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六章 再度開庭

第六章 再度開庭

「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在這裏就算想報警也沒有電話。後來我想到你是刑警,應該先通知你,但那時大家都已經來了。」
「也就是說,你也贊成他們四個人的意見,對嗎?」
還有那把刀子的事,十津川也感到大惑不解。他一直認為,兇手從吧台下偷走刀子,是打算用來行兇的,但事實上並未如他所料,兇手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呢?難道殺死千田美知子的兇手不是偷刀者嗎?或者兇手是打算在殺死第三人和第四人時使用那把刀?
「為了讓他們安心,我要請你把雙手放在背後。」
「簡直荒唐。」濱野以冷淡的語氣說。
十津川微笑了,他雖然是個刑警,卻也曾在喝醉後隨地小便。

2

「你說『我們』,其他三人也都是這樣想嗎?」
「那麽,是誰發現的?」
「這理由真牽強!我那張照片鐵證如山,顛撲不破,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如果你無法反駁,就乖乖承認,才不會浪費時間。」濱野脹紅了臉,對佐佐木說。
「誰有繩子?」十津川看著五名證人問。
「我死也不會說出來。」
濱野從背後往佐佐木的肩膀推了一把,說:「為什麽不行?」
多年的刑警經驗讓十津川能夠以直覺判斷那是否屍體,但他還是蹲下來量量千田美知子的脈搏,並且將耳朵靠在她的胸口傾聽。
「從你的口氣聽來,好像佐佐木先生就是兇手嘛!」十津川以諷刺的眼神看著濱野說。
「這樣的證據還是太過薄弱。當然,如果有目擊者見到被害者在這條巷子內小便,那就另當別論。」
十津川知道她話里的意思,其餘四人的想法大概也一樣。
「對面有公廁嗎?」
小林啟作說:「我贊成他的意見。」
十津川故意問:「那麽,你一定有證據吧,你目睹他殺死千田小姐的場面了嗎?」
「我哪有激動?我只是提醒你們別浪費時間而已。」
「……」佐佐木沉思良久,然後向十津川說:「好吧,但你真的會信守諾言幫我翻案嗎?」
「我只是在一年前偶然開車經過那件命案的現場,並拍攝照片而已。當時我還不認識岡村先生和千田小姐,我是以目擊者的身分被叫去警局時才認識他們的,後來也只在法庭上碰過面。從那以後一直到昨天為止,我都不曾再見到他們。而且上法庭作證時,他們的意見也跟我一致,所以我絲毫沒有謀殺他們的動機。」
濱野說著,好像又要去推佐佐木。十津川趕緊擋在他們兩人中間。
雙手被綁在背後的佐佐木看看地上的屍體,說道:「在她和岡村精一乘坐的車子的行李廂中,應該有一塊塑膠布。」
死者的臉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格外悲慘,雙眼依然睜著,死不瞑目。
「我看那是白費力氣。」濱野聳聳肩說。
十津川蹲在屍體旁邊,環顧周圍每個人的臉。
「這不光是推理而已,這也是事實。」
「不錯。」
十津川想起自己在島上最初遇見這七個證人時的情景。當時每個人看來都對突然被擄來此島一事感到憤怒,但似乎沒有一個是在怨恨其他人。如果說他們有共同憎恨的對象,那應該只有一個人,就是把他們擄來之後又以獵槍威脅要翻一年前舊案的佐佐木。
山口長得很高,但身材瘦弱,骨架還像個小孩子。
「我費了許多心血,終於找到可以證明自己推理正確的證據。關於被害者的衣著,警方的調查報告上記載得很詳細,其中有一句話是『被害者所穿長褲的拉鏈拉到一半』。警方可能認為拉鏈是因他喝得爛醉而自然鬆開的。我曾在電車上看過熟睡的醉漢,他的褲子拉鏈也是沒拉上。但我認為此案的被害者情況不同,他並非已喝得酩酊大醉,對不對?老闆娘。」
「謝謝你,老闆娘。」佐佐木向她致謝。「另外我還查到,被害者所穿的西裝衣褲是三個月前才做好的,因此拉鏈不可能壞掉而自然滑下。以上兩點就可以證明我的推理。尤其是當被害者小便完畢正要拉上拉鏈時,是處於最無防備的狀態,這時任何一個人都能夠刺殺他。」
「那麽,在搬上船以前,就只能讓他們這樣曝屍荒野嗎?」文子再度以非難的口吻說。
「換句話說,你也是案發後在警局裡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是嗎?」
「人未必是他殺的。」
十津川將視線移到山口臉九九藏書上,問道:「你呢?」
「也許是吧!」佐佐木點頭說道。「但是,我認為這其中有蹊蹺,被害者走出酒吧後並未立刻叫計程車,而是走到對面的人行道,原因何在?」
佐佐木看著眾人的臉,以極有自信的口氣說:「我在建造這條街時就在想這個問題,結果得到一個結論,我認為這個結論絕對不會錯。」
他一心想保護佐佐木,佐佐木卻做出這種招嫌疑的舉動,而且居然成了屍體的發現者,這究竟是為什麼?
其餘是風塵女郎、老太婆和剛退休的老人,想必都沒什麽力氣。
「因為我很擔心,所以想分頭去找,以為這樣就不會再有新的犧牲者。」
「被你一說,我也搞糊塗了。」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有關,也可能無關,但這一點在審判時未被提及別是事實,因此我很想研究一下,這件事想必很耐人尋味。」十津川回答小林的問題後,又轉向佐佐木說:「請你開始解釋吧。」
佐佐木雙眼閃著光芒,好像因自己的說法得到十津川肯定而得到鼓勵。他說:「於是被害者便去尋找合適的地點,他找到的地點就在這裏。」
十津川想:他們說的應該都是實情吧?
「那又怎樣?」濱野說。佐佐木把臉轉向十字路口,說:「被害者的家和公司都在那個方向,換句話說,不管他是從家裡來的,還是從公司來的,都是從那邊往這邊走。當他坐著計程車來到十字路口時,看見『羅曼史』酒吧的招牌,便叫司機停車。」
這五人的說法似乎都頗具真實性。
「你打算怎樣?」
他很快就拿著一塊藍色的塑膠布回來。
「他的行動有問題嗎」十津川問。
「然後呢?」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不能捆綁我。我又不是兇手。」
「不是好像,他的確是兇手沒錯!」濱野態度強硬地說。
「但是這樣有一個問題口」濱野背靠在大樓牆上,斜眼看著佐佐木說道。「如果真如你所說,那巷子里應該有血跡才對,但警方從未提到他們有發現血跡。」
「嗯,沒辦法……」
「嗯!我對他們倆幾乎一無所知,怎麼會殺他們呢?」文子微笑著說。
「這點我也想到了,」佐佐木以沉著的聲音說。「但那是不可能的,請你回想一下酒吧老闆娘和小林啟作先生的證詞吧!據他們說,被害者在十一點半左右走出酒吧,我兒子隨後追出去。然後你再想想千田小姐的證詞,她說在十二點零五分時看到一名男子橫越馬路,不過那時岡村先生並未看到。緊接著就發生了命案,這是可以確定的,也就是說,被害者因故走到對面人行道,然後兇手橫越馬路追上來。」
文子露出吃驚的表情說:「嗯,他並非已喝到爛醉如泥的程度。他離去時腳步還算很穩。」
「是的,我想,他一定是拚命想要求救,搖搖晃晃地往比較亮的方向走去,走到人行道上時,終於不支倒地。」
安藤常立刻回答:「我贊成!我還不想死,我不要這樣坐以待斃!」
「要把我的手綁起來嗎?」
已經完全斷氣了。
「那什麽時候才能做完呀?」
濱野見十津川默默不語,便以憤怒的聲音說道:「警部先生,你還在猶豫什麽?再不將這個殺人狂抓起來,我們可要自行解決了。」
但是,假如佐佐木不是兇手,那麽就算將他五花大綁也於事無補。
「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啊?」安藤常似乎話中帶刺。「有什麽事就快去辦呀!我希望明天一早就能回去。」
「但是,」佐佐木將視線移回到馬路上。「木下誠一郎的公司和他的家都位於同一個方向。這一點在警方的筆錄和當時的報紙上都寫得清清楚楚,如果有人認為我說謊,不妨去看看當時的報紙,這間『羅曼史』酒吧內就有。」
明知沒有人會回答,卻還是問了這個蠢問題。因為他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有他在場,卻還是出現了第二名犧牲者,這使他感到無比自責。
「是的。」
十津川尚未回答,佐佐木就搶著說:「今天已經不行了。」
「有沒有可以用來覆蓋的布?!」十津川看著佐佐木問。
十津川說著,看看其餘三人的臉。
他在念警校時曾得過柔道比賽冠軍,直到現在,他還對自己的功夫頗具信心。
此時濱野突然大聲嚷道:「說這麽多廢話干什麽?警部先生,被害者走到對面人行道九-九-藏-書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他就是在這邊……」他走到死者倒卧的位置,指著地上又說:「就是在這裏被這老頭的獨生子佐伯信夫用刀刺殺的,那一瞬間我拍下了照片。這是不容置疑、不可動搖的事實!這就是此案的全貌!其他瑣瑣碎碎的細節,你們再怎麼研究也沒用,一點意義也沒有,不是嗎?」
「這也是不得已的,但我們不會將他殺掉,只是要讓他嘗點苦頭,叫他乖乖招認自己是殺死兩個人的兇手。等他招供後,再將他捆綁起來,直到他讓我們離開這裏為止。事關我們大家的性命,我想你不會不準吧?」
小林往下望了一眼,說:「正如濱野先生所說,我們不會殺他的。他是奪走兩條人命的殺人狂,死不足惜,但如果我們把他殺掉,就跟他沒有兩樣了,所以我們會忍耐,絕對不殺他。請你把他交給我們處理吧!」
「你想被害者走到對面的原因是什麽?」十津川問佐佐木。
十津川掃視其餘四人的臉,說道:「還有人有異議嗎?」
「只要把他交給我們,他就會招認了。」。
雖然雙手被綁在背後,但他說話時依舊挺著健壯的胸膛。
十津川瞪著他說:「連你也贊成濫用私刑嗎?你這個年紀,凡事都應該考慮得很周到才對。」
那塊塑膠布被覆蓋在千田美知子的遺體上面。
佐佐木接著又說:「現在是白天,這裏很亮,但若是深夜十二點,一定很暗,而且巷口的路燈剛好壞掉,這點也請大家記住。因此,這裏最適合小便,這附近還有比這裏更適當的地方嗎?」
「就是兇手,兇手應該看到了!」
但是,他希望盡量避免武力對決,因為他不想讓濱野等人受傷,也不想讓佐佐木受到傷害。
這個屆齡退休的上班族說話時態度總是很客氣。
十津川站起來,面對濱野說:「自行解決?你究竟打算怎樣?」
「好,我就一個一個問。首先是你,為什麽你沒有殺人動機?」
安藤常似乎是個意志堅強的老太婆,她從剛才就一直以鎮定的神情注視著千田美知子的遺體,此時她抬起頭說:「我也是案發後被警察叫去時才認識他們的,所以我沒有殺死他們的動機。其餘的,我看我也不必多說了。」
濱野聳聳肩說:「那一定是因為已經確定你兒子就是兇手,所以沒有必要再講其他廢話了。」
佐佐木乾咳幾聲,調整了一下呼吸,說道:「現在我要指出一年前那件案子最大的疑點所在。由於你們七人的證言,我兒子被判有罪。但是在審判時,不知為什麽,律師和檢察官都未觸及這個疑點。這個疑點就是被害者在案發當晚所採取的行動。」
「有幾種可能。」十津川說。「或許他還不想回家,想去找朋友。如果他的朋友住在那個方向,他當然要走到這邊來叫車。」
「兇手真殘忍。」佐佐木小聲說道。
「就算對他施以酷刑也於事無補,而且假若兇手不是他,而是你們其中之一,那麽即使他屈打成招,也不能算是水落石出。」
「被害者叫木下誠一郎,三十七歲,是太陽物產公司的課長。當晚他乘坐計程車路過此地,看到『羅曼史』酒吧的霓虹燈招牌,便下車進去喝酒。這是酒吧老闆娘說的。」
「兇手是我們其中之一?」濱野看看身邊四個人的臉,又說:「這裏面誰有殺死岡村先生和千田小姐的動機?一個也沒有!但是那邊那個老頭子,誰都知道他有明顯的動機!警部先生,我想你也清楚得很。」
「被害者走出酒吧時,已將近十二點了。他很顧家,結婚以後從未外宿不歸,因此應該會直接搭計程車回家才對,為何會走到對面去?我想了很久,終於想到一個答案,那就是:他想要小便。」
「這點很重要嗎?」十津川邊環顧馬路和人行道,邊問佐佐木。
「這具屍體呢?就這樣放著不管嗎?太可憐了!」三根文子以責難的眼神看著佐佐木和十津川說。
「他這是擺明了要把我們永遠關在這座島上嘛!」安藤常以尖銳的聲音嚷道。「一定是這樣!他說得好聽,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放我們回去。如果明天還不放我們走,我會發瘋的!」
「你的推理很有趣,也相當有說服力。我自己也曾在酩酊大醉時跑到暗巷裡小便。」
「信號怎麼打?」
十津川將死者的眼皮合上。已呈僵硬狀態的屍九-九-藏-書體似乎在表示對兇手的怨恨。
「那你認為兇手為何勒她的脖子?」
這樣看來,就算打起來也不一定會輸,應該可以保護佐佐木的安全才對。十津川如此估算。
佐佐木走進山口所住的公寓大樓和隔壁大廈間的小巷子里。那條巷子將近有兩公尺寬。
十津川斷然說道:「你再羅唆,我就要認定你的證言中有謊話了。」
「我必須限制你的自由。」十津川向佐佐木說。
佐佐木把雙手放到背後。
最後,十津川望向安藤常。
他開始對佐佐木的問題產生興趣了。被害者為何死在酒吧對面的人行道?這的確是個盲點,但他還是不明白此事跟整件案子有何關聯。
「關於那張照片,等一下我自然會提出反駁。」
「他殺人,難道不是用暴力嗎?」
「誰?」
「原來如此!被害者要回去時,如果要叫計程車,在店門口叫就行了,根本不必特地走到對面來叫,但他卻走到這邊來,這是為什麽呢?」
「你說什麽?」
「我也贊成。」山口說著,瞄了濱野一眼。「除了那個老頭以外,其他人都不可能是兇手。對付這種殺人兇手,即使方法有點殘暴,我認為也無妨。」
五人之中只要有一人反對,事情或許就有轉機。十津川如此期待,然而文子卻望著地上說:「真傷腦筋……我不喜歡用暴力解決事情,但更不喜歡坐以待斃……」
十津川望著三根文子說:「你也一樣嗎?」
假定兇手不是佐佐木,那麽這名兇手為何要殺死跟自己無冤無仇的人呢?這一點令人想不通。
「不錯,」文子點頭說道。「這是他自己說的。他說,因為他剛好想喝酒,便叫司機停車,然後他下車走進酒吧。」
「用刀刺殺時,並不一定會鮮血四濺。我在巴西時,曾見過兩名牛仔因吵架而拿刀互刺,其中一個被對方刺中胸部死亡,但當時卻幾乎沒有出血。因為刺進去的刀子就像一個木栓一樣,阻止了血液的流出。我想,一年前那件案子也是這樣。被害者走到人行道上後倒地不起,當時並未流血,直到刀子被拔|出|來後,血才流出來。」
「佐佐木先生,這是為了你好。當初你若聽我的話,跟我在一起,就不會落到這步田地了。因為你擅自行動,害得我現在也無法保護你。這麽做對你雖然會造成不便,但也只有請你忍耐了。」
「你明知道,還要捆綁我?」佐佐木露出抗議般的表情看著十津川。

3

七個人又回到那條街上。
「好像沒有。」十津川點頭說道。
佐佐木說完,望著文子。
過了十五、六分鐘,山口帶著一條長約五、六公尺的繩子回來。
濱野說他只是偶然路過命案現場,應該是真的。其餘的人大概也沒有說謊。
「是的。」
「為被害者裁製西裝的是赤坂一家叫做S的店,我問過很多人,聽說這家店很有名,童叟無欺而且手藝精細,他們做的服裝拉鏈絕不會才過三個月就壞掉。」
安藤常用一雙鼠眼看著十津川說:「那你至少也要叫他打信號讓船靠岸,我們才能回去。」
「我,我想……」佐佐木結結巴巴地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總之,我憎恨那個殺死岡村的兇手,我很想把兇手找出來。」
「我去拿。」山口說著,飛奔而去。
「別開玩笑。」
「警部先生」濱野睜大眼睛瞪著十津川。「你為何不立刻逮捕這老頭?現在已經有兩個人犧牲了,都是你害的!」
十津川冷冷地說:「我可沒說他是殺人兇手。」

4

1

「你還要為你兒子翻案嗎?我看那是註定要徒勞無功的。」
「他以前從未去過你的店吧?」
「你何必如此激動?」十津川冷眼看著濱野道。
山口似乎很性急。在十津川看來,這個年輕人好像對這些命案毫不關心,只想早點回家。已經有兩個人被殺了,但他似乎沒有受到什麽衝擊,難道這就是現代青年的特徵嗎?
兇手用某種鈍器敲打千田美知子的後腦,美知子可能一擊就死了。就算只是暈過去,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亡。但是,兇手卻又特地用美知子的皮帶去勒她的脖子。
「這樣你滿意了吧?」十津川看九*九*藏*書著濱野說。
小林好像有點不安似的拿出一根煙叼在嘴裏,點上火,然後說:「你的推理相當有趣,但那畢竟只是推理而已,你要如何證明被害者曾經走到這巷子里小便?」
「我也一樣。我跟千田小姐住在同一條街上,或許以前曾見過兩、三次面也說不定,但從未交談過。我跟岡村先生也是案發後去警局時才認識的,以前從未見過面。他們跟我無冤無仇,我怎麼會殺他們呢?」山口以高亢的聲音說。
眾人皆四處張望。
「有什麽問題?」佐佐木反問。
他說完,拔腿就跑。
「我查出來,他沒有任何一個親戚朋友住在那個方向。而且被害者一向非常顧家,據說從未外宿不歸。因此,他應該是想回家才走出酒吧的,如果是的話,那他只要在酒吧門口叫車就行了。」
「如果你滿意了,就會放我們回去,是嗎?」山口問。
「慢著!關於我那張決定性的照片,我希望先聽聽你的反駁!」濱野對佐佐木說。

5

「你住口!」十津川的語氣很尖銳。「我們大家已經說好要讓他暢所欲言、繼續翻案,你就算有話要說,也要等到他反駁結束之後!」
「那你就給我閉嘴!」
四人面面相覷,然後小林啟作以客氣的態度說:「我沒有異議,不過想問一件事:你是否認為被害者走到對面人行道的原因跟命案本身有所關聯?」
佐佐木那張古銅色的臉孔扭曲起來。
「謝謝。」佐佐木輕輕鞠躬,然後挺起胸膛,走到馬路中央,說:「關於一年前的案子,接下來我要問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你也站在他們那一邊嗎?」
屍體後腦碎裂,血流滿地,脖子上緊緊纏著一條女用皮帶。
佐佐木抬頭看著十津川,說:「要是我的話,打了她後腦之後,就不會再去勒她的脖子了。因為她應該一擊就死了。」
十津川費了一番苦心才將纏在屍體脖子上的皮帶解下來。屍體頸部已又紅又腫,到處都有內出血,這顯示兇手非常用力。
濱野沉默下來。
小林啟作說:「我也是。雖然我常去『羅曼史』喝酒,但從未在酒吧以外的地方走動,所以既未見過千田小姐,也沒見過岡村先生。我是案發後在警局裡認識他們的,後來只在法庭上見過,跟他們也沒有深入交談過,所以我毫無動機。」
他想,佐佐木既然提出這個問題,心中一定已經有答案了。
「我是這麽想,」佐佐木繼續說。「被害者來這兒小便時,兇手從後面接近。當他小便完畢,正要拉上拉鏈時,兇手就從背後刺了他一刀。」
「為什麼?現在不能反駁嗎?」
佐佐木緩緩地掃視五名證人的臉,然後說:「我說過,就算結論對我兒子不利也沒關係,但我不能半途而廢,否則的話,我兒子會死不瞑目的。」
「沒有,這一帶都沒有公廁。但你要知道,那時已是午夜快十二點了,當一個醉漢想要小便的時候,最可能的就是找個適當的場所解決一下,不是嗎?」
「是在同一個方向沒錯。」十津川說。
文子臉色發白,朝旁邊的屍體看了一眼,然後說:「是的,雖然我跟千田小姐就住在同一條街上,但也是在警局裡才認識的。如果岡村先生曾去我的店喝酒,我大概就會認識他,但他一次也沒去過。」
「因為必須先解決另一個重要問題,然後再來談你的照片,這樣才容易聽懂。」
「我知道,你是要繼續為令郎翻案吧?」
「如果真的恨她入骨,應該會毀掉她的臉,而不是去勒她的脖子吧?即使不將她毀容,也會用刀子割裂她全身。」
「這個……可能兇手恨她入骨……」
「但是你的證據太薄弱了,只有被害者拉鏈半開及西裝是在三個月前訂做的而已。」

6

佐佐木走到「羅曼史」對面的人行道上,說:「也就是說,被害者在這邊下車,橫越馬路後才走進酒吧里。警部先生,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裏:他喝完酒,走出酒吧後,是死在這邊的人行道上!」(見附圖)
皮帶深陷肉中,顯示了兇手強烈的意志。兇手大概恨她入骨吧?如果將皮帶解下來,頸部皮膚可能也會整個剝落!
佐佐木說道:「不是從頭開始,是再度開庭。我們要先回到那條街上才行。」
「我也想過這https://read.99csw.com一點,所以我在來此之前就詳細調查過被害者的親戚朋友。」
「那麽,我們快到街上去吧!」十津川說。
十津川嘆了一口氣,說:「你為何離開我身邊?」
「結論是什麽?」
「是的。」
「我看不是吧?好像有什麼事怕我們深入追究似的。」
「結果怎樣?」
「如果我不答應呢?」
「找?你到底要找什麽?」十津川怒道。
「很遺憾,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因為如果加以埋葬,到時候船來了還要挖出來。」
四周一片沉默,沒有人答話。
「可是也不能這樣丟著不管呀!」
「你為何這麽想?」十津川故意問。
濱野不再說話。
「我要設法讓第三名犧牲者不要出現。」
十津川後退一步,望著眼前這五名男女。
在明亮的陽光下,這條街看來就像拍戲時的布景?十津川拍拍佐佐木的肩膀,說:「我不能讓你鬆綁,但你可以隨心所欲進行翻案,愛說什麼儘管說。」
「胡說!哪有這回事?」濱野臉紅起來。
濱野走到佐佐木背後,詳細檢查一番,然後說:「這樣的話,應該可以放心了。你快叫他招供吧!」
「不錯,我身為刑警,一諾千金。」
「那我就愛莫能助了。我頂多隻能幫你和他們打一架,兩敗俱傷之後,你要翻案也翻不成了。倘若你要這樣也可以。」
他的聲音似乎很焦躁,眼神則充滿殺氣。
「當你走到這附近時,發現了這具屍體,是嗎?」
「他想要小便。他在酒吧門口等計程車時,忽然有了尿意。一般的情形應該會返回酒吧,向老闆娘借廁所,但因他剛剛跟我兒子吵過架,要是回去,怕會再吵起來,因此他就走到對面的人行道去。」
佐佐木用嚴肅的視線注視著濱野,說:「哪裡荒唐?」
「會不會是兇手用刀威脅他,把他押到對面這邊來的?」十津川問。
十津川用這條繩子將佐佐木的雙手緊緊捆住。
「不錯,那是為什麽?審判時沒有人提到這一點。」
「哦,原來如此!」
「警部先生,照這樣下去,我們會被殺光的,快想想辦法吧!」安藤常蒼白著臉對十津川說。
「應該不會馬上腐爛。」十津川說。「今天之內若能解決問題,明天就可乘船回去,到時候再將兩具遺體搬上船吧!」
「我可以發問嗎?」小林啟作以客氣的語氣問。
濱野身材中等,體格結實,但從他擺出的姿態看來,似乎不會柔道和空手道,也不像練過西洋拳的人。
濱野露出為難的表情,說:「證據是沒有,但我們之中只有這老頭有謀殺千田小姐的動機。如果你認為我說謊,不妨對每個人審問。」
「那就快開庭審理吧。要從什麽地方開始?」
他想,假使是他自己要小便,八成也會來這條巷子。
「可是……」濱野好像還想說什麼。
「我不准你們使用暴力。」
「好,你綁吧!」
「沒有。」
「嗯,這個想法很有趣。」十津川雙臂環胸,微笑著觀看巷子四周,然後又向佐佐木說:「你的意思是說,被者在這裏遇刺之後,走到人行道上,然後才不支倒地,是嗎?」
「是有目擊者。」
山口說:「我房裡有一條跳繩用的繩子,如果這裏的房間真的跟我的房間一摸一樣的話,就應該有。」
「那你為何要限制我的自由?」
「是我。」佐佐木回答。
濱野說:「你還是快點將他交給我們吧!」
十津川緩緩點燃一根煙,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好好探究一下細節吧!反正到明天早上船來之前,時間多得是。」
十津川看著酒吧老闆娘,說:「你也是嗎?」
佐佐木說:「因為現在已經太遲了。我說過,船在上午七點會駛近此島,但因那時我沒有打信號,船就回去了。那是我包租下來的船,明天七點還會再來,每天都一樣。等我把該做的事做完,自然就會打信號叫船靠岸,那時大家就可以回去了。」
如果被殺的是佐佐木,那十津川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這七個證人全部逮捕,但實際上被殺的卻是岡村精一和千田美知子。
「事到如今,別無他法了,總比被他們施加私刑的好。而且我答應你,當你想繼續翻案時,我會幫助你的。」
十津川抓住濱野的手腕,阻止他動粗。
「是誰殺了她?」
「是要用私刑嗎?」
「只要大家肯合作,今天之內就可以做完。」
「我說過了,只要該做的事做完,就讓大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