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斬釘截鐵地答道。

「是的，一個人。」山下肯定地點點頭。

橋本走進東京車站。他一邊走一邊不由暗忖：現在已是晚上7時多了，車站裡還是亮如白晝，而冴子5月16日進站的時間是早上9時40分，光線一定很好，她穿著那身奇怪的裝束進站時必然十分引入注目。

橋本知道現在的東京人穿著打扮是千姿百態各式都有，但是穿著朝佛進香的鄉下婆子的衣服是絕無僅有的。因此，井上見了冴子這身打扮斷定她去四國是有一定的道理。橋本早也聽說每當春暖花開正是四國朝佛進香的季節。那時從北海道、從東京會有大量的香客湧入四國。橋本感到冴子去四國也應在情理之中，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冴子的舉止還是不妥。―般來說，香客們照例是到了四國進香的第一座寺廟才換上朝拜服裝的，而冴子為什麼偏偏在東京就穿著這身衣服招搖過市呢？她究竟有沒有其他的目的？

「9時40分左右。我當時還想總算趕上了。」

橋本從地圖上進而又查到了從岡山開往四國的幾個列車班次：

「確切的日子我想是5月18日吧。」

特快「南風9號」　　　15時19分發車去高知一中村

「哦，那就對了。」

冴子搖搖頭，喟嘆道：「我是心境變了。」

「是的。」橋本不由暗自佩服那個小老闆竟有如此驚人的記憶力。

到了前面一座寺廟，大學生立刻虔誠地頂禮膜拜，而橋本卻拿著照片到處打聽冴子的行蹤。遺憾的是問了多人，大家都搖頭稱沒見過。橋本心想也許香客的裝束在列車和旅館里很引人注目，而這兒像這樣的人太多了，誰都不會去多看一眼。

這是個年約五十二三歲小個子的男人。

「儘管放心好了，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這事。」井上認真地答道。

「我剛開車回來，營業賬也結清了。」井上有些不情願地嘟噥道。

井上熱心地補充說：「我過去開車去四國的時候，總見到這種打扮的人，所以才隨便瞎猜的。」

這麼多的班次一時難住了橋本。冴子究竟乘哪班車令人大為困惑。如果把那天所有班車的乘務員都找來顯然是不可能的。於是，橋本決定自行大胆推理。

井上聽了大吃一驚：「這是真的嗎？」

「她穿著一身朝佛進香的鄉下婆子的衣服。」

「嗯，她丈夫是死於意外事故的。」

橋本得意地燃起一支煙，靜候著對方傳來同意的迴音。可是寺沢似乎並不這樣想，他在話筒里仍然固執地堅持道：「橋本君，你說的話還是不能令我信服。」

橋本想到此就直接走到國鐵東海乾線車務辦公室，拿出名片對正在工作的職員說明了原委並要求道：「我想見一下5月16日在『光43號』工作的乘務員。」

第二天清晨，橋本匆匆地用完早餐，便精力充沛地走出旅館大門。他今天的工作安排是走遍這兒的每家旅館，打聽5月16日冴子入住的情況。

10時03分發車　　回聲421號

「沒關係。」冴子下了車，又加重語氣道：「不過你要記住我剛才說的話。」

山下對著照片凝視了半天仍然疑惑不停地搖著頭。

「是的，那天她很少說話。平時她可是個愛嘮叨的人。不是說工作就是說稅金方面的問題，老說個沒停，很有趣的。但是那天完全兩樣，她在車上老不開口。」井上皺著眉竭力回憶著那天的情景，似乎越想越覺得反常。

「她說先去宇和島、宿毛一帶的各座寺廟。」

「他是誰？」井上疑惑地抬起頭。

橋本橫下心來，決定奉陪到底立即趕去窪川。他先坐計程車然後換乘火車馬不停蹄地直撲窪川。一下火車，他心急火燎地趕到岩本寺，查看了香客的簽名簿，但是結果令他失望，儘管翻了多遍，簽名簿里根本沒有冴子的名字。

橋本道：「司機的證詞中說小田冴子社長告訴他外出是心境變化的緣故，所以她這次出格的舉動也足以說明這一點。」

「那太麻煩您了。」橋本感激地連連道謝。

橋本暗自笑了笑，掏出一份四國觀光地圖來。橋本為了充實有關朝佛進香的知識，特地在家門口的書店裡買了一份地圖。這份地圖清晰地標明了朝佛巡禮的場所和線路。

「其他沒說什麼嗎？」

「現在基本可以斷定小田冴子社長是去四國了。」

「這點我也知道。」寺沢仍然爭辯道，「但我不明白社長去了這麼多天，為什麼不和我們聯繫，她應該知道我們得不到她的音訊是會很擔心的。」

冴子順手拿出一張一萬日元的錢幣。井上趕緊送上一千日元的找頭。

車到道后溫泉站后，橋本下了車，來到附近的問訊處，請求幫助介紹一家旅館入住。熱心的問訊處職員給他介紹了旅館並細心地畫了一張指示圖。

「現在看來只有一種解釋，就是小田冴子社長在四國巡禮拜佛的期間出於某種自身的考慮，突然躲藏起來了。」橋本說完神情黯然地掛上了電話。

橋本仔細地將這五個班次的列車逐一分析一遍。首先是9時56分發車的「瞭望9號」，乘這班列車時間過於局促，如果9時50分到車站的話，上車時間僅有6分鐘了。10時正發車的「光221號」從時間上來說正好，但是要到四國必須在中途新大阪下車再換乘其他列車去岡山，這樣太不方便了。10時03分發車的「回聲421號」情況同「光221號」一樣，去四國必須在新大阪換車。10時14分發車的「光223號」也是去新大阪的，不便到四國。現在只剩下10時07分發車的「光43號」了，這趟車的終點站在博多，到岡山的時間是下午2時。如果在此換上2時19分發車的特快「海風9號」就能直接到達四國。

井上沉吟半晌，九_九_藏_書猶豫一下開口道：「別的說不出什麼，只覺得那天她的打扮好奇怪。」

「唔，不要找了，權作小費吧。」冴子淡淡地說道。

冴子究竟選擇哪一部分禮佛現在還不得而知。

「太太，我是井上，來接您去火車站。」井上謙恭地說道。

「她說過上哪兒去嗎？」

多嘴的井上看到冴子這副怪模樣不由發出「咦」的噓聲，「太太，您幹嗎要這樣打扮啊？」

橋本聽了頻頻點頭，心想她果然是心境發生了變化。他打開地圖一看，正如那位女服務員所述的那樣，四國的西海岸到處散布著巡禮的寺廟，如果冴子真的去那兒的話就難以回旅館住宿了。不過橋本知道那些寺廟大多有香客們住宿的設施，所以冴子很有可能晚上在那兒住宿。於是他通過女服務員在地圖上標明了能住宿香客的寺廟。離這兒最近的有五十一號石手寺，四十四號大寶寺，四十五號岩屋寺等。

愛饒舌的井上自火車站回來后，一直克制著自己不在同事面前提起冴子的事。他並不是個守口如瓶的人，但深知其中的利害。冴子平時喜歡乘國鐵列車往返東京，因此，是他生意的一大主顧，如果泄漏了冴子的秘密，無疑是砸自己的飯碗。儘管如此，要他開口的時機還是到了。

「你知道她乘列車去什麼地方嗎？」

「也許就是這樣吧。」橋本繼續饒有興趣地推理說，「如果她有孩子，肯定會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正因為她沒有孩子所以整天想著丈夫的事，於是在丈夫忌日來臨的時候，突然想去四國燒香，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

第二天，橋本特意趕到高知市內的圖書館，仔細地翻閱著四國地區的各種報紙，特別注意5月19日後的新聞。但是他忙了半天，依然找不到他所需要的東西。

橋本進而補充道：「從現在調查的情況來看，她不是被人綁架的，是自己為朝佛進香而去了四國。我此去碰到她，如果她肯聽我的話，兩人馬上回來；如果她堅持要走完全程，那我只好陪她去各處燒香，待她還了願再一齊回來，這樣做可以吧？」

「請告訴我她的丈夫是兩年前的哪月哪日死的？忌日是哪天？」

橋本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趕緊問道：「她果然乘的是這班車。」

山下一邊端詳著照片，一邊搔著頭皮疑惑地問道：「她乘的是高級車廂嗎？」

寺沢小心地拿出一隻裝有50萬日元的信封交給橋本，嘴裏還在喋喋不休地嘮叨著：「我還是不敢相信你說的話，社長什麼也沒給我們說就走了，而且還穿著那一身破衣服，這可能嗎？……」

「她是提前預約的嗎？」橋本細心地問道。

橋本閃閃發亮的眸子馬上緊盯住井上，「是她告訴你去四國的嗎？」

「冴子上車時要求我無論如何在9時50分之前趕到東京車站八重州入口處。」

「好的，我馬上下來。」通話器里傳來了冴子悅耳的聲音。

「好像是在松山下的車吧。噢……不！她究竟在松山之前還是之後下車我已記不清了。」對方的話音突然變得有些把握不定。

「社長是個很細心的人，這樣的事情過去從未發生過，所以我們很著急，特地拜託你來調查。」

「唔，所以她才突然想起要為丈夫祈福了。」橋本的嘴角漾起一縷得意的笑紋。

橋本決定親自去那走一遭。一般來說，要住宿必須有預約，但橋本並不知道冴子具體住哪家寺廟，所以只得走到那兒再說。

直快「海船33號」　　 14時02分發車去高松

「也許你是不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小田冴子於5月16日香客模樣的打扮離家出走，乘新幹線列車去了四國……」

「那請你現在也把我送到八重州去。」橋本聽了這話，突然想出了個主意。

「你沒看錯嗎？」橋本還有些不放心。

「聽說是車禍吧？」

「她的丈夫兩年前死了，你知道嗎？」

「不，她什麼也沒對我說，只是要我替她保密。」

「那麼丈夫的死對她來說是很大的打擊啰？」

「有什麼消息嗎？」話筒里傳來寺沢小心翼翼的問語。

「現在我想談一下關於小田冴子社長的事。」

「那麼她為什麼要穿這身打扮出門，理由是什麼？你問過她嗎？」

去高知的特快「南風號」

山下連連道：「是啊是啊，她就是乘的我當值的這班車。唔……對了，是10號禁煙高級車廂，我記得很清楚，她是穿著一身香客的白衣服。」

「費用問題不用操心，花多少錢都不在乎，只希望你儘快找到社長陪她回來。」寺沢說到此，有些哽咽了。

「可是我們公司到現在還沒收到過索要社長贖金的匿名電話。」寺沢的語調越來越嚴厲。

「明白就好。」冴子說著，便一揚手，然後轉過身子步履蹣跚地走進了八重州的入口處。

四國的八十八座巡禮寺廟是由弘法大師命名指定的，它分佈在四國的海岸沿線，呈一串佛珠形，寺廟的所在地環境幽美，秀色|誘人，因此，兼有拜佛和觀光的功能。所謂的朝佛進香的香客，往往要把這八十八座寺廟巡禮一遍。香客的正規裝束是：白麻衣，無袖外套，輪袈裟，手背套，綁腿、膠皮底襪子，白帆布背包，鈴鐺，念珠，木紙，雨具，草帽，金剛杖，三衣袋，經書，經書袋等，這些物件一般都在各寺廟附近的佛教用品店配套出售。

橋本站在路邊，悶悶地抽著煙，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無奈和似乎被人捉弄的憤懣。現在不得不冷靜地思考面臨的難題。冴子在19日朝拜完金福寺后神秘地失蹤了。她既沒有返回東京，又沒有去窪川就突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身影，橋本從來沒碰到過如此不可思議的場面，陷入了一籌莫展的困境。

「嗯，社長是沒有孩read.99csw.com子。」

橋本決定馬上打電話給東京的寺沢，一方面告訴他這兩天調查的情況，另一方面也想確認冴子有沒有返回東京。

「她到哪裡下車？」

列車在橋本的沉思中風馳電掣地高速運行。下午2時，列車準時到達岡山。橋本下了車，一邊走，一邊繼續苦思冥想。5月16日冴子肯定乘車到達過這兒。問題是她接著去哪兒呢？橋本開始抬頭凝視著車站上的列車時刻表，尋找著下午2時后從岡山發車前往四國的列車班次。

那個大學生羞澀地笑了笑：「哪兒呀，我還是照樣糊塗。」

調查工作一開始頗不順利，幾家旅館的服務員都冷漠地回答沒有，但查到第15家時卻有了意外的轉機。一個年輕的總台女服務員聽了橋本的詢問之後，肯定地點頭道：「噢，這個客人在這兒住過，她是16日進館的。」為了表示慎重，她特地查出15日的登記卡，隨口急道：「那客人的名字叫小田冴子，對不對？」

「是啊，丈夫一死，可苦了小田冴子社長，留下的一大堆事都要她來操心，現在總算好了。」

當天，橋本寄居在窪川市內的旅館，第二天他又急急地乘著計程車到附近各寺廟打聽冴子的行蹤，結果同樣一無所獲。

「嗯，是她叫我9時之前送她去火車站的。」

橋本告別了山下，來到車站內的公共電話亭給銀座的珠寶店打電話。拜託他尋找冴子的事主叫寺沢，他是珠寶店的副社長。

「說了。她說今年是她丈夫三周年的忌辰，為了紀念他，特地趕來這兒的。」

「為什麼要去四國？」

「總算趕上了是什麼意思？」

山路兩側是蔚藍澄凈、浩瀚無際的太平洋，船帆、島影構成了奇特迷人的風景，橋本無心欣賞車窗外的景色，只是焦灼地企盼著快快趕到目的地。

「5月16日小田冴子是穿著一身朝佛進香的服裝坐計程車趕去車站，這事已得到那天送她的計程車司機的證實。」

「對了，一身白麻布衣服，戴著草帽，還拄著一根竹杖。」

井上遲疑片刻，反詰道：「小田冴子出什麼事了嗎？」

不一會兒，電梯門打開了，冴子慢慢地走了出來。井上一見不由驚愕地睜大了眼晴。平時出來的冴子不是一身華貴的西服便是輕柔艷麗的和服，可是今天的裝束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只見冴子頭戴一頂上寫著二人同行字樣的草帽，手持一根竹杖，一身縞素，活像一個朝佛進香的鄉下婆子。

「她到現在還沒和你們聯繫嗎？」橋本的語音有些變化。

山下的臉色豁然開朗，他嘿嘿地笑著說：「你早告訴我就好了。見過，這個人我見過。」

「請問您是山中先生嗎？」橋本有些忐忑地問道。

10時14分發車　　光223號

「朝佛進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寺沢越發糊塗了。

車到東京車站，橋本下了車，他塞給井上一張五千日元的鈔票，朗聲道：「想起什麼事來，請按我名片上的電話號碼給我打電話。」

「什麼奇怪的打扮？」

金福寺就在停車場的附近，這是具有南國風光的寺廟，寺的後院繁茂地生長著一棵棵挺拔的棕櫚樹。

「是呀。冴子就是這身打扮鑽進我的車裡，還再三囑咐我為她保密。」

計程車飛速地向前疾駛，穿過土佐、清水市，越上蛇蜓于山腳和海岬中央的足摺盤山公路。

「那麼你是否覺得5月16日那天冴子除了那身打扮外，其他的舉止也很反常？」

「哦？」井上的好奇癖又上來了。

「這是我隨便猜想的，也許會去別的地方吧。」

很快他看到了下列班次：

橋本下了車，徑直走進寺廟的主殿。他看見神座旁放著一本香客們的簽名簿，於是上前迅速地翻看，果然不出所料，簽名簿的5月19日那一頁上赫然寫著小田冴子的名字。

「您說什麼？」

橋本拿出自己的名片給山下，簡要地介紹了冴子失蹤的經過，然後從口袋裡拿出冴子的照片給山下看，並認真地問道：「請您仔細地回想一下5月16日這個人有沒有乘您這班車？」

「哦，我明白了。」寺沢恍然大悟。

「也許，她的行止真是按我預想的那樣，在此地住上一夜，第二天才出走的吧？」橋本一邊想著，一邊慢慢地走進餐廳去美美地享受豐盛的夜餐。

「啊，那太遺憾了。」橋本沮喪地點起一支煙來。

「想必是吧。」

這家近似古代客棧的小店，此時也擠滿了朝拜的香客。橋本稍稍安頓后便拿出冴子的照片詢問旅店的主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們的社長還會上天入地不成。」電話里傳來寺沢怒氣沖沖的聲音。

「那你怎麼會想到她去四國的呢？」

她到了金福寺后又會去哪座寺廟呢？橋本又難住了。他習慣地拿出地圖認真地查看著。若按一般的習慣考慮，接下來她應該去三十七號的岩本寺。只要從這兒出發渡過四萬十川，沿著高知的海岸就能直達窪川，岩本寺就在那兒。但是從三十八號金福寺到三十七號岩本寺是八十八座巡禮寺廟中距離最長的兩座寺廟，兩者相距約一百公里，其間，她是步行還是乘車或乘電氣火車趕路不得而知。

「噢，那請放心，保證能趕上。」井上擦了擦頭上的汗，一踩油門，小車飛快地在大街上疾駛。

他設想冴子必然坐的是高級車廂，所以他也坐在高級車廂里。車內，他正巧碰到前來查票的乘務員，於是便趁機問起乘務員是否5月16日那天也在車上當班，但那位乘務員回答說那天他正好休假。橋本仍不死心，又問起那天當班乘務員的名字。

「那她第二天離館了嗎？」

橋本想，如果冴子選擇的是發願道場則必乘「嵐風號」，若是修行道場則乘「南風號」，去菩九*九*藏*書提道場的話則乘「海風號」無疑。至於涅槃道場則不必乘特快列車，只要乘通過瀨戶大橋的普通列車就可以。

去德島的特快「嵐風號」

除了特快列車，還有下列普通列車的班次：

第二天一早，橋本叫了輛計程車直奔足摺岬。橋本早就聽說足摺岬景色秀麗，天下聞名，那裡有最具聲名的第三十八號金福寺，每當初春季節，那裡的香客蟻聚潮湧。橋本判斷此時冴子就在足摺岬，他恨不能插翅趕到，馬上找到人。

「她買的是到岡山的車票，一定是到岡山再換乘其他車去四國的。」

橋本估計冴子定然是17日住在內子的旅館，18日在來金福寺的中途過夜，19日正好趕到。

「井上，你知道冴子在銀座開著一家珠寶店嗎？」

第二天上午9時，橋本在Ｐ咖啡館和如約而至的寺沢見面了。

5月21日傍晚，井上返回營業所，正當他忙著計算當天的營業款時，所長走過來小聲地對他說道：「有人想見你。」

井上于上午9時準點到達公寓，他在大門口熟練地按動了405房間的內線通話器。

「那麼，她真的是去四國了嗎？」橋本茫然地哺喃自語道。

橋本進入松山市區，只覺得風景依舊、變化不大，路上的電車照樣慢吞吞地走著，街道的空氣也充滿著閑適的情調。

冴子在繁華的銀座擁有一家頗有氣派的珠寶店。兩年前她的丈夫敏夫突然亡故，於是冴子順理成章地成了珠寶店的社長，並且極有氣魄地擴展了珠寶店的規模。

「9時50分前能趕到車站嗎？」冴子並不接他的話題。

橋本突然轉了個話題問道：「小田冴子社長和她死去的丈夫原來的關係好嗎？」

47歲的井上是個老練的計程車司機。

橋本掛上了電話。雖然有些失望，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滿足了，因為他已得到了驗證，冴子確實在5月16日到過松山，而且到達的時間也和他一樣，下午5時04分。即按全程計算，她應是上午10時07分乘車離開東京，中途花費近七個小時最後到達松山。他進而又想到冴子到達松山後按常理應休息一夜，因為即便像他這樣的年輕人乘這麼長時間也會感到腰酸背痛，何況冴子是已上了年紀的女人，更沒有理由和精力一到松山即去燒香拜佛。

寺沢伸出手來握住橋本，小心地叮嚀道：

「沒錯，我記得很清楚，她是從東京來的，聽說還是個女社長吧？」

「名字都在賬上呀。」小老闆說著，拿了賬本給橋本翻閱。

「那麼我們明天上午9時30分在東京車站八重州入口處旁的？咖啡館見面。你先帶50萬日元來，如果尋找順利的話，我會把余錢退還給你的。」

橋本嘆了口氣，「實話告訴你，現在小田冴子去向不明，她的公司特意委託我了解情況的。」

「她怎麼回答？」

橋本又問：「她是獨自一個人嗎？」

寺沢點點頭，連連說：「這當然不成問題，只要社長能回來，我已是感激不盡了，當然報酬一定豐厚，一切拜託了。」

「你們什麼時候到達車站的？」

乘務員想了一下，有些猶豫地答道：「那天好像是山中當班，待到松山車站我再幫你打聽一下吧。」

井上走進大門，站在大廳靜靜地等待著冴子。

「那麼說，準是這個人。」小老闆有些洋洋得意。

「你受驚了吧？」冴子微笑著，走出大門一頭鑽進車裡。

「井上，你經常駕車接送冴子的嗎？」橋本在車上又追問道。

20分鐘后，那名職員帶著一位名叫山下的乘務員走進辦公室。

「好的，多謝了。」寺沢高興地答應著，掛上了電話。

道后溫泉一帶約有50家旅館，其中最近的有兩家。

「是的，她吃了早飯就離開了。」

冴子身為社長，排場自然非同一般，她擁有一輛豪華的本茨500高級轎車，並配有專職的駕駛員。平時自然不屑乘坐計程車，但也有罕見的例外。比如說去的地方沒有停車場，或者深夜乘國鐵回東京，碰巧自己的駕駛員又已回家休息，於是她不得不叫計程車解決困難。有過這樣的經歷，偏偏又遇上像井上這樣頭腦機靈且技術高超的司機，冴子打的自然非井上莫屬，井上也因能為冴子這樣的闊太太服務而感到自豪。

那個小老闆匆匆地看了一眼便肯定地回答：「這位女士我見過。」

橋本急切地補充道：「請仔細想一下，那個女人是穿著白衣服，是香客的打扮。」

此時已近黃昏，西邊的夕陽投來一縷昏黃的金暉，香客們紛紛投店入宿。由於橋本沒有在寺廟預約登記，所以他找不到住房只得住到內子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館里。

5月16日上午，他駕車去四谷三丁目接小田冴子去火車站。在四谷三丁目和信濃町的中間有一座名聞遐邇的豪華公寓，小田冴子一人獨居這座公寓的405房間。

「嗯，她已經失蹤五天了，店裡的職員都為她擔心，他們打電話到她家裡沒人接，不知道她究竟出了什麼事，所以你要是知道的話，請務必告訴我。」橋本說到此，特別加重了語氣。

橋本乘上了向岡山去的「光43號」列車。

井上已多次駕車接送過小田冴子了。最初他並不知道冴子的真實身份，只知道她是個年約四十七八歲，氣質高貴，風韻猶存的漂亮女人。當然，能住在這座豪華公寓里的人至少是個家境富裕的闊太太。通過幾次接送，井上漸漸地知道冴子確實非同一般。

「她只是嘆氣說心境變了。」

橋本看得很清楚，上面明確無誤地寫著小田冴子的名字和她東京住宅的地址，於是他滿足地笑了。按照常識推理，冴子確實來過此地。接著她該九*九*藏*書是去宇和島、宿毛，若沿著海岸線南下，則可通過土佐、清水到達足摺岬。但是棘手的問題迎面而來，冴子究竟要走到何處才會滿足。是返回東京了呢還是到現在還在那些寺廟之間轉悠？

橋本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就和我坐其他司機的車去好了，我會謝你的。」

營業所長也在一旁插嘴道：「井上，不要隱瞞，只管說。」

「您是參加鄉下的什麼節日吧？」井上坐上車又試探著問道。

「嗯，不過那和社長的失蹤有什麼關係？」

「敝事務所只有我光桿司令一個。」橋本微笑著，話鋒一轉問道，「你是5月16日早上接送小田冴子的嗎？」

特快「海風9號」　　　14時19分發車去松山

井上思索片刻，忍不住又道：「她會不會去四國啊？」

「朝佛進香？」

直快「海船35號」　　 14時32分發車去高松

「這個有必要嗎？」

八十八座寺廟的巡禮路線一般從德島的靈山寺開始到香川的大窪寺結束。對於大多數香客來說走完八十八座寺廟時間太長，只要在下述的四部分寺廟中走過一部分就可以了。即①發願道場（靈山寺1號到23號），②修行道場（土佑寺24號到39號），③菩提道場（伊予寺40號到65號），④涅槃道場（大窪寺66號到88號）。

去松山的特快「海風號」

普通列車　　　　　　 14時04分發車去觀音寺

首先，冴子去四國的事是不容置疑的。所以如果推理有誤，只要在四國尋找過程中就可得到印證。接著，把14時02分發車的直快「海船35號」及普通列車排除在外，因為14時從岡山下車，三四分鐘內換車是十分困難的，特別像冴子這樣打扮且步履蹣跚的人更加做不到。剰下的列車班次有四個。橋本進而把「南風9號」和「嵐風19號」也排除在外，如果乘15時19分發車的「南風9號」的話，冴子則不必這麼早從東京出發，即便不乘10時07分發車的「光43號」，乘一小時后的11時07分發車的「光45號」也能正巧趕上換車。至於換乘16時48分發車的「嵐風19號」則更不用說了。最後剩下的只有14時19分發車的特快「海風9號」和14時32分發車的直快「海船35號」這兩趟列車。

橋本點點頭，又重複道：「所以我才要你提供線索，告訴我她乘火車究竟上哪兒去了？」

「我想跟您打聽點事兒……」橋本有些興奮，一口氣講明了調查冴子行蹤的情況。然後他有些情急地等待著迴音。

「找到社長后請務必立刻打電話告訴我。」

剛上車時他未及細想，但車過新大阪后，他開始了細細的思索。

確切地說，冴子乘的哪班車橋本心中完全無數。橋本權衡再三，認為還是乘「海風9號」概率高些。於是他自己也乘上了14時19分發車的「海風9號」。

井上邊咕噥著邊結完賬，跟著所長去見那位私家偵探。

「她沒告訴我呀。」井上不由地兩手一攤。

小車走完了盤山公路，很快又沿著海邊的公路飛馳，不一會兒就看見了一個大大的停車場，兩旁依次排列著各式餐廳和商店，足摺岬終於到了。

「噢，那確是個朝佛進香的模樣。她是要你9時之前開車送她去車站的嗎？」

特快「嵐風19號」　　 16時48分發車去德島

「那麼，她到哪兒下的車呢？」橋本又急急地問了一句。

「不，我記得是5月16日傍晚，我突然接到她打來的電話說是來四國燒香拜佛，因到了這兒實在走不動了，想來住宿一晚。正好那天旅館有空房，所以我就答應了她的要求。」

到站的時間正好是17時04分。橋本對此還記得很清楚，他曾經來過一次松山，那裡有一個有名的道后溫泉。當時橋本去那兒並不是遊玩，也是受人之託來尋找一個女人。

「如果知道務必請告訴我。」

冴子皺了皺眉，道：「我知道這身打扮出去怪難為情的。請你不要再問了，也不要對人說好不好？」

橋本乘上一輛開往道后溫泉的電車。從車窗向外眺望，街上沒見到香客的影子。

橋本看了一眼手錶道：「我打算乘與小田冴子社長同一班次的列車去四國，現在就告辭了。」說著他站起身，大踏步地向車站走去。

9時40分，小車提前到達東京車站八重州入口處。

「可是……太太，那太多了。」井上有些過意不去。

10時發車　　　　　光221號

車到松山，未及乘務員打聽，橋本便問了對方的電話趕緊下了車。

「對，就是她。」橋本激動地說道，並拿過那張登記卡仔細地看著，卡上確實寫著小田冴子的名字和她東京的地址。

橋本心想這確是個費口舌的事，他最初聽了也不甚了了，於是苦笑著解釋道：「那就是穿著一身白麻布衣服、頭戴草帽，帽上寫著同行二人或者東西南北的字樣，到四國去，每見一座寺廟必須燒香磕頭，就這麼回事。」

10時07分發車　　光43號

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橋本只得打電話給寺沢，直言相告失敗的經過。

「那自然好。他們是有名的一對恩愛夫妻，特別是沒有孩子，兩人的感情很深。」

「其他沒說什麼嗎？」

冴子為什麼要乘新幹線列車去四國呢？按現時的車速，從東京到新大阪要花三小時，然後再到岡山，再換車去四國，這樣地折騰連橋本這樣年輕的人都會感到疲勞不堪。那麼她為什麼不乘飛機去呢？一般來說，東京人去四國，首先考慮的交通工具是飛機。從羽田機場出發到四國的有read.99csw.com德島、高松、高知、松山四條航線，不僅舒適、快捷而且節約了大量的時間，一般都在1小時30分之內到達，很方便香客的朝佛進香。在四國共有八十八座寺廟，第一號便是德島的靈山寺。如果乘飛機去，首先應該到德島。但如果乘新幹線的列車去則在岡山換車再行還需花整整六個小時，孰便孰利，一目了然，但是身為公務纏身的冴子為什麼不乘飛機寧願乘花時費力的列車呢？這確實令人費解。也許她是怕乘飛機吧。想到此，橋本不由回憶起他有一個朋友非常怕乘飛機，不管路途多麼遙遠，都不願乘飛機，冴子看來也屬於這一類人。

「談不上經常，不過我接送的次數確實不少。」

「哦，這種人來準是打聽無聊的事。」

9時56分發車　　　瞭望9號

「我當然問她了，因為我感到太奇怪了。」

「這是事實，請不要再懷疑了。」橋本有些不悅地從口袋裡拿出一隻微型錄音機，讓寺沢仔細地聽著計程車司機井上和「光43號」乘務員山下的證詞錄音。

橋本沉默了片刻道：「若是這樣，我這就準備去四國尋找？小田冴子的行蹤，不過花費很大。」

「也許是吧。」寺沢茫然回應道。

「是的。她從岡山上的車，確切地說乘的5月16日特快『海風9號』的高級車廂。」

井上無奈地和橋本一起上了他人的計程車趕去八重州入口處。

「就這些，我知道問得太多會失禮的，所以也沒多問。」

橋本想到此不由有些煩躁，但很快又平靜下來，他覺得現在首先要查一下冴子如果9時多去四國的話，到底是坐哪班車到的。於是他走到車站內的列車時刻表前，仔細地逐條逐行地察看著。

「你走到現在已找到人生的真諦嗎？」橋本意味深長地問道。

那位職員和氣地點了點頭，一邊翻閱著考勤簿，快捷地回答：「那個乘務員現正在乘務員休息室，我去叫一下。」

夜晚，橋本宿在高知旅館，繼續苦苦地破解著這道難題，最後只好把僥倖的希望寄托在偶然突發的事故上。橋本推想也許冴子離開金福寺不久便遇到了意外的事故，或許是交通事故死亡，警方因不明她的身份暫時寄存在某個停屍所；或許她被車撞傷喪失了記憶力而躺在某個醫院里。橋本覺得除此之外別無選擇，決定明日再去碰碰運氣。

「是的。」對方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你問過她的名字嗎？」

橋本拿著指示圖悠閑地逛著街。他走到那座小時候就聽說過的名氣很大的道后溫泉旅館的大門口，看到那個建於明治27年的古老建築至今還保留著古色古香的韻味，只是原來外牆四周的精美的白鷺雕飾有些殘缺不全，這多半是年代久遠或是遊客們惡作劇的產物。

「我知道，聽說她是女老闆吧。」

「聽說是私家偵探。」

「也許是她自己突然躲藏起來了或者被人綁架了。」橋本無奈地解釋道。

電話很快接通了，橋本鄭重其事地說道：

又過了一晚，橋本早早地離店啟程。他在東京出發前就有了步行的準備，所以這次特地換了一身短裝，顯得格外精神。他在旅館附近的一家土產店裡買了一頂草帽戴上，雖然模樣有些古怪，但多少有點了香客的樣子。橋本快步走上國道，只見路上車如流水，一片嘈雜。汽車排氣管不時冒出嗆人的煙霧，逼得橋本慌忙逃到旁邊的小道上。

橋本一邊盡情地觀賞著淺黃嫩綠的農村春景，一邊步履輕快地走著，自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和舒適，他知道這是一種回歸自然的心境。走不多久，他開始看到一個、兩個漸漸增多的香客人影。香客中自然老人居多，但偶爾也有二十多歲的青年人。為了解悶，他在路上隨意地和一位自稱是22歲大學生模樣的青年聊起天來。據那人說，他親眼看到自己的一個親友突然心臟病發作死亡，便萌生了人生在世毫無意趣的念頭，於是也開始了燒香拜佛以求解脫的巡禮路程。他走到此地已連續走了五天了。

來人是個30歲左右的高個子男青年。他給井上遞過名片，上寫道「橋本偵探事務所·橋本豐」。

寺沢接到橋本電話后沮喪地告訴他冴子至今未歸，同時要求他不要老是跟著冴子的足跡慢慢地找，而要抓住時機儘快找到冴子陪她返回東京。

橋本答應了寺沢的要求，決定明天換種方式找冴子。

「哦，我見過這個女人。」對方悠悠地說著，「我想是坐在高級車廂里的吧。年齡約在50歲上下，當然看上去要年輕得多。」

從時刻表上來看，接近9時50分左右去四國的新幹線列車共有5個班次：

「好的。」井上知趣地打住了話頭，一邊發動汽車，一邊又例行公事地問道：「您是乘什麼時刻出發的列車？」

「小田冴子社長的丈夫前年死了，今年是三周年吧？所以她突發心愿要到四國的各座寺廟去燒香祈禱丈夫的冥福。聽說她沒有孩子吧？」橋本又鄭重地追問道。

橋本長長地吁了口氣，道：「她真的乘您那班車嗎？」

橋本凝神看著，眼前似乎展現出一派絢爛溫馨的四國春景，香客們佝僂著身子在田野里緩緩而行，手持的鈴鐺發出叮噹叮噹的響聲。過去這種單調的音響僅僅是寄寓著親屬們對死者凄切的哀思，而現在人們乘著大客車、小轎車來到此處不再是一味地憑弔死者，而往往帶著遊覽觀光的興趣。

橋本進入旅館后，在用晚餐前，他特意給5月16日在「海風9號」列車上當班的乘務員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