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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森林林遲到了吧?」
「喂,邊門那兒停著警車,好像出什麼事兒了,知道嗎?」倉田真理子立刻就來搭話了,短短的馬尾辮左右搖晃著。
「不知道啊,出什麼事了?」涼子應和道。還是不要隨便亂說的好。一起上學的古野章子是隔壁二班的,剛才分手前,她還理了理紅圍巾說:「涼子的魔鬼爸爸告訴我們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還說:「要不引起騷亂可就糟了。」
班主任森內年僅二十四歲。她的教師生涯是從城東三中開始的。任教外語的她生得清新脫俗,英語發音委婉動聽,有人猜測她是個「海歸」。事實並非如此,她身上倒是有幾分CNN電視新聞女主播的華美氣質。因此不僅在一班,在整個年級範圍內,她一直受到那些無心學習的男生們的熱情擁戴。這種擁戴並非處於尊敬,而是將其視作人氣偶像明星。
「還發不發成績單了?」
「關於此事,之後校長會在廣播中跟大家說明。在此之前,請大家在教室安靜等候。現在開始點名。」
「早上好!九_九_藏_書」高木老師擺出比任何學生都更為端正的姿態向大家打過招呼,將雙手撐在講台上,說道:「想必大家都注意到了,今天早晨,校內發生了一起不幸的事件。」
該不會是真的吧?涼子將目光從健一的課桌上移開。城東三中三個年級各有四個班,每班有三十來人。算下來,全校約有三百六十多名學生。死去的學生,即為三百六十分之一。
男生們鬨笑起來。
一張在靠窗那排的最前方,是柏木卓也的課桌。他從十一月中旬開始就一直拒絕上學,對這張空課桌,涼子已經習以為常了。而另一張課桌也空著,就不免出人意料,因為那是野田健一的座位。
那是柏木卓也的課桌。
高木老師跳過了柏木卓也的名字。涼子對其並不在意。自十一月起,森內老師一直是這樣做的。然而,當野田健一的名字也被跳過時,涼子感到不對勁了。
剎那間,涼子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那個死去的學生,不會是野田健一吧?雖不曠課,卻會自殺?
她的九_九_藏_書聲音同往常一樣,剛勁有力。
向坂行夫是個老實巴交的男生,與野田健一關係很好。
「你們的同學柏木卓也去世了,具體情況尚不清楚。你們都要冷靜,好好在教室里坐著。還有,要在柏木的桌子上擺放鮮花,有誰願意幫忙嗎?」
班長藤野涼子遲到了。如此稀罕的事兒,大家卻根本沒有注意到,都在起勁地談論著「事件」。
有同感的似乎不止涼子一人。點名結束后,向坂行夫舉起了手。
章子參加了戲劇社,既上台表演也動手寫劇本。一年級時,她跟涼子同班,兩人幾乎一見面就成了好友。章子有些與眾不同。母親邦子說她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正因這份「懂事」,她才會做出之前的反應。幸好遇到的是章子,若換做其他女孩子,現在肯定火燒屁股似的逢人便講:「有同學死了!警察正在調查呢!」
被教室的嘈雜聲包圍,涼子搓著凍得冰涼的小手四下張望,驚訝地發現,自己並不是最後一個進教室的。
高木老師仰起臉,望向遠處,金read•99csw.com絲邊眼鏡的鏡框閃出一道光。
教室前門的毛玻璃映出了人影。門「砰」的一聲打開。年級主任高木老師手拿點名簿走了進來。高木老師十分瘦弱,簡直讓人為她的健康擔心。她五十來歲,戴著金絲邊眼鏡,總是西裝筆挺。教室里的吵鬧氣氛,開始夾雜幾分不滿和抗議。高木老師作風嚴厲,不討學生喜歡,上的語文課也比別的老師艱深難懂。有一部分家長也討厭她,甚至有些敵視她。
健一是個沉默寡言、懦弱膽怯的少年。涼子和他接觸不多,今後恐怕也不會有什麼交集。他那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叫人沒法喜歡。每次看到野田健一,涼子就會想起一條諷刺上班族的標語:不曠工,不遲到,不幹活。
「不發才好呢。」
自殺?果然是自殺吧。章子也說:「學生死了,肯定是自殺的。但願不是我們班的。」
藤野涼子成功「滑壘」。雖說開課時間早過了,可二年級一班的教室里還是亂鬨哄的,講台前空無一人。班主任森內老師的家離學校較遠,遇上這樣的大雪天,說不九九藏書定還在路上呢。
是誰死了?幾年級幾班的?
「老師,野田今天沒來嗎?」
學校的大門口,副校長正嚴陣以待。遲到的涼子本以為會遭到訓斥,誰知他只說了句「快進教室吧」,並未多加指責。
「不舒服?」向坂行夫的臉上露出愈發擔心的神情,「他出什麼事了?」他的本意或許並非質問老師,出口的問題卻十分尖銳。
健一確實極少遲到。
「我說過了,不用擔心。」
「為什麼來的是你呢?」教室後排,一名男生用不算友好的粗嗓門問道。
涼子感到自己的胸口彷彿被惡狠狠地踢了一腳。
沒人期待這種輕率的提問會得到正面回答。那只是脫口而出的玩笑罷了。可高木老師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然而,女生們對森內的評價,分成「景仰」和「反感」兩派。景仰派中最發燒的那群還會時刻追隨其左右。涼子應該算是反感派的,但沒人知曉到這一點,森內老師本人也是毫無察覺。
「玩到早上才回家的吧?」
「森內老師現在有事脫不開身。發成績單時,她會來的。」
高木老https://read.99csw•com師皺著眉頭眨了眨眼睛,將目光投向空著的課桌。
學生們的腦袋不約而同地晃動起來。正如涼子和章子看到警車時產生的聯想,大家也都想到,校園裡有學生死了,應該是自殺吧。
她環顧教室,身子站得筆直。從額頭到臉頰到下頜,全部瘦成皮包骨的那張臉,竟然仍能刻上深深的皺紋,簡直違反了物理法則。
「閃爍其詞也沒什麼好處,尤其對這個班。」
「不準給老師起綽號。要講多少遍才明白?」高木老師乾淨利落地拋下這句話,不等學生們反駁,便開始點名。點名是每天早晨重複上演的場景,連閃爍的警燈和學生的死訊都無法動搖其半分。
「老師,」教室後排響起另一個男生的聲音,「那警車是怎麼回事?死人了吧?是不是自殺?」
身後鬧騰得厲害。涼子的座位處在教室的正中間,恰好象徵著她與同學間的關係。身後鬧哄哄的一夥,以及前方靜悄悄的一片,都和涼子保持著微妙的友好關係。畢竟是班長嘛。
有兩張課桌空著。
「野田來了,他不太舒服,正在休息。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