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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進攻歐洲

第六章 進攻歐洲

「那是我的朋友。」
「和談工作到底怎麼辦?你這樣做,對和談工作有好處嗎?」
「你說將會怎麼樣?」關谷反問道。他感到脊梁骨冷冰冰的不寒而慄。在滿洲有五十萬關東軍,可是其中大部分被抽調到南方作戰去了。軟弱的關東軍怎麼能頂得住數百萬蘇軍呢?
「您一個人不要緊嗎?」
「膠捲呢?」
「D情報機關也能滿足我的希望嗎?」
「——」
「您對這次的事件是怎麼想的?」
「嗯。是剛才回來的。我在服務台聽說昨夜發生了那麼大的事,真讓我吃驚。」
「喂!我是來取存在你這裏的箱子的。」漢庫舉了舉手說。
沉默了片刻。
「不要緊,我認為一個人反而工作得好些,萬一引起了對方的警惕就槽了。」
「——」關谷不語地看著漢庫。雖然他在微笑著,而藍色的眼睛里卻射出冷酷的寒光,右手握著手槍。這是德國軍人喜歡用的瓦爾薩P38,它比關谷的手槍槍身長一些,破壞力也大一些,而且有消音器。關谷想,在休特蘭德·巴德想打死自己的,大概就是漢庫了。但關谷並不感到害怕,因為,他認為漢庫不能在自己的屋子開槍,否則他如何處理屍體呢?
「你是找東西找累了吧?」漢庫邊挖苦邊拿出兩個玻璃杯並斟滿了酒。「你到我屋裡來,發現了什麼?」
「好,那就算了吧。」關谷打岔地說,「現在進行和談是更重要的事。如果是你偷了的話,怎麼說都好辦。」
「你聽!」
「——」漢庫凝視著關谷。
這時,漢庫好容易流露出微笑說:「是的。你不是看了照片了嗎?我的媽媽是猶太人,我的血是猶太人的血。我值得驕傲的是我有一個溫柔漂亮的媽媽。我母親為了保護我自殺了,她死了就可隱瞞我是猶太人的事。當然,還有其它的事,也沒有必要說了。因為,做為日本人的你,是不會理解的。從此以後,我一直隱瞞了自己是猶太人。但我內心是非常痛恨迫使我母親自殺的納粹。為此,我到瑞士來了。當我和美國D情報機關會面時,我想協助他們工作,因為我是德國情報機關的工作人員,他們考慮到我有利用的價值,所以讓我加入了組織。」漢庫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
六月六日早晨,關谷駕駛著公使為之準備的車,向蘇黎世出發。
D點——喜望角海面(暴風圈)
「請進來。」關谷把今井請進屋內。
「您在哪兒照過相嗎?」警察拿起了照相機,按了按開關。
「這個你是不明白的。戰爭結束后,即使是納粹全垮台了,我也不會住在德國。因為,德國人大部分是支持希特勒的,他們認為殺害猶太人是理所當然的。因此我不能住在德國;我是個沒有祖國的人。等我攢了錢以後,我準備到一個小小的國家去過日子,我覺得瑞士都嫌太大了。國家愈大,權利愈大,愈自以為是。因此,我想到摩洛哥,或者是到勒契田斯坦因去。要不然,我就到世界各地去流浪,這樣反而安全些。」
聽到了敲門聲,關谷醒了。太陽光從窗帘縫隙中照了進來,他看了看枕旁的表快十點了。他換上衣服開門一看,是耶林蒂絲拿著照相機站在那裡。
關谷上床睡了,他在睡夢中似乎夢見了死去的矢部。
「偷走金塊的肯定是D情報機關的人了。我一直在想辦法取回來。」
「森特?」
「——」
(大概會見了D,就可以了解到金塊的去向了吧。)
「第一個理由,不管怎麼說,我是喜歡日本的。我並不了解日本,但是我對它是懷著憧憬的心情。因為,日本人曾經幫助過猶太人。如果說我完全是出於好意,你會認為我是說瞎話。如果由於我的一臂之力而把陷於毀滅的日本拯救過來,我是希望得到代價的。」
關谷沉默地看著漢庫。關谷是不懷疑國家的,國家對他來說是至上的,不是批判的對象。
「如果我要說『不』呢?」
「你想打死我嗎?」
那張照片的母子,穿著漂亮民族服裝的母子,不就是猶太教徒的華麗盛裝嗎?
「那麼金塊的事就算了結了嗎?」
「是嗎?」漢庫聳了聳肩,開動了車子。
「嗯,是的。你和那個美國女人被送到醫院去了。我一直不知道箱子里是金塊,等到你談到來瑞士的目的時,我才知道是金塊。我把箱子藏在夏浮霍森郊區瑞士人家裡,那是我的朋友家。我想了解一件事。」
「你追趕我是誰的命令?」
爆炸聲只響了一下就又恢復了平靜。旅館的客人都起床了,有些人飛也似地跑出來看望,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和噪雜的喧囂聲。
「同盟國軍隊已經在羅曼底登陸了。」接著又加快地說:「今天上午一時英美同盟國軍隊在艦隊的掩護下在羅曼底登陸了。詳情不明。雖然遇到了德軍的頑強抵抗,但是美軍仍佔領了兩個橋頭堡,英軍佔領了一個橋頭堡,現已開始向法國境內進攻。據倫敦BBC的廣播消息,同盟國軍隊進攻歐洲的作戰,正成功地向前推進著……」
「我並不想打死你。我希望你帶我去找那藏箱子的地方,因為是你偷走的。」
「我是去了,但去的不只是我一個人,還有比我先去的呢。」
屋子裡有一張簡陋的桌子,上面放著未雕好的木盤子,但在架子上卻放九*九*藏*書著一台和這家庭很不相稱的高級收音機。關谷想,他可能是漢庫的同志吧。
「這和爆炸事件有什麼關係?」關谷皺著眉頭說。
車子在燦爛的陽光照耀的大道上,向夏浮霍森賓士而去。
「給我一支香煙好嗎?」關谷用乾澀的嗓音說。
關谷在公使館里度過了兩天,他沒有回答今井書記官提出的問題。
「還有嗎?」
「我想大概是他吧。」漢庫點點頭說。「在修特蘭德·巴德想打死你的,也是那個侍者。當然,命令他打死你的是另外的人。」
確實象今井所說的那樣,如果把金塊要回來,那麼,和談的機會就失掉了。
他想,漢庫吃飯時,是喜歡悠閑地品嘗飯菜的味道的,一般來說,他在餐廳至少要呆上二十分鐘左右,趁這時到他屋裡去最合適。
農舍很小,遠處可以聽到牛的叫聲。漢庫喊了一聲,一個戴著皺皺巴巴的帽子,臉被太陽曬得勒黑而布滿了皺紋的、年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打開了門。
「我只做一些不得罪人的報告就行了,反正他們也不相信了。」
「咱們好象是在夏浮霍森見過面的吧?!就是美國飛機誤炸的那天,想起來了嗎?」
「我發現一件有趣的東西。」
「什麼呢?」
收音機響著音樂。不一會兒漢庫從屋裡拿出了箱子,關谷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箱子。農民打開了兩個箱子的蓋,金塊全在裏面。
到底是什麼事使得漢庫如此激動呢?好象是關谷在說笑過程中提到照片的事而引起漢庫的驚恐吧?那張變了顏色的照片有和此大的魅力嗎?是那麼重要的照片嗎?使關谷感到驚訝。他看到漢庫的臉色變得蒼白了。
當關谷看到漢庫在點菜時,就立刻走出了餐廳。他先回到自己屋裡,帶上事先準備好的鐵條。漢庫住在四樓,在走廊上,他向四周看了看,沒有什麼人,就急忙走到漢庫門口,他把鐵條插|進鎖眼裡,但沒有受過特別訓練的關谷做這樣事是很困難的。也許是太慌張的緣故,鐵條戳破了手指,血流了下來。他反覆地撥弄鐵條,小心地試探打開鎖,沒想到居然把鎖打開了。門開后,他溜了進去,打開電燈,他看了看手錶,一共用了五分鐘。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進行調查。首先到了內客廳,他看到在桌上擺著一個舉著一隻手的希特勒的照片,做為德國情報局的工作人員,把總統照片帶在自己身邊是沒有什麼奇怪的。桌上還有德文報紙,這和送到關谷屋裡的報紙一樣,是《Neue Zuricher Zeitung》。
「那沒有問題。以前對矢部武官也好,笠井記者也好,我都很快地回答他們了,因為美國也是希望儘可能地在不付出大的代價的情況下結束戰爭。」
「我發現總統照片下面藏著你的照片。你也有過可愛的時候,那是你的真面目……」關谷開玩笑地說。突然把話吞了下去,他注意到漢庫的臉色變了。
「你想了解什麼?」
「是的。」
「你認為蘇聯會進攻日本嗎?」
「是的。」
「好了,明白了。我們立刻準備車子。」
「我偷金塊不單是為了利欲熏心,我覺得你在瑞士買了軍需物資對日本沒有什麼好處。」
「沒有關係,我留神著呢。」
「你說你受了傷,那是說謊啰?」
「您和兩個死者有沒有交談過?」
「我做為一個軍人,除了這樣做,沒有別的辦法。」關谷把槍口對著漢庫說道。
「我想麻煩您一下行嗎?」刑事警察殷勤地說,「想問您一件事,關谷先生。」
到底怎麼辦呢?關谷感到為難。這時,矢部的遺志,笠井的談話又都在他腦海里浮現出來。當前最要緊的還是和談問題,愈早愈好,要趕在德國崩潰之前,否則就象漢庫所說的那樣,將招致蘇聯參戰。但是,做為軍人的關谷,如果不能把金塊搞回來,就會影響自己的聲譽。即便是失去了這麼好的談判機會,也應該把金塊弄回來,做為一個軍人,這才是勝利。
他帶著失望的心情回到了內客廳。希特勒照片上的誇張的舉止,使他覺得可笑。現在只是鏡框里沒有查了,看了看還有時間,他打開螺絲,把鏡框後面的板子卸了下來,發現總統照片底下有一張照片。
「——」
「大體上相信吧。我是為D情報機關服務的,歸根到底,它是國家的權力機關。但是,我是不可能被他們真正相信的。根據你說的在夏浮霍森死了的那個女的好象是D情報機關的人,我就不知道這事。總之,D情報機關也並不是真正相信我的。因此,如果出了問題,他們會毫不留情地把我除掉。」
「噢,你又想起那事了。」漢庫心情灰暗地說。「那天我和笠井先生在遊艇上互相說開了。當他知道我是D情報機關的人時,他非常高興,他要我多多保重。當時,我感到有離別的味道,我很擔憂,我到屋裡去看他,但遲了一些……」
「這我知道,不用你說。」就在這一霎那間,他感到內心十分沉痛。因為,這樣做就會違背矢部的遺志和今井書記官的願望,而且會把和談這條線切斷。
「是的。」
沉悶的空氣是要打破的,說不定漢庫會殺死自己。因為當判明他是猶太人時,他就會被德國情報局開除,不僅如此,還會被送到集中營去。
「看來,還是你搞的吧?」
「沒有必要?」
「森特說想會見你呢。」漢庫說道。
「請讓我考慮一下好嗎?」關谷說道。
「德國一崩潰,蘇聯就要收拾戰敗的日本了,只要把軍隊從西邊調到東邊九*九*藏*書來,滿洲也好,庫頁島也好,就垂手可得了。」
「也許是這樣吧。」關谷笑了笑說。但他心裏想,她是明顯地在撒謊。
C點——印度洋
「沒有什麼,我對猶太人的問題不那麼關心。第一,日本沒有什麼猶太人,也不會成為問題;再說,我的性格是不會去告密的,你放心好了。但是我希望你告訴我一件事。」
「明白了。」關谷點了點頭說:「我想多知道一些關於D情報機關的事。」
「嗯。您如果為了和談和D情報機關打交道的話,我就把丟失金塊的責任承擔起來,就可打電報告訴東京說,是由於我的疏忽丟失了金塊。如果能使祖國得救,我個人怎麼樣都無所謂。」今井書記官熱情洋溢地說。關谷依然感到困惑。今井書記官繼續說道:「如果從D情報機關那裡要回了金塊,那麼,在瑞士進行的和談工作也就結束了。」
「唉呀呀!」漢庫笑著說,「早知關谷先生來,我一定快些吃飯就好了。」
「當然會有的。」無谷面色蒼白地笑著說,「不過不要緊,只要能取回金塊,什麼手段我都準備嘗試。請您給我準備一輛車子,好嗎?」
關谷將手槍放進口袋裡奔出房間。在樓梯上有兩三個人向下面張望著,爆炸聲象是從樓下傳來的。電梯停止了使用,關谷便順樓梯跑下去。當他走近一樓時,聞到了奎寧的氣味,他走到服務台時看到了白煙。
「我是從貝隆公使館借來的,不太了解它的性能。」
「那要等到和談工作搞好了再說吧。」
「那麼你讓我會見D,也是為了錢嗎?可是,我這個人是不能變成金子的。」
「這下子你知道我的秘密了,你打算怎麼辦吧?」
「這是你提出的交換條件嗎?」
「能不能再說得詳細一點?」
「不,兩方面都有。」
「當然是真的。」
「明白了。」關谷點頭說,「那麼,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晚飯後,關谷抽著煙思考時,看到漢庫走進了餐廳。一霎那間,他決心採取一個冒險行為,到漢庫屋裡去查一查,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說明他的來歷的東西。漢庫是個非常仔細的人,也許在他屋裡什麼也找不到,但是他想,漢庫不是也曾經無禮地闖進自己屋裡去過嗎?現在也不妨到他屋裡去查一查試試看。
「什麼?」
「即便把金塊取回來買了水銀,也不會使戰爭得勝,只不過僅僅延長一下失敗的時間而已。坦率地說,我認為這樣做,反而對日本有害。祖國的命運,不是僅僅用一些金塊就能換得來的。」
「為了預防上述情況出現,應當在蘇聯進行對日本作戰之前開闢和談的道路。」
「什麼時候?」
晚飯時,他走下樓梯。在大廳里,他聽到一些旅客在氣忿忿地議論說,刑事警察來問他們有沒有照相機,刨根問底的很討厭,關谷才知道,原來不單是自己被盤問。
漢庫緩慢地將酒杯放在桌上,看來,他是在極力控制自己激動的感情,放下酒杯時,酒灑了出來。
「你別開玩笑了,你和我不是自己人嗎?」漢庫若無其事地微笑說。
一樓內部是旅館工作人員的住房,煙是由那裡發出來的,在炸毀的房間門前擠滿了人群。他仔細看時,房內被炸得一塌糊塗。玻璃窗完全粉碎了,傢具雜物等炸倒在地上,屋內布滿了濃煙。當濃煙漸漸地散開時,他才看清房間內部的情景。人群中,不知是誰「啊」了一聲,他看見倒了的柜子下面壓著兩個人,是年輕的一男一女。這時,人們跑到屋裡想救出人來,關谷也參加了救護的行列,將倒下的傢具搬走,把兩個人抱了起來。突然,一個幫忙搶救的婦女尖叫了一聲,她看到這兩人的臉被炸得象石榴開花似的。當然,人是死了,估計是在兩個人的臉部附近發生爆炸的。關谷對男的還有些熟悉,雖然他的臉部被炸得亂七八糟,可是關谷還能辨認出他就是在旅館里那個曾向他使過眼神的侍者。女的就認不出來了,也許是侍者的情人吧?
「這麼說也可以。」
「兩方面?那麼D情報機關的人也不相信你嗎?」
「好,明白了。」

3

「——」
「那就好了,另外,你一定要注意羅帕辛,而且除了他以外,好象還有幾個蘇聯間諜也潛入進來了。你如果進行得不好,就有可能被他們破壞了。」
「因為我看到了,那天你在服務台前打聽到修特蘭德·巴德去的事我聽到了。就象現在這樣,也是夜晚,我覺得那麼晚你不可能到那裡去散步,而且你問了好幾遍,你一定是被誰叫出去的。當時,我認為那是危險的,我立刻趕了出去。可是已經看不到你的影子了,然而卻看到年輕的侍者。我曾喊了他,但他跑掉了。接著我去追趕他,卻被他逃掉了。我認為毫無疑問的是旅館的年輕侍者。敵人怕他暴露真相,就把他幹掉了。」
「當然明白。」
「是的。」
「我沒有到過夏浮霍森,一定是關谷先生記錯了。」耶林蒂絲微笑地搖了搖頭說,「象我這樣平凡面孔的女人到處都是,而且在東方人看來,我和許多歐洲女人都差不多。」
關谷拿出手槍對準漢庫。
「就是這兒。」漢庫說。
「是個不明真象的爆炸。」關谷皺了皺眉頭看著她試探地說,「在到蘇黎世之前,我好象見過您。」
上述五點是預先決定好的暗號,電文中的A點,就是說從台灣出發向德國前進。
「現在大概還不會,因為德國還在戰鬥呢九_九_藏_書。但德國一失敗,就必然會攻擊日本。你不信咱們可以打賭。幾百萬蘇軍從北邊,就象雪山崩潰一樣,撲天蓋地而來,日本將會怎麼樣呢?」
兩人出了旅館上了車,漢庫坐在駕駛席上掌握住方向盤,關谷用手槍對著漢庫坐在助手席上。

4

「沒有問題,他也很想見見你。」
「因此,希望你特別留心羅帕辛。我的意見你是明白的了。你要是做得不好,就會使蘇聯早日對日本進行作戰。羅帕辛這些人對你的行動是非常敏感的,因為,如果和日本講和,只對美國和英國有利,對蘇聯、對中國都沒有什麼好處。因此,中國公使館也在監視著你。」
「金塊放在什麼地方?」
「是很好的照相機呢。是康達克思吧?」
「要什麼樣的車子?」
關谷巡視了一下大廳。他沒有發現耶林蒂絲,看樣子她還沒有回旅館。剛才隱約看到漢庫和羅帕辛,也許他們是為了迴避警察的問話回到屋裡去了。關谷為了避免被盤問,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男的叫瓦爾太爾,女的是他的情人叫羅茲·阿蓬。」
「這回該放心了吧?」漢庫說。
「自己……?」
「是吧。」
當他把照片複原時,發現身後看人了,他慌張地向後看去,是漢庫站在門旁。
「我希望見到D,能讓我見見嗎?」
「怎麼啦?」
「怎麼樣?D情報機關的人是誰?您不能告訴我嗎?」
「沒有什麼,我只是隨便問問。」刑事警察放下照相機笑了笑說,「您還有什麼其它的照相機嗎?」
「只要能動的就行了,是為了把金塊運回來。」
「——」
「沒有,沒有膠捲。」
「真的嗎?」
「所以你就把箱子拿走了,是不是?」

1

關谷回到屋裡,眼前還浮現出那被炸死的慘不忍睹的屍體,心裏感到悶悶不快。他想,這次的爆炸說不定和矢部、笠井的死有些什麼聯繫。或者是對自己所設的圈套的一種反應;也許和那個「戰線」黨員有關?他胡思亂想了一陣,也得不到要領,就不再想了。
「同盟國?」漢庫微笑了。但在這微笑中,也流露出他不愉快的心情。「當初丘吉爾為了推翻希特勒,所以才對蘇聯進行援助,即便是惡魔,也要和他握手。斯大林也不會相信美國和英國的,任何國家都是從自己國家利益考慮的。丘吉爾多次說過,他是為自由而戰,可是他對殖民地的統冶有什麼改變沒有?美國也有黑人問題。德國只要一崩潰,蘇聯就要面向亞洲了。」
「諸位先生,請你們出去吧,警察立刻就來了。」
「——」關谷沉默地看著汶庫。他覺得不可思議,但並沒有驚訝。當關谷知道他是猶太人時,他曾經懷疑過漢庫可能是雙重間諜。
「關於你的事,我向兩個組織都要彙報的,D情報機關和德國情報局。」漢庫柔和地說。
「那你向情報局怎麼彙報呢?」
「剛才您不是說過,您和美國情報機關接觸過了嗎?」
「時間和地點都還沒有決定呢。他為了慎重起見,時間和場所都將由他來指定。怎麼啦?你的臉色不好。」
「那個人是誰?」農民問。
「不,箱子的事已經不是問題了,我想見D情報機關的人,是為了繼承死去的矢部和笠井的遺志。」
「你要見他們幹什麼?是不是為了被偷走的箱子的事?是不是想叫D情報機關還給你箱子?」
「大體上弄明白了。」
「我希望你等兩天,在這期間,我做些準備。」

2

「聽說了。」
「對不起,一大早就來麻煩您了。」警察微笑著點點頭就走了。
「這次戰爭結束后,美國肯定會成為世界第一強國。所以現在我給美國工作是合算的。我這種想法會不會被你看不起呢?」
看來,漢庫完全解除了警戒。關谷心想,自己的這些做法實際上只不過是想把金塊弄回來的一套把戲而已。但他又想,繼承矢部和笠井的遺志到底是否正確呢?他有些猶豫不定。
「這不是開玩笑。」關谷嚴肅地說。
「那我希望利用這個機會來結束戰爭,拜託您啦。如果是現在,我們還能用有力的條件來結束戰爭,愈晚愈對日本不利。請您好好考慮一下。」
「森特也來了。」

6

「——」關谷不語。
「喝吧。我被你威脅得口乾了。」
關谷在屍體旁邊發現了閃閃發光的金屬破片,當他正想拾起來時,旅館經理跑來了,他用高吭的聲音叫道:
「我的樣子?」
「是的,我明白了,我想見見D情報機關的人。如果你知道的話就告訴我吧。這個旅館里誰是D情報辦關的人?」
「我負責。」
關谷愈來愈不安了,是否自己設的圈套不靈了?他希望愈早了解D情報機關的下落愈好,因為不論是取回金塊或是繼承矢部遺志,都是必要的。他希望引誘對方主動來接觸自己的做法,看來可能是失敗了,所以今後自己要設法主動去找尋他們。
「你幹嘛到我屋裡來?」漢庫搖晃著手槍問道。
關谷看了看同席的今井書記官說:
長時間的沉默。關谷為了控制自己壓抑和不愉快的心情,咬緊嘴唇。在靠近夏浮霍森的一家農舍門前,漢庫將車子停下。
「我已經看了矢部的遺書。」今井說,「我一邊看一邊禁不住流淚。九_九_藏_書那個遺書表明了我,不,表明了我們公使館所有的人員的心情,代我們陳述了意見。」
「爆炸發生后,您立刻到那屋裡去了吧?」
「箱子的事。是你在夏浮霍森拿去的吧?」

7

B點——昭南(新加坡)
「那你是說,蘇聯會向亞洲進軍?」
「你真的是D情報機關的人嗎?」關谷又叮問了一句。
關谷想,肯定是這小子偷的。
「您?」
關谷回到自己的屋裡,剛坐下,就聽到敲門聲。大概是他來了吧?!關谷打開門一看,果然是今井書記官。
「噢,是啊。」關谷不感興趣地說。
「而且做為你這個日本人來說,更重要的是愈早結束戰爭愈好。對矢部武官當初來瑞士想幹什麼,我是了解的,我認為你應該繼承他的遺志。」
「嗯!」
「你怎麼知道的?」
「——」漢庫沉默片刻看著關谷說。「怎麼?你了解了以後打算怎麼辦?」
「那就是在瑞士美國的……」
「所以金塊藏起來之後,我是盡量努力使你能夠接近D情報機關。我期待你在這期間內能覺悟過來,去找尋拯救日本的道路。而且我是很希望看到它的實現的,現在看來是事與願違了。」
「就這一個已經是多餘的了,我千嘛要拿兩個呢?」關谷挖苦地說。

5

「我是受了傷,但說我是神志不清,那是說的瞎話,當時車的右邊爆炸了,坐在車右方的你和那個女的被彈了出去,我和羅帕辛平安無事。羅帕辛以為你死了,不知炸飛到那裡去了,後面追趕來的車,為了避開爆炸就趕快穿過了市鎮。」
「沒有什麼,我在想笠井死時的情形。當時如果我冷靜一些,就會明白你是D情報機關工作人員了。當時,他快死時,曾和我說過:『就算是自殺的吧。』他連續說了幾遍,而且還用德語說。他用德語說,那是為了說給你聽的,因為他看見你進屋來了。那時你也說還是做為自殺處理的好。不是嗎?如果是一般的旅客,是不會這樣說的。笠井知道你是D情報機關的人,所以臨終時託付你了。」
「我把它藏在夏浮霍森了。」漢庫說。
「是真的。我想兩三天內,就可以取回來了。」
「不。」漢庫搖搖頭說。「我並不想住在美國。美國會在什麼時候掀起排斥猶太人的運動,也很難說。而且黑人問題也經常成為混亂鬧事的問題。」
「我可不記得有這事。」耶林蒂絲歪著頭想了想說。
「真有意思。」刑事警察說。他忽然注意到桌上的照相機,用手擺弄著說:「是您的照相機嗎?」
「那我除了打死你,沒有別的法子。如果你現在帶我去,我就不打死你。我已經準備好車了。」
「還是不要用公使館的車子為好。」
「而且和D情報機關也可以接觸了。」
「金塊的去向弄明白了嗎?」公使問道。
A點——台灣
「看樣子你是當真了?」笑容立刻從漢庫的臉上消失了。
「蘇聯不也是美國的同盟國嗎?」
「昨天夜裡您受驚了吧?」警察站著說。
「如果這事發生在日本,大概會看成是由於戀愛的苦惱雙雙自殺,在瑞士恐怕不能這麼考慮,說不定是情敵放了炸藥炸死的。」其實這話是關谷在大廳里聽到別人議論的。警察笑了笑,看起來他已經問過了別人才來問自己的。
「你是說關於和平談判的問題嗎?」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給美國人工作呢?」
於是,大家就陸續出去了,關谷也離開了屋子。旅館的住客都集中在大廳里,他們很快地變成了業餘偵探了。有的男人說:「彷彿是炸藥。」有的女客人想象力更加豐富地說:「一定是戀愛糾紛所引起的。也許是情敵在他倆正相會時扔了炸彈。」
由於矢部的遺書和今井書記官的意外的談話,使他非常煩惱。他無心去考慮與他無關的瑞士人死的問題,他需要集中精力去考慮自己設下的圈套究竟有多少收效。耶林蒂絲自稱是旅行回來了,並把照相機還回來,也沒有任何的反應;紅髮羅帕辛只是和他說了一句不明不白的所謂東方聖賢的名言;漢庫到現在也沒有任何反應。
他進入寢室,打開衣櫃,架上掛著替換的衣服,口袋裡除了香煙之外,沒有別的東西。又將床下的旅行箱打開看了看,裏面只有一些襯衣。他謹慎地用手摸了摸床下,什麼也沒有發現。
「什麼事情?」
「今後你一定要小心哪,因為今後的危險愈來愈多。」
「今天早上回來的嗎?」
「我並不是想為美國人工作,實際上是為我自己。」
「你是想了解D情報機關的首腦嗎?」
「我相信日本是明智的,因為,你們在短期內吸取了西歐的文明而建設了現代化的國家,你們是有智慧的民族。但是,如果自己明知會打敗,而又頑固地戰鬥下去,就會把你們過去建設的全部摧毀,這實在是最愚蠢的事。」
「實在感謝您,正因為有了您的照相機,才拍了一些很好的照片。」
這是事先決定的暗號,是潛水艇的聯絡位置。
「你為D情報機關工作是為了錢嗎?」
「聽無線電。」漢庫過去把無線電音量放大。這時,音樂消失了,響著男播音員的聲音,興奮地說:
「他們是為了結束戰爭而來工作的。希特勒以及他的崇拜者,不相信第三帝國會失敗。但是有常識的德國人,特別是國防軍的將軍們,認為已經是必然要失敗的了,他們希望結束戰爭。D情報機關的九九藏書任務,就是要和這些人聯繫,以便推翻希特勒。」
「是這樣嗎?」
「你說的小子們是德國方面的嗎?」
「兩天後再見吧。這事拜託你啦!」關谷說。
「看來,你對D的意思明白了。」
「是您的照相機嗎?」刑事警察又問道。
「什麼?聽什麼?」
「住口!你再說下去我就要開槍了。」
「男的是旅館酒吧間的侍者,在喝酒時,三言兩語總是有的,僅僅如此而已,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至於女的,我完全不認識。」
當耶林蒂絲回去后,一個肥胖的男人,到了關谷房間里來。他自我介紹地說是蘇黎世的警察。
「最初是德國情報局的命令,表面上看是要護送從日本乘潛艇來德國聯絡的新的駐瑞士武官到瑞士去,實際上是命令我要很快地了解你來的真正的目的。我接到命令后,從柏林出發就去追趕你了。但與此同時,D情報機關也注意你了。」

8

「戰爭完了之後,你打算怎麼樣?是不是想去美國?」停了一會兒關谷問道。因為關谷想起了卡爾·耶林蒂絲,她也是猶太人,為此她逃到了美國。
「所謂D,後來了解到,就是美國的情報機關。我想您大概從今井先生那裡聽說了吧?」
在戰前昭和十六年十月曾經發生過「佐爾格」事件,關谷對這個事件記憶猶新。當時德國人利希亞爾特·佐爾格利用了自己是德國大使館工作人員的方便條件,把日本國家的機密情報透露給蘇聯,那個佐爾格也是猶太人。
「那當然是啰。但是做為日本人的您,是怎麼想的呢?我想了解一下。」
漢庫沉默地微笑了一下。他把消音器卸下,把手槍放進口袋裡:「你坐下來,咱們談談吧。」這時,漢庫眼睛中的冷酷目光也消失了。
「D情報機關到底在瑞士幹些什麼呢?」
「——」
E點——大西洋
關谷擺了一下頭,示意漢庫將箱子搬到車上去。漢庫剛拿起箱子,立刻又放下,叫喊道:
「不會有危險嗎?」
「你不能重新考慮一下嗎?」漢庫面色蒼白地看著關谷。「你把金塊取回來后,在瑞士買到了軍需物資,D情報機關就不會把你做為和談對象,你明白嗎?」
「沒有什麼。」關谷有些慌張地說,「我有些疲勞了。」
「大概你會看不起的啰,因為你是有名的武士道國家的人。」
他回到旅館后,就到漢庫屋裡去了。
「你這樣做,不是很危險嗎?」
「D情報機關嗎?」
「當然啰。有一次,我不在屋,你不是也溜進去了嗎?所以,我也照樣做了。」
「噢,要是這樣就沒什麼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希望你保重,也不希望你死掉。」
「請!」關谷把他讓到屋裡。
「可是,要回金塊的任務,怎麼辦呢?」
「——」
「那麼,把毒藥放在酒里的,是不是就是後來死在湖裡的侍者呢?」
「是的,因為你已經見到過了,我就是D情報機關的人。」
「——」漢庫沉默著。
「您早啊!」耶林蒂絲笑著說。她看到關谷睡眼朦朧的樣子感到有些好笑。關谷請她進了屋,她把照相機放在桌上說:
這是一張發黃變色的老照片了,一個年青婦女和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並排站著,大概是母子倆,孩子看來象漢庫。從照片顏色的陳舊看來,似乎是漢庫兒童時代的照片,和他並排站著的婦女,大概是他的母親了。兩人都穿著美麗的民族服裝,因為是黑白照片,辨不清是什麼顏色。母親的手悠閑地放在孩子的肩膀上。一霎那間,使關谷回想起自己的母親,他忘了時間的限制。
「好吧。」農民粗聲粗氣地說。把兩人讓了進去。
「是啊……」關谷點點頭說。他也利用了老太婆來擺脫危機,敵人不敢從背後打槍,是怕傷害了老太婆。如果殺人犯是年輕的侍者,現在就完全可以理解的了。
「什麼時候見面?」關谷性急地問。
「讓我告訴你什麼?」
「喝不喝酒?」漢庫問道。
「森特是他的綽號。」漢庫笑著說。「因為美國人很喜歡給人家起綽號,他的部下把D叫做森特。D有句口頭禪是:『除了神之外,就只相信我了。』僅次於神的是聖者,所以部下就叫他為森特。」
「是的。D先生也來瑞士了嗎?」
關谷依然小心謹慎地把手槍對著漢庫從車上走了下來。
「危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人把我殺掉。」漢庫看著窗外說,「我經常做夢,夢見子彈從窗外飛來殺死我。這些小子們在必要時會毫不留情地把我殺了。」
關谷第二天回到貝隆公使館。這天是昭和十九(1944年)年六月四日,東京打來電報了。公使把電文給關谷看:「通過A點。」
「我是學你的樣子來的。」關谷故意地笑著說。

10

「我想跟您談談。」今井書記官毫無表情地說。
「沒有必要。」
「嗯,……調查是警察的工作。」
關谷感到這個刑事警察有些奇怪,他好象和一般的刑事警察不一樣,說不定是秘密警察吧?關谷想到這裏很不高興,如果真是這樣,今後自己的行動將會受到限制了。
漢庫默默地遞給了關谷一支香煙。當關谷點煙時,漢庫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德國情報局的工作人員是別人的孩子。」
難道不是為了金塊嗎?關谷想到這裏沒有說出來,儘可能不要驚動漢庫,這個戲還要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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