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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爆炸

第五章 爆炸

矢部難道是正確的嗎?他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今井書記官的話仍然使他混亂。
「我非常討厭墳墓,只要靠近它,我心裏就很不舒服。」
「談談吧。我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呢?」
「我希望您真的是在進行和談工作。」
「是誤解。」關谷臉色蒼白地說,「完全是誤解。」
「請打電報告訴東京,這是誤會。」
於是,關谷看了看報紙的日期23May1944(1944年五月二十三日)當時關谷不是還在德國嗎?
「——」漢庫沉默地看著關谷,關谷也看著漢庫。漢庫迅速地避開了對方的視線,拿起了槳說:「咱們也該慢慢地回去了,好象是起風了。」
看完矢部的筆記本,關谷心情非常沉重,久久不能平靜。他知道戰局的不利,知道在敵人的強大的物資力量面前,軸心國正在節節敗退。坦率地說,關谷也不能確信日本能取得勝利了。雖說如此,他也不想立即與對方去進行和談。因為他想,只要日本民族還存在,就必須戰鬥下去,這是軍人的本份。矢部過去也有這種想法,現在看來,這種想法似乎是錯了。但是,難道矢部後來的轉變是正確的嗎?
「做不了?」
「不,我不知道。」
從交談中,已經暴露出羅帕辛對關谷所說的話非常關心。
「是繼承死去了的笠井記者的遺志,也是繼承矢部的遺志。」
「他們的組織大嗎?」
關谷的沉默,被今井誤認為是發怒了。他站起來說:
卡爾·耶林蒂絲去了許久,還未回到旅館,這大概是關谷感到唯一的反應吧?他到服務台去問了一下,回答說:「她來過電話說到外面觀光,兩三天就回來。還帶了個口信給您那:關谷先生,借您的照相機,也許還得遲些時候才能還,很對不起。」
「我?」
「很多地方。比如說,你說你因為休假來蘇黎世的,這不能令人相信。」關谷盯著漢庫說,「你是德國的情報人員,可是,你卻又去會見美國人。」
「說是好朋友還不夠恰當。」
關谷暫時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想,他心中懷疑的三個人都接觸到了,也許這兩三天里就會有反應。到底有什麼樣的反應,關谷很難預測,吉凶未卜。也許自己會象笠井、矢部那樣被暗算了也說不定。無論如何,總希望早些有個答案。當天平安無事的度過了。
「你是不是在責備自己。」
「問題是報紙的日期。」漢庫說。
「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起來,那個中國人是個很難對付的對手吧?」當漢庫和關谷進到旅館大廳時,漢庫向關谷說,「你要提防那個人哪!」分手時漢庫又補充說道。
「嗬!有那麼重大的事嗎?」
「你說的是真的就好啰。」
「我求您一件事,行嗎?」
「是的。中國方面對敵方的行動也是非常敏感的,可是你呢?你怎麼想呢?」
「我的決心很大,但確實沒有自信,因為事情過於重大。」
「你不要打岔。」
「嗯!」關谷點了點頭,「昨天在附近的教堂舉行了埋葬儀式。」
「你說什麼?」
「日本海軍軍官是為了執行重要任務而去瑞士的嗎?」這一標題首先引入關谷眼帘,而令關谷吃驚地是上面還登載了關谷的照片。
「——」
關谷閉上眼睛努力思考著那些住在旅館里的客人們的面孔。雖然由於戰爭,住在這個旅館里的客人很少,但關谷也不可能了解全部客人的姓名和他們的來歷。關谷所了解的客人只有三個:德國情報局的富利德爾克·漢庫,自稱亡命美國的卡爾·耶林蒂絲,所謂蘇聯諜報人員紅頭髮男人羅帕辛。
「但是您看,年輕的侍者都成了黨員了,他們在年輕人中間不是很有威望的嗎?」
「責備自己?」
突然,耶林蒂絲回過頭來,她為了避開強烈的陽光,戴上了太陽鏡。黑色的太陽鏡戴在雪白的面孔上,而且又是金色的頭髮。關谷忽然「啊!」了一聲,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以前在夏浮霍森曾經碰到的另一輛小汽車,在助手席上坐著的一個女人,不正是這張臉嗎?
「我剛才是憂傷了一陣。」關谷有些猶豫,但是又不能把她從自己設想的名單里排除出去。
天氣非常九*九*藏*書晴朗,五月的太陽放射出燦爛的光芒。這時,耶林蒂絲出現了。她肩上跨著從關谷那裡借來的照相機,剛剛走出旅館。看樣子,她想欣賞一下瑞士的風景,不象是信口開河。
關谷告別了經理到餐廳去了。他了解到所謂戰線就是信奉納粹的一個組織,雖然法律上禁止了,但並沒有根絕,那年輕的侍者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想,旅館的侍者經常進出於客人的房間的。進到笠井房間,把毒藥倒進酒瓶里的,說不定就是那個年輕的侍者。當他把毒藥放入酒瓶的任務完成後,他的同夥為了殺人滅口,就把他殺死了。這種判斷似乎是值得考慮的。他又想,把自己引誘到修特蘭德·巴德去的那封信,不是夾在報紙中送進來的嗎?這事說不定也是他乾的。但為什麼他要殺害做為日本人的笠井和我呢?看來,在瑞士也不能大意。
「是的。」關谷點了點頭,一邊窺測對方的反應。然而,耶林蒂絲卻似乎象是要把事情支吾過去似的微笑著拿出白葡萄酒,倒在兩個杯子里,她向關谷舉起酒杯說道:

4

「我無法控制自己,老是想著死去的朋友。當然,我的杯念,對死者也是個安慰。」
「噢!遺憾哪……我所說的事情的內容,誰也不能告訴。請您不要怪我。」關谷故意地說。
「不。」關谷有意識地用否定的語氣說,「我是為更重要的事來的。」
「可以啊。反正我現在也不用。」
「請!我非常願意昕。」
D情報機關的人,到底在什麼地方呢?
「到處都有間諜呀。」漢庫微笑說,「他們一開始就監視著你了。你做為一個軍人來說,也許是優秀的,可是在情報世界里,你象個小孩子,你也看不到危險。以前你不是說,只有我才知道你的箱子的事嗎?你看了這條消息就知道你錯了吧?當時,對你的行動感興趣的人都知道。」
「——」關谷看著湖面,湖上並沒有風。
「噢?那麼說什麼才恰當呢?」
「是的,我認為在夏浮霍森偷了我的金塊的,也一定是D情報機關的人,美國不希望日本的戰鬥力有任何加強。但是,誰是D情報機關的人呢?就不知道了。」
「是啊。那個租了瑞士人的房子的美國人。」
「不,不,這是哪兒的話,不會的。」羅帕辛微笑地站了起來。「我想給您一個忠告,您願意聽嗎?」
「我和公使也都是這麼想。」書記官說。
「你簡直是胡說。」漢庫聳了聳肩說。「我不僅討厭墳墓,也討厭殺人,特別是討厭用毒藥殺人的這種卑鄙的做法。」
關谷也站了起來把他送到門口。這時,他想起了矢部的筆記本。於是從口袋裡掏出來對今井說:
不知在什麼時候,她的手已經放在關谷的手上,雖然感覺到她的手有些冰涼,但仍然具有異性的刺|激。可是關谷在冷靜地看著她,他想,她為什麼突然想到要欣賞瑞士的景色了呢?她借照相機,僅僅是為了去觀賞景色嗎?還是有別的什麼意圖?
「他是您的好朋友嗎?」
「日本海軍中校關谷直人,乘潛水艇伊206號於五月二十一日進入吉爾港。他與船員們告別後,經由柏林似乎是去瑞士。他帶了兩個硬鋁製的箱子,在這個秘密法寶中放有何物,尚未查明。他肯定是帶了什麼重要任務去的。」在新聞的後面,還登載了關谷的簡歷,大體是正確的。
「你是不是還在尋找箱子?」
當他繼續讀下去時,發現了下面一段話:
當天晚上關谷無法入睡。夜深了,關谷坐在沙發上沉思著,矢部遺書中所寫的事,不斷出現在他的腦海里。難道矢部是正確的嗎?如果他是正確的,就應當繼承他的遺志。而所謂失敗主義者……。
「……再者,現已判明,彼系『戰線』黨員,這一事實與其死亡是否有關,尚未查明。」
關谷離開房間,他第一個想去找耶林蒂絲。因為她自己說是生在德國而亡命到美國去的,如果是真的,D情報機關就可能把她當做對德工作人員來使用。她是不是為此而來瑞士的呢?幸而在笠井葬禮后,她曾對他有九-九-藏-書過邀請,可否利用這個機會呢?
「為什麼要存在我這兒呢?」今井書記官疑惑地問。
「什麼事情?當然啰,和我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啰……」羅帕辛說。
「怎麼樣?你好象精神了一些。」漢庫毫無拘束地看著關谷。「我很擔心你的朋友的死,會使您有什麼變化。」
「是不是你覺得不合適啊?」
「我認為存在您那兒是最合適的。您回到公使館后,看一看筆記本就了解我的意思了。」

1

「那麼,為什麼您和公使不去從事和談工作呢?」
第二天早晨,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從門縫裡塞進來的報紙,估計是新的侍者送來的。
「真有意思。」漢庫笑了。「那咱們一塊兒去划船去吧。我也可以聽聽你說的可疑之處是什麼。」
矮小肥胖的經理皺了皺眉頭,看了一下關谷,這種話題對他來說是不大喜歡的。
「您朋友的遺志是什麼呢?」耶林蒂絲急切地用探索的眼光看著關谷。「只要我能幫忙的,一定儘力。請您告訴我好嗎?」
「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就恰當了。」
「怎麼,你不相信我嗎?」
「我是感到吃驚。」關谷直率地說。「我沒有想到你會有這種想法。」
「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要做出成績給您看看。」關谷故意強調地說。
「我想,不能讓朋友白白地死去,我想繼承他的遺志。」
可是關谷是獨身,所謂生了個男接,那就是說,下一艘潛水艇要到德國來了。
「噢!志同道合。」羅帕辛從容地掏出香煙,叼在嘴裏,他的眼睛閃閃發光。「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是很難得的。從這點來說,您死去的朋友是很幸運的。」
他在服務台拿了電報,回到屋裡打開看時,電報內容是:
羅帕辛點了點頭走出餐廳,關谷目送著他的背影,點燃了一支香煙。心想,他為什麼突然談到東方聖賢的話?羅帕辛所說的東方聖賢的話,是否確有此事?如果是有文學修養的矢部,大概會聽得明白的,但是關谷卻不能理解。他看著窗外,努力在思索著。
「公使也這麼想嗎?」
「嗯。我現在想去給他獻花去,你不跟我一塊兒去嗎?」
「謝謝!」耶林蒂絲用日語說,顯出很高興的樣子。「真是幫了我很大的忙。沒有照相機,我怎麼辦呢?現在我可以把瑞士美麗的風景拍下來,寄給在美國的嬸母。真是感謝您啦!」
「美國人?」
今井書記官到門口看了一下回來說:「今天早上從東京來了一個長篇的密碼電報。」
「任何國家的青年人都一樣,思想很膚淺。」經理聳了聳肩說。
午飯後,在樓下大廳,關谷和漢庫相會了。直到這時,耶林蒂絲還沒有回來。

3

「您讀了今天的報紙了吧?!」
「我可以加以解釋。」關谷聲音枯澀地說。
但時間不多了,到底採用什麼辦法好呢?他想,現在所能使用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拿自己做誘餌去接近他們。他想,如果自己裝扮成是矢部和笠井遺志的繼承者,去進行和談活動,這齣戲若是演得好,D情報機關方面不就會設法和自己接觸了嗎?矢部和笠井都曾經和D情報機關接觸過,這件事不正好證明D情報機關方面也有願意進行和談的願望嗎?關谷想下個賭注試試,但這個賭注是危險的。當他的戲演得成功時,說不定他的命運也和矢部、笠井一樣,今後就不可能象上次受槍傷那樣,能輕易地逃脫過去了。
的確是如此,如果關谷在沒有看到矢部的遺書之前碰到此事,他一定會大罵對方,甚至會去揍他。但是現在,他不能指責今井,就好象不能指責矢部是一個失敗主義者一樣。目前控制著關谷的不是憤怒,而是困惑的心情。
「我們做不了這事。」
「發生了什麼事情?」
「碰到一件麻煩事,因為要保密,所以我親自來了。」
「划船?」
「實在是……」今井馬上改變了態度說。「坦率地說,當我收到這個電報時,我真希望它是真的。」
這時,他想起了https://read.99csw.com那個矮個子的中國人,一定是他任意推測,而後給本國打的電報。「這不是事實。最近我才弄清楚,這個機關叫做D情報機關。」
「謝謝!但因為要保守秘密,我不能把內容講出來。真是遺憾得很……」
關谷坐在沙發上打開了Neue Zuricher報。他看到報上登著死去的侍者的新聞:「蘇黎世警察當局調查了周圍情況的結果,斷定死者是死於事故。」關谷想,這所謂的周圍情況是什麼呢?估計也是和矢部死的情況相同吧?他總感覺到二者的死是有關連的。這個侍者才十九歲,這麼年輕就死去,實在令人惋惜。
第三天的黃昏,今井書記官從貝隆來到旅館看他來了。今井一見面就對他說:
「外務省收聽到由貝隆中國公使館發給重慶中國政府之密碼電報。該密碼電報主要內容如下:『日本海軍武官關谷直人之所以在蘇黎世逗留,其目的系與同盟國方面之情報機關(美國)進行和談。等待回電。』上述電文倘若屬實,將使我國完成聖戰遇到重大障礙。此外,南京汪精衛政府方面如果聞悉日本進行和談之風聲,因我政府事先未與之商榷,將會提出抗議。望速回電」
「當納粹在德國興盛時候,瑞士也開始出現了效仿他們的人。他們學著納粹的樣子,穿著有色的襯衫,納粹喊萬歲,而他們叫嚷『哈爾斯』,也就是萬歲的意思。真是一群令人頭痛的傢伙。」
「嗯。」關谷點了點頭苦笑了一下,因為當初為了掩蓋身份而向貝隆日本公使館借來的照相機,他一次也沒有用過,如果說是演戲的話,那麼他就象那些不稱職的鄉下草台班子的演員一般拙笨。
「能把它存在您那兒嗎?這是矢部的筆記本,同時也是他的遺書。」
「您生氣了?按照您的想法,我很象個典型的失敗主義者。」
「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昨天夜裡有一個東方人也到那個旅館去了,是個新來的住客,你知道嗎?」
她穿著一身純白色的寬大的睡衣,從外表看來,她實在不象是個諜報人員,倒象是個講究穿戴打扮的青年美貌的女郎而已。這時,關谷忽然感到她很象以前在路上見過的那個金髮美人。他感到有些迷惑,也許,這個女人與D全然沒有關係吧?
「嗯。怎麼說呢?」關谷笑著說,「因為有了繼承遺志的人,死者雖死也可瞑目了。」

6

「您早哇!」關谷說。羅帕辛抬起頭來看了看他,嘴邊流露出和藹的微笑,和過去一樣,仍是那副討好的笑臉。
第二天也平安無事度過了,關谷積極地活動著,除了漢庫和羅帕辛以外的其他旅客也都接觸了。他期待著反應,可是,什麼也沒有。關谷有些急躁了。他想,難道自己布的圈套失敗了嗎?這一天又白白地過去了。
「您這麼說,那就不是個人的私事啰?」
「簡直胡說八道,做為海軍軍官,怎麼會害怕水呢?」關谷同意了漢庫的邀請,於是他們就走出了旅館。
「我預祝您的事情成功!」
所謂「戰線」到底是什麼呢?關谷對此開始發生了興趣,可以斷定,這個「戰線」一定是個什麼組織。關谷所關心的是;做為「戰線」的這樣一個組織,和「D」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呢?
也許這裏面有D情報機關的人吧?!關谷很想知道,不,他必須知道誰是D情報機關的工作人員。他想,自己有必要去接觸D情報機關的人員,但不是為了繼承矢部和笠井的遺志,而是為了找尋箱子。如果金塊是他們奪走了,就要設法奪回來。這不是為了和平,而是為了戰鬥……
「您感到吃驚了吧?」今井有些拘束地說。
「您不是有個照相機嗎?」
「今晨東京來電說您生了個男孩,特此祝賀。」
回到了旅館,一個身材矮小的東方人與關谷擦肩而過。他是一個有著圓圓的面孔、細小的眼睛的人,這就是漢庫所說的中國人吧?!當關谷和他交錯而過時,彼此都看了看,中國人的面部毫無表情。
「因此,為了便於和他們接近,我便用和平談判這個旗號做誘餌。如果他們相信我是read•99csw.com為了和談而到蘇黎世來的,那麼我想,D情報機關一定會派人和我接觸,這是我布的圈套、。所以,這個中國人誤解了,才給重慶打了電報。」
兩個杯子相碰了,彼此互相探索地看著對方。關谷想,今後這個女人會用什麼姿態出現呢?正在想時,耶林蒂絲說:
「我想您大概也不會相信我在搞和談工作吧?」關谷慎重地補充說明。
「明天能不能借給我?」耶林蒂絲撒嬌地說。「我想到蘇黎世附近轉一轉。這次我是特意到瑞士來的,老是呆在旅館里,生活就太平淡了。」

2

「就是以前我們說過的D吧?」
「早安!」他用德語回答,並且以同情的口語說,「聽說您的朋友不幸逝世了?!」
D意味著什麼呢?在矢部的遺書里已經明確地提到了。在夏浮霍森死去的那個叫耐茜的美國女人,大概就是D情報機關的人吧?她臨終時曾說了個D字,看來,她不是在回答關谷的提問,很可能是向她所屬的D情報機關做什麼彙報也說不定。
「我很不理解……」今井書記官含糊不清地說。他收下了筆記本,回貝隆去了。
「是潛水艇的事嗎?」
湖邊碼頭離旅館大約五百米。他們租了一條三人乘的小船,漢庫划著,劃得很熟練。船駛到湖心,漢庫將船停了下來,取出香煙抽著。因為陽光很強烈,沒有風,總感到有些不舒暢。漢庫先開口了:
早餐時,他下樓去,正好碰到旅館的經理。因為在參加笠井的埋葬儀式時,他們曾交談過,所以關谷想乘機試探著問問他關於「戰線」的問題:
「是來監視我的吧?」
不知不覺地,關谷也不知道是幾點鐘了,也不知抽了多少煙。當他再拿起一支香煙放在嘴裏時,突然響起了凄厲的爆炸聲。床搖晃了、玻璃窗也震動了,關谷不由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
當他正在思考時,忽然電話鈴響了。他拿起話筒,是樓下服務台打來的,告訴他貝隆日本公使館打來了電報。關谷將矢部的筆記本放在口袋裡下樓去了。這時,他的心情還沒有平靜下來,矢部的遺書給他的刺|激太大了。
「是啊。當人們失去了朋友時,誰都會難受的。」耶林蒂絲點頭說。「您在想什麼呢?」
「請您看看這個電報就知道了。」書記官把譯好的電報給關谷看。他讀著讀著臉色突然變了。
「是的。對我來說,是非常重大的事。」
「——」
「是啊。要是到湖裡去,我們說的活就不會被人聽見。做為朋友的德國人和日本人在瑞士發生爭論時,是不希望第三者看見的。不過,你到湖裡去是不是有些害怕?」
「你所說的遺志是什麼?」
「那我可不能說。」
「是的。」漢庫點點頭。他好象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我給你看一件有趣的東西。」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從英文報紙上剪下來的紙條。「我是從倫敦泰晤士報上剪下來的。你會英文嗎?」
「東方的聖賢有過這樣的話:成功有兩個不可缺少的因素。一是自身努力,另一個是新朋友的幫助。我想把這句話贈送給您。您一定會碰到新的友人,請您相信他。」
採用什麼手段,才能從旅館里的客人中查出D情報機關的工作人員呢?當然不能一個個去詢問,對方是諜報專家,他們也不會象那種戴著不值錢的假面具的人很容易就被看出來的。例如,從漢庫那裡知道紅髮男人是蘇聯諜報人員,但又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此事。也許,那個紅髮男人就是D情報機關的人吧?!關谷感到撲朔迷離。
「當然我不相信啰,可是……」
「我沒有直接問過他,可我認為他跟我想的一樣。如果冷靜地考慮一下,誰都會明確地看出來,我們是不會打勝的。」
「什麼事?」
「不僅我有這種想法,凡是在瑞士呆了一些時候的人,就會冷靜地觀察到世界的形勢,冷靜地看到德意日的失敗是必然的了。這樣一來,日本也一定會處於危險的境地。只有必勝的信念是不可能贏得戰爭的勝利的。我們認為應該儘早地結束戰爭。」
關谷把電報在煙灰缸里燒掉,他看著紅色的火焰,情緒九九藏書漸漸平靜了下來。潛水艇兩個月後就要到達德國,現在必須考慮的是要把水銀裝上將要到來的潛水艇。至於矢部的遺書問題,放在以後再考慮了。
「嗬!」漢庫瞪著眼睛說,「那是什麼事情?」
「我一直等著您來呢。」耶林蒂絲用雪白的手指一邊擺弄著美國香煙一邊說。
羅帕辛在餐廳一角坐下來,默默地吃著早餐。關谷有意識地在他的面前坐下來。

5

7

「怎麼啦?」
「是的。聽說你死去的朋友埋在附近的教堂,是嗎?」
大概離開飯的時間還早,在餐廳里只有三個客人,其中―個就是紅頭髮男人羅帕辛。
「這兒是中立國呀,什麼事都會發生的。就拿你來說吧,你不是經常也和蘇聯的諜報人員聊天,跑到自稱加入了美國籍的姑娘房間里去嗎?象我們搞情報工作的人,就是這麼複雜,表面上確實分不出敵和友。」
偷走金塊的,大概就是D情報機關了吧?!如果是他們,那他們的動機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說,那怕是對日本的戰鬥力有絲毫加強,他們都會不高興的。
「多少懂一些。」關谷接過紙條看著:
「你昨天沒有到教堂去。據說我的朋友是你殺死的,不是嗎?」
「發生什麼事了?」
「那我明白了。」今井書記官點了點頭。「我想大概也是這麼回事。可是,為了慎重,我特意來了。」
當他去找耶林蒂絲時,她正打算上床睡覺,但她卻很快地接待了關谷。
「我想相信你,可是,你的行為有很多可疑之處。」
「有一段時期他們相當有勢力。但是聰明的瑞士人能相信那類騙子嗎?當他們知道納粹是獨裁主義者之後,有些人不斷地從『戰線』退了出來。現在戰線的勢力已經衰落了。而且目前的法律是禁止戰線活動的。」
關谷又看了一遍矢部的遺書,但中途停了下來,他很擔心自己會受矢部遺書的影響,因為,他還有購買水銀這一重要任務沒有完成。做為一個軍人來說,完成上級給予的任務是應盡的本份,不應該去考慮其它的問題。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因為在瑞士有各個國家的諜報機關人員。如果公使館的人一活動,立刻就會被盯梢了。而且現在能在日本活動的,只有你們軍人。所以,當我們看到進行和談的這個電報時,我們真希望它是真的。如果是您的話,說不定可以推動軍令部,使他們能在和談工作中起作用。」
關谷獃獃地看著書記官。他以為今井書記官一定是為了電報上所說的事來責備自己的,可是,不料他卻希望和談工作是真的。
「您沒有自信嗎?我認為日本是一個充滿自信的民族。」
關谷想,她說去觀光是不可信的。他自信的確在夏浮霍森見過她。如果是她,那麼,當時和她一起的那個矮小男人,看來也到蘇黎世來了。旅館里沒有看見他,可能住在旅館外的某個地方。耶林蒂絲說不定就是和那個男人去聯繫,她從關谷那裡借照相機,只不過是個借口。關谷想,這個推理大概不會錯的吧?但是,她離開旅館到外面去聯繫什麼呢?就不明白了。
「估計是中國公使館派來的人。他為什麼也到這個旅館里來了呢?你大概明白了吧。」
「知道了。」書記官點了點頭。可是不知為什麼,他的險上呈現出暗淡的神色。
「可是什麼?」
「那是一群愛出風頭的傢伙們。」經理說出了他的一些看法。
「噢。原來如此。」漢庫獨自地笑著說,「那個老太婆說的東方人,大概就是你啰?」
「——」關谷沉默著。
「對我這個德國人也不能說嗎?」
「是的。」
「我現在回去了。我按您的意見給東京打電報。」
矢部的遺書上說,和D接觸成功之時,也是最危險的時候。矢部的死,笠井記者的死,大概就是象他所說的那樣吧。現在看來,笠井的死,可以間接證明在蘇黎世有D情報機關人員。與其說是在蘇黎世,不如斷定是在旅館里更恰當一些,而且殺死笠井的罪犯,也就在旅館里。
「這是怎麼回事?」關谷再三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