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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人數不用管,反正你也是其中之一。」藤野剛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暗自吃驚,「不讓森內老師知道嗎?她可是班主任啊。」
「不管怎麼說,對柏木的死,他們似乎不怎麼關心。雖然有點對不住柏木,可我看到他們那副樣子,就相信他們真的跟柏木的死沒有任何關係。」
「是否將柏木卓也的死和那三人聯繫起來考慮過呢?」
「我的建議是否太草率了?」
「這事有必要一板一眼地對待嗎?」名古屋警官笑了,「不必太當真吧?」
「明確否認?」
「你指的是大出、橋田和井口嗎?」
藤野剛將目光轉向她:「你在事件之前就了解舉報信上提到的那三個人吧?」
這番話完全可以接受。其實即便是成人罪犯,也存在內心容量較小的犯人。他們也會有佐佐木警官描述的那種表現。這往往會成為查案的突破口,或是引導犯人招供的契機。
藤野剛不負責審訊,而是負責指揮分區域偵査,因此對這樁案子很有把握。
「所以說跟刑警打交道很麻煩,真討厭。」涼子笑著,隨即壓低了聲音,「對了,好像只有校長和我收到了舉報信。」
「是嗎?我倒是覺得必須認真對待,找出這個舉報人。」
「班主任那裡也沒有……」
佐佐木警官表情凝重,陷入沉思,隨即用確認的語調詢問:「津崎校長說過,此事要儘可能低調處理,並由校長全權負責,對嗎?」
「那該怎麼辦?想讓舉報人動搖,警察的出面是必不可少的。」
而那句值得注意的話,正是出自平時沉默寡言的橋田之口。
「僅僅以『你的爸爸』的立場來關注此事。我跟校長也是這麼講的。」
「你是說,怕舉報信指名的那三個人?怕舉報后遭到他們的報復?」
「正是。他說得很明確。」
「可大出他們的表情和態度沒有任何改變。我提起柏木的死,他們依然和往常一樣弔兒郎當。他們對我抱有敵意,不過更多的是厚顏無恥,好像和我很熟似的。唯一的變化,就是橋田說的那句話。」
「哦,可我覺得這不過是個惡作劇。」
「正處於麻煩的年齡段啊。」
聽了他這句話,涼子趕緊問:「那個『目擊者』還會寫信或者打電話來嗎?」
「那是自然。」
「啊?」
「當然有過這個念頭。」
「嗯。」
「那就拜託了。」說著,藤野剛低下了頭。對此,佐佐木警官似乎有些迷惑不解。
「我也想問一個多餘的問題,可以嗎?」藤野剛提出請求后,佐佐木警官偏了偏腦袋看著他,「事件過後,你看到大出他們時,跟他們談起過柏木卓也嗎?不是出於懷疑,而是想知道作為同學,他們對柏木自殺有什麼看法。」
根據之前的調查,這兩人就是實施犯罪行為的犯人,證據確鑿。而對搜查本部而言,真正的主犯另有其人。不挖出背後指使他們殺人縱火的元兇,證明其共犯關係,集齊材料將他們送上法庭,案子就不能了結。
一瞬間,兩個不同年齡、不同性別,而且持不同意見的刑警,臉上露出了同樣的驚訝表情。
「一下子想不出類似的事例。」
「雖說並不是照著信中『請通知警察』的指示才來警察署的,不過我們還是得關注這封信。」
涼子轉述了大出的這番話:「聽了出殯前父親的致辭,誰都會相信柏木是自殺的。可他們並沒有出席葬禮,怎麼會知道呢?」
電話那頭傳來涼子的笑聲:「你道歉得這麼乾脆,我反倒生不了氣了。不過,一點不反抗父母的孩子反倒會有問題,對吧?」
「他們說,兒子不去上學后,就沒跟同學見過面。既沒人打電話來,也沒人上門。即使偶爾出門,他也總是獨自一人。事發當天,他沒有聯繫過外面的人,也不是被人叫出去的。」
「真討厭。」佐佐木警官嘟嚷著拾起聽筒,擺回原位,「我們警察署無論房子本身還是內部設施,都已經老掉牙了,這兒那兒盡出紕漏。我來之前根本沒人告訴過我,這是個如此缺錢的地方。」
藤野剛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是啊。」
「有沒有在少年課工作過的經驗呢?」
藤野剛根本沒注意到。
涼子似乎很吃驚:「這倒沒想過。我想說怕惹上麻煩……」隨即改口說,「誰知道呢。誰知道他們會幹出些什麼來。」
「是啊。他們沒對我做過什麼壞事。」
他們或許就是為了探聽消息才等在購物中心的吧。
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
「柏木死後,他們被管教過嗎?」
「我父親有時還會把我當成玩過家家的小女孩呢。」這位腰板筆直、一身風韻全無的制服、剃著男read.99csw.com人般的短髮、不施粉黛的女警官,也有過身為「小女孩」的時代嗎?
「你怎麼想呢?」
「爸爸,我有生氣的權利,對吧?」
「好的。」
「接下來,我得跟津崎校長商量后,再考慮我該如何配合。既然舉報內容是虛假的,那我的工作重點,就是找出舉報人並問明情況。」
「還有,瞳子的漢字測驗得了一百分,回家後記得看一眼。」
校長做事十分周到。
「你的朋友應該都知道你爸爸是刑警吧?」
「是啊。可是……」猶豫片刻后,佐佐木警官問道,「或許是我多管閑事了。您覺得擅自拆封女兒的信件,後果會怎樣呢?」
他諂笑著,眼神相當獨特,既像在討好,又像在打量。藤野剛心想,此人在這家警察署里算是老資格了吧。
「沒什麼的。這不是顯得挺熟絡的?校長還說,他們今後會多聽爸爸的建議,展開調查。」
「是否有金錢方面的疑點?」
「是快信,對吧?」
「啊呀,真巧。」
「嗯,我知道那兒。」
「是啊。不過今後你不要多想了,交給老師和警察處理就行。」
「應該說『是如此說明的』,得用敬語吧?」
「嗯,校長還道歉說,他或許有點多管閑事了。」
名古屋警官輕輕攤開雙手。他的手瘦骨嶙峋,與他那微胖而又結實的體格極不相稱。「沒有,沒有那種事。」
「講了很多。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因為校長還會聯繫爸爸。」
「這麼說吧,絕對不會寫這種信的朋友倒是有幾個,至於其他人會不會寫,就不知道了。」
這次涼子沒有笑:「校長說了,舉報信這事只有校長、高木老師、爸爸和我,還有城東警察署的人知道。呃,幾個人了?」
如此看來,比起大小姐脾氣的森內老師,津崎校長更願意相信班長涼子。
「接下來輪到我問爸爸了。家人以為是自殺,調査下來卻發現是他殺,有過這樣的情況嗎?」
藤野剛說,其實總部也一樣。兩人都笑了起來。藤野剛不清楚剛才聽筒墜落時,佐佐木警官是否和自己一樣,心裏「咯噔」了一下。
「有線索嗎?」
「那個就由我來看吧。」
「嗯,這位是?」
津崎校長的圓臉浮現在眼前。他坐在辦公桌後面,用手拉著毛衣背心,反覆考慮著是否該由自己向涼子講明情況。
「沒有。快信嘛,要到早該到了。這個時候沒到,那就不會到了。校長說,沒有其他人提起他們收到過舉報信,應該是沒有了。」藤野剛心想,津崎校長為了確認情況,應該費了不少心思。如果他冒冒失失地去打聽「有沒有收到舉報信」,肯定會引起騷亂。
「令人討厭的傢伙。這句話一出口,大出和井口好像有些反感,估計在心裏抱怨:別在警察大嬸跟前多嘴多舌。啊,不對。」隨後她又加了句「或許是我想得太多了」,並迅速地搖搖頭。
「沒法聯繫起來,那三人跟柏木。至少表面上看不出聯繫。」
佐佐木警官領會迅速,應對機敏。當然,藤野剛身為總部現役警官的身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她說得先到郵件室去,査看一下今天收到的郵件。
「我也是三中學生的家長嘛。」藤野剛解釋道。
「知道特徵就很容易分辨了。看到后我會馬上報告的。我再査一遍從元旦到今天的清單吧。」郵件檢查員說道。
工作真細緻。
「柏木的父母斷言,他從未有過私自拿家裡的錢出門的情況,也沒有受到敲詐勒索的跡象。無論最近還是過去,都是如此。」
「不知道。」
郵件室在警署北端,是一間見不到太陽的陰冷房間。干這份在佐佐木警官眼裡「誰都不想干」的工作的,是一位身材瘦削、上了年紀的警察,估計快要退休了吧。根據來人的要求,他立刻拿出登記著當天郵件的清單。
藤野剛笑了,涼子也笑了,「有什麼事,儘管打電話過來。」
女刑警聽了,不由得笑了出來。
「我也想跟你見了面再說,可是……」
「那是。不過我也想知道校長對你說了些什麼。」
「是主動去找他們的?」
「哦……」
名古屋警官出門后,佐佐木皺起了眉頭:「這麼叼著,過濾嘴會弄濕的吧?」
「嗯,如果是我先拿到那封快信,看到信封上有奇怪的字跡,也會馬上找爸爸商量的。」
是啊,晚飯還沒吃呢。他想都沒想就說了聲「蕎麥麵」。到了這個時點,搜查本部內各處的電話依然響個不停。
「跟他們的父母面談過嗎?」
「可以啊。」
涼子沉默了一會兒。藤野剛一聲不吭地等著。
佐佐木警官搖了搖頭:「沒有。我們聽說https://read•99csw.com過類似的傳言,說是那三人欺負柏木,將他逼上絕路的。當我們提出這一可能性時,柏木的父母親立刻予以了否認。」
「可他們一一其實是大出,倒是發表過說法。柏木的葬禮過後,在購物中心碰面時說的。」
「校長說,原本應該讓爸爸你先跟我說的,估計你太忙了,抽不出時間。他還說,之後說不定還會聯繫爸爸,到那時我還蒙在鼓裡似乎不太好,所以想先跟我說明一下。」
「聽說他們在當地警署的少年課也是名人。」
佐佐木警官瞪大眼睛,乾巴巴的嘴唇一下子張開了:「我不覺得有這個必要。無論調查誰,總得有個理由吧?他們有殺人的嫌疑嗎?而柏木的雙親從一開始就說是自殺。老實說,我們仔細走訪附近居民也只不過是……」
「我們這兒收到的郵件都會先登記,再分發下去。」
「會議結束了吧?」
「說句失禮的話,正因如此,您對此類案件還有點不得要領。警察介入校內活動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校方可不會隨隨便便地同意。」女刑警的表情十分嚴肅。
「柏木的父母和森內老師呢?」
「喂,喂。」
「還講了些什麼?」
看你嘴硬的,以前還在爸爸的膝蓋上撒過尿呢——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
「你不用擔心我。我堅強著呢。」
「這正是我要請教的。」藤野剛說,「對此,我也問過校長,可是到目前為止,誰都沒提到過刑事案件的可能性。不過,我對於該事件的了解,也僅限於我夫人在家長會上聽到的和報紙上報道的內容。所以我想,是否還存在未公開的信息,例如出於辦案方面的考慮,對校方秘而不宣的目擊證言等。我就是為此而來。」
「你又叫她森林林了,還叫校長豆狸,這樣不行吧?」
「我在那裡的遊戲中心看到他們,跟他們聊了幾句。我用『柏木自殺了』來向他們搭話。」說著說著,佐佐木警官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我還問他們,『你們沒對他做過些什麼吧?』是半開玩笑性質的詢問,可能顯得不太嚴肅。」
「估計會有一場激戰吧。」藤野剛答道。
這下不用擔心被藤野的老爸抓起來了,真不錯。
「校長說明過了。」
「你真是那麼想的嗎?並且是作為一名刑警的想法?」
藤野剛插話道:「你們都認為舉報信的內容不可信,是嗎?」
「我們是絕不會去死的。」
「這麼說,你已經知道了?」
佐佐木警官重重地搖了搖頭:「我並非不願配合,正相反,應該積極配合才是。但由於這並非偵破案件,而是校方的自主調查,我們警署無法採取正式行動,甚至被禁止介入。」
「副班長。」
「是的,但是會留有清單。」
「沒開封的時候嗎?」
「擔心?」
名古屋刑警戴上老花眼鏡,讀著藤野剛遞過的舉報信,不緊不慢地說:「老師們又是怎麼說的?」
「你對此有什麼疑問?」花白頭髮的老警官問道。
藤野剛和佐佐木之間的對話一句緊跟一句,彷彿網球賽場上的近網對擊。名古屋警官則在一旁優哉游哉地看著他們。
「那你是怎麼想的?他們有沒有加害柏木的可能?」
「從沒接到過城東三中對這方面的通報。」
「搗出的亂子太多了,說也說不完。」
「清單?」
「學校邊門附近有許多民居,那邊呢?」
「上午收到的郵件不是都分發到各科室去了嗎?」走在「咔咔咔」急行於走廊的佐佐木身邊,藤野剛問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以少年課刑警的身份,以觀摩校方調查活動的名義來參与,目的是觀察學生們對此類不幸事件的心理反應。這樣一來,在上司那裡也能說得通了。」
「啊?」
「慎重起見,昨天的清單也讓我們看一下,好嗎?」
藤野剛不吭聲了。
「我贊成藤野警官的建議,要讓舉報人知道我們已經收到了舉報信。」佐佐木警官說,「我也贊成約學生面談或質詢的做法,藉此找到舉報人,加以妥善處置。不過,城東警察署無法介入此類活動。」說到這裏,這位女刑警突然岔開話題,向藤野剛提問:「藤野警官,您一直是干刑警這一行的嗎?」
兩位負責柏木事件的刑警都到齊了,藤野剛又介紹了一遍自己的身份和來由。
藤野剛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不是。我偶然發現他們在商業街上閑逛,就叫住了他們。他們都認識我。」
「從總部來的嘛。」名古屋警官不無揶揄地說,「既然這樣,接下來的事交給學校和佐佐木警官去辦就行,對吧九九藏書?」說著,他從摺椅上站起身來,「我會被趕出來參与這樁案子,完全是因為上面的人太神經過敏,擔心有凶殺案的可能。近來,只要學校出點什麼事,媒體都會小題大作。」
他來到搜查本部已經晚了,不好意思在傍晚時分再回家一趟了。
「好多次了。管教孩子時,父母應該在場。」或許將心頭的怒火壓抑了下去,她的臉上竟露出了笑容,「我差點挨了大出俊次他老爸的揍。如果他真的揍了我,我們倒有辦法對付他,不過他帶了律師,那律師很聰明,及時阻止了他。」
「全都矢口否認。他們總是沒一點正經,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像這樣突然露出滿臉正經相,我反而要提防著點了。」
「哦,對了,他們好像說過。」
佐佐木警官哼了一聲。方才的緊張已然解除,但她的眼角仍然吊著:「好像接受了一場面試。」
「寄到我家和學校的都是。」
涼子不說話了,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是啊。雖然對我而言,她還是個小孩。」
「當然是這樣的。」佐佐木警官搶先回答,「我認為自殺這一結論並沒有錯。」
「沒有。我們曾去走訪過。」名古屋警官再次攤開筆記本,「甚至沒人看到過柏木卓也。畢竟當時天氣惡劣。」
佐佐木警官說,當時他們之間有過這樣的對話。
「等一下他會把叼過的香煙放進煙盒,不肯丟掉,會重複使用。我覺得他總是這麼做的話,比吸煙更傷害身體。」
「想不出來?」
「是爸爸自作主張幫我履行的吧。」音調有點偏高,看來涼子還是有點生氣的,至少比她自己認為的要嚴重一些。藤野剛突然心疼起女兒來。
「是嗎?」
「嗯,我想也是。」
津崎校長說過,校方從未邀請警察介人校內事務。但是,在校長矢口否認校內曾發生過嚴重問題時,高木老師的表情分明顯示出,她持有不同的意見。
「下午郵遞員來了,請通知我一聲。內線331的佐佐木。」女刑警對郵件檢査員說。藤野剛又補充說明,請留意信封上藉助尺子劃出字跡的信封。
「是『校長說明過了』,得用敬語。」
「我可沒有大肆宣傳,只跟關係好的人講過。不過,這種消息傳得很快。」涼子的聲音開始隱隱透露出不安,「爸爸,你跟校長說過,舉報信的內容是不真實的,對吧?」
「雖然不會覺得愉快,但他們好像也沒太當一回事,並不怎麼害怕。」
藤野剛默不作聲地揚起眉毛,隨即又轉過身去,因為紺野正往這邊看。
「好的。」
「就是說沒調查過,對吧?」
「這次我就原諒你了。」涼子說。
來到城東警察署后,藤野剛發現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負責柏木卓也案的兩位刑警都在警署。其中一人正在開會,於是藤野剛決定先跟一位名叫佐佐木禮子的少年課女刑警溝通。
「是的。當時他們也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好像在心裏嘀咕:大嬸兒,你在胡說些什麼呀?一開口卻是,『我們什麼也沒做,他的死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至今仍然覺得這番話是可信的。他們三人都是學生中的敗類,長大后也很可能變成無賴,但是柏木的死應該確實和他們沒什麼關係。」
「哪有用提問來回答提問的家長,」涼子撒起嬌來,「我的回答只有一個:不知道。既然是目擊者,那早該出面了。也有可能是因為害怕。」
這倒也是藤野剛想問的。
「不要因為顧慮爸爸的工作,而把事情憋在心裏。」
不過,他覺得今天的事光靠電話溝通恐怕是不夠的,作為父親,應該將信件當面交給女兒涼子,並作出解釋。
「啊,爸爸。」電話里傳來涼子的聲音,「對不起,在你工作時打電話來。能說一小會兒話嗎?」
「是嗎?」
「我還問過他們,」佐佐木警官繼續說,「『既然如此,你們覺得柏木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不耐煩地回答:『誰知道呀。』倒是橋田說了句值得注意的話。」
「沒有,很不幸。」佐佐木警官開始將她的惱怒轉移到別的方向,吊起眼角,「那三人的問題,不僅在於他們本人,還在於他們的家庭。有一種虐待兒童的形式叫『放棄教育』,依我看大出、橋田、井口這三人的家庭中,就存在著放棄教育的情況。父母由著他們胡來,不管不問,將他們培養成無賴。」
涼子立刻回答:「沒有。」
「明白了。謝謝!」說著,藤野剛站了起來,「今後我不會以警察的身份發表意見,而是以學生家長的身份關注學校採取的措施。」佐佐木警官也站起了身。這時,掛在牆上的電話上扣著的聽筒突然掉了下來,撞read•99csw.com到了牆,又被電線吊住,在距離地面二十公分的位置不停晃蕩。
「是啊,我說過。」
「沒有時間,對吧?」涼子搶先說,「我知道啊。」
「是的。請問,您認識他們嗎?」
「是的。」
「那就行了。」
「即使狡猾的程度絕對不輸成人,他們身上畢竟還有些孩子氣。雖然我來城東警察署還不到兩年,但是在少年課工作已經是第五年了。說是基於工作經驗的判斷,或許有些自以為是吧。」
「你怎麼了?」
「他們的態度有沒有變化?」
在這個重案組第三班內,藤野剛是指揮官伊丹警部的助理,位居班長之下,被部下稱作副班長。接電話的部下名叫紺野,是個今年春天才派到三班來的年輕人,單身,臉上還留著粉刺的痕迹。夏天休假時,他抱怨自己既沒有女朋友又沒什麼度假的好去處,藤野剛便邀請他到自家去吃烤肉。就是在那時他見到了涼子,後來一直對涼子十分親切。
這位女警官要是真挨了揍,也許會奮起還擊吧。
藤野剛來了興趣:「令人討厭的傢伙?」
停頓片刻,喘了口氣后,藤野剛又問:「這麼說,有關柏木卓也事件的調查並未涉及大出他們?沒有了解過事發當天他們身在何處,在幹些什麼?」
「他們是如何回答的呢?」
「沒調查過。」佐佐木警官氣呼呼地承認了,「事實就是如此。不過在事件之後,我跟他們接觸過幾次。」
正是因為那場大雪將所有物證都消除了,這起事件才變得如此撲朔迷離。
「很少吧。相反的例子倒是有的。」
藤野剛瞪了一眼傻笑著的部下,開始吃自己那碗涼掉的蕎麥麵。
「電話。你家千金打來的。」他的部下笑道。就在藤野剛從桌子間繞過去的當兒,這位部下對著電話說:「你爸爸馬上就來。涼子,你好嗎?」
「校園暴力事件呢?」
「嗯。」藤野剛應道。
現在,藤野剛正身處澀谷警察署的特別搜査本部。有兩個小流氓涉嫌與強制拆遷相關的縱火殺人事件,犯人已經歸案,正在審訊。
然而他實在身不由己,怎麼也抽不出空來。要査的案子不止一樁,一件後續跟進了半年多的殺人事件,今天下午又出現了新情況,讓他不得不奔赴當地的警察署。等他回到澀谷警察署后一看時鐘,已經過了晚上八點。
「他們是因什麼而出名的呢?」
「我和校長談話時,一開始年級主任高木老師也在場,她好像很想提一提大出他們在學校里的搗亂行為。」
藤野剛介紹起自己與津崎校長的談話內容,以及自己提出的建議。他明顯地感到,眼前兩位刑警對此事的關心程度存在著巨大差異。佐佐木警官不時點著頭,聽得很認真,名古屋警官則是一副「姑且聽聽看」的模樣。
「對不起了。」
那人說:「我是刑警課的名古屋。」他稍稍低下剃著平頭的腦袋,眼睛上翻看著藤野剛,繼續說,「生在琦玉縣,姓名古屋。」
「你的心情如何?」
面對這番不近情理的詰問,佐佐木警官一臉氣惱,兩眼緊盯著藤野剛。一旁的名古屋警官倒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心不在焉地看著藤野剛的臉,不知何時叼起了香煙,不過並沒有點上火。
驗屍結果和現場勘察全部指向自殺的結論,可家屬就是無法接受。這也是人之常情。
從她說話的口氣,很難判斷她是在讚美郵件制度的嚴謹,還是在憤慨這一制度對公務員的愚弄。
「今天社團活動結束后,校長叫我去他辦公室。」
「涼子總是很可愛啊。」
「爸爸。」
「沒有,這令人慶幸。」
「自殺的人都是笨蛋。」
「我也覺得這樣不太好,可豆狸他似乎很擔心。」
「你們對同班同學的死,怎麼看?」
「是的。對不起。」
「爸爸你呢?」
「什麼?」
佐佐木警官一一曆數:「小偷小摸,深夜遊盪,喝酒抽煙,盜竊車輛,無證駕駛,還有恐嚇敲詐。」嘆了一口氣,她接著說,「如果把他們惹出的麻煩列成清單,恐怕比我的手臂還要長。」
平頭男子指著藤野剛問佐佐木。佐佐木點了點頭,藤野剛便自報家門。
眨了幾下眼睛后,佐佐木警官點了點頭:「元旦前一天晚上,在天秤座購物中心那邊。」
「嗯,是啊。」
「亂糟糟的。我不是受人之託,要『通知警察』的嗎?」
「嗯。」
「既然之前有過傳言,那他們對自己受到懷疑這件事表現出驚恐的跡象嗎?」
結果,兩天的清單里並沒有匿名快信。
「為什麼這麼說?」
「不認識。不過聽說大出是他們的頭兒。」
「可仍然要read.99csw.com拆?」
「和成人一樣,問題少年在製造或牽涉到重大事件后,往往會加以隱瞞。但是,他們很難獨自承受這些壓力,有時會因犯罪意識而受到良心譴責,有時又會經不住虛榮的誘惑開始自我吹噓,有時還會為了正當化自己的所作所為,去尋求他人的認同。可以說,他們內心的容量要比成|人|小一些。因此,只要他們與柏木的死沾過邊,就肯定會在表情和態度上表現出來。表現的形式往往不是自我譴責,而是自我誇耀,如『我做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藤野剛突然想到,津崎校長擔心的,與其說是森內老師的承受力,倒不如說是害怕從她嘴裏走漏消息。在城東三中相關人員的鏈條中,她是最薄弱的一環。
「是啊。看到學校方面釆取行動,舉報人才會放心。」
「這麼說,並沒有未公開的信息?」
出了郵件室,佐佐木警官小聲說:「真是難為他了。這樣的工作,要是我,連著幹上三天就受不了了。」
「沒有。」
這也許不是津崎校長的個人獨斷,估計也有那個時時操心著學校聲譽的高木老師的主意。藤野剛覺得這一點還是不跟涼子講明的好。
「副班長,晚飯吃什麼?」
將清單攤開在室內一角的辦公桌上,兩人開始掃視起來。
「我知道。」掛斷了電話,藤野剛看到蕎麥麵早就送來了。紺野都快把他的那份吃完了。
「是的,謝謝。」畢恭畢敬地應答后,藤野剛又問,「您不點上火嗎?」
「我是說您的煙。」
少年課的辦公室相當吵鬧。佐佐木警官說了聲「這邊請」,帶領藤野剛走向了別處。走上剛才下樓的樓梯時,他們遇到一名理著平頭、頭髮花白的男子。
涼子哼了一聲:「這話他也講過。」
「是的。舉報人似乎覺得,我比森內老師更管用。」
「如果學校處理得當,應該不會有這種事。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就馬上告訴我。」
「爸爸,你有沒有想過,那封信說不定是寫給我的情書呢?」
「沒錯。他家裡很有錢,加上相貌出眾,在部分女生中很有人氣。橋田和井口算是他的左膀右臂。橋田的個子比大出還高,身形很瘦。井口正相反,是個胖乎乎的小個子。橋田平時沉默寡言,井口則能言善道,一有機會就拍頭兒的馬屁。」
她似乎用手捂住了話筒,跟家裡的什麼人說了些話,又很快回到電話交談中:「今天爸爸穿的襯衫袖口的紐扣快掉了,媽媽想重新縫一下。穿的時候可要小心點哦。」
藤野剛笑了。佐佐木警官也苦笑著,緊張的空氣終於緩和了。
「沒有。」這次是佐佐木瞥官作出的斷言,「柏木的父母從一開始就說是自殺的,因為沒有發現遺書,我們還是作了仔細的調査。」
「不是跟你說了嗎?蕎麥麵。」
「估計是看了內容之後吧。也可能會覺得害怕,不敢開封。我也不知道嘛。」涼子用孩子氣的聲音說道,「反正已經知道信的內容,沒法生氣。要是別的信被爸爸拆了,現在可沒這麼好說話了。」
令人討厭的傢伙。
「那就是有什麼事了。」
佐佐木警官立刻作出肯定的答覆:「他們在我們這兒也算名人了。幸好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牽涉到什麼惡性案件。」
「你已經履行過了。」
「原來如此。」藤野剛放緩了語調,說道,「正像一開始說明的那樣,我自己也認為舉報信的內容是不真實的,也確實找不到懷疑大出他們的理由。你們認為沒必要積極調査自殺以外的可能性,這種想法我能夠理解。如果換做我負責這樁案子,估計也會這麼做。所以,剛才我只是確認一下而已。」
「嗯,剛才媽媽也是這麼說的。哦,你等一等,」
藤野剛放心了:「校長還說了些別的什麼嗎?」
「在碰到你們之前,聽誰講過了吧?」
「哦,我正在戒煙。嘴裏閑得無聊,就會叼上一支。」
「問我是否猜得到,誰會給我寫這種信。」
「你是班長嘛。」
「只要把道理講清楚,女兒應該能夠理解。不過問題在於,我拆開這封信並非出於理性,而是基於做父母的感情。」
「誰想死就去死好了。」
藤野剛被領進一間布置單調的小房間,裡頭只有一部掛在牆上的電話、一張桌子和幾把摺椅。門上掛著一塊牌子,正反兩面分別印著「使用中」和「空閑」,可佐佐木和名古屋看也不看一眼,仍擺著「空閑」那一面,「咣當」一聲反手關上了房門。
「森林林可沒用了。柏木死的時候,她就嚇趴了,一點派不上用場。校長自己也剛剛緩過來,肯定會擔心的吧。」
「根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