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司令部的官員們也是很辛苦的。我們知道在各個戰艦上應該安裝雷達，但那是不可能的事；飛機的重要性，我們也是了解的，但也同樣不可能大批增加。」
由於昨夜天降大雪，東京的街道上呈現一片銀白色。三月份下雪，的確是罕見的。雪一直下到將近中午，才逐漸停了下來。街上的積雪約有十五公分之厚，位於霞關的海軍部的紅磚大樓，也幾乎被白雪覆蓋了。
「請坐吧！」島田從容地轉過身來向關谷微笑地說：「關於你吵架的事，我昨天聽說了。」
「通知上說，讓我穿便服來報到，這是……？」
「三月十九日下午三時穿便服前來軍令部報到。」
「我承認我錯了？」
「你是否說了一些尖刻挖苦的話？」
「是啊！你和他是士官學校的同期同學哪！」
海軍部昏暗的走廊，不知為什麼好象是被一種沉悶的氣氛籠罩著。一月卅一日，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兩個師團，在馬紹爾群島中的庫賽林島登陸，二月二十五日庫賽林島失陷。由於這次戰役的失利，日美戰線又向日本本土推進了三百二十六英里。到目前為止，軍部中央對戰局始終是持樂觀的態度，可是從前線回來的關谷等人，卻因戰事失利，心情十分沉重。他認為只有他們這些身臨其境的人，才能深切地體會到與武器裝備佔優勢的敵人苦戰的滋味。
關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桌邊，這時，他才注意到箱子是用硬鋁做的，非常結實。箱子沒有上鎖，關谷剛一打開箱蓋，就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因為，他ｈｔtｐs://ｒeａd•9９csｗ.ｃｏm看到箱子里裝滿了金塊。
「現在除了從中立國家購買外，別無其它辦法。」
關谷從口袋裡取出海軍部的命令書給衛兵看了看。
「我是前來報到的。」關谷報告說。
「我不過是向上級反映真實情況。敵人使用雷達作戰，使我方的損失大幅度地增加。我希望我們的軍艦早日安裝上雷達，否則，今後海上作戰是不可能得到勝利的。另外，司令部說我們對雷達的威力過分誇大了，我是不同意的。」
「對了，正是這樣。」
關谷微笑地看了看面帶稚氣的年輕的衛兵，邁著大步走進了海軍部的大門。
可以想象得出，一定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在等待著他。關谷在兩星期前剛從前線回來，他曾和聯合艦隊司令部的重要人物吵過架。他想，大概是因為此事被叫來的。但他不明白，為什麼要他穿便服？
「您的意思是……？」
「我和他還是坐在同一個桌子的好朋友呢！我已經有三年沒有見到他了。」關谷笑逐顏開地說道。
「如果既不是南邊也不是北邊呢？」
關谷仍然有些生氣地說，「我是海軍中校關谷直人，是奉命前來報到的。」
「你想錯了。」島田用嚴峻的目光注視著關谷。「我們不是讓你去做買賣。購買水銀是我們當前急需的任務，它比擊沉一艘敵艦重要得多，希望你明白這個道理。我們是經過慎重考慮才決定的；否則，讓你飽食終日無所作為有什麼意思呢？」
「如果我什麼也不會做，那還不如死掉。」關谷ｒeａｄ.99ｃｓｗ.com說。
「但是你的態度不大好啊！是不是因為你認為自己的意見是正確的，因此就有理由用粗暴的語言去對待別人呢？」島田說。「有人說應該給你處分呢！」
「我們是希望你去瑞士。」
「現在正處於非常時期，假如把你這樣一個有才幹的軍人放在一邊不用，那是國家的很大損失。所以要讓你去做一些工作，但不是在軍艦上。」
關谷直人來到了海軍部大樓門前，他躲了跺腳上的積雪，從容地向大門走去。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提，可以嗎？」
「有些關係，但更主要的是，我們認為你能夠勝任這次的任務。另一方面，干這個工作必須會外語，因為你會德語，所以，我們也從這方面考慮選擇了你。」
「長官！我不是吵架。」關谷辯解地說。「我只是向上級申述自己的意見，我希望那些從來沒有到過前線的長官們，能了解到在前線和敵人作殊死戰鬥的我們部隊的實際情況。」
「如果是這樣，我將謝絕。」關谷激動地說。「我是一個帝國海軍軍人，如果讓我去做買賣，我卻寧願死去。」
一九四四年（昭和十九年）三月十九日星期日。
「瑞士？」關谷聽了一怔，因為，這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何止溫度表呢，水銀的用處很多嘛。它可以用於物理、化學、機械方面，又是製造炸藥所不可缺少的原料；同時，它在醫藥方面也是很有用處的。可是在我國，只有北海道才生產少量的水銀，另外，在南洋我們的佔領區，也才剛剛進行開採。在戰https://read.99csw.com爭爆發之前，我們曾計劃從墨西哥購買大量的水銀，可是，由於美國的阻撓，結果失敗了。」
「關於這些，我不想多說。我曾經參加過南方海戰達三年之久，我認為今後海戰的勝負，不是取決於戰艦上的大炮，而是取決於飛機和雷達。如果我們失去了制空權，那麼戰艦『大和』號的四十六公分大炮，也將是無用之物。這類簡單的事……」
「如果是溫度表裡的水銀，我是知道的。可是……」
「你是什麼人？幹什麼的？」衛兵將他攔住，進行盤問。
「伊206號潛艇到達德國后，要立即返回日本。下一艘潛艇，兩個月以後，才能去德國。如果你買到了水銀，就立刻和我們取得聯繫；同時，把貨物運到德國的港口。另外，你可以和我們駐德武官矢部中校聯繫，他會協助你工作的。」
「噢！明白了。」
「明白了。可是，當我買到水銀后，怎樣才能運回日本呢？」
「正因為這樣，所以讓我去瑞士，是嗎？」
關谷瞪著眼睛望著年輕的衛兵，往常這類事是不會發生的，而關谷也井非第一次來到海軍部，他幾乎想要發作，忽然想到今天自己沒有穿軍服，而是穿的一套普通的西裝。這年頭西裝在街上已經消失了，當然會引起衛兵的懷疑，因之受到盤問也就是理所當然了。
「你是不是說，我們的戰艦『大和』號也是無用之物了？象中國的萬里長城和埃及的金字塔一樣？」
「啊！是矢部啊！」關谷眼裡閃著喜悅的光芒。「要是有他協助，我就放心了。」
「噢
read.99csw.com，我們準備任命你為駐瑞士武官，這樣可以掩蓋你的身份。在瑞士沒有海軍，因此，你將被任命為空軍武官。因為很多外國駐瑞士的空軍武官，一般都是穿便服的；所以讓你穿便服是為了使你早些適應當地的習慣。」「我明白。」島田以沉鬱的目光注視著關谷說道。「正因為如此，我們十分重視你的意見，而且準備盡最大努力去實現。」
關谷走上二樓的軍令部，軍令部是相當於陸軍參謀本部的海軍首腦機關。軍令部的總長是由海軍大臣島田繁太郎大將兼任。
「可是，我有一個疑問，可以提嗎？」關谷試探地問道。
「您辛苦了！」年輕始衛兵立正說道。他的話說得有些生硬，大概是應徵入伍不久，當然也不會有什麼實戰的經驗了。
「——」
「這是金子。」島田沉著地說：「根據我國駐瑞士公使館來的情報說，因為我們已經和許多國家沒有貿易關係了，所以，除了用國際通用的貨幣金子來購買水銀外，別無其它途徑。希望你設法把它安全地運到瑞士。兩個箱子里的金塊，一共有一百公斤，這是我們想盡一切辦法才搞到手的。在購買水銀時，要與當地的我國公使館保持密切的聯繫。瑞士是各國諜報人員密集的地方，因此，要注意絕對不能泄露購買水銀的事，否則，將會產生嚴重的後果。要絕對保密，就是對我們的盟友德國，也不例外。」
關谷帶著緊張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寬闊的屋子裡，掛著世界地圖，總長島田和身材高大的副官正站在地圖前面研究著什麼。
「任命我這ｈｔtｐｓ://rｅad.9９ｃsｗ.coｍ個任務，是不是和我上次與長官吵架有關？」
「什麼問題？」
「今天就把金子運到吳港。你也立即出發吧！」
「我們需要你去完成一項任務。你大概不會相絕的吧？！」
關谷敲了敲總長室的門，裏面響起了短促有力的命令聲：「進來！」
「實在感謝！」關谷說。
「——」
「我現在明白了。」
「內閣也有這個意圖。」島田一邊從煙盒中拿出煙來讓關谷抽，一邊從容地說。「你大概知道水銀吧？！」
「如果這樣下去，只有給我們帶來更大的損失。」
「咳！從日本到德國要走兩個月，這麼充分的時間，還不夠你複習的？再說，有一個德國的重要人物，將乘伊206號潛艇回國，在艇上，你跟他多談談，一定會恢復得很快的。」
「好吧！就這樣吧！」島田嘴角邊露出微笑地說，「你在二十一日下午三時乘伊206號潛艇從吳港出發，目的地是德國。你把它帶去。」島田指了指桌上的兩個箱子，「打開看看。」
「你先等一等再說。」島田苦笑地打斷了關谷的講話。
「是！」
「可是，最近我幾乎沒有說過德國話，現在已經沒有自信了。」
「沒有關係，你提吧！」
「我非常高興，不論是南邊或北邊，只要命令我去做，我都樂意服從的。」關谷說。
關谷是昨天收到的由軍令部總長下達的命令，命令書上寫著：
「對啦！如果是這樣，你就應該承擔這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