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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之章

赤色之章

在這些攝影作品中,明暗對比強烈、粗粒子、硬派風景作品占絕大多數。給人的印像是抒情|色彩不濃,而且似乎是有意這樣做的,書桌的一邊,堆著一大堆攝影雜誌和周刊雜誌。
樓梯很陡。剛上樓梯,一間破爛不堪的房子就映入了眼帘,總共有6張日本席那麼大,天花板很低,鋪在地上的榻榻米變了顏色,且起了毛。
「此事要追究責任!追究責任!」
「是的。」
「現在細細回憶起來,當時好像並沒有顯得特別恐懼,只是臉色很難看,有些坐立不安。他還說要是搞不到飛機票,夜間特快車票也行。而且,最好有一個同行的。我聽他這麼一說,覺得很奇怪,心想一定出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爆炸事故的被害者,東榮旅遊團的成員佔了一大半。
部長用眼睛暗示了一下原倫介,要他作出說明。
牆壁上掛著幾幅攝影作品。中年男子說,玉雄是一位業餘攝影家。買照相器需要花很多錢,出的多進的少,是一個很不合算的行當。
「值得慶幸的是,能得到一點經費。」石光玉雄說,「我父親是投了保險金的。」
植木茫然地搖了搖頭,說:「晚上,我去喝酒的銅座餐館是叫什麼『謝斯塔二世』和『和姬』來的,跟『カンガ』和『ケンゲ』都沒關係。齋田他晚上並沒有出門。」
「凡是申請參加旅遊的,都自動加入了保險。因為,旅費一開始就包括了保險費。此後,保險公司會來調查的。」
「唉,榮吉君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人活得也真沒個准呀,我真覺得心中無底。我丈夫說不定什麼時候也回碰上交通事故什麼的……」
「要是失敗了,他不怕從生父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名字?」
「我是東榮旅行社的隨員,叫原倫介。這次惡性|事件實在是……」
「作為我來講確實很難辦。如果齋田先生果真是被人所殺,那我自然會去報告警察。但,他的的確確又死於不測事故。我並不敢斷言,齋田先生確實是為他人所害。而且,他恐懼不安也只是我自己臆測。要是我現在說出這種模稜兩可的話來,說不定還會被人以為是在逃避責任。那個事故是專門為謀害齋田先生而故意搞的,這話別人能信嗎?再說,一旦信了,那些受害者能罷休嗎?這還不鬧出大亂子來?總而言之,這件事目前還不太清楚……」
「齋田夫婦結婚時因為沒有辦理正式的結婚手續,所以玉雄就落到了我的名下。」
問者身後還跟著兩個人。都是陌生面孔。
三人先後掏出名片,原來是諏訪神社的神事委員。
看到玉雄來了,志津好像有點難為情,抿嘴一笑,又好像才分別兩三天似的若無其事地跟玉雄走出火車站。
「植木在發坐事故時和齋田先生坐在一起,被壓傷了腰,病情很重,至今仍住在長崎的一家醫院,而且還上了石膏繃帶,絲毫也動彈不了。」
齋田的兒子內心極不平靜,但他還是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原倫介覺得。
「她去做什麼?」
「假如這是一次有預謀的行動,那麼,雅座被賣重是首先值得懷疑的事情。」
「是不是說的她被男人拋棄了?」他想,「可是,即使她被男人拋棄了,也不會給忠市來信請求寬恕呀!」
「カンガ、カンガル……(カンガイ)灌溉、(カンガイ)寒害……」原倫介邊想邊否定。
在十人病房的一角,放著一張病床,周圍都是氧氣瓶。兩位醫生靜靜地蹲在一邊。
他用眼睛搜尋著團中最年長的成員齋田榮吉。此人已逾花甲之年,瘦弱的身體被淹沒在石階下的人群中。
「他是個老好人。在我帶的客人中,有的人總是故意出難題,可齋田先生他……」
「要是再能多一些就好了,無奈,公司方面有規定……」
回到東京以後,石光玉雄馬上和阿原取得了聯繫。
這對旅行社來說,無疑是一起重大事件。
「因為有太甚的權力欲和物質欲,所以狠狠心……確實太殘忍了。」
「是不是遭到您的拒絕後,家父才去求嚮導阿原的?」
「哪裡哪裡,這都是相互之間的,再說就住了一個晚上。」
「實在抱歉!」
「(カンガキ)管樂器、(カンガン)宦官……對,長崎有個唐人館吧,宦官與唐人,這兩者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聽說在節日盛典的時候,這裏發生了很大的事故?」
「好了,請喝一杯啤酒。」
「事到如今,又重提起此事……倘若果真有殺人兇手,現在也已難以找到線索了。」
「現在想來,他當時可能有些什麼預感吧!由於有某種特殊的直感,他才想回家的吧!唉,我要是聽齋田君的話,一起回到東京,也就不會倒這樣的霉了。」
以第三句「唉嗨喲!」為暗號,眾人又將這四位少年裝上花轎高高拋起。少年的紅色頭巾迎風飄揚。
也許繃帶下面又痒痒了,植木皺起了眉頭。
石光玉雄聽后笑了,「胤子她在什麼地方跟您說這些話的?還記得嗎?」
「真麻煩!能得到的東西我自然想得到,可……」
「你說什麼呀!」
「噢,還在。繃帶尚未拆掉。」
「反正有人是這麼說的。」
「我不喜歡睡大病房。你不是說要給我換單間的嗎?」
「我想問一問令尊大人的出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方便的話。」
「啊?不會有這種事吧?」
這時,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
「其實,責任也並不全在你方。」
胤子把那封信壓了下來,她不想讓志津和丈夫見面。她知道,忠市還留戀著志津。
「的確沒有從我生父或生母那裡聽到過什麼原因嗎?」
他在想象中勾勒出這樣一幅情景:在陡峭的石台階上擠滿了人群,突然,鞭炮爆炸開來,雪崩似的飛落而下。人群大亂,互相傾軋。發出陣陣的悲鳴聲,呻|吟聲、叫喊聲、哭泣聲……
「真可愛呀!」
「你不答應我,我太害怕了,說不下去呀!」
「……我也這麼想。」
祭神舞一個接著一個,傘舞、川船、龍船、阿蘭陀,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不知什麼時候,繩子鬆了,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東榮旅遊團成員的座位上,密密麻麻地擠進了許多外人。
原倫介覺得那位婦女比眼前的中年男子年輕得多,於是就奇怪地問道。
「事故前一天,突然變得恐懼不安的就我父親一人嗎?」
雙腿盤坐在靈柩前的年輕男人點了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上去要比原倫介小一些,大概二十二三歲左右。黝黑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給人一種垂頭喪氣的感覺。身上穿著一條磨得開了線的牛仔褲,藍色的襯衫上披著一件牛仔衫。
齋田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表情憂鬱,尖尖的下顎外加兩隻向外翻的耳朵。或許,石光玉雄像他死去的母親。
「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簡直是豈有此理!」
這是一個閑散清靜的地方。節日那種殺氣騰騰的狂熱,已消失殆盡。
「唉呀,討厭死了,不要說這種怪話!」
「你不覺得冷嗎?要借一條毯子給你使一下嗎?」
「那就麻煩您了。」
「按照現在的慣例,也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這裏,死一般地寂靜。
「現在去看,又不會起死回生。」叔父說完皺起了眉頭。
原倫介含含糊糊地說了這麼一句。
「從現在看來,大逃亡是英雄的行為呀!這跟罪犯從獄中逃跑是完全不同的。」
女人哭哭啼啼地嘟囔道。
「我可以去見您嗎?」
「旅行的傷害保險是不是已經發放給你了?」
「你千萬別生氣呀!唉,也真不該跟你說這事。不過,你不是跟我說過,不向志津問清楚就不能領取保險金嗎?」
在此之前,原倫介跟著上司,挨家挨戶地給死傷者送去撫恤金。
「我母親早已仙逝。」
「我也常想,不知姨過得可好?老這樣惦念著您。」
「其實……」原倫介終於把藏在心底的事情披露了出來,「齋田先生昨天突然說,要回東京……」
「我想見一見與生父同屋的那個人,叫什麼來著,噢,是叫植木吧?」石光玉雄說,「原先生,你呢,請見一見家住東京的客人,打聽一下生父為什麼會恐懼,有沒有察覺到什麼可疑的情況以及當時事故的情形……」
「當然沒有了。」
在他周圍,東榮觀光團的成員正如痴如醉地和著當地人的喝彩聲「唉嗨喲!唉嗨喲」地吆喝著。
「父親的死,實在是事出偶然。」
是忠市後妻的聲音。
就如同射來一道金光閃耀的秋陽。
「好像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但不知為什麼……」
死亡者除了齋田榮吉外,還有一人,是一位比齋田年紀稍微輕一些的老太太。據說被壓傷后的第二天就咽了氣。
屋裡沒有一件像樣的傢具,就一架立體聲的錄音機引人注目。

05

當原倫介想問,為什麼一定要有一個人同行時,齋田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理,改口說不回東京了,並馬上致了歉。不過,後來齋田又求原倫介說,能不能把他送回房間?因為飯店太大,而自己年紀又老大不小的了,一旦走丟了怎麼辦?他和另一個獨身同住一個房間。於是。原倫介就把齋田送回了房間。
「玉雄,你是打算成為一個攝影家而不願繼承這家湯麵店,是吧?」
父親肯定碰見什麼人了。在格拉巴園?在唐人館?還是在浜町。那個傢伙對父親懷有殺意,而父親也知道這一點。但是,父親有個弱點,那就是他不能把這告訴別人。
「志津姨現在不知在何處?」
那時,大家都陶醉在被高高拋起的花轎那五光十色、金碧輝煌的壯美之中,心裏想的也是那四個身穿白衣、斜披紅布條的少年的安全。
第二天,石光玉雄飛向了長崎。
「這是什麼東西呀?」
「啊,你先別生氣,我是知道的呀!可是,不管怎麼說,我和我丈夫不正是一直幫你照看著這家店嘛!」
他在諏訪神社前乘上一輛藍色的市營小電車,慢悠悠地經過公會堂、賑橋、西浜町等站。格拉巴園大約有30000平方米,是個可以俯視海灣的丘陵公園。
「在佐世保好像出了什麼亂子。我也沒仔細看,好像是說這家美容院幹了什麼過火的事情,引起人們的憤怒而遭入石奇。」
「放肆!誰嚷嚷了?」
「我聽到一件令人十分奇怪的事。」
也許石光玉雄覺得原倫介一本正經的神情有些可笑,不禁撲哧二聲笑了起來。
「齋田先生,您全家共有……」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啪!啪!啪!」地一串爆炸聲,石階上,一部分觀眾像斷崖墜落一般,一個接著一個地倒了下來。
「假如犯人是旅遊團成員以外的人,那範圍可就大了。鳴金收兵吧!」
「那封信都說了些什麼呢?」
「唉,說實在的……」胤子好像有點不便說下去似的,欲言又止。
「如果真是這樣,你屬不屬於正當的領受人還得費一番口舌呢。」
慰問祭靈大會後沒幾天,原倫介又獨自一人拜訪了石光面鋪。
「不,不。」石光忠市連忙搖了搖手。
不一會兒,兩位醫生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守在枕九_九_藏_書頭邊的年輕男人,輕輕地走出了房間。
「其實……」話剛到嘴邊,原倫介又把話咽了回去。他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從事情本身來講,有說的必要,從公司的領導來講當然不願意把事情搞得更複雜。
「當隨員的也真是夠嗆。一旦出了什麼事故,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都得兜著。」
問他有什麼理由,齋田先生說突然想起了一件急事。
「難道有人把父親當做仇人,而又碰巧在長崎相遇了?
「不,下高井,公司的單身宿舍。」
「是的。是指閹割后的官僚。確切些說,不僅在中國,而且在西亞的古代帝國也有這種現像。其中,中國王朝的宦官最為出名。」
「現在有兩個補救的方法,」對方說。
「就這樣,幸子求我們把她生下來的孩子,也就是你的戶籍,加入到我們家中來。」
前呼後擁的花轎外側,四個彪形大漢叉開雙腿,用力踏地,腰部稍稍後彎。斜系在兩肩的紅色緞帶,像一朵碩大的牡丹花,迎風起舞。
「我父親?」石光玉雄看了看書桌上父親的遺像,變得哭笑不得。
東榮觀光團通過有業務往來的某旅館,預訂了八張「雅座」。
「宦官?好像是古代中國的一種官名。」
用白布遮蓋著的齋田榮吉的遺體安放在活動小車上被推出了病房。年輕男人一步不離地緊跟著。
「那麼,您是說父親他……是被強行解送到日本來的……」石光玉雄的聲音表明他受了強烈的刺|激。
「你這樣自尋煩惱,杞人憂天,說不定會生下一個白髮或者是禿頭的嬰兒呀!」
「那時我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所以不太清楚。」志津支吾著搪塞道。
「是呀!很少發生這樣糟糕的事故。」年長的女人答道。
在眾多的祭神舞中,要數龍舞最出名了。不過,「唉嗨喲舞」在色彩的絢麗和場面的雄壯方面也毫不遜色。
「有些溫,味道不太好。那我就不勉強了。」
特別是,東榮觀光旅行社是一個小公司,要和強有力的大公司抗衡,首先必須降低價格,但旅行所需的費用是一個定數,而且,在旅館的折扣方面小公司經常處於很不利的地位,因此,客人不是嫌飯菜的質量差,就是說房間的條件低劣:諸如眺望不好啦,不帶浴室啦等等。這一點,原倫介心中是很清楚的。
石光玉雄的聲音突然沙啞了。
幸子和志津是私生子,年齡相差了八歲。她們的母親在漁港燒津當女招待時,生下了幸子,搬遷到橫濱才文生下了志津,父親是不同的兩個人。在志津父親的關照下,她們的母親在橫濱開了一家小小的飲料店。
儘管沒有追究法律責任,但因為放棄了預約好的雅座,所以受到了降薪的處分。
醫院傳達室的婦女還記得石光玉雄。她30歲左右,看上去挺和氣的。

02

時鐘已敲過11點。原倫介叩開了靈堂的房間門。
「就是這個。」胤子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長長的信封,封口已被手指挑開了。
「我跟他父親只有一個晚上的緣分,他卻萬里迢迢地從東京趕來看我,這是很難得的呀!你怎麼連動都懶得動一下,也太委屈人家了。只會沒早沒晚地看電視,煩死人了!」
「齋田先生,對不起,我能……」
植木要說的是柑子,但他把柑子的英文名字說錯了。他妻子一邊給他糾正,一邊打開冰箱。
「啊,對不起……」
「怎麼那麼急,從容一點不行嗎?好不容易來一趟。」
「昨天?是剛到這裏的時候吧?剛到這裏怎麼會嚷著要回東京呢?像他這種年紀不至於犯思鄉病。或許是因為第一次坐飛機而感到害怕的緣故吧?」
「難道在從礦山潛逃出來時,父親出於無奈不得不犯下了什麼罪?因為他才連戶籍也沒有,像幽靈一樣不得不屏住呼吸,苟延殘喘?
「是這樣嗎!」石光玉雄這才回過味來,又追問說,「志津姨來過信了?」
「可是,我的客人都是為7號的諏訪神社慶典而來的。再說,8號預定要去佐世保,然後再乘坐環遊99島的觀光船前往平戶。這個計劃是無法改變的。」
「從這裏到格拉巴園去該怎麼走?」石光玉雄攤開地圖問。
「因為不是海外旅行,如果真有急事還是可以想辦法的。但,按規定,預付的錢不再退回。」
「玉雄,不是跟你說好不要生氣嘛!」
「這麼說來,我也下定決心,不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決不罷休!」
病房是單間。一角有一個洗臉台,此外還配有冰箱、彩電。電視里正播著化妝品廣告。
「什麼?一年前就可以預訂?我們問的時候,說是要到半年前才開始預訂……」
玉雄、志津以及孩子,三個人一起走進蕎麥麵店鋪,玉雄說:「今天,我請客吧!」
「要是給我丈夫看了那封信呀,他也許會跑去看她,甚至可能恢復他們的關係。所以,我就沒給他看。」
「你呀,還年輕,也許不懂我們女人的心思。我看到跟我丈夫分了手的前妻給他來了信,我很有點擔心。」
「你到底擔心的是什麼事呀?」
「那麼,就是別的地方來的遊客乾的了?可是,遊客花了那麼多錢難得來觀賞一次這種節日活動,怎麼會做出糟蹋它的事呢?」
「在店堂里的那位是您的夫人吧?」
要是事情就這樣簡單就不會有什麼事了。可第二天卻發生了爆炸事件,齋田被壓在眾人之下,一命歸西。
「這兒癢,癢!混蛋!在繃帶上面撓有個屁用!把手伸進去!」
「切?」
「另外……其實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原倫介壓低了聲音。「在這兒說,樓下能聽到嗎?」
原倫介心想,應當把撫恤金當面交給齋田的兒子。
「因為這次事故屬於天災人禍,所以,賠償金就……不過,為了表達公司方面的心意,我們準備了一些撫恤金。」部長的措辭聽起來似乎十分客氣,但其實他想早早結果這場會見。這從他冷淡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另外,還有一筆旅行傷害保險費,由保險公司支付。」
「崔正玉」志津在紙上寫了出來,石光玉雄用眼睛讀著這幾個字,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兩個女人都很和藹可親。
「沒有……」
原倫介今年25歲,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性情穩重。不過,遇到他接受不了的事情卻還真的一股犟勁。他用平靜的口氣,盤問起了事情的原委。
石光忠市和志津開了一爿小百貨店,經營縫紉機買賣,然而他覺得自己根本不是搞買賣這一行的,因此,老和別人簽不了約。
「我雖然從我姐,也就是玉雄你的母親那裡聽到了一些情況,可是……」
「我父親,他是罪犯嗎?」
「發生事故的前一天……齋田先生突然說要回東京。這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吧。」
「她是感到內疚了。」
「在他經常到三軒茶屋咱家店裡去的那陣子,曾是個職員。跟我結合后,他就不再上班了。」
「如果玉雄降世時,齋田夫婦辦妥了結婚手續,那麼就……」
素有實績的大旅遊公司每年都預訂好專座,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這是我吃飯的家當呀!姨媽的丈夫呢?在哪兒供職?」
每當電視屏幕上出現北海道的優美風光,電視解說員盛讚其雄偉景色時,齋田榮吉就會關掉電視機電源。那時,石光玉雄就覺得他父親的表情上,有一種難言的陰鬱的烏雲。
「請允許我給您父親燒香。」
「到家了!」志津在一幢二層樓的公寓前停了下來,這幢樓的入口處釘著一個寫有「木犀庄」的木牌,是幢簡易住宅公寓。
「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我的戶口落在了叔父的名下。」
「玉雄君,店的事情就由我們處置吧!」
「對了,那張字據還在,上面印有你父母的大印。只要把它拿到保險公司……」
「可是,即使是小孩也不會做這麼損的事呀!」那個年輕少婦插嘴說。「大家都正沉浸於節日的氣氛之中,而且,長崎人是從來不做玷污諏訪神社的事的呀!」
「總之,店是你的。」叔父乘機下了台階說道,「我準備從那邊搬過來。保險金一下來,就重新改建一下店堂。」
「是的。」
「這裏,還是鄉下啊!」
「上哪兒,淡谷?」
「這麼說來,生父以前結下了仇人,而現在是受到了報應……嗨!但願並非如此。」
「他說突然有要緊的事,一大早就走了,他的工作沒個准。不過,他是知道您要來的,興許過一會兒就會回來。噢,請您上二樓等一會兒。」
「如果旅遊團成員中確有威脅他的某人存在,那他無論如何是會回東京的,可他還是改變了想法,第二天就和我們一起活動了。而且,打那以後,他總是和旅遊團成員中的人結伴而行,特別是與同一房間的植木形影不離。按慣例,飯店的房間一般都是雙人房。如果有特別情況,可相應增加房費住單間或單獨包一個雙人房。齋田和植木都是獨身旅遊者,因此,將他們倆分在了一個房間。」
一次,志津的姐姐幸子來訪,告訴他們在這附近開了一家麵館。當時幸子的肚子已經很大,說生了孩子,想入石光的戶口。
「只要能證明我有領收保險金的資格就行。」
「在旅遊團成員中既沒使用假名的也沒使用假地址的。」原倫介說道。「因為,我按照名冊上的地址拜訪了各個成員的家,這的的確確是事實。」
「我呢,是已故齋田先生老伴的妹夫,叫石光忠市。」中年男子自我介紹道,「也就是說,我老婆的姐姐嫁給了齋田。」
「是去觀光吧?」
「就是說神事委員會的人啰!有必要進行進一步的調查,如果事故是人為造成的話。」
齋田榮吉家,是原倫介和營業部長一塊去的。
但是在從東京遠道趕來的死者家屬看來,原倫介只不過是個窩囊廢。有的客人受了重傷,可他自己卻安然無恙,沒傷著半根毫毛,「雅座」被訂重了,也不去據理力爭,簡直窩囊到了家!
「嚷嚷的人,即便是家屬也都請出去!」
「姐姐她只跟我說起過一次。榮吉君他在心中呼喚你時,你的名字是崔正玉,是崔正玉啊!」
「你說的什麼呀!我都什麼年紀了!」
「有沒有這樣的契機,譬如,他看到什麼東西就突然說要回家,或者說是碰見什麼人後就說要回家?」
「我呀!」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的胤子低下頭,眼睛盯著自己的腹部,說,「我有孩子了!」
不久,幸子死於肺炎。齋田為此悲痛欲絕。店在名義上轉到了法定繼承人志津的戶下。齋田並沒有去爭這個事,因為他怕自己沒有戶口的事張揚出去。
「也許是『カンガ』,總之,已聽不清任何聲音。說不定生父是想咳出喉嚨里的濃痰……」
「不,還沒有。可是,我父親曾讓我當代理人,按月積累並付給我錢。大約有100萬日元。雖然其中要扣掉一部分稅款,但我總算可以暫時不工作而專心查明我父親的事。」
姨應是45歲左右吧,當她跟別的男人相好而與忠市分開時,已經將近如歲了。聽說,那個男人年齡比她還要小。
九_九_藏_書聽說是北海道北見市背後的武華礦山。公司的名稱好像是什麼『東亞礦業』。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我勸你還是謹慎行事為好。事到如今,再怎麼調查也是白搭,只會使你多吃苦而已。」
川崎,也許是個工業城鎮吧,石光玉雄這樣想。但是,沿著多摩川這條河流,南北細長的川崎市卻還鄉土氣息濃厚。
石光看了看信的封皮后又翻轉過來看。地址寫的是:川崎市高津區久地,志津這個名字的前面寫著荒煙的姓。這個男人常到湯麵店來的那陣子是住在三軒茶屋附近的公寓里,跟志津相好后才搬走的。
「玉雄……」
「這,倒是沒怎麼注意到!」
「我在這裏也沒什麼收穫。由於沒有時間查問每個人,只向五六個人打聽過。」
「令尊大人去世時,你聽他說此什麼了沒有?」
「但是,那不是太禍害無辜了嗎?那個人為了發泄私憤,甚至不惜殘殺大量無辜的人,是這樣嗎?」
原倫介不想再繼續問下去了,因為他怕自己不謹慎的言行會給旅行團其他成員及旅行社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我並不這樣以為。」原倫介說道。「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們半年前預約雅座時,尚未組團。齋田是在八月底申請加入這次觀光團的。據說是偶然在街頭看到了旅遊團的廣告才動了心的,並沒有誰特意鼓動過他。這樣,雅座賣重只是一次偶然的差錯,而罪犯正好利用了這一點。」
「不用了,沒關係。你還是回去睡一覺的好。」
「請告訴我您們的住址和姓名,戒可以給您們寄去。」
照相,只不過是要引出談話的契機罷了。以前殿為背景照過兩張以後,石光玉雄說:
「因是死亡,全部加起來每人大約一百多萬,」原倫介想。但他並沒有直說,而是裝聾作啞地應付說,「這我們也不太清楚。」
左邊有一棵大樟樹,粗細樹枝交錯盤節,四處延伸。樹陰底下,並排長著的三棵竹子上掛著一串串白色神簽,遠看像是成群棲息的白蝴蝶。
護士趕緊跑上前去,對一位火冒三丈的家屬輕輕說道:
「那又怎麼了?」石光玉雄催問道。
「他的真名是切。」志津說道。
「在這以前你幾次都不在家,所以……」原倫介將裝有撫恤金的紙包鄭重其事地交給了石光。
這回上司急了。無論如何也得維護東榮公司的名譽呀,哪怕推卸掉一點責任也好。
「什麼糟了?」
石光玉雄應道。
「那天上午11點半抵達機場,下午半天市內觀光。然後,訂房間,訂完房間離晚飯還有一段休息時間,就在這時,齋田先生來到我的房間,說要回東京。」
「為什麼突然想回家,他沒說什麼理由嗎?」
「與『カニガ』、『ケニゲ』有關係嗎?」
石光玉雄說。
「也難為叔父了,都這個年齡了。」

04

原倫介向他們說明了來意,對方說,「玉雄暫時有事外出了,請到裡邊坐著等一會兒。」說完,中年男子領著原倫介和營業部長上了樓。
「植木先生準會高興的,你打算呆幾天?」
「我是玉雄,」他剛說了這麼一句,對方竟卡住了。
公司方面還決定主辦慰問祭靈大會。
「說實在的……」
石光玉雄說了這麼一句平時不常說的恭維話。
「是我,這是我啊!」他說。
「真啰嗦。你自己為什麼不問問清楚。」叔父反過來倒更有理了。

03

那天,關店以後,胤子走上二樓。叔父忠市那時到外面的酒館去喝酒了,還沒回來。那家酒館要開到深夜兩點。
據說,它是在寬政年間,由定居於長崎樺島町界限地方的船老大、水手們首創的。
「行了,行了,別再重複那句話了。你們也夠忙的了。」
「北海道一一對於這塊土地,父親總是不可思議地好像很厭惡它。」石光玉雄這樣想。
「聽說齋田先生的老伴已經故去。」
「說是多多包涵,可我怎麼向客人交代呀?」
另外一個旅遊團是「世界觀光」社。
「齋田先生有老伴嗎?」
「那隻要坐井頭線,到下北沢下車,我送你去車站。」
「這也沒個譜呢,說不定今天就回去。」
「既然如此,為保險起見,」石光玉雄隨手擰開了收音機開關。
「哎呀,哎呀,糟糕了!」植木的妻子突然尖聲叫喚起來。
「當時同時受傷入院的植木先生還住在這裏嗎?」石光玉雄重新整了整背在肩上的挎包,他這次想出來拍些照,所以帶了照相器材。不過,沒有特定的目標,因此,只帶了一台相機,器材也帶得不多。
「但是……仔細推敲一下,那樣做還不至於立即使人喪命,有可能只受些傷。」
「一共有多少保險金?」叔父的後妻問道。「要是店堂再不收拾得乾淨些,恐怕……」
「這是不可抗拒的悲劇。」
「這樣,齋田榮吉的家族,就他兒子一個人了。」
「我想大概沒問題。」
「不聽聽看實在不明白!」
「早知這樣,我就不會讓他出來旅遊了。」
「志津姨是因為什麼事來的信?」
「我真替玉雄你擔心啊!」志津的聲音感情真摯。
「犯人巧妙地利用了當時的地形,這一點完全有可能。」
由於她比石光母親幸子要年輕,因此顯得特別活潑,常能陪著幼小的玉雄鬧著玩,有時逗樂時甚至還會互相揪扭在一起,而且能留心不使玉雄受到碰撞。
世界觀光社的團員已經捷足先登。
「你是東榮觀光團的嚮導吧?」
「不管是不是犯人的名字,總之這個詞與使生父感到害怕的人或事密切相關。」
現在,這預訂好的八張「雅座」卻和另外一個旅遊團訂重了。
一個人踩空了,其他人則一個壓一個地倒將下去,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主人好心預備的坐墊,這回反而幫了倒忙。因為它更容易打滑。
「沒有。當時正演著『唉嗨喲』喝彩場面,後來鏡頭變了,出現了人群倒壓在一起的情景。」
「你知道的真多!」
齋田的兒子好像對原倫介有些信任起來了,慢慢地也就打開了話匣子。
由於店很窄小,並無餘地另闢浴室什麼的,只在廚房的一角打上水泥地板,並放著一個浴桶。先用大鍋燒開水后倒進浴桶去洗澡。這樣不用上澡堂就能洗上澡。
「那麼,是小孩的惡作劇嗎?」
「如果以生父為目標的話,那其他人就是無謂的犧牲品啰!」石光玉雄無意識地捏了個響指。
一是8號那天,各祭神舞隊要在市內巡迴演出,必須過現住的賓館門前。屆時,將給東榮旅遊團成員提供最佳的觀賞點。
東榮觀光團嚮導——原倫介,此時總算鬆了一口氣,順手擦了擦沁在腦門的汗珠。
「齋田他入沒入保呀?」石光忠市不由說了這麼一句。
「這裏面有很多複雜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據說齋田一直沒有戶口。」
「每次刨根究底問父親時,他總是露出很可怕神情,平時他很和藹,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為此,我再也不敢繼續問下去。好像這裏面的事情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
「哪裡,哪裡。請允許我陪你一塊守夜。」
石階上的觀賞點比預想的要好得多。對方為東榮旅遊團成員特地準備了小學生綁在椅子上用的小坐墊。而且,還用繩子圍了一個大圈,上面掛有東榮旅遊團的標記,外人一般進不來。
「可以,當然可以呀!你怎麼了?你父親,實在太不幸了。我從電視新聞中知道后,想給玉雄你打電話,可是來接電話的卻是胤子……一想起這事,我真難過,一直惦念著你呀!」
「你是齋田先生的兒子吧!」植木臉朝著天花板,粗粗的脖子轉向石光玉雄。
「還沒定。」
歡聲四起。
「對不起,我想問一個問題。」石光忠市翻了翻眼珠說道。「聽說發生了這種事故后,能得到一筆相當可觀的賠償金。」
「幸子死了以後,玉雄你雖是她的親生子,而戶籍上卻寫的是侄子,所以就由她妹妹志津君繼承了。可是,志津生活不檢點,跟了她喜歡的男人跑了以後,這家店就歸到我丈夫名下了。唉呀,太複雜了。簡單地說來,現在是我丈夫的,是這樣吧?」
「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別人怎麼會知道呢?」
「您也是來參拜神社的嗎?」
胤子所擔心的,就是這麼一件事情。
「不,事實是永遠改變不了的。如果你有意作些調查,我願意儘力幫你。」原倫介說。
「我仔細一想,其實對我母親和姨媽您的事,我是一點也不知道的呀!當初認為每天只知道目前的情況就行,根本沒問過什麼『家鄉在哪裡』啦、『家業是怎樣建成的』,啦,等等,這些事從來沒成為話題談論過。還有,父親身上的傷痕。」
「噢,先父臨終時,…只是痛苦地呻|吟……雖然發不出太大的聲音,但好像是在說『カンゲ』(日語片假名)或者是『ケンケ』、『カガ』……當時,我並沒有把它當回事,莫非……他來回重複了好幾次呢!」
石光玉雄感覺到,他可以從志津的神情看出她知道點什麼。
悲劇,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小玉,麵條我放這兒了噢!」
「作為隨員,要隨時回答客人提出的各種問題,因此,必須廣記博聞,什麼都得知道一些。關於宦官,我可以向你介紹以下幾點:宦官也稱寺人或閹人。開始時使用的是邊境的少數民族、外國進貢的奴隸或者罪犯。由於閹割使他們失去了生殖功能,因此無法世襲權力,而成了宮廷絕好的御用工具,常常被安放在皇帝、皇后的身邊。後來,發展到了自願或者遵從雙親的命令閹割入宮的地步。」
他們是接到通知專程從東京趕來的旅遊團成員的家屬。
「說話聲大當然能聽到。不過,像現在這會兒,吵吵鬧鬧的大概沒問題。怎麼?給人聽見了有危險?」
齋藤榮吉看上去不僅年老體弱,而且,自昨夜以來一直有一件事讓原倫放心不下。
「那次人群倒壓成堆,難道是對父親的報復?
「所謂不測事故,是指有人放了爆竹吧?」
五彩繽紛的花轎再次飛上了天空。
「原先生是一個很穩重的人,而我恰好相反,容易衝動。」石光玉雄的表情總算自然了一些。「說是我對父親的死沒有預感,其實……也並非完全如此。」
「也許父親是認定了攝影是侈奢的玩藝吧,才在話言話語里常提出來。」石光玉雄曾經這麼想過。
「當父親被壓倒在地時,他絲毫也動彈不了。醫生說,肋骨折斷後扎進了肺部。」
「啊,順便去了!並沒有太大意思。它是仿孔子廟而造的,建於明治26年。戰爭時被毀壞,現在的房子是昭和41年重新修建的,裏面有一個專售紀念禮品的小賣部,所以,是旅遊團必經之地。不過,它與宦官並沒有任何聯繫。」
「因為聽說你要來,我今天就沒去做工。哦,對了,我在溝口超級市場里打零工。」
在重傷病人中,有的仍住在長崎醫院,因此,出發之前,還得先去慰問慰問。沒有受傷的團員家也必須走一九_九_藏_書走,看看是否真的平安無事,並再次表示歉意。
「事故發生的那一瞬間在電視上演了嗎?」
「見面沒問題吧!」
「這種窩囊事為什麼非要讓我們兜著呢?!難道你們就不能向世界觀光社提出這個建議嗎?」
「據說,第二天他還是跟您一起走的,是嗎?」
「難道日本長崎現在還有宦官?」
石光忠市明顯是在爭撫恤金。
對於觀光客人來說,哪怕他們花的錢再少,也要求得到最優質的服務。
「是土建方面的行家,個體經營者,50開外,身體棒棒的;在齋田先生看來,或許是一個強有力的保鏢。」
爆炸事件恰巧發生在原倫介所坐座位的下方,因此,連皮毛都沒傷著。
他所帶的客人此時已忘記了不滿和牢騷,發瘋似的沉浸在歡樂的節日氣氛中。原倫介心中的那塊石頭總算落了下來。
「抵達長崎當天,你們參觀了哪些地方,去唐人館看嗎?」
「是嗎?您辛苦了!」
花轎頂篷由紅、藍、紫、黃、白五種顏色的大褥墊重疊而成。上面,有四位頭戴紅頭巾,身穿白大褂,斜披猩猩紅布條,袖口露出淺綠色內衣的少年,和著喝彩聲揮舞著五彩繽紛的幣帛,昂首挺胸。
「你不是前些天來過的、齋田先生的兒子嗎?」
「這……」
「那提出要把石階讓給東榮旅遊團成員使用的人有沒有嫌疑呢?」
志津姨說要去保育院接孩子,志雄跟她一起走出公寓。
「其實,有件麻煩的事想……」
也許是沉思時的習慣,石光玉雄和著收音機里的音樂,壓得指關節嘎吱嘎吱地響個不停。
「嗯!那後來呢?」原倫介說話疙疙瘩瘩,而石光玉雄則緊追不放。
「是在佐世保?可是這裏的事件呢?怎麼不上新聞節目。石光,由於這次事件,我也上電視了,電視解說員來採訪過我。」
不一會兒,原倫介起身告辭。
志津離開忠市時,玉雄正是上高中的年齡。
原倫介覺得,非得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不可。只是石光玉雄不肯把有關他父親的隱私說出口。
「你有什麼預感沒有?」
「哦,我的身子還不至於那麼弱。」
「實在對不起!」植木的妻子用眼神向石光玉雄表示了歉意。
「要是你母親,一定會知道你父親沒戶口的原因的!你小的時候,沒把這事打聽一下實在不應該。」
「星期天也不歇著?」
「就我一個。」
「不必了,家屬就我一個。」
「如果說的是『カガ』,那麼,可與漢字『加賀』對上號,加賀百萬石、加賀市……加賀還有可能是姓。如果是『カンケ』或者『ケンケ』……則有『官軍』……而『ケンゲ』沒有對應的漢子。」

06

「從戰前到戰爭中,朝鮮人吃過日本人多少苦頭,你都不知道,所以你才會那麼說。不僅是你,就連我也不盡全知啊!」
原倫介在心中狠狠地責備著自己:為什麼在那一瞬間竟被那五彩繽紛的花車所吸引?作為隨員,並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而是要千方百計地保護客人的安全。
「另外一個方案是這樣的:諏訪神社的73層石階,對市民來說是最好的觀賞點。因為那裡是免費的,所以慶典的前一天晚上就有人拿著睡袋來佔座。我們可以給你們提供一部分地盤。當然啰,先前收的『雅座』費我們如數奉還。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為略表歉意,我們準備在今天或者明天晚上請你們喝上一盅。此事還請兄弟多多海涵喲!」
「話雖這麼說,可……」
受傷者分別住進了三家醫院。東榮觀光旅行社社長、各主要負責人都親臨醫院,挨床挨戶地對每位傷病員及家屬進行了慰問。之所以沒有用「抱歉」這個詞,是因為旅行社打算嚴守「責任不在我方」的立場。
「不……沒有,沒什麼……」
這一說,可把石光難住了:「戶口這玩意可是件大事。也許說得還太早一點,要是我死了,我的一半財產就要分給你孩子了。」
「可是,」石光玉雄剛一開口。
「我不是說了嘛,我壓根就不知道。」
「有那麼嚴重的事嗎?」
當時,花轎正高高地拋起,眾人的眼睛都集中在天空。
對方也顯得手足無措。
「世界觀光社每年都組織祭典觀光,祭典一結束就預訂下一年的『雅座』。接受你們預訂的人也許是不了解內情……實在是抱歉之至!」
「可是,即使是這樣,也不必做得這樣隱秘呀!」石光玉雄語氣粗暴,「戰爭已經結束了三十幾年,而且朝鮮也已經是個獨立的國家,他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呀!」
身後突然傳來聲響。只見從前殿走出一個手抱嬰兒的五十多歲的女人和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少婦。她們穿上鞋子,走下台階,朝著祭神殿略低了低頭,就朝石台階這邊走來。
原倫介把「雅座」費退還給了每一個團員,每人5000日元,並簡單地說明了事情的原委。6號晚上用餐的時候,委員帶來了酒,向大家一一致歉,旅遊團成員均表示諒解。
「格拉巴園。在唐人館附近。登上園中的小山丘俯首眺望,煞是壯觀。但那裡為了招徠遊客,也造得有點太人工化了。」
「您們的愛情故事真有意思。」
觀眾的歡呼聲不斷,意思是要「再來一次!」
「住哪兒?」
「可以想象,罪犯先是扔下爆竹,造成混亂,與此同時,或者用刀子捅前面的人,或者使勁往前推,從而,造成人壓人的悲慘局面。」
「但如果戶口問題解決不了,就無法拿到保險金。」
「家父和您同住一個房間,據說您給了他許多關照。」
由於石光玉雄上的是各種各樣的非正式學校,因此即使在某個學校畢業了,也不能夠馬上成為一名獨擋一面的攝影師而獨立工作。
這是一家拉麵館。前面有能容納10個人的櫃檯,後面,一位30歲光景的婦女在煮麵,一位40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在炒菜。
「這嬰兒滿百日啦!」
「那之後,我還到唐人館和町去走了一趟,卻毫無收穫。跟什麼カンガ和ケンゲ都毫無關係。」

08

「看了你父親榮吉君身上的傷痕,你可知道他曾遭到什麼厄運?」
「什麼?令人奇怪?」
「自願閹割?那太讓人噁心了。就是有再多的金錢和權力也……」
「戰時,朝鮮人被強行解送到日本來,遭了大殃,被迫在礦山等地方干苦活,這些事,玉雄你們不太了解吧。」志津這樣說。
喝彩聲與歡呼聲此起彼伏。
這兩個女人臉上溢滿笑容,問:
「不了,謝謝。」
「你哪怕斷一條腿什麼的,我對客人也可以交代,可……」上司也覺得十分為難。
「玉雄,你還年輕,才會說出這樣無所欲求的話?」
「志津姨也許能知道些吧?」
「他是開車的,開出租汽車。」
「說是權利也好,不管怎麼說,我不明白這麼多複雜的事。」
「誰知道那個騷|貨!」
「也真是,恕我實話說給你聽吧,當時我也真是束手無策。他對我說,讓我跟他一起回東京,我一聽心裏就覺得特別奇怪。他甚至說,要是陪他回東京,他要送給我一筆禮金。但是,這一年一度的重陽節活動難得看到一次,我就沒答應。」
「你……」
「繃帶快要掉了。嗨!癢!癢!癢!混蛋。快去叫護士來。你這老東西不中用了,快去叫那個漂亮的姑娘來!」
莫非是孩子們的惡作劇?許多人都持這樣一種假說。本來非常珍貴的免費觀光點卻給外地來的遊客佔了,當地的孩子能不生氣么?於是,他們就想給外地遊客來一點小小的驚嚇,而爆竹則是他們最拿手的武器。
事先用電話聯繫妥了的,可石光玉雄還是沒在家。店裡擠得水泄不通。石光忠市的後妻在忙忙碌碌地張羅著。
植木的房間號是203號,石光玉雄打聽完后徑直跑上了樓梯。
說要有一個同行,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原倫介不能棄旅遊團全體團員而去。
可是,有一次暑假,當在照相專科學校學習的石光玉雄對父親說,要用勤工儉學攢下來的錢趁暑假到北海道去玩一趟的時候,他父親卻很不愉快地脫口而出說:「學了攝影卻去照什麼風景這種皮毛的玩藝,頂屁用!」玉雄聽了不覺生氣地頂嘴了,於是父子間發生了一場爭吵。吵著吵著,他父親一言不發地走出家門,到外面喝悶酒去了,這場爭吵才算結束。
山頂上,移建有原三菱船員宿舍樓,原先是供輪船停靠碼頭時船員們住宿的,現在裏面成了有關造船方面的資料館。但是,石光玉雄根本沒有心思去觀賞。他唯一的念頭是能儘快找到某些線索。先是奧爾特區,接著是林格區,沿著地圖上箭頭所標明的方向一路追尋下去,緩緩走下山坡,最後來到了格拉巴區。這裡有很多土特產禮品商店。
「沒有。」
「只要你父親榮吉的戶籍能搞清楚,就可以領取旅行社的保險金吧!」
「這麼說是你的養子啰?」
「父親很少外出旅遊,因為,並沒有那麼多閑錢。這次他說為了紀念60歲壽辰,想出去轉一轉。我一個勁地表示讚賞。」
「混蛋!」植木又對妻子大聲吼道,意思是說快拿凳子來,好讓客人坐下。
「聽說有人扔進了鞭炮。是有人成心搗亂呀!」
話雖這麼說,可原倫介還是忘不掉齋田榮吉那怯生生的臉。
調查表明,事故的導火索是經常在長崎的祭典舞中使用的爆竹。
「如果我們把這次事故假設為殺人事件,那麼……生父突然恐懼不安要回東京一一也就是說要離開旅遊團。這麼說來,旅遊團成員中必定有使生父感到恐懼不安的某人存在。」
「如果那是一起有預謀的爆炸事件,那麼,你父親必定是他們的目標。」
「此事說來話長……」
「非常恐懼?那他說沒說要回東京?」
「你父親不幸病故了。」
石光玉雄一邊捏著響指一邊搶先走出了房間。高高的個兒差點碰著了門框。原倫介剛想提醒他,誰知石光玉雄已一個箭步衝下了狹窄的樓梯,放在樓梯中央的麵條被一腳踢翻。儘管石光玉雄反應很敏捷,往前傾倒的身子用兩個手撐住了,但麵條沒有保住,唏哩嘩啦地撒了滿地。
重傷、輕傷者共有16人。
「不,在飛機上他還是好好的。他正好坐在我的旁邊,看上去挺高興的樣子。」
根據被害的程度不同,旅行社向被害者發放了撫恤金。
「想去看看生父遇難的地方。」
石光玉雄又問,在旅遊過程中有什麼事跟カンガ和ケンゲ這兩個詞有關連?
她這樣信口開河地隨便亂講,自己卻好像沒有任何察覺以的。
前來觀賞祭神舞的人們里三層外三層,將整個神社擠得水泄不通。
「哦,他是出租汽車的司機呀?」

01

「其實,還有些內情你們……倒並不是說我要從中撈取什麼保險金。請你們千萬不要誤會。玉雄……玉雄這孩子的確是齋田榮吉和我前妻之姐生的,可……可他的九*九*藏*書戶口卻落在我的名下。」
石光登上大台階,來到前殿的前面,向下看去。
石光玉雄把冒著泡的啤酒送進了嘴裏。
穿過石頭砌成的神社大門,拾階而上,來到了石鋪的廣場上。73級的大台階,直朝著前殿延伸而去,兩側的斜面呈逐漸擴大的四層梯階狀。
原倫介想:「沒有戶口有以下幾種可能:過去犯過罪,隱名埋姓,使用假名;也有可能是越獄者。」
房間正中央,安放著靈柩。斑駁的水泥牆透出陣陣寒意。
「我準備去一趟長崎,撫恤金就當旅費了。」
「除此之外,又去哪裡了?」
石光玉雄開始沿著父親的足跡追尋起來。
10月7日。
知道他想成為一名攝影師的希望后,父親認為那是難得的新時代的職業,能受到他人尊敬。因此,儘管日子過得並不很寬綽,父親還是盡量地給了他很大的援助。
「然後呢?」
「瞧你還根本沒有什麼財產……」幸子嘴上沒說,但心裏是這麼想的。「行啊,為了避免將來出現什麼麻煩,立止一個字據吧!內容就這樣寫:作為權宜之計,把孩子納入石光的戶口。因是齋田榮吉的親子,所以不具有繼承石光家遺產的任何權利。」幸子乾脆地說。
「那封信,胤子她一直沒給我看,所以在這之前我一直不知您的住址。」
當志津到了上學的年紀時,在母親店裡幫忙的幸子失蹤了。她到北海道去了。
「給您們照張相吧?」
為方便遊客,神社用竹片隔起了一些「雅座」,不過,這是要收費的。每張可坐四人共20000日元。由於座位數量有限,因此很難搞到手。
「坐車穿過丸山町,到達浜町的拱形街,這裏商店林立,所有的人都步行遊覽。之後,坐車徑直回到筑後町的飯店。」
「去長崎幹什麼?」
大家的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原倫介身上。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這隻是我自己的印像而已,是否正確不得而知。也許我想得太複雜了……給我的印像是,齋田先生好像非常恐懼。」
「是……的。不過,我也算是親戚。」
「為謀殺一人,有的人甚至可以炸毀一列火車。」
原倫介又是被警察調查,又是受上司盤問,弄得暈頭轉向。
「店裡的加熱器如果再不換……」叔父的後妻說,「油乎乎的,客人都討厭了。」
難道父親會是脫逃的囚犯?
前天,當原倫介在飯店前廳分配完30名團員的房間,把他們一一送走,剛想喘一口氣時,有人這樣問道。
於是,志津中途退出了女子學校,請原來的任課老師當保人,參加了工作。日本戰敗前後,她跟姐姐之間失去了聯繫,她給姐姐寫的信,都被貼上扉簽送了回來。但是,志津每次變換工作場所和住址,都跟原來的任課老師取得聯繫。正因為這樣,跟忠市結了婚並在三軒茶屋建立了家庭的志津才得以與幸子團聚。
「你為什麼不早說這事?」石光玉雄的眼神突然變得可怕起來。「當時,你為什麼不馬上告訴警察或者我?」
石光玉雄在腦海里苦苦思索。從與原倫介談過話以來,一點進展都沒有。
「這事由保險公司決定,我們無權過問。」
「你父親和母親都想讓你生活得無牽無掛,因此,凡是不愉快的事情都不願讓你聽見,而只讓你做你高興的事呀!」
「是在北海道的事!」志津終於說道。
「真是太慘了。」原倫介小聲說道。
長崎的街道環抱著峽灣,周圍環繞著平緩低矮的山地,沐浴在一片柔和的陽光中。
肯定出什麼差錯了!原倫介立即有一種預感。從這幾個男人的表情中可以明顯看出。
年輕男人不置可否地點了一下頭。
「我想知道的是父親為什麼沒有戶口的原因。」
「您是齋田先生的兒子嗎?」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為此,原倫介一直想通過自己的誠意來彌補其他各方面的不足。
四個年輕小夥子從花轎上跳下。「唉嗨喲!」「唉嗨喲!」的喝彩聲此起彼伏,使氣氛達到了最高潮。
石光玉雄當然也是這樣想的。
「是的。」
「醫生說,要是我父親再年輕、結實一些就有救了,不管怎麼說,父親的身體已經是不行了。」
「切·容奈姆。用日本的辦法讀起來,就是崔榮南。」志津在一張現成的紙片上寫下了「崔榮南」三個字。
「請告訴我病房號。」
「他說他不善於辨別方向,在陌生的地方心裏無底。唉呀,當時他想回東京,真有意思,肯定是有什麼預感吧!」
「是我!」
「難道會是……」
玉雄一走出車站的檢票口,就看見志津正等他。
在六本木的那幢大樓里,有一家著名攝影師的演播室和事務所。
「好像沒有。格拉巴是何許人你知道吧。托馬斯·格拉巴。他在明治初期曾在長崎經過商。格拉巴園與林加邸,澳爾特邸都是當時有名的洋館。女孩子都喜歡這裏。」
志津安慰齋田說,反正這隻是一個名義上的問題。而齋田當時也認為,這店將來總歸是兒子玉雄的。
「一個也沒有。」
在石階下方的「雅座」前,一群身穿清一色白衣服的「白衣隊」更是聲嘶力竭地叫喊著。江戶時期英俊俏皮的無賴集團是他們的鼻祖。當然,現在的「白衣隊」與無賴無關。他們只是在風俗上繼承了傳統。
「已經說過三次了吧,什麼說實在的!」
出於無奈,原倫介只得讓步了。
雅座之所以訂重,是因為旅行社沒有事先得到通知。調換成石階上的觀賞席也是事出無奈,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做事半半落落的,真沒長眼睛!冰箱里總應該有點柑子什麼的吧!」
原倫介心想,人要是沉浸於某一件事,那周圍其他事就一概看不清楚了。
誰也不可能看見這是誰乾的。
「那就是好人了?雖然他性情有點憂鬱。可是他為什麼那麼陰鬱,也總有個緣由呀!」
「榮吉君他隱瞞著過去,大概是因為他是中途從礦山逃出來的緣故吧,我總這麼想。」
原倫介所在的東榮觀光團,在實業界來說只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公司,當然也就不可能像大公司那樣在各地設立分社和營業所。
「雅座」買重的問題被揪了出來,接受神事委員的建議,將「雅座」,改換為「石階觀賞點」的旅遊團隨員——原倫介成了人們攻擊的對像。
「實在是太可憐了!」植木的妻子說道。
兩個女人看著地圖,指著上面的線路說:「您可以乘坐市營電車和公共汽車去。」
「什麼?」
「這家店,原來是榮吉君和已經死去的幸子兩個人的,因為榮吉君沒有戶籍,才登記到幸子的名下的吧?」
「本來,只要想聯繫就可以互相了解情況了,可是,我給忠市他去了一封信后,胤子她卻生氣了,讓我不要擾亂她家的和睦。唉!說的也是,已經離開他的前妻還給他寫信,總是不太好的。我不過只是挂念著那店的名義所屬罷了,所以我在信上說,希望能立個字據說明將來要把店歸還給玉雄。可是,這封信卻受到她的懷疑。唉,也就只好作罷了。」
從長崎車站出發,到東部的西勃爾特邸和到南部的格拉巴園,都大約有兩公里路程。連結以上三點的一個倒立三角形地域,包容了幾乎所有的主要觀光勝地。石光一邊沉思地看著地圖,一邊想:這城鎮太小了。只有浦上和稻佐山稍微離遠了點。
「不不,那時剛住進旅館,還沒喝什麼呢!」
「沒有戶口?!」
「我的正式工作在營業一課。有時,我們輪流出去當隨員。除此之外,還有專門從事導遊的。」
每當父親洗澡時,母親就給他搓背。石光玉雄模模糊糊地感覺到,這是他不宜介入的領域。
氣勢洶洶的男人這樣大聲嚷道。
「此外,還有保險金。據你叔父講,好像戶口什麼的有些問題。」
齋田的兒子從口袋掏出了香煙,原倫介也跟著銜上了一支煙。
——僅一念之差,便導致了……
「說的也是。」叔父不無遺憾地嘆了口氣,「但我確確實實什麼也沒聽說過呀!」
對方是觀光客人還是當地的人,也無從知曉。暫時還不能報告警察,因為,這其中肯定藏有父親的秘密。
「啊?不不,我是說電視。是新聞節目,你瞧,窗戶就那樣被打破了!」
「要是問問他,也許能夠打聽到一些情況。」
「那還是屬於事故。可能我想得太多了。所以,當時並沒有公開此事。可以想象,如果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那不知會造成多大的混亂。只是,還有些令人費解的事情,需要澄清。假如你沒有什麼可提供的情況,那隻能算是事故了。」
齋田的兒子邊說邊遞上一筒未開罐的啤酒。
「只是從植木君那裡也得到證明說,我父親曾突然提出要回東京。他說,我父親可能是有某種預感。」
等了一個半小時左右,原倫介正欲起身告辭,石光蹬著樓梯上來了。「呀,實在對不起!」沒等說完,他放下裝滿攝影器材的背包又跑下了樓梯,這回上樓時,拿來了啤酒和杯子。
「反正只要問一下附近的人就會知道怎麼辦的。」石光忠市又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三人的態度非常謹慎。他們把原倫介請到大廳一側的沙發上,並向飯店服務員要來了咖啡。
「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是……但能造成這種大規模傷亡嗎?」
「我有個小孩,四歲了。這把年紀才有小孩,真慚愧。因為我在外頭打零工,就把小孩寄托在保育院里。」志津突然低著頭說,「真是對不起!」
「是不是令尊大人沒有戶口的事你已有所察覺?」
玉雄看上去一時還回不來,於是原倫介便起身告辭。撫恤金準備另找機會親手交給玉雄。石光忠市似乎有些不高興,但錢這玩意兒要是不加選擇地胡亂|交給別人,會惹出許多麻煩的。
而後,眾人又一齊伸出手,托起落下的花轎。
「也許是犯人的名字?」
這個念頭只在心裏一閃,他就馬上加以否定了。性情內向,寡言少語的父親,和能夠引起凶暴印像的「脫逃囚犯」這麼個詞,實在是對不上號。
「一共有多少錢?」
「我也是認為他們甚至應該領取補償金的呢!」
「他在長崎有朋友嗎?」
「請靜一靜!」護士大聲喊道。
「不對,我並不這麼認為、」原倫介立即表示否定。對這一問題,他已經反覆考慮過多次。
石光玉雄懂事後,就知道關於傷疤的事不能多問。
「選擇去長崎旅遊,有什麼特別的目的沒有?」
「你可不要跟我丈夫說這事啊!要是現在讓他知道了,我可就糟糕了。我肚裏正懷著孩子,可經受不起他的暴力折磨啊!」
「好像聽說過一點。」
「危險的確是無法預測的,可你們對遊客採取了安全對策沒有?!」
「獃頭獃腦的,你說什麼呀!」
紙包里裝了20萬日。元。按慣例,在公司方面不承擔任何責任的情況下,只發放撫恤金10萬日元。但這次考慮到沒有原定計劃搞到雅座,所以……然而儘管如此,被害者及其家屬還是覺得東榮旅遊公司缺乏誠意,應當承擔更多的責任,並準備對東榮旅遊公司起訴。
儘管上司一個勁地說明原委,可憤怒九_九_藏_書的家屬們只把它當作耳邊風。
「不要擾亂家庭和睦?唉,也真沒辦法。」志津說。
「是的,不過,她是我的後妻。齋田先生老伴的妹妹已和我離了。」
石光玉雄睜大著眼睛盯著生父的遺像。原倫介知道,玉罐的眼睛里已噙滿了淚水。
「我根本不存在什麼『那間店是我的』的念頭,因為那並不是我自己掙錢得來的呀!」
不滿的,倒不如說是被擠佔了珍貴的免費觀賞點的一般老百姓。為了佔座,他們在前一天晚上就開始守夜。委員的,話果真不是誇張。
「您們沒被連累進去,真幸運啊!」
石光玉雄跟原倫介進行了以上談話的第二天,又跟他叔父後妻胤子有了以下一段對話。
「是的。因此,玉雄就成了我名義上的兒子。要是連孩子都沒有戶口,就會被別人看作是私生子,太可憐了。總而言之,石光玉雄的的確確是齋田榮吉的親生兒子,他應當得到保險金。」
「大概是因為他前妻沒能懷上孩子吧。」
「反正,你見了志津君后就會明白。這家湯麵店歸在我丈夫的名下,你一直挂念著吧!這都是志津她一心想跟自己丈夫分手以跟她相好的男人在一起所做出來的事。以前,在記入你的戶籍時,由於你不是忠市的親生子,甚至附加了一份字據說你對石光忠市的遺產沒有繼承權。那時,她忽略了一件事。她想要我丈夫寫一份字據說明要把湯麵店傳給玉雄你繼承,因此信上說想就這件事跟我丈夫面談一次。」
「令尊大人一一齋田榮吉一一有沒有什麼仇人?」
原倫介一邊欣賞著祭神舞,一邊時不時地注意著他所有的成員。
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先到諏訪神社觀賞祭神舞,而後按照預定的路線,參觀市內風光。
「家父不常出門,肯定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你都知道了?聽誰說起的?」
幸子經常給志津寄明信片,上面寫的常都是「你好嗎」、「我也很好」之類的簡單語句。
「我在這裏已經幹了很久。這個店是我和齋田合開的。玉雄和齋田住在二樓,我們住在裡屋。玉雄兩邊都住,因為他有兩個父親和兩個母親。儘管他的戶口落在我的名下,但他叫齋田爸爸,叫我叔父。我和齋田只不過有我前妻這麼一層關係。玉雄是齋田的親生兒子,要是拿不到保險金,就太可憐了……」
「請!」
「讓陌生的醫生看病實在放心不下,怎麼樣,想辦法把我送回東京吧!」
「唉呀!真討厭!你不會說恭喜之類的話嗎?」
「是的。」
「也許齋田先生無法公開這個人的名字,」原倫介話到嘴邊又覺得難以說出口,「譬如……說出了犯人的名字,就會暴露出齋田先生自己致命的隱私,而這是齋田先生最不願意的……」
「那您快告訴我呀!」石光玉雄向前探探身子說。
謾罵聲不絕於耳。原倫介一聲不吭,低著頭,像個木頭人似的站著。這越發激起了人們的義憤,成了人們群起而攻之的對像。
「用父親辛苦掙錢而留下的東西享樂,我還沒到那無情無義的年紀!我更想知道的是,之所以產生那麼多麻煩的事,是不是因為我父親沒有戶籍?我是想來向姨媽您打聽這件事的!這件事,我父親和母親都沒告訴過我。我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您們一起生活的那陣子,總不會一無所知吧!」
「剛到長崎時,家父就突然說要回東京,給你添麻煩了吧!」

09

石光玉雄點了點頭。
「這個嘛,決定是這麼決定的,但是我們同世界旅遊社的交往比較深,他們對本市的祭典活動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姨媽有些事雖然知道但卻沒說出口,玉雄在想象中加以推測:
「還有什麼事你沒對我說?」
石光玉雄對照相產生濃厚興趣,是以他高中時代在六本木勤工儉學打掃樓道為契機的。在那之前,正如一般男孩一樣,他就已經對相機和其他一些機械抱有一定興趣了。

07

「唉,連嚮導阿原都覺得為難。按理說,這把年齡的人不該會有思鄉病的,實在慚愧!」
「那時他是不是喝醉酒而想起家來的?」
他小時候,曾深受志津的喜愛。
石光玉雄首先通過電話局的查號台,查詢了川崎市久地荒煙家的電話號碼。
從東京市裡的「立川」到川崎,有一條國營電火車線路。這條電火車大概是把山手線、京濱線等主要鐵路線上的破舊車輛拼湊起來聯結而成的吧,車身有黃、綠、粉紅等各式各樣的顏色。
「嗯,是的。我想到格拉巴園、唐人館,還有浜町去轉轉。」
志津一邊沏著速溶咖啡,一邊說道。她家有六張草席大和四張草席大的房間各一間。另外還有兩張草席大的廚房和洗手間。拉在窗外的繩子上,晾曬著男人的內衣和小孩的褲衩。
原倫介閑得太無聊,於是就欣賞起掛在牆上的石光玉雄的攝影作品。
二樓的書桌上擺著齋田的遺像,原倫介雙手合十,以表哀思。
「在此地能火葬吧?」齋田的兒子為打破沉鬱的氣氛,強作冷靜地問道。
「聽說隨員連半根毫毛也沒傷著,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把客人丟在危險的地方不管,而自己卻太太平平地欣賞著節目。這是哪個混蛋,有種的,出來!」
「關於保險金的事,請你與保險公司進行交涉。相信他們會作出妥善處理的。」
由於戰時管制,她們的店被迫關閉了。那時,她們的母親已經和那個男人分手了,成了軍需工廠的女炊事員。而志津她們女學生也全到工廠去幹活了。由於受到空襲,母親被炸死了。
「當時,我們正好在家裡看電視。實在不想在那麼擁擠混亂的時候來呀!」
「那時,他還有可能採用其他的方法。也許犯人的心理是:就是失敗也無所謂,但一旦撞上機會就一定要置人于死地。」
上司換了幾班人馬,可原倫介卻必須始終跟著。
齋田夫婦的麵館經營得倒蠻興隆,於是石光忠市在齋田夫婦倆的邀請下,歇掉了了縫紉機買賣,到齋田的店裡當了經理,志津也同時來當幫手。
「保險金馬上就要下來啦。」石光玉雄立即換了個話題。他知道,要想讓叔父吐出真情,非得用金錢這塊敲門磚,「聽說,要是弄不清戶口問題,就領不到保險金了。當然,如果知道其中的原委,保險公司是能夠諒解的。譬如,因為我生父是罪犯,所以……這樣,保險金就不至於落空。」
他首先走訪了離醫院步行不到10分鐘的諏訪神社。
「恐怕我父親當時的身體不太好……」
偷越國境者也可考慮在內。若是這種情況,齋田榮吉則不是日本人……
「真是非常……」沒等原倫介說出「抱歉」二個字,齋田榮吉的兒子就搖手示意不必再說了。
「他倒說起過,這次是初出遠門。他對我可真是言聽計從呀。唉喲,請坐!請坐!」
「你特意來看他嗎?」
石光將紙包塞進了口袋,臉上露出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
群情高昂。
「你到底想說什麼呢?」雖然對胤子要說的內容有所預感,但石光玉雄仍用不耐煩的聲音問道。
「啊,是的。」
「真叫人不耐煩。」
「我將儘力而為。」原倫介點了點頭。
「其實。我跟他的時候,有很多複雜的事情一點也不知道。雖然又小又臟,但總算在三軒茶屋這個地方有一家湯麵店,所以當時我覺得很安心,因為他跟我說過,湯麵店是他自己的。說的也是,登記時用的是他的名字呀。雖然土地是借來的,但單就這借用權來說,也是很難得的呀。」
他乘著自動梯爬上山頂。狹小的通道被掩蓋成隧道狀,這使他覺得不太愉快。本來他就對參觀名勝不太感興趣,而且,類似這樣為供遊人觀光而修整得特別清爽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根本看不過來。如果遊客能夠隨便走動,那也還湊合,可這裏卻用什麼自動梯運送遊客,成什麼體統。可是,他又想,為了能如實追尋到父親的足跡,這樣有個限定的範圍恰好更為方便。他並不是來旅行玩樂的!
「您這麼一說,我們也搞不清楚了。」
要是大人,肯定會明白些事理,知道這樣的惡作劇會惹出大事,於是趁早作罷。可孩子們卻常常心血來潮,他們甚至會在鐵軌上放上石塊而置飛馳的列車上幾百個旅客的生命于不顧。
「嗯?在北海道怎麼啦?」
「不知道。」
「植木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也許是他的職業愛好吧!」那個年輕的少婦看了看掛在石光玉雄肩上的尼康F2型相機,對她同伴說。她們可能母女,也可能是婆媳。
「我們將遵從家族的意願行事,來不及趕來的親屬如要求見最後一面,我們將會妥善保存遺體。」
石塊砌成的舞台上,幾個男子舞動著五彩繽紛的花車,唐人裝束的樂師們敲鑼打鼓,使得整個會場的氣氛熱鬧異常。
電視畫屏上,是被打破玻璃的窗戶的特寫鏡頭。接著,鏡頭移動了,出現了建築物全景。
「是在哪個礦山?」
信上寫的內容,正是胤子所說的。信寫得特別冷淡,只是簡明地略述了事情的內容,一點感情也沒有。
「父親平時挺規矩的,怎麼會在集體行動時提出這種要求呢?這可真讓你為難了。」
「因為有危急病人,所以……」
「現在,你在做什麼?在哪兒工作了吧,看你帶的相機,多豪華呀!」
「東榮旅遊公司給了多少撫恤金?」叔父問道。
「什麼?今天是星期天?本人沒有固定職業,所以也就沒有時間概念了。原先生呢?」
「看戲台的雅座賣重了。」委員低下了頭。
「這……聽生父講,是因為被逐出了家門,所以才沒的戶口。記得還在孩提時代,就發覺自己的姓和父親不一樣,於是便問父親,但不是被唬弄,就是被臭罵,說什麼小孩家的,不必知道得那麼多。後來聽說是因為被趕出了家門,才信以為真。但細細想來,又不是江戶時代的人,即使被趕出了家門也不會沒有戶口啊!」
又過了一段時候,志津戀上了一個常來吃面的顧客,兩人真的好上了。志津要求和忠市離婚,忠市氣極了揍了志津一頓。此後,作為離婚的代價,麵館在名義上改寫成歸石光忠市所有。而這齋田根本就不知道。玉雄也是在父親死之後,才知道麵館已劃歸叔父的名下。
父親身上從肩膀到側腹,有一道道疤痕纏繞著。因為看慣了,所以也並不讓人覺得討厭和不愉快。
胤子好像想的不如她說的那樣重大。她簡單地為眼前的利慾所驅動,卻沒有深刻地思考。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一旦旅行傷害保險金髮下來了,就把它用於湯麵店的改造。
「他當時甚至要我陪他到阿原的房間去,說什麼是第一次上這麼大的旅館來,怕走迷了路。由於他並不是三四歲的小孩,而且當時我想在吃飯前趁便洗個澡,就讓他自個兒去了。也許是受阿原責備了吧,回來啟就不再說那些傻話了。」
「是說你們有這個權利嗎?」
「生父為什麼沒有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