狠的模樣的確不是剛才對待純子時所能比擬。
這時，屋子後方一道如白色閃電的物體衝出來。是先前吃完狗食后突然銷聲匿跡好一會兒的吞龍號。
沙耶加推開格子狀的黑色鐵門，屈身從警戒封條下鑽過。這時，院子里一隻狗奮力衝上來。
「再說，他也有動機呀。」
「各位，謎團已經全部解開！」
「有啊有啊。」
「如果能出現逼真的演技就好了，但飛鳥寺那傢伙常常讓大家跌破眼鏡，我看搞不好會落得有些做作。」
「你也知道這次舞台劇內容了嗎？」
「大家來這裏追悼團長」
「沙耶加妹，海特釜千代團長曾對你示好嗎？」
「是呀。團長說絕對不放人。除了表面上認為read.99csw.com會影響劇團演出的理由外，應該還是有些嫉妒吧。」
從大門到屋子玄關之間，是一道鋪設黃色磚塊的四、五公尺門廊，院子里則是一片草地。無論經過哪裡，除非吞龍號被狗鏈鎖住，都想不出任何避開它的方法。後院雖然寬度不到兩公尺，但在從窗戶潛入建築物之前還是難逃遭到吞龍號飛撲。
沙耶加從前院內側拿了金屬制的專用小碗，唰唰唰地將帶來的狗食倒在碗里。
「你說這個？好像是恐犬症必備品。」
「不過，案子還沒破，目前也還不知道兇手是誰……」
三人同時笑著揮手。眾人似乎忘了剛才沒什麼證據就把人家當作兇手的事。看來剛才可能有些誤會，飛鳥寺或許不是個那麼討人厭的傢伙。
「啊，左姐！我們在這裏！」
「也沒那麼簡單啦，團長握有他的把柄。」
「是呀，是呀。有不少主流媒體的工作邀約上門找他哦，像是烏龍麵醬汁、休閑園區的廣告之類，還有找他拍連續劇。」
「為什麼這麼想？」
「呃，其實也沒斷定飛鳥寺先生就是兇手……」
「啊，你好。這是我的名片。」
沙耶加發現那人用力揮手。這名男子好像就是力八噸。
飛鳥寺朝著純子走進兩三步，卻在門后吞龍號的幾聲威嚇低吼下又倉皇往後跳。
力八噸一見到純子，立刻開心地睜大了眼。純子倒也不以為意。
「這是驅狗器，利用超音波把狗擊退。你知道郵差還有那些收費員，平常工作時遇到一些沒教養的惡犬有多辛苦嗎？驅狗器就是專為體貼這些人而設計，由美國研發出來的好工具。」
似乎講到一半有所察覺，飛鳥寺趕緊踩了剎車。
吞龍號大概已經餓扁了，像頭猛獸似的三兩下就把整碗飼料吃光光。
「……的確，從這間屋子的構造來看，應該不可能在不讓吞龍號發現后狂吠或撲上來的狀況下接近玄關。」
「看起來吞龍號好像很討厭我耶。」
左栗痴子不斷打量著海特的家。
「嗯。但腦子裡突然都是這個案子的靈感嘛，這種時候就得一鼓作氣才行。所以我想再來現場確認一次。」
「啊，飛鳥寺大哥！」
「阿力，沙耶加，你們在這裏幹嘛？」
「這些畜生只要一看到害怕的人就更囂張啦，因為它們能察覺出人家腎上腺素飆高，這一點更讓我討厭。」
「因為兇手好像就是劇團里的人呀，而且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只有三個，又不是我乾的，也不可能是沙耶加，剩下的就是飛鳥寺嘍。」
力八噸突然搔了搔臉。在他紅光滿面的臉上不知何時冒出一顆顆小疹子，好像隔著大門也會因為飄過來狗毛之類的飛絮引起過敏。明明對狗過敏，這隻狗卻沒來由地對自己很友善，這種感覺可能也不好受。
話說回來，沒想到又有其他動機。
「我是青砥。並不擅長密室案件。對了，剛才九_九_藏_書你說的是真的嗎？要直接把這起兇案寫成劇本搬上舞台。」
左栗痴子對飛鳥寺說。
「我從以前就最討厭狗啦……」
純子看著傳單上的插圖。一大群幾十隻狗張口咬住一名劇中人。
飛鳥寺雙臂交叉胸前，凝視著遠方娓娓道來。在這種狀況下還有辦法裝模作樣，或許也算一種天賦。
「那是什麼？」
沙耶加介紹兩人認識。
「我想，他大概到了只要是人，隨便誰都好的地步……阿力應該也被他邀過吧？」
感覺這樣的否認沒有太大說服力。
話說回來，團長慘遭不測，而且兇手都還沒找出來，這個劇團竟然若無其事地準備進行下次公演。
純子試探性問道。
不知不覺中，純子忽然察覺所有人以充滿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
正當純子猶豫時，馬路對向一名身穿運動服的男子走了過來。身材雖然有點矮，但體格結實，臉色紅潤，從稀疏的眉毛和細長的雙眼看來，似乎人還不錯。
「哦哦，兇手啊，八成就是飛鳥寺啦。」
「哇，連續劇？太厲害了！」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
「嗯。全部都是團長的點子，我只負責寫成劇本。飛鳥寺老弟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鬱卒得快死了。」
「嗯……這個嘛……」
左栗痴子自顧自的裝熟，靠在純子的肩上說道。
誰擅長了呀！
「什麼？」
「飛鳥寺老弟！過來吧！」
「但如果只是這樣，飛鳥寺先生離開劇團不就得了嗎？」
「事後大伙兒就開車跑了，案子好像也沒破。後來團長就不時拿這件事來威脅飛鳥寺。」
「一時想到的是『只有犬知道』，仿效『只有神知道』——Godknows，所以是『Dogknows』。」
純子忽然想起一事，轉向力八噸問道。
「沙耶加妹絕對不可能是兇手，這一點，我敢拍胸脯保證。」
這麼一隻小小狗，令人懷疑真的可以當做看門狗，不過只要一有人來，就會這樣狂吠或低吼的話，似乎確實能代替警報器。
吞龍號朝著純子開始不停狂吠。
「的確，我有動機，這點我承認。但怎麼可能因為這樣就殺害團長呢？再說，拿一公升裝酒瓶打頭部，這種事……不可能三天兩頭都做呀！」
案發現場位於東京郊區的新市鎮，和一排普通大小建築比鄰的住宅區有一段距離，附近其實沒什麼人家。海特釜千代——也就是中田實先生的住家，是一棟隨處可見的2*4的兩層建築，但庭院比一般房子來得寬敞。大門前雖然拉上黃色警戒封條，但現場並無員警的蹤影，也看不出一絲三天前剛發生凶殺案的跡象。
「唉呀唉呀，我看它還不是普通討厭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