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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吐魯番三軍大會師 第一節 破常規改動師期

第七章 吐魯番三軍大會師

噶雜納齊吾守爾的到來,使劉錦棠再次決定提前進規南路的師期。
在圍攻達坂城的時候,劉錦棠胯|下的戰馬換取了一座城池。達坂城被攻克,大通哈愛伊德爾·胡里被俘,清軍繳獲頗豐。劉錦棠一鼓作氣,連夜統軍疾馳白楊河。
當得知張曜、徐占彪的人馬已先期抵達吐魯番城垣后,劉錦棠當即將自己的一路分作兩路,一路趕往吐魯番助攻,一路奔向托克遜,使兩地之敵不能相顧。
托克遜、吐魯番兩座堅城應弦而下。
南疆的大門訇然頓開,阿古柏絕望了,他的精神開始全面崩潰……

第一節 破常規改動師期

左宗棠怕劉錦棠過於急躁,不得不函告曰:「卓勝軍臘月于包頭開行,因皖餉積欠未清,沿途截餉接濟,中衛、涼、甘等處節節耽延,馬步長征,多就疲乏,延至二月初旬始行到肅。」又說:「察看此軍,尚整齊踴躍,助換精利槍械,當能得力,惟安西、哈密、巴里坤等處,須令小憩,比到古城齊隊,景亭(金運昌字)應即輕騎赴烏垣稟商麾下,布置古城迤西至烏垣一帶,馬步分屯,而重兵駐于烏垣,以重形勢。」
張曜想了想道:「京卿大人既然已經決定下來,本提按大人吩咐的路線登程就是了。但事關成敗大局,我等均馬虎不得,還望大人能寫道函文,日後也好同上頭交代。徐軍門,您以為如何呢?」
徐占彪笑了笑道:「說來說去,張軍門還是想等卓勝軍到后再開拔呀!」
張曜沉吟了一下,道:「京卿大人,金和甫是怎麼個主意?他是欽命的新疆軍務幫辦大臣,像這種大事,總該有他一句話才行啊!」
劉錦棠各營雖籌措大致妥帖,卻也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金運昌部的到來。
在信中可以看出,左宗棠仍同最初一樣,力主籌布妥當,方可進軍。其實仍是緩進而急戰的翻版。大軍孤懸塞外,只有穩紮穩打,才能計出萬全。
吾守爾答:「噶雜納齊是哲德莎爾汗國畢條勒特汗任命的管理財庫的官員,我的上面還有管庫大臣,我們都歸大通哈愛伊德爾·胡里管理。」
張曜聽了劉錦棠的話,眼圈忽然一紅道:「兩位老弟有所不知,就因為身上的這件麒麟補服,老哥已經憋了多年的氣在肚裏。老哥不想仙鶴,但錦雞和孔雀,總該有份吧?咳!」
張曜道:「也不盡然。總歸,後路防務越強越好。阿古柏真掏了我們的後路,憑金和甫那二十個營能擋住?」
來人用安集延語答:「我是噶雜納齊,但不叫噶雜納齊,我叫吾守爾。」
成瑞在劉錦棠面前,自然不敢過分拿大。
張曜笑道:「老弟所言老哥倒略有不同看法。此次我大軍進規南路,和毅齋京卿當初進攻北路有實在上的不同。本提以為,北路收復如此之速,京卿與各位軍門神勇自不待言,深究一步,還因為阿古柏個老犢子在北路布置的全是當地回軍與一些偏師。而南路則不同,阿古柏在喀什噶爾盤踞幾年,斂財無數,訓練軍兵無數,也從西國購買軍火無數。還有一層也不可小覷,阿古柏自己的安集延軍隊,全在南路各城把守。聽人說,這些安集延人身材高大,個個身懷絕技,打起仗來不怕死,為了女人敢拚命。這些,我們都要想到。我各路官軍出關以來,老爵相來函反覆陳說,行進當緩,接仗圖急。這是他老久歷戰陣后總結出的經驗之談,不能說毫無道理。還有一點,本提也不能不先把醜話說在前頭,設若我三路人馬因進規之期提前而導致失利,朝廷勢必要大加追究,這個責任,應該由誰來承擔呢?」
但是,在南疆的阿古柏的「噶雜納齊」司庫官吾守爾阿訇的到來,卻讓劉錦棠陡然間出生一種提前進規南路的想法。
劉錦棠想了想道:「都護大人,投降過來的兵勇可依例辦理,就地遣散安插|進屯墾的各城堡里。不過,那個叫噶雜納齊的人,您老卻須把他送進城來。他帶過來的銀子、皮貨、錦緞等物,各營不準私留,全交糧運局登記入庫。」
劉錦棠對張曜道:「張軍門現在已能讀順史書,真是可喜可賀!本官尋機,一定把軍門能讀史書的事函告老爵相,請老爵相奏明朝廷知道,也羞羞那個劉侍御。」
劉錦棠九-九-藏-書把信交給張曜,說道:「老爵相此信,與給本官的信大體相同。老爵相最怕我等進規南路之後,阿古柏聯絡俄人斷我北路,使我進不得退不能,無容身之處,本官初始也以為然。但安集延降人的一席話,卻使本官一瞬間改變了想法。二位軍門試想,若等金運昌軍門的卓勝軍趕到這裏時,最快也當在四月下旬或五月初旬,而那時的南路,糧食已全部收割入庫,局勢,大概也已經穩定。設若我各路進剿不暢,軍食將到何處購買?阿古柏總不會打開他自己的糧倉救濟我們!設若我們搶在糧食入倉之前對南路發動進剿,不管戰事如何,軍食取用一項,首先不用發愁。我官軍可以撥出人馬幫助當地百姓收糧,然後按價購買,這是一;阿古柏的屯墾之地,如見大軍來到,定然收攏人馬向城堡龜縮,我官軍可以就地將糧食收割取用,這是二。」
在中軍大帳,劉錦棠、徐占彪二人,正在會同從哈密趕來的嵩武軍統領、廣東陸路提督張曜,秘密商量著進規南路的具體日期和各項事宜。
光緒三年(公元1877年)二月初一,春寒料峭,烏魯木齊一帶地方,正處在白雪皚皚,萬物消沉的冰封季節。
各路裁汰下來的兵勇,已就地安置,全部給予土地、籽種、耕牛、農具,實行就地屯墾,倒也安靜。
張曜笑道:「毅齋,函文的事我們離開烏城前辦理就可,老哥這裏還有一事請教。若我嵩武各營離開哈密后,哈密的防務怎麼辦呢?徐軍門離開巴里坤,巴里坤又將派誰來守呢?」
劉錦棠笑笑說道:「本官以為,南路糧豆既然熟期將至,人心又如此不穩,我們正可湊機南進,打他個防不勝防!卓勝各營遠道賓士,未能速赴春融之約,而南路天氣炎熱甚早,麥秋收割每在春夏之交,尤其這后一點,大概老爵相也料不到。本官再四考慮,機有可乘,時不可失,多候一日即多耗一日之糧,索性不如趕過天山去取用現糧。二位軍門以為如何?」
那天,劉錦棠正在城中的辦事房裡喝茶,一名親兵匆匆來報:「稟大人,成都護有急事要向大人稟報。」
劉錦棠這時說道:「為瑪納斯南城失利一事,金和甫與榮侯鬧得頗不愉快。若非老爵相力保,金和甫的雙眼花翎肯定戴不到頭上去。榮侯離任調京后,金和甫又和墨爾根城副都統吉爾洪額鬧上了。已連上兩道參折參那吉爾洪額,老爵相正在奉旨查辦此事。進規南路這件事,恐怕金和甫是騰不出手來管了。張軍門,您老還是說說自己的主意吧。」
張曜撫須笑道:「毅齋能有此言,本提便放心了。其實,老哥不是信不過毅齋,實在是信不過朝廷的某些大軍機。這些人,既不懂兵事玄機,又不會布陣,專會坐在暗處搖筆杆子。說來也怪,朝廷還專信這些人的話!」
劉錦棠望著張曜,卻用手悄悄指了指他的武官補服,道:「張軍門的心思卻是瞞不過本官。」
張曜說話的時候,已打開護書從裏面翻出一封信來,雙手遞到劉錦棠手上。
劉錦棠行前,特讓成瑞進城辦理公事,又把自己的兩營親兵留在城裡,造成一種劉錦棠本人仍在城中的假像。
張曜氣憤地說道:「狗御史劉毓楠參老哥目不識丁,生生讓朝廷把老哥頭上剛賞的二品布政使撤掉,改成了武職!老哥從那一刻起,就聘了兩位私塾學習認字,現在,老哥不僅能把《四書》、《五經》全讀下來,史書也能看個大概!——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劉錦棠低頭想了想,道:「本https://read.99csw.com官主意已定,老湘開拔的日期就定在三月初一,由烏城南下,兩天後就能抵達達坂城西北的柴窩鋪,然後相機攻取達坂,由達坂城進逼吐魯番,我三路大軍在吐魯番會齊。張軍門可提前兩天由哈密西進,徐軍門也可提前兩天從巴里坤開拔,出木壘河南下,兩軍可以在鹽池會師。會師后,兩軍可聯合攻取七克騰木、辟展、勝金台三地,然後,直取吐魯番。二位以為怎麼樣?」
但金運昌所部在包頭駐防時太過分散,集結起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加之要補充衣物、糧餉、彈藥等事,何時出關,一直無法確定。
張曜一愣,隨後沉吟著說道:「三月初一,距今不過一月的光景,這麼短,來得及嗎?——不妨打個折扣,定在三月十五前後,恐怕離卓勝軍到烏的日期還近些。」
劉錦棠等張曜坐下,又傳人擺茶上來,這才說道:「烏垣投降過來了幾十個安集延人,據他們講,天山南北的氣候差異很大,極不相同,彷彿兩個世界。北路這裏,冰雪尚未消融,籽種更未下田,正是茫茫冬象。但天山南路,再有一月光景糧食就將成熟。你們說這差別有多大!所以,本官才決定把兩位軍門請來,想重新計議一下進規南路的師期。」
劉錦棠一愣,隨即口道一個「請」字。
徐占彪笑道:「張軍門真是什麼話都敢講出來!——京卿大人收復北路如此大功,也沒賞戴上雙眼花翎。您老倒好,我等還未向南路開拔一步,倒先惦記起三眼花翎來了!三眼花翎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戴的!」
按著左宗棠、劉錦棠二人的往來函商的結果,此次進規南路,主要是劉錦棠、徐占彪、張曜三路人馬;伊犁將軍金順所部主要分佈在北路防守,不加入進規南路的戰鬥序列。
吾守爾答道:「我以幸運之神的名義起誓,大人,天山南北真的像兩個世界呀!喀什噶爾一帶地方糧食即將收穫,可我來到這裏一看,還是大雪包地,籽種還未下田呢!」
經過反覆思慮,又經劉錦棠本人同意,左宗棠又二次上摺奏請并行文陝西督標參將侯名貴所部炮隊,速調車架開花後膛小炮四門及後膛七響槍三百桿,急運烏魯木齊交劉錦棠使用;又調肅州鎮總兵章洪勝、總兵方友升各率所部馬隊兩營及總兵桂錫楨馬隊一營,出關趕赴烏魯木齊,歸劉錦棠調遣。
噶雜納齊到后,劉錦棠急忙傳專司安集延語的一名翻譯到場,這才開始問話。
進規南路師期尚早,吾守爾卻帶著兵勇押著財物來到北疆向官軍投誠。經過與吾守爾交談,劉錦棠的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大胆的想法。
吾守爾答道:「回大人問話,大軍即將進攻我國,我國的許多安集延人都很害怕。他們當中發了財的已經開始帶著他們的財產、牛羊以及女人,紛紛出境,回到安集延去享清福。畢條勒特汗對我們這些安集延人並不阻攔,也不許當地的軍兵、哨卡阻攔。我就是帶了人馬,混雜在這些人當中,離開邊境的。我說的都是實話,並沒有撒謊,大人可以去調查。」
吾守爾被帶下去后,劉錦棠經過反覆思慮,決定將張曜、徐占彪二將召到烏魯木齊,三個人坐在一起,重新計議一下進規南路的師期。
成瑞哈哈笑道:「他是阿古柏的噶雜納齊,如今背著阿古柏來投靠我軍。老弟,你說他不是客人嗎?」劉錦棠笑了笑,又問道:「就他一個人嗎?」
張曜想了又想,說道:「毅齋,老哥來前,老爵相曾有一信至,老哥正巧帶在身邊,老弟不妨先看一看再九九藏書定進規南路師期。」
劉錦棠忙道:「他們現在在哪裡呢?」
經過裁汰、歸併,劉、徐、張三路人馬,此時約四十余營,兩萬有奇;金順所部經過裁汰、歸併,此時只有二十整營,計一萬人馬。
張曜歪起頭道:「老弟說說看。」
徐占彪聽了張曜的問話,沒有言語,卻端起茶杯喝起茶來。
張曜與徐占彪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地點了一下頭。
按當時的體制,武官品級雖高卻輕,文官品級雖低卻重。
張曜自嘲地說道:「看您老弟說的!三眼花翎戴不著,朝廷總還允許讓人去想吧?沒聽說想都不讓想的理!」
徐占彪已先一步來到這裏,他一邊喝茶一邊道:「張軍門這話正好說了個相反,不是老爵相要改動師期,而是劉大人要改動師期。」
劉錦棠笑著起身說道:「既然兩位軍門對本官的師期沒有異議,本官現在就傳文案過來,辦一道正式的函文交給二位。」
他把軍務交給成瑞料理,一個人悄悄向遠離城垣的軍營奔去。
徐占彪說道:「張軍門,此次進規南路,沒有他金和甫的事,你只說你的意見。」
考慮到「師行日遠,留防之兵日增,進戰之兵日減」的實際情況,左宗棠又奏請朝廷,由關內加撥副將秦玉盛馬隊一營加強徐占彪部,由關內加撥副將武朝聘馬隊一營加強張曜部,並令炮隊游擊陳文英帶五門由江南製造總局生產的劈山炮隨同助戰。
劉錦棠用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補服道:「張軍門吶,您老恐怕做夢都想把身上穿的補服換成這樣的啊!」
左宗棠給張曜的信仍把南進之期定在首夏,因為「毅齋調齊各營分起南下,當在首夏」。左宗棠特彆強調:「賊勢雖甚衰弱,然懸軍深入,不可不倍加審慎」。
劉錦棠拿大清國戶部的官員和這個噶雜納齊對比了一下,認為噶雜納齊就是戶部的司庫一級官員,便道:「吾守爾司庫,你能帶著屬員和一些財物來到這裏歸順官軍,本官代表欽差大臣左爵相表示歡迎。本官還有一個問題要向你請教,本官問你,南北二疆相距頗遙遠,中間又多有戈壁、沙灘阻隔,阿古柏又在主要通道設置了重兵把守,你和你的這些人馬是怎麼走過來的呢?」
坐落在城外各處的老湘營盤,此時正在做著出征前的各項準備工作。
親兵下去不久,鬚髮皆白的成瑞大步走進來,大聲對劉錦棠說道:「老哥昨兒夢見花開,今兒早起又看見早春的鳥兒對著我鳴叫,果不其然,老哥到大營不久,就見到了從南疆來的一撥兒客人!」
劉錦棠認為吾守爾言之成理,正想傳人把他領下去,卻猛然發現,吾守爾衣著甚單,不由好奇心起,又問道:「吾守爾,你為什麼穿得這麼少啊?你不怕冷嗎?」
劉錦棠不等成瑞把話說完便笑道:「成都護,您老要說的話本官已經知道。您老若是當真喜歡那對兒花瓶,只管留下賞玩就是了。但其他各物,尤其是銀子,卻萬萬不能截留分毫。有些話,本官就是不說,大人也該知道輕重!」
吾守爾沮喪地答道:「回大人話,浩罕國的安集延是我的故鄉,我生在那裡長在那裡,我怎麼可能不想回去呢?但我是從那裡殺了人逃到畢條勒特汗身邊的,我如果回到安集延,不僅過不上幸福的生活,還會被投進大獄里受盡折磨而死。何況,我在安集延既沒有親人又沒有土地,我就更不想回去了。」
劉錦棠點一下頭,沉吟了一下道:「照此說來,你還是個官員。本官現在問你,你來這裏向官軍歸降,大通哈愛伊德爾·胡里能答應嗎?」
九九藏書宗棠此信,分明是告訴張曜,若劉錦棠把師期提前,務必勸阻。
劉錦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說道:「我們重新來計議一下進規南路的師期,本官想把師期定在三月初一,兩位軍門以為怎樣?」
所以,一接到劉錦棠快函,張曜便急急忙忙火速趕將過來,一見面便道:「京卿大人,您老這麼急著要同本提會商,莫非進規南路的師期老爵相又有改動?」
成瑞答道:「何止!一共是四十二人,全騎著馬,包著頭,帶著一車皮貨,一車錦緞,還有半車器物半車銀子。」
劉錦棠一愣,不由追問一句:「吾守爾,你能帶著隨員投向這裏,本官會好好安置你們的。想從軍的可以為官軍作嚮導,不想從軍的,我們會撥給一定數目的土地和糧食、耕具等物,可以在這裏安心住下來,作大清的子民。但你要同本官說實話,天山南北真的形同兩個世界嗎?」
原來,大清國的將軍、都統乃至提督,頭上雖是一品頂戴,但都是武官缺,而劉錦棠雖是西寧兵備道而加的三品京銜,卻是文官缺。
成瑞下去后,劉錦棠一邊喝茶一邊自語道:「這個成都護,在邊塞駐防多年,都七十一歲了,竟然還改不了他那旗人好玩兒的老脾氣!」
劉錦棠問道:「吾守爾司庫,你也帶了兩車財產,你為什麼不回安集延呢?」
成瑞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老弟,老哥私下還有一事相求,務望老弟成全。」
張曜因官軍收復北路時自己無份參加,已是鉚足精神,要在進規南路的時候好好顯顯身手,給嵩武軍爭幾個大功勞。
成瑞答:「現在老哥的大營。老哥急著趕進城來,就是想請老弟給拿個主意。」
劉錦棠點頭說道:「成都護,有什麼話您老儘管講來就是,不用藏藏掖掖。」
劉錦棠笑道:「張軍門猶豫不決,可見是多慮了。本官是京卿銜,又是總理營務,若朝廷怪罪下來,當然要怪罪本京卿。何況,本京卿不是金和甫。本京卿已打定主意,此次進規南路,有功大家分享,有過自然要本京卿一人承擔,決無連累他人之理。」
張曜話畢,重重地嘆了口氣,很傷心的樣子。
徐占彪這時介面道:「張軍門,依著京卿大人的本意,是想把進規南路的時間提前,但不知您老是怎麼個主意。張軍門,您老說說看。」
為防走漏風聲,劉錦棠沒敢讓張曜、徐占彪二將進城,而是把會商地點改在距烏垣近百里的一處軍營里。
聽了翻譯的話,劉錦棠不由一愣,只好問道:「吾守爾,你是說噶雜納齊是個官職?」
成瑞急忙深施一禮道:「老哥謝老弟成全!老哥這就出城,去將那個降過來的噶雜納齊領進城來讓老弟問話。」
徐占彪這時道:「張軍門,本提倒以為,京卿所言極是在理。想我大軍出關之初,老爵相也怕師單,囑京卿和我等一班人,一定等後路人馬到齊,方可進剿。但京卿到后,眼見遍地糧豆將熟,即將收穫,便決定提前向黃田發起攻擊,可不就一舉成功了嗎?」
吾守爾答:「回大人問話,大通哈愛伊德爾·胡里原在喀什噶爾王庭任職,後來被畢條勒特汗調到了阿克蘇王庭,不久前又被畢條勒特汗派往達坂新築的一座城堡中去駐守,本人是喀什噶爾唯一的管庫官員。」
徐占彪敬服地說道:「張軍門有此毅力,說起來真是不易——本提也曾有過軍門的念頭,也想平生認識幾個字,省得看個行文也要讓文案代勞。可是試過多次,沒有一次成功。至今,仍是字認識我,我不認識字。看樣子,本提這一生,就是行武的命了!read.99csw.com
成瑞便壓低聲音說道:「那個噶雜納齊,他的車上有一對兒花瓶,燒制雖不精細,但式樣卻十分好看。老哥看了之後,很有些愛不釋手。老弟知道,像這種玩意兒,本非軍用之物,就算交給了糧運局,吃不準哪天碰著個大意的冒失鬼,一個不小心,失手摔到地下,反倒生生糟蹋了它。」
這也是劉錦棠自從賞加三品京銜后便可督率提督等武官的原因。
劉錦棠讓成瑞坐下,驚問道:「都護大人,從南路來的人,能是客人嗎?」
張曜還是怕進剿失利承擔責任。
原來,大清國的官服,文官一品的補服上繡的是仙鶴,二品繡的是錦雞,三品繡的是孔雀;武官一品的補服上繡的卻是麒麟,二品繡的是獅子,三品繡的則是豹。不管大清國的武官還是文官,只要一看補服便可辨別出來,無法混淆。
吾守爾望了一眼自己的穿著,又看了看他身邊的劉錦棠,不由答道:「大人,這裏的確很冷,但喀什噶爾卻很熱。天山南北好像是兩個世界。」
顯然,徐占彪對張曜信不過劉錦棠的做法大為不滿,但兩人同為一品武官,又不能當面反駁,只能沉默,以示不滿。
劉錦棠現在身上穿的補服,上面繡的圖形便是孔雀,張曜和徐占彪二人身上穿的補服上繡的圖形則是麒麟。
成瑞行武出身,自然不明就裡,見到劉錦棠的札文,還以為劉錦棠是看他年高,有意在抬舉他。
張曜道:「老哥已無任何顧慮,隨老弟如何決定,老哥照辦就是了。此次進規南路功成,本提還想多弄根花翎戴戴呢!」
左宗棠特別囑咐說:「籌布定妥,務計萬全,而後大軍一意長驅,乃免後顧牽掣。」
劉錦棠問道:「聽成都護講,你叫噶雜納齊?」
劉錦棠現在走的路,其實正是左宗棠以前走過的路。
劉錦棠沉吟了一下道:「張軍門但請放心,我劉毅齋豈是亂許空諾之人!但凡有機會,本官向老爵相言明就是了。」
劉錦棠的老湘軍各營是此次進規南路的主力部隊,劉錦棠本人又肩負著前敵統帥的大任,此路人馬過於單薄肯定不行。
為了鞏固後路,防敵竄擾,左宗棠又奏調駐防包頭的記名提督金運昌所部卓勝軍馬步十營出關,分屯古城至烏魯木齊一線要隘,配合金順各營,保護補給線並監視伊犁俄軍以保證進規南路各營餉糧有繼、火槍彈藥不斷,後路無虞。
劉錦棠接過,展開來讀,見上面寫道:「師期春融開拔,因巴、古之間防軍互相推諉,致遠道時有梗阻,不得不急圖搜捕,而卓勝一軍又遲至於今始行抵肅州,馬步分五起行走,約此月下旬始可開拔齊進,計到古城后陸續分佈,徑抵烏垣,已在暮春。屆時,毅齋調齊各營分起南下,當在首夏矣。毅齋急思開拔,而局勢如此,不得不稍緩俟之,非得已也。賊勢雖甚衰弱,然懸軍深入,不可不倍加審慎,能勁氣直達,而又後顧無虞,庶免差錯。高明必以為然。尊軍與崑山開拔之期,自宜在毅齋之前,仍請與毅齋商定為要。」
成瑞是一品的署烏魯木齊都統,劉錦棠是三品的候補京堂,但成瑞這個一品官想截留一對兒花瓶為什麼還要請三品銜的劉錦棠成全呢?
劉錦棠胸有成竹地答道:「新授哈密辦事大臣明春率所部馬步四營已經出關,相信這幾日就能到哈密;本官已經從安西抽調了五營步隊,由總兵徐萬福統帶,中旬就可開到巴里坤與徐軍門的蜀軍換防。」
張曜一聽這話,忙正色道:「毅齋,軍中可無戲言!——您老弟若真肯這麼做,老哥自是感恩不盡,只是怕老爵相不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