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麼說，大家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那我就說詳細點吧。這個電動裝置的作用，就是扣動扳機，那怎麼扣動扳機呢？在此之前，要先說明一下裝置的結構和啟動方式。裝置由兩部分組成，動力部分和牽引扳機的細鐵絲。動力部分安裝在離手槍較遠的牆壁上，細鐵絲則纏繞在手槍的板機上。接下來，就是這個詭計的關鍵部分了，怎樣讓沒有人控制的動力裝置，自動啟動？

「報告課長大人，女招待由加利剛剛出現在門口。是否要帶她上來見您。」

「你逗我玩兒啊？你還給我，我請你吃好東西，快把那東西拿出來。」

「我是幹什麼的，您應該清楚。昨晚我去外面，接了筆生意……」

哦，原來說話的年輕男人就是一平啊，帆村下樓下到一半，冷不防聽到有人大吼。

原來天已經亮了啊。

「你他媽怎麼搞的！渾蛋！」一平一副心痛的樣子，看樣子，是他把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交給由加利保管，結果由加利卻搞丟了。

小峰走後，三樓只留下偵探帆村莊六等人。

「糟糕，肯定是有人撿到了當票。掌柜的，那人長什麼樣子？」

「其實小峰小姐已經告訴我們了。」

不知何時，刺眼的光線已經射進屋內，帆村感覺有些好奇地向四周張望了一圈。

「事件發生的那晚，天氣異常寒冷，牆壁猛烈收縮，終於觸發了動力裝置。裝置牽引鐵絲，鐵絲扣動扳機。於是，『砰！』的一聲，蟲尾老爺子就命歸黃泉啦。

「就這些問題，非常感謝。」

「這裏稍稍岔開話題，我們知道：一般，霓虹燈都安置在建築物的最高處。從下往上看，固定霓虹燈管的鐵架和固定鐵架的牆壁之間，是有一定空隙的。鐵架只有一邊是固定的，另一邊則用支撐物掛在牆壁上，這是因為，牆壁會產生熱脹冷縮效應，如果固定得太嚴密，會造成鐵架變形，燈管破裂。越是高的建築，這種熱脹冷縮的變化越是明顯。白天氣溫升高，牆面伸展，而夜晚氣溫降低，牆面收縮。犯人一平正是注意到了這一規律，才想到了一個利用熱脹冷縮，來啟動裝置的辦法。

「……」帆村無言以對。

警部朝外山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帶由加利下樓。兩人便又踩著樓梯離開了三樓。

「哦，你快說說。」

「雖然沒經過調查，不敢斷言，不過我想應該是燈管鋪一平乾的。『Cofe Osome』的店主女坂也很值得懷疑。」

帆村莊六正想得出神，樓下傳來的爭吵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呵呵，你的意思是由加利身上存在疑點？」

「的確很扯哎，而且，殺人幹嗎一定要等到凌晨四點，難道他https://read.99csw.com還打算殺完人後，順便吃個早飯啊？」

假設犯人不在現場，又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手槍開火呢？一定有方法可以辦到，不過，像一平這樣的人，也不可能想出太過複雜奇詭的方法吧。說到底，他只是個在燈管鋪上班的傢伙。

「這把手槍，就是殺死老爺子的兇器嗎？我沒見過。這個打火機嘛……唉？這個，是那傢伙的。」她輕巧地拿過打火機，同時瞅了課長一眼，那樣子似乎想說，但心裏又沒有底。

「如果認定犯人就是一平的話，就不得不考慮不在場證明和殺人詭計這兩個要素，這一切，都和霓虹燈以及當日的低溫氣候，有極其重要的關係。我們這麼說，大家是不是不明白啊？簡單地說，就是在天花板上安裝了一個電動裝置，用這個電動裝置，控制手槍開火。

「沒錯，就是那個人，就是他！是一平殺害了主人。除此之外，沒有人能幹出這種事了。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嗯，你看這樣解釋如何，可能有些牽強。昨天晚上，小峰服侍完蟲尾就寢后，就退回到這個房間。蟲尾老爺子半夜裡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可能也看見了小峰旁邊的睡鋪上有人，但一平裝作很冷的樣子，用被子蓋住了臉，所以，蟲尾也沒多想，就把他當成了由加利。等到蟲尾回到房間里，突然想起了恐嚇信，覺得很害怕，所以小心翼翼地鎖好了障子。屋子外面的小峰等蟲尾睡熟后，就鑽進了老相好一平的被窩。兩人一直纏綿到半夜三點半，一平覺得時候到了，就鑽出被窩，開始實施殺人計劃。」

「啊，你是誰？」一平瞠目結舌地問道，「快把羽織還給我，那是我的東西！」

「這個打火機是一平的？」大江山警部探出身子確認道。

「你這傢伙也靠不住。」說完，一平就拍拍屁股，朝後門走去。

「什麼呀，原來她都已經坦白了啊。那還來問我幹嗎？這是阿銀的東西。」

「小峰小姐，剛才您沒說老實話。這裏的兩張睡鋪，其中一張是您的，那還有一張呢？您說，是這裏的頭牌女招待由加利的，但睡在上面的，恐怕另有其人吧。您聽好了，這位帆村君，在凌晨四點左右，看見一個高個子男人，從貴店向外跑，接著他就在店內撿到了打火機。如果說睡在此處的，」大江山說著，指著另一張睡鋪問，「就是打火機的主人，那個高個子男人。您剛才說打火機是一平的東西，那我可不可以判定，是您和一平在此共度春宵呢？」

「課長大人你真厲害，一天中最冷的時https://read.99csw.com段，是凌晨四點，這種冷知識你都知道。不過話說回來，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同意，你剛才那番臆測啊。退一步說，從槍聲響起到犯人逃跑，這之間一共花了有十分鐘時間。對於一個犯罪者來說，這也太缺乏作為殺人犯的自覺性了吧。要我看，三分鐘綽綽有餘。何況，犯人跑得也太過匆忙，要不然，怎麼會把打火機這麼重要的物證，遺落在現場呢？再說小峰小姐，她如果一開始就打算騙你的話，為什麼沒有把床鋪整理乾淨？這隻能說明，兩人遇到的情況十分慌亂，如果是有計劃的殺人，應該不會漏掉以上那些細節。」

「還有，多田君。」警部向刑警吩咐道，「去查一下木村銀太這個男人的下落。這傢伙，應該就是這起殺人事件的主謀。這個房間我看也沒什麼可查的了，不如我們到樓下去如何？那裡比較方便。」

「什麼？阿銀？」警部十分詫異，「這個阿銀又是誰？」

「你媽的！」一平就像頭被激怒的獅子，朝帆村直撲過去。

「是……一、一平先生的。」

「於是……」

順帶一提的是，一平這個傢伙，其實是黑幫成員。要問他為什麼會把當票交給由加利，那是因為，他怕晚上警察到他家裡搜查，所以，才會讓由加利代為保管。女坂染吉就不用說啦，當天，他就被警察拘捕了。

事後，業餘偵探帆村莊六進行了如下說明。

「小峰和她的情夫木村銀太是共謀，所以，睡在小峰身邊的人，不是一平而是銀太。同樣，你看到的那個人影也是他，那把手槍是誰的，就不用說了吧。是他從一平那裡偷來的。」

「是啊。」

「欸？為什麼？」警部開口問道。

「當天傍晚氣溫驟降，一平預計，到當晚計劃就會成功，所以，故意跑到上野去撒酒瘋，然後被警察帶走，製造了完美的『不在現場的證明』。扳機上沒有發現牽引用的鐵絲，大概是開槍時產生的后坐力太強，致使鐵絲被彈飛了。就算警察找到鐵絲，或許也不會把鐵絲和殺人案聯繫在一起。

事情發展至此，小峰的精神又有些開始變得亢奮了。

天花板上的手槍，還有恐嚇信上的所謂「寒日」，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這個嘛……」由加利面朝問話的人，微紅著臉回答說，「在我看來，都是大高個兒。」

「我真的想不起來放哪兒了。」聽那帶著鼻音的腔調，應該是頭牌女招待由加利在說話。

「還給你，接著。不過，縫在裏面的那份契https://read.99csw.com約書，我可收下了。敝人乃業餘大偵探帆村莊六是也！」

「你和當鋪的人解釋解釋，說不定就能拿出來啦。你看，我也是豬腦子，真的很不好意思。總之，你好好和掌柜說說，他們不會不講道理。」

走出戶外，一平看看四周沒人，邁開步子跑了起來。他越過了電車鐵軌，鑽進了大久保的長屋區。之後他又左拐右拐地繞了好幾個圈子，最後走進一家門口匾額上寫著「應屋」兩個字的當鋪。

「啊，這東西……這也是一平的手槍。那個他，他一直都把.我……把我……」

「我沒開玩笑，是真的，一平先生，非常抱歉。」

「前段時間放在責店的一件銘仙羽織，我想贖出來。」

這時，在房間陰暗的角落裡，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之後，由加利便將自己與一個名叫N的青年的關係，以及在多摩川岸邊一家名為H的澡堂過夜的事情，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末了，她說自己是在早上五點左右，吹著晨風，搭乘汽車回到咖啡館的。

「啥？一平居然會在上野警察署？」課長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還沒有結論。」帆村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說。

帆村莊六向左一閃，一平撲了個空。待他起身想要再次發動攻擊，帆村先發制人，漂亮的一記下勾拳，將一平打倒在地。可憐的一平橫躺在帆村莊六的腳下，像條死魚似的不省人事。

「媽媽桑沒告訴你們嗎？唉，我說漏嘴了。不過說都說了也沒辦法。阿銀就是媽媽桑的老相好，木村銀太。是個像加里·庫伯（Gary Cooper）那樣的大髙個兒。」

「我是不太明白，他幹嗎要躲在睡鋪上，其他還有很多地方可以藏身啊。比如窗帘後面什麼的，或者，一開始就躲進壁櫥里。」大江山警部接著說。

「唔……那你的結論呢？」大江山課長有些不服氣地瞅著帆村莊六。

「這個打火機是誰的？」帆村莊六拿出撿到的打火機，給小峰辨認，誰知小峰看見打火機后，頓時大驚失色。

「我倒不這麼認為。從目前得到的線索來看，我認為小峰和她的情夫銀太，與這起殺人事件並沒有關係。」

看來由加利搞丟的是一平的當票。不過，當票這種重要東西，幹嗎要交給由加利保管呢？

接下來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男人。

「您，您這話說得……誰和他……」

「課長，女坂染吉在自己家待著，昨晚十二點后就沒出過家門。據說他老婆鬧了一晚上肚子，所以他也伺候了一整夜，又是揉肚子又是按摩腳什麼的。」

「你說的也有可能，但我仍舊覺得，這是小峰和她情夫演的一場戲。先不管這些，其他人的動九九藏書靜，多田刑警正在負責調查，答案立即揭曉。」

「那你說開槍的人究竟是誰？」

「我看，只是普通的男女關係，而引發的命案。一平偽裝成女招待由加利，睡在鋪上，然後看準時機，爬上天花板，打死咖啡館店主蟲尾后逃跑。他在逃跑的時候，不小心在店門口附近，掉落了打火機，跑到十字路口時，又被我發現。你看我這個解釋如何？」

「看來，他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啊。」課長淺笑道。

「他在牆壁和鐵架上，各安裝了一個觸點，觸點的兩端，就是電動裝置的馬達，也就是說兩個觸點一接觸，電流相通，裝置就會啟動。但這兩個觸點之間，存在著一定距離，在氣溫正常的白天，是不會接觸的。即便是在晚上，只要氣溫沒有低到一定程度，牆面收縮的幅度不夠大，牆面上的觸點沒有觸碰到鐵架上的觸點，裝置也不會啟動。那究竟何時才會啟動呢？就是在『寒日』，說白了，就是最冷的那一天。

或許，難道……帆村心事重重地走下螺旋樓梯，他還沒有放棄，兀自苦苦思索。

「我看，這個案子，還有很多關鍵性的證人沒有出現，只通過兩步運算就要解開一個三次方程式，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讓您著急了不好意思，您想找的人，正是在下。」

「沒錯。這個大久保一平，昨晚十二點左右，一直待在山下一家夜宵攤上吃夜宵。他大概喝了有十幾瓶酒吧，醉得就好像一攤泥似的。然後到半夜兩點半，夜宵攤要收攤了，那傢伙卻不肯走，還對夜宵攤的大爺說，你拽什麼拽，並且，揚言要把攤子砸了。結果他被過往的巡警放倒，帶到上野警察署里關了一晚，直到今天早上五點半才放出來。」

帆村莊六覺得顏面盡失，他認定的犯人，居然擁有完美的「不在現場」的證明，更令人感到諷刺的是，替他作證的，居然是警察署里的警察。總之，帆村想破了腦袋，也無法解開一平的不在場證明之謎，無論怎樣推理，那頑固如巨岩一般的不在場證明，都會橫亘在他面前，令他無從下手。

「我這裏還有一件東西，要給您看看。」大江山警部與帆村交換了一下眼神，拿出那把在天花板上撿到的手槍，放在小峰面前。

「這個叫銀太的人，是不是也經常溜進來，和小峰小姐約會？」大江山警部問。

大江山警部朝樓下望去，只見樓梯口站著一個身著高價毛皮外套，長得有點像入江隆子的女人。read.99csw.com

一平急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狠狠地跺著腳，追問掌柜那人的長相。

「啊，那件羽織啊，剛剛被人贖走啦。」

「你怎麼看？帆村君。」大江山警部笑著詢問帆村的意見。

話剛說了一半，大江山警部口中的多田刑警就冒了出來。

「小峰和銀太睡在一起，突然聽到了槍聲，兩人嚇得跳了起來。如果銀太留在現場，難免會招人懷疑，所以，小峰讓銀太逃走。他慌慌張張地穿上衣服，隨身攜帶的東西，也就一把揣進了懷裡，結果，那隻打火機就這麼遺落了。等到銀太跑遠了，這時候小峰才開始狂喊『殺人啦』！」

「小峰小姐，請您振作一些。喂，外山君，你把她帶到樓下去休息一會兒。」

「他家的門我敲了半天，結果沒人。打聽才知道，他是昨天傍晚出門的，但到早上一直都沒回來。」

「由加利去的那家H澡堂我也打聽過了。她和那個叫N的男人，的確待到四點半才離開。最後就是大久保一平，就是那個燈管鋪的，那傢伙的情況有些古怪。」

「終於找到了缺少的那一部分，看來，這道方程式也快解開了啊，帆村君。」

說到這裏，樓梯上傳來咯噔咯噔的上樓聲，來者是外山警官。

「這你就不懂了，帆村君。一平的恐嚇信上寫著『待到寒日』，『寒日』就是非常冷的日子，而一天中最冷的日子，就是凌晨四點。你看我說得對不對？」

「看來，這傢伙的不在場證明也無懈可擊啊。喂，帆村君，那把手槍在屋頂開火的時候，一平可正在上野警察署的籠子里喂虱子呢。」

「什麼，由加利？就是那個由加利？頭牌女招待……」

「有幾樣東西想讓您認一下，這把手槍和打火機，您見過嗎？」大江山警部問道。

「於是，我覺得事有蹊蹺。回來的時候，順便去了一趟淀橋警察署，結果卻意外地打聽到了一平的消息。您猜怎麼著？那傢伙居然被關在上野警察署里。」

「至於這個殺人動機嘛，讀一下我從一平的羽織里找到的契約書，就能明白了。」

「一平和那個銀太君，哪個比較高？」帆村從旁插話問道。

「您就是由加利小姐吧，請您上來一下。」大江山警部表現得十分親切，他若無其事地招呼由加利上樓問話。

「那還用說嘛。我這塊擋箭牌，可是不用白不用。」說著她指著睡鋪，哼的笑了一聲。

「這把手槍您見過嗎？」

「請問，您昨晚是幾點出門的？到哪裡去了？我並不是要責問您什麼，所以請您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