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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飢餓難耐的薩滿巨人

第十二章 飢餓難耐的薩滿巨人

汪三的語氣里也儘是無奈和焦急,儘可能冷靜地回答說:「裏面沒有提這個,按照裏面說的,肯定就在這兒附近了,怎麼平白無故冒出這麼大個樹林子出來?」邊說著話,汪三又轉動方向盤繼續尋找出路,可結果還是如方才一樣讓人無望。
包爺問我是否一起去,對此我依然猶豫不決。我決定先打電話把歐陽和鄭綱叫回來再說,我本以為包爺不樂意讓鄭綱加入,但聽包爺的意思是,他允許鄭綱進來是為了保命的,他是官家人,拉著他在一塊兒,他或者他背後的官家定會在危急關頭救我們脫離水火。
那是一個又高又寬又厚又丑的人,身高足有三米,肩膀差不多相當於正常人的兩倍那麼寬,上身裸|露著,下身套著一個深色的破破爛爛的褲衩或是裙子模樣的東西,一雙大腳上踩著的是一雙破布鞋,身側還背著一個布包。胸脯和手臂上肌肉異常發達,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活生生就是一個巨人——醜陋的巨人。
汪三的聲音從前面傳了過來:「怎麼還是這樣,幾個方向都繞不出去,我們像是被困住了。」一旁的包爺發問道:「你那個起居註上沒說到這個?」雖然問話的內容是這樣的,但包爺的語氣里並不是問責或者埋怨,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以及努力從焦急中冷靜下來的克制。同時包爺一直從各個角度看著車窗外的森林。但看不出那些是什麼樹,每棵都有兩米多高的樣子,枝葉也還算是繁茂。
對眼前巨人的好奇讓我稍稍淡化了一些對身體狀況的關注,但我還是看見旁邊的歐陽也正不自在地邊往前走邊扭動著身子,應該是也感覺到了不舒服。
巨人的這話讓我們都不禁訝然,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起來。
那巨人搖了搖頭,抬起眼睛把我們幾個從頭至尾掃視了一通,說道:「你們也惹怒了大單于?」我驚訝於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更驚訝於他這肯定大於疑問的語氣。我把疑惑的目光轉向了包爺,只要是和科學文化知識不挨邊的情況,我認為https://read.99csw.com包爺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可這一轉頭往包爺那兒看,卻讓我愣住了。
小眉,就是包爺的命。
「興許這就是出去的希望。」汪三說完便打開車門下了車。汪三順手要關上車門,被包爺給阻止了,包爺隨後又把他身側的車窗搖了下來。汪三先是把乾糧包打開,將裏面的巨型麵包和肉罐頭舉起來沖那巨人晃了晃,揚起手就一個接著一個地朝著那巨人腳下扔了過去。那巨人時而在地上的糧食上看一眼,時而又抬頭繼續警惕地看著汪三和車子里的我們幾個。
包爺再次去找天臍,這是他必然的決定,他的糾結在於是不是要跟汪三一起去。包爺讓我過去幫忙把東西拿過來,隨後拿出一瓶啤酒打開並一口氣喝了半瓶。我看得出他一臉的猶豫,定是在權衡著兩種情況的利弊。他思前想後了好一陣兒,才作出了決定——和汪三一同前往,並準備迅速出發。
只聽汪三帶著商量的語氣大聲喊道:「我們能過去嗎?」
他們幾個人紛紛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確定我是做了噩夢亂喊之後,又都盯著車窗外望去。
接下來我睡得特別不舒服,一會兒夢見被大批大批的狼兵追殺,甚至還被好幾匹狼兵同時咬住了屁股,在我的屁股上咬出了好幾個大窟窿。一會兒又夢見掉進了無底的深淵,上面還有無數根鳴鏑朝我射下來,並且還斷斷續續地傳來雜亂的狂笑聲,聽起來既像是冒頓侍者的,又像是汪三的。
我謊稱要跟包爺出一趟急活,好說歹說算是把「花瓶」穩定在了家裡。
這次我是被疼醒的,因為夢到了一根鳴鏑射在了我本就被狼兵咬得血肉模糊的屁股上。醒來時甚至還伴隨著「啊」的尖叫聲,等我完全睜開眼睛時,才發現我的尖叫有多麼突兀,此時車子正處於停止的狀態,車內一片靜默。
歐陽歪著腦袋在汪三的側臉上看了看,稍微努了努嘴巴,眯起眼睛睡了起來。歐陽應該是跟我一樣對汪三有些九-九-藏-書質疑,但又自知質疑也不會起到什麼實質的作用,只能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鄭綱卻一直把兩隻眼睛睜得很大,似乎對包爺和汪三之間的爭吵並無多大興趣,一會兒看著前面的路,一會兒又往旁側的景色上瞧瞧。
汪三也沒再就此多糾纏,又打起了火。
那巨人沒再理會汪三的問話,而是一邊將手往樹榦稍微低一點兒的位置扶著,一邊緩緩往下彎著身子,看樣子應該是準備原地坐下來,他的大嘴裏再一次發出粗獷而又帶著稍顯虛弱的聲音:「都過來吧。」
坐在我旁邊的歐陽和鄭綱都一副百無聊賴的神色,安安靜靜地看著前面的兩個人,像是跟自己無關似的,誰也沒有摻和一句話。包爺擺出一副懶得跟他爭論的態度,嘴裏說道:「你把那本起居注拿出來,大夥分析分析。」說這話的時候包爺已經稍微放低了一些聲調。哪知汪三卻說:「起居注早燒了。」這話不僅讓包爺的神情大變,同時也吸引我們三個的注意力,歐陽率先問道:「那麼重要的東西,你說燒就燒了?你當我們傻子呢!」
等鄭綱和歐陽他們兩個人回來的時候,我也作好了決定,我要去。
我是被剎車帶來的猛然晃動和包爺他們的爭吵聲給擾醒的,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路邊。此時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包爺衝著方向盤前的汪三大聲喊道:「這分明就不是我們上次來的路,你不說實話我就讓你死在這兒。」
人就是這樣,在自己所關注所在意的東西面前,其他再重要的東西也都算不上,即使那重要的東西是人命。
我再一次眯起了眼睛,上一次的經驗告訴我,接下來我極有可能繼續面臨意想不到的兇險和疲憊,此時還是養精蓄銳為上策。既然自知有些事無法預知也無法改變,那麼倒不如索性不去想,以免到時才發現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勞無功。
我沒有叫「花瓶」。
我們幾個正準備下車,包爺忽然扭過頭來說道:「別帶傢伙,免得他誤以為我們有惡https://read•99csw•com意。」歐陽有點兒不舍地掂量了一下手裡的槍,擔心地問:「他傷害我們怎麼辦?」包爺邊打開車門邊說:「和他相比,我們就是禽獸。」隨後就跳下了車,他這話把我們說得一愣。
我們幾個依次下車后,朝著那巨人走了過去。這一下車,我頓時感覺渾身上下都有點兒不舒服,尤其是感覺皮膚表面綳得緊緊的,就好像是冬天剛洗完澡就裸著身體闖入寒風中一樣。但這會兒明明就是夏天,氣溫不冷甚至還很溫熱,也幾乎沒有風。
話音落後,並沒有回應的聲音傳過來。我本以為這巨人並沒有完整的語言功能,可過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巨人的聲音竟然傳了過來,是那種粗聲大氣的聲音,雖然稍微有一點點含混,但足以讓我們所有人都聽得清楚——「你們,是來尋找天臍的?」
那巨人正用一隻大手扶住旁邊的樹榦,幾乎是把粗壯的樹榦整個都抓在了手心裏,就像是我們手裡抓著一根燒火棍的感覺,另一隻手則警惕地把身側的布包拿到胸前,並且用手護在上面。他先是歪過頭去避開這強烈的車燈光,片刻后又轉過頭來,微微佝僂著身子,眯起眼睛朝我們這邊警惕地看了過來。他身體甚至有點兒體力不支地前後晃動,燈光下可以看見他本是黃色的皮膚上橫亘著一道道凸起的深黑色疤痕,還有像是黑色血跡的東西在那疤痕旁邊凝結。再看他的神態,好像是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我們幾個一時半會兒也搞不清楚這究竟是個什麼物種,我們究竟遇見了什麼情況,只能一直坐在車裡靜觀其變。只有包爺嘴裏半疑惑半揣測地嘀咕了一句:「薩滿巨人?」汪三在旁邊輕聲應了一句:「好像是。」
汪三沒有自作主張地回答他,而是把商議和詢問的目光轉向車內,準確地說是轉向了車內的包爺。依我看,在汪三眼裡,車裡的四個人只有包爺一個不是白痴。包爺回過頭看向我們三個,我和歐陽完完全全詮釋了「白痴」的含義,都麻木著表情一點兒意見也九_九_藏_書提不出來,只有鄭綱沖包爺點了點頭以示支持。包爺轉過身去,沒有立即作出決定,而是在那巨人的身上又瞧了幾眼,又想了一下之後才對汪三點了點頭。汪三回過頭去對那巨人大聲應了個「是」,之後稍稍停頓了瞬間,又大聲補充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巨人此時正打開麵包口袋,之後把那大麵包塞在了嘴裏,一下就咬掉了多半個,簡單咀嚼了幾下,又把另半個也塞了進去,很快又把火腿腸的外包裝撕開,把那火腿腸放在了嘴邊,等嘴巴里騰出空間來隨時塞進去,看來他真是餓壞了。
只見汪三伸出手指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燒了才最安全,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裏面的內容——全在這裏。」此話之外,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間接說明把起居注賣給他的那個人已經被他給處理掉了。但在這個場合、這種情境下,顯然那已經不在我們幾人的關注範圍之內了。
下午包爺開車去接了汪三,順便給我帶了一套衣服回來。當晚我們幾人便再一次出發,這次汪三給我們帶上了實彈的真槍。就在我們奔行在路上的時候,「花瓶」的電話打了進來,她打來是叮囑我路上當心的。聽她那說話的語氣,應該是想和我肉麻一番,但我這會兒心裏正忐忑著,告訴她放心后就掛了電話。擔心「花瓶」會在關鍵時候再打電話過來,我直接關了手機,只感覺腦子裡一片昏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小睡了起來。
那巨人的身體前後微微晃動著,看起來就連扶著樹榦站立都十分吃力。他一邊警惕地看著我們,一邊把布包挪放回身側,伸出騰出來的那隻手隨便在旁邊的樹上擼了些樹葉嫩枝下來,忙不迭地塞進嘴巴里嚼著,可眼睛卻一點兒也不肯放鬆地盯著我們的車子,那裡面充滿了警惕,似乎還有些許畏懼。汪三繼續說道:「看來是餓壞了。」說著讓我把後面的乾糧包遞給他一個,他抓起來就要下車,被包爺拉住問道:「你要幹嗎?」
我們幾個走到他身前,環繞在他周圍站了一圈,我們站著read.99csw•com的高度比巨人坐著的高度也高不了多少。巨人旁若無人地吃掉汪三丟過來的所有乾糧后,又舉起礦泉水咕嚕咕嚕兩口就灌光了。這時包爺試探著開口道:「還要嗎?車裡還有。」
包爺忍著脾氣沒有發作,穩穩地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丟了冰冷冷的兩個字出來:「走吧。」
這時想想汪三臨走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會帶足裝備」,僅僅這一句其實已經透露出,汪三心裏面已經知道了包爺的答案,他知道包爺會答應。
汪三面不改色,平靜地說道:「我對照了康熙年間的民間地圖,起居註上所描述的地方,按這條線走准沒錯,我們能直接開到邊緣無人地帶,停車後走上一炷香時間就能到目的地。」
我用雙手在臉上用力地抹了一大把,然後透過前擋風往外面看去,我們竟然處在一片森林之中。我又透過車窗分別往左邊、右邊、後邊看去,映入眼帘的竟然都是森林。我再次把目光轉向前擋風去看具體情況,在車燈的照射下,只見每臨近的兩棵樹之間都有三四米寬的距離,樹木排列得如棋盤一樣整齊異常。視線順著車燈在樹木間的間隙里往前延伸,在遠處被一排排樹榦給橫斷,透過那排橫斷視線的樹榦間隙繼續往前望去,又被更遠處的樹榦給橫斷,視線也無法再繼續往前延伸了。這些樹木如橫線豎線一般把樹林劃分成了無數個小格子,而我們正處在某個格子之內。
按照鄭綱的建議,我們準備在原地等到天亮再另想辦法,之後汪三又連續試著換了幾個方向,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不容樂觀。大家剛剛一致認為只好等到天亮再說的時候,突然歐陽驚慌地喊了一句:「啊!那是什麼?」我剛剛醞釀著再次入睡的腦子被驚嚇得激靈一下,順著歐陽所示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我們左前方大約四十五度的位置晃動,像是一個巨大的人忽然從蹲坐的姿勢站了起來。汪三趕忙調整了方向,讓大燈直接打在那黑影上。就在那燈光打過去的瞬間,我被出現在燈光中的東西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