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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收伊犁中外成焦點 第二節 左爵相抬櫬出關

第十章 收伊犁中外成焦點

第二節 左爵相抬櫬出關

恭王見凱陽德如此無理,心內那股怒火騰地便躥起多高,他把臉一沉道:「這是我國內政,與貴國無涉!來人,替本王送客!」
劉錦棠決定親率大軍征剿。
沙皇抬頭想了想,忽然問了一句:「考夫曼啊,清軍的作戰能力究竟怎麼樣啊?你有沒有辦法試探一下啊?你可是我國一流的軍事家呀!」
左宗棠認為,先在談判桌上與俄理論,俄若堅持前約,便動用武力收復伊犁。
通讀全折可以看出,李鴻章儘管承認崇厚與俄所定之約弊端太多,對國家大是不利,但他仍勸朝廷同意此約,理由是崇厚系欽差大臣,又奉旨給與全權便宜行事字樣,有立約定議之權。李鴻章擔心朝廷不批准此約會啟兵端,引發中俄兩國全面的戰爭。這是李鴻章最擔心的結果。
左宗棠在安西稍事歇息便繼續前行,於農歷五月初八日抵達哈密。
這時,崇厚已經押進京師,經三法司聯合問罪,報太后允准,定斬監候。
李鴻章的這段宏論,與左宗棠可謂英雄所見略同。
旨曰:「本日據王大臣等會議籌務邊防事宜一折。此次俄國與崇厚所議條約章程,多所要求,斷難允准,已改派曾紀澤前往再議。惟該國不遂所欲,恐其伺隙啟釁,必須有備無患。新疆防務緊要,左宗棠熟悉邊情,老於軍情,即著將南北兩路邊防通盤籌畫,務臻周密。本日有旨,令劉錦棠幫辦新疆軍務。劉錦棠、金順兩軍均在前敵,尤為吃重,並著隨時偵探防範,會商左宗棠妥為布置。錫綸現駐哈城,兵力太單,且與俄人逼處,宜策萬全,如能就地選募邊人,招徠蕃屬亦可壯我聲威,著與左宗棠商酌辦理。棍噶札勒參久在邊疆,聞為俄人所憚,該呼圖克圖前經給假三年,現在用人之際,著錫綸傳旨,令其銷假赴營,統帶所部,以為掎角。左宗棠前有移營哈密之奏,究竟移扎該處,能否聯絡聲勢,有裨前敵?是否於後路不致懸隔,可以兼顧?該督當斟酌情形,妥籌進止。至練生軍已防師老,足糧食以計久長,聯兵勢以完後路,均系目前要著,並著悉心經畫,以圖疆圉。現在時勢艱難,全賴該督等為國宣勤,同仇敵愾。所有一切機宜,著于奉旨一月內迅速具奏,以慰廑系。」
說完這些,伯克·胡里想了想,馬上又急忙補充一句:「我們現在最缺乏的是精良的武器和充足的彈藥啊!」
他稍有清醒,便一遍遍哀求看押他的俄兵,企圖通過俄兵的口,向考夫曼總督轉達他個人求生的美好願望。他用微弱的聲音向俄兵發誓:只要保他活命,他一定能把劉錦棠打出新疆,絕不食言!
命令下達的當日,這名騎兵首領便被俄軍抬進一間草棚里看押起來,並撤走軍醫,停止供應其食、水。
摺子最後又對關外兵力布置作了一番安排:「除烏里雅蘇台、科布多邊務應請旨敕下該將軍大臣預籌布置以臻妥慎外,所有新疆南、北兩路軍務,臣既身在事中,身當與各將領敬慎圖維,以期有濟。現調南疆立功后告假回籍飭赴喀什噶爾軍營換防之頭品頂戴題奏提督、陝西漢中鎮總兵、騎都尉世職、伯奇巴圖魯譚上連,挑帶舊部一營並統楊昌濬所練關內三營赴肅,俟明春凍解,先赴喀什噶爾,仍歸劉錦棠總統外,並催頭品頂戴記名提督、甘肅寧夏鎮總兵、一等輕車都尉世職、嘎什普祥巴圖魯譚拔萃,頭品頂戴記名提督、甘肅巴里坤鎮總兵、騎都尉世職加一雲騎尉、霍隆武巴圖魯席大成,頭品頂戴記名提督、騎都尉世職,額爾克巴圖魯戴宏勝,由籍挑選舊部到甘,分統楊昌濬所練之關內各營,馳赴喀什噶爾,均歸劉錦棠總統,以厚兵力而資分佈。臣率駐肅親軍,增調馬步各隊,俟明春凍解,出屯哈密,就南北兩路適中之地駐紮,督飭諸軍妥慎辦理。」
劉錦棠同左宗棠的觀點一致,建議朝廷在繼續談判無成果的前提下,動用武力收復伊犁。
沙皇搖頭自語:「阿古柏是個天字型大小的頭等大傻瓜,他不懂軍事,只會享樂,他一敗塗地一點都不奇怪!」
駐華代理公使凱陽德一收到國內電報,當天就帶著一應隨員氣勢洶洶地闖進總理衙門,徑找恭王,質問:「為何不批准崇厚議成之約?改派曾紀澤使俄重開談判是何用意?」
清廷見到條約后,卻朝野震動,一片嘩然。
李鴻章又說:「是崇厚所定俄約行之,雖有後患,若不允行,後患更亟。」
越兩日,朝廷又發布改訂條約人選:詔中國駐英、法兩國公使曾紀澤兼署駐俄公使,加欽差大臣銜,馳赴俄都重議條約。
緊要關頭,著名外交家曾紀澤臨危受命,毅然趕往俄國;左宗棠不顧年老體衰,挺身而出,抬著自己的棺材移節哈密督軍,為談判增加砝碼。
李鴻章在摺子中這樣寫道:「就總理衙門寄到分界圖說核之,伊犁西界割去一條,長數百里,其患猶淺;南界割去一條,亦數百里,跨踞天山之脊,隔我南八城往來要道。細揣俄人用意,一則哈薩克、布魯特遊牧諸部新附俄邦,今復遮其四境,絕彼向化之途。一則扼我咽喉,使新疆南北聲氣中梗,心殊叵測。夫中國所以必收伊犁者,以其居高臨下,足以控制南八城。談形勢者,謂欲守回疆,必先守伊犁也。今三面臨敵,將成孤注,自守方不易圖,豈足控制南路?想左宗棠等礙難遵辦,是界務與商務相較,read•99csw•com界務尤重矣。」
凱陽德話畢,隨即對著一應隨員大吼一聲:「我們走!回使館馬上向大皇帝陛下請示拔旗的時間!」
通讀全折可以看出,左宗棠完全贊同劉錦棠的觀點,準備三路兵發伊犁。
慈禧太后經與王大臣們反覆商討,決定採納左宗棠的建議:「先折之以議論,委婉而用機;次決之以戰陣,堅忍而求勝」。
一聽這話,伯克·胡里再次翻身跪倒,大表忠心。
光緒六年(公元1880年)三月十五日,土耳其斯坦總督考夫曼從聖彼得堡飛速趕回總督府,並很快召見伯克·胡里。
兩天光景,他的傷口便開始化膿流血,疼痛難忍,加之水米無進,腹內空空,更是痛苦萬狀,竟導致一日數次昏迷。
這話說過沒幾天,劉錦棠便開始悄悄地由南疆向北疆調派人馬,以防戰事突啟,被俄人佔了上風。
此旨無異於當頭一棒,把滿懷希望的左宗棠給打蒙了。
聽了考夫曼的稟報后,沙皇許久許久才有氣無力地說了這樣一句話:「想不到,中國的軍隊這麼能戰!」
軍機大臣沈桂芬經過反覆權衡,毅然上折,又提出了一個「易使往議,改訂條約」的折中辦法,算是對左宗棠建議的一個補充。
考夫曼接到情報,當即起身離開總督府,飛赴聖彼得堡去向沙皇彙報。
摺子這樣寫道:「按新疆形勢所在,北路則烏魯木齊,南路則阿克蘇,以其能控制全疆,地居天山南北之脊,居高臨下,左右伸縮,足以有為也。謹擬烏魯木齊為新疆總督治所,阿克蘇為新疆巡撫治所,彼此聲勢聯絡,互相表裡,足稱其形勢。將軍率旗營駐伊犁,塔爾巴哈台設都統,並統旗綠各營,並擬增設伊犁兵備道一員,塔爾巴哈台擬增設同知一員,以固邊防。」
左宗棠讀過劉錦棠的信后不由愣住了:劉錦棠提出的進軍路線竟然與自己的想法一般無二!
大清國一面派人改約,一面又緊急調兵遣將,做著兩手準備。
又說:「中國削平發捻,兵力漸強,制炮造船,已睹成效,彼如思逞,亦有戒心。而渝約稱兵,各國商賈先失貿易之利。苟可相安無事,其亦知難而息焉。若夫俄與中國則陸地相連,僅天山北干為之間隔。哈薩克、安集延、布魯特大小部落從前與准回雜處者,自俄踞伊犁,漸趨而附之,俄已視為已有。若此後蠶食不已,新疆全境將有日蹙百里之勢,而秦、隴、燕、晉邊防且將因之益急。彼時徐議籌邊,正恐勞費不可殫言,大局已難復按也。夫陸路相接,無界限可分,不特異日無以制憑陵,即目前亦苦無結束,不及時整理,坐視邊患日深,殊為非計……察俄人用心,殆欲踞伊犁為外府,為佔地之廣,藉以養兵之計,久假不歸,布置已有成局。我索舊土,俄取兵費巨資,于俄無損而有益。我得伊犁,只剩一片荒郊,北境一二百裡間皆俄屬部,孤注萬里,何以圖存?此外,俄人容納叛逆一節,崇厚曾否與之理論,無從懸揣……是臣今日所披瀝上陳者,或尚不在俄人意料之中。當此時事紛紜、主憂臣辱之時,苟心知其危而復依違其間,欺幽獨以負朝廷,耽便安而誤大局,臣具有天良,豈宜出此?就事勢次第而言:先折之以議論,委婉而用機;次決之以戰陣,堅忍而求勝。臣雖衰庸無似,敢不勉旃!」
左宗棠到哈密的當日即上奏朝廷,以陝甘事不可遙製為由,請准甘肅布政使楊昌濬暫護總督印綬。上准。
左宗棠的摺子先分析了崇厚與俄所定之約的弊端,並一針見血地指出:「我得伊犁,只剩一片荒郊,北境一二百裡間皆俄屬部,孤注萬里,何以圖存?」然後提出自己的觀點:「先折之以議論,委婉而用機;次決之以戰陣,堅忍而求勝」。
光緒五年(公元1879年)十一月底,肅州城漫天飄雪,極其寒冷。
第二天,出於外交上的考慮,恭王派沈桂芬帶上翻譯等人親赴俄駐華公使館,想重新向凱陽德解釋此事。
沈桂芬笑著說道:「凱陽德公使不要如此講話,不要因為這件事傷了我們兩國的和氣。」
很顯然,考夫曼是想通過伯克·胡里的進攻,試探一下清軍的防禦能力與實際作戰能力。
考夫曼小聲說道:「陛下所言甚是。但陛下怎麼忘了,阿古柏進疆前,可是浩罕國的帕夏呀!」
一時間,街談巷議,無不以一戰為快。
消息傳開,大清國朝野一片歡呼,駐華各國公使館無不驚詫。
伯克·胡里離開總督府的當天,考夫曼便將已準備好的武器及彈藥派人陸續送進伯克·胡里的大營。
哈密辦事大臣明春率一應官員出城三十里迎接。
俄國沙皇得知大清國不承認崇厚所訂之約,準備易使往議,重新談判后,不僅登時惱羞成怒。
伯克·胡里見到考夫曼發來的命令,不敢怠慢,連夜便將麾下人馬集結在一起,並很快越過邊境,殺氣騰騰地向博爾塔、塔爾巴哈台一帶撲來。
考夫曼笑著說道:「這些不需你考慮,我國會為你提供最精良的武器和大批的彈藥。你只要按照我國的指令行事就可以了。」
同時,朝廷飛旨直隸總督李鴻章、兩江總督劉坤一,令二人迅速對南、北二洋海上防務作出布置,又檄催原淮軍將領宋慶等,速統帶舊部趕往吉林、黑龍江邊陲,加強防務。
旨曰「通政使司通政使劉錦棠著幫辦read.99csw.com新疆軍務。」
沈桂芬見凱陽德出言不遜,當即不再講話,很快乘轎回署。
見俄軍醫聽完翻譯的話后連連搖頭,面露嘲諷之色,騎兵首領於是咬牙說道:
俄國在向伊犁增兵的同時,又集結馬步二十一個連達四千餘人,開赴新疆西南邊境,準備對喀什噶爾等南疆地區發起攻擊;俄國同時在中俄北部邊境的西西伯利亞增兵一萬五千,在東西伯利亞集結兵力達數萬,僅黑龍江以北就駐兵一萬二千有奇。
駐守在邊境的俄軍一面為這名首領醫治槍傷,一面緊急把伯克·胡里全軍覆沒、犯邊之軍只逃回一名騎兵首領的消息報給考夫曼。
考夫曼思考片刻,點頭說道:「臣知道陛下要幹什麼了。」
凱陽德氣急敗壞地打斷沈桂芬的話道:「沈大人請不要胡亂插話,鄙人現在是問王爺,不是問你。你現在沒有說話的份兒!」
慈禧太后也沒閑著,她一連幾天同恭王等一班王大臣們反覆商討「改訂條約」的人選,計議將要照會俄國文本的措辭。
消息傳到肅州,左宗棠毅然拜發《復陳新疆宜開設行省請先簡督撫臣以專責成》與《督師出屯哈密》兩折,然後便以六十八歲之高齡,決定攜帶著欽差大臣關防拔營出關。
這些匪徒仗著槍精炮利,走一路揚言一路:「奉俄國大皇帝與考夫曼總督的命令,特來攻取喀什噶爾、英吉沙爾各城!有膽敢抗拒者,殺無赦!」
將改約人選通報給俄駐華公使館的同時,為防俄國不同意改約突啟釁端,朝廷又緊急給劉錦棠飛下一旨。
一道聖旨頂風冒雪送了進來。
同日,朝廷又給左宗棠飛下一旨。
他把外務大臣格爾斯召進宮裡,大罵道:「中國把我大俄帝國當成阿古柏了!阿古柏不堪一擊,是因為阿古柏不會用兵,又不肯臣服於我們!我大俄帝國是什麼?我大俄帝國是堂堂的歐洲第一大軍事強國!海上,我們擁有一流的艦隊和最優秀的海軍上將勒索夫斯基!陸路,我們不僅擁有最先進的火炮和快槍,而且還有一大批像考夫曼、科爾帕科夫斯基那樣的能征慣戰的將軍!」
三路之外,左宗棠又調已進關任職的提督銜陝西漢中鎮總兵譚上連,選募舊部將弁勇丁七百余名,並統楊昌濬挑練三營余丁百數十名,赴劉錦棠營補換防缺額;張曜增募皖北步隊千名,挑選舊土爾扈特馬隊數百騎同進,並撥步隊四營、馬隊一營歸其節制調遣;金順則增募湖北四川步隊、河南馬勇數百,補充兵力。
李鴻章也認為崇厚與俄所定之約弊端太多,稱「夫中國所以必收伊犁者,以其居高臨下,足以控制南八城。談形勢者,謂欲守回疆,必先守伊犁也。今三面臨敵,將成孤注,自守方不易圖,豈足控制南路?」
俄外務部的電報很快發出。
「我以畢條勒特汗的名義發誓:我一定不會讓總督大人失望!」
顯然,左宗棠對武力收復新疆是充滿必勝信心的,否則,他不會更進一步地論及新疆建省后總督與巡撫的治所一事。
劉錦棠當下決定,對此次犯邊的匪徒,必須給予毀滅性地打擊,使其死灰不得重燃。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打消俄國武力霸佔伊犁的念頭。
幾乎與此同時,清廷又向中外發布聖諭:「將崇厚革職,押赴京師交刑部治罪,駐俄公使一職,暫由參贊官邵友濂署理。」
片曰:「再,通政使司通政使、二等男,法福靈阿巴圖魯臣劉錦棠,出關以來,克複各城,勛績丕著,迭蒙天恩不次擢用,優加賞賚,遐爾聞知,同深感服。其現辦善後事宜,因地施治,寬猛得宜,吏畏民懷,已睹成效,洵一時傑出之才,非臣衰庸所能及也。維邊方之任,非賢能不足宏茲遠謨,亦非重其事權不足舒其蘊蓄。竊見俄人近時目睹劉錦棠勛望日盛,不免因畏憚而生忌嫉之心,動輒造謠傳播,妄思搖撼。古雲『盜憎主人』,故無足怪。惟威名日久,疑謗易滋,無以寒遠人之膽;又飛鳥未盡,良弓已藏,足隳任事之氣。區區愚忱,不敢不盡。伏懇天恩,併案論功,將劉錦棠優賞欽差銜,敕令幫辦新疆北路軍務,以彰殊眷而資鎮壓之處,伏候聖裁。」
劉錦棠接著又說:「其能就我範圍交還伊犁也,固可相遇而安;其不就我範圍交還伊犁也,亦可相機而動。」
科爾帕科夫斯基得知左宗棠親到哈密的消息后,當天就派出快馬飛赴總督府上稟考夫曼。
凱陽德一行人旋風也似地衝出總理衙門。
相國出行,原本就山搖地動,何況軍中還抬著一口大壽材,於是更顯得不同尋常了。
左宗棠沉思許久,邊點頭邊撫須笑道:「這個龜兒子,他是越來越會用兵了!——一個劉毅齋,收復伊犁足矣!」
他終於在第五天的午後被活活餓死,其狀慘不忍睹。
沙皇對考夫曼說道:「你可能已經知道,崇厚與我們訂的條約被大清國否定了。我現在緊急把你召來,就是要問你一句話:如果大清國決定武力收復伊犁,憑我們的實力,能不能守住啊?」
朝廷無奈之下,只好向左宗棠問主意,稱:「左宗棠督辦軍務,事權歸一,尤當通籌全局,權其利害輕重,一併核議。」
伯克·胡里一聽這話,當時感動得熱淚盈眶。他鎮定了一下情緒,馬上翻身跪倒在考夫曼的腳前,用手摁著自己的胸脯宣誓道:「我以幸運之神的名義向尊敬的總督大人和偉九*九*藏*書大的大皇帝陛下保證,我及我所擁有的汗國,將永遠效忠俄國,將永遠做俄國最忠實的奴僕!」
凱陽德未及翻譯把話講完便大吼道:「崇厚是不是貴國奉派的全權議約大臣?」
但李鴻章話鋒一轉,又從外交的角度這樣寫道:「崇厚出使,系奉旨給與全權便宜行事字樣,不可謂無立約定議之權。若先允后翻,其曲在我。自古交邦之道,先論曲直,曲在我而侮,必自招用兵之道;亦論曲直,曲在我而師必不壯。今日中外交涉,尤不可不處於有直無曲之地,我既失伊犁而復居不直之名,為各國所訕笑,則損失更多。且彼仍必以分界修約為詞,時相促迫,促迫不已,必啟兵端,而西北路各軍與俄人逼處,積不相能,約既不換,則隨時隨事易生猜嫌,亦難保不漸開邊釁。中俄接壤之處,約萬余里,迨兵釁一開,其所要求恐僅照現議而不可得者,況防不勝防。」
慈禧太后認為,只有左宗棠的建議,才是真正的「老成謀國之論」。
左宗棠於是得以一邊關注中俄談判進程,一邊在新疆各地大肆修浚河渠、建築城堡、廣興屯墾,分設義塾,更定貨幣;又行文金順、劉錦棠二人督飭各營抓緊練兵,並著二人派員在南北二疆清丈地畝,為新疆設省做必要的準備工作。
科爾帕科夫斯基自忖,設若兩國當真打起來,他對能否戰勝劉錦棠都缺乏信心,更不用說去和用兵如神的左宗棠一比高下了。
傳令的當日,考夫曼便離開總督府,飛速趕往俄都來見沙皇。
所謂拔旗,就是撤消公使館;而撤消公使館,則意味著兩國正式斷交。
望著密函,左宗棠沉默不語,許久才從牙縫裡迸出了一句:「便宜了崇厚這個王八蛋!」
毫無疑問,左宗棠移駐哈密之舉,的確引起俄國上下的一片恐慌,也讓談判桌前的曾紀澤膽氣壯了許多。
此辦法經過朝議,認為可行,於是批准。
格爾斯喪氣地回答:「是,陛下。但是——」
左宗棠接旨在手,腦海登時空白一片;待他把崇厚與俄人所議的條約看完,更是氣得鬚髮皆張,渾身亂抖。
此時,關外的劉錦棠是什麼態度呢?
此旨在發給左宗棠的同時,也發給了其他大臣,讓大家「權其利害輕重,一併核議,密速具奏」。
「你混蛋!」性格暴戾的沙皇一掌擊在案几上,大罵道,「你聽著格爾斯,你若再敢替中國張目,我就革你的職!你馬上電告凱陽德,命他速去總理衙門找中國人交涉。」
劉錦棠在信中還特彆強調指出:「兵鋒指向伊犁的同時,須以十二營分屯阿克蘇、哈密為後應,以五至六營增強塔爾巴哈台防務,方為萬全。」
伊犁頓時成了全世界的焦點。
此次來犯之敵約合四千余騎,對博爾塔拉、塔爾巴哈台、晶河、大河沿子、沙灣等地百姓大肆殺戮,對牛羊、糧食等財物大行搶掠,並沿途焚燒村堡,強|奸婦女,其勢甚囂。
左宗棠在肅州行轅已是幾夜不得安枕。他心裏異常清醒:朝廷敢於昂起頭顱拒絕批准崇厚擅訂之約,全因官軍在對阿古柏之戰中打得好。俄國能否同意與中國「改訂條約」,關鍵還要看中國的武備如何。而中國的武備,說穿了,就是中國目前的海防與塞防是否能比拼得過俄國。海防是李鴻章的北洋水師,塞防自然就是目前在疆的以及黑龍江沿線的各路官軍。
劉錦棠上書總理衙門,先是痛斥崇厚所定之約的危害,表示:「彼如越境窺伺,則勒兵以痛擊之,靜以制動,逸以待勞。」
光緒六年(公元1880年)四月二十五日,左宗棠行至安西,收到總理衙門密函,得知欽差大臣駐英、法兩國公使曾紀澤已到俄國,中俄兩國新一輪的談判即將舉行。
在簽約過程中,俄國是否給了崇欽差什麼好處我們不得而知,但崇厚與俄簽訂的這個《交收伊犁條約》,卻千真萬確是個完全倒向俄方的條約,是徹頭徹尾的賣國條約。
這話不過五天,考夫曼的命令便飛傳下來:「就地將其關押,不準對其槍傷進行治療,亦不準為其提供食品、飲水,死後屍體亦不準掩埋。」
聖旨先通報了朝廷已拒絕批准崇厚與俄所定之約,並改派曾紀澤赴俄都繼續談判的情況,又命左宗棠「即著將南北兩路邊防通盤籌畫」,宜策萬全。
劉錦棠得知伯克·胡里大舉犯邊,且武器精良,馬上便推斷出此又系俄人所指使。劉錦棠進一步推斷:俄國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想通過二人,真正檢驗一下清軍的實際作戰能力。
東路宜嚴兵晶河一帶,伊犁將軍金順主之;由阿克蘇冰嶺之東沿特克斯河經趨伊犁,嵩武軍統領署廣東陸路提督張曜主之;西路取道烏什,由冰嶺之西經布魯特遊牧地約七站抵伊犁,通政使司通政使劉錦棠主之。
沙皇打斷格爾斯的話,大吼道:「沒有但是!立即交涉!」
左宗棠很快在肅州拜發《復陳交收伊犁事宜》一折,折后又附《請敕令劉錦棠幫辦新疆軍務》一片。
左宗棠於是不再猶豫,很快拜發《復陳布置情形》一折。
很快,考夫曼又應|召離開總督府,到聖彼得堡來見沙皇,接受機宜。
左宗棠決定先把自己的進軍計劃函告劉錦棠,徵求一下劉錦棠的意見,然後再上奏給朝廷。
第二天,考夫曼又將總督府的侍衛副官長姜達郎傳到身邊,吩咐道:「請你馬上趕往安集延去見九*九*藏*書伯克·胡里,傳達本總督的命令。命令他率隊快速越過邊境,向喀什噶爾進攻,拚死也要攻下喀什噶爾城池,否則便不準再入我國邊境!」
恭王氣得咬牙切齒道:「日你娘!拔旗就拔旗,怕你怎的!」
劉錦棠把密函發走的當日,曾對道員羅長佑說道:「本官聽說,俄國的那個科爾帕科夫斯基很會用兵,是俄國一等一的人物。本官倒很想和他打上一仗,見識一下他用兵的手段!」
滾單一路飛遞,隊伍按驛前行,留下一路的驚詫和感嘆。
凱陽德講話時連蹦帶跳,恨不得一口把恭王吞進肚子里。
此時的左宗棠體衰多病,已無法騎馬,只能抱杖乘轎,或橫卧車中,但仍決定到哈密就近督軍,以為繼續進行的談判增加砝碼。
格爾斯小聲說道:「稟陛下,據新疆傳來的消息說,中國的劉錦棠,的確很會打仗啊!臣怕科爾帕科夫斯基不是他的對手啊!據外務部剛剛得到的情報說,中國朝廷已命令直隸總督李鴻章、兩江總督劉坤一二人,加緊操練北南二洋水軍,又命令幾位會打仗的將領,統帶大批人馬趕往吉林、黑龍江沿線布置。陛下,有一個事實我們必須承認,中國收復南疆取得勝利,的確大揚了中國的國威呀!」
李鴻章老於外交,他老上的摺子,朝廷自然倍加重視。但就此便同意崇厚所定之約,軍機大臣王文韶等卻堅不同意,恭王等亦心有不甘。
折曰:「現擬規復伊犁東路宜嚴兵晶河一帶,扼其紛竄,伊犁將軍金順主之;中路由阿克蘇冰嶺之東沿特克斯河經趨伊犁,計程一千二百五十里,本商貨往來之道,按察使銜,嵩武軍統領署廣東陸路提督張曜主之;西路取道烏什,由冰嶺之西經布魯特遊牧地約七站抵伊犁,計程一千二百五十里,此路久經封禁,道光初那彥成、德英阿奉敕復陳,指為換防官兵往來捷徑也,通政使司通政使劉錦棠主之。三路兵力本不為單,然踞伊犁之俄兵來去靡常,未知確數,而俄官安置清水河、塔爾奇、綏定三處漢回,詗知約尚三四千之多,俄人已將其眷屬送歸俄境,脅為其用。土回聞伊犁有交還之說,兇惡者懼為官軍所不容,攜帶逆眷投入俄境,其留伊犁人數無從稽考。此外旗營除傷亡外,存者寥寥。而錫伯一旗,雖尚有八九千之多,然心懷兩端,非但難期得力,並須防其內訌。是三路之軍,戰守相資,非厚集其勢不可也。按劉錦棠駐西四城,總統馬步二十五營旗,計弁丁八千五百七十名,馬隊一千五百騎,內步營應換防者頗多。臣前飭題奏提督、陝西漢中鎮總兵譚上連選募舊部將弁勇丁七百余名,並統楊昌濬挑練三營余丁百數十名,赴劉錦棠營補換防缺額,已於二月初三日出關,約五月初旬可到喀什噶爾。至檄調之記名提督、寧夏鎮總兵譚拔萃等五營,尚無到蘭確信,已催其迅速成行。俟到齊后,劉錦棠始可分軍出烏什,以圖進取也。張曜駐阿克蘇之軍,步隊四千五百有奇,馬隊五百余騎,以之徑取伊犁,兵力未免單薄。張曜擬增募皖北步隊千名,挑選舊土爾扈特馬隊數百騎同進。臣飭撥步隊四營、馬隊一營歸其節制調遣,並擬令提督易開俊率所部步隊填防後路。金順函商增募湖北四川步隊、河南馬勇。臣以新軍既需整飭,又路遠未能剋期必到,不若先就近分撥皖軍卓勝營馬步,可期得力;擬飭提督金運昌分所部馬隊五百、步隊一千五百助之,其如何布置,仍聽金順調度。塔爾巴哈台地介窮邊,與俄逼近,錫綸兵力既單,誠如諭旨非『選募邊人,招徠蕃屬』不可。頃接其正月十二日來函,商調烏魯木齊等處土勇。按烏魯木齊土勇,即徐學功、孔才舊有振武、定西營勇丁內挑出二千零六十名原備復立制兵者,嗣陸續汰革歸併,共只存一千一百余名,已撥歸都統恭鏜、提督博昌分統。分馬步二千赴前敵歸金順調遣,應調還派駐古城、阜康各處步隊備填扎原防。其古城、阜康,應俟臣到哈密後分營填扎,始臻周密。此規復伊犁三路布置大略情形也。」
左宗棠此次所奏《復陳新疆宜開設行省請先簡督撫臣以專責成》一折,較以前所奏各折更加具體,提出新疆設立行省后,應仿四川建制,在巡撫之上,設立總督,以重邊關。
凱陽德一見恭王發怒,他也不甘示弱,大嚷道:「好,這是你王爺說的!既是中國內政,俄國使臣在此已無事可辦!不用送,我自己走!」
左宗棠對著全疆輿圖熟慮了五天,終於擬定出三路進規伊犁的方案:金順為一路,扼住晶河一線,嚴防俄軍竄防;劉錦棠為一路,取道烏什,從冰嶺以西經布魯特遊牧區直指伊犁;張曜為一路,從阿克蘇冰嶺之東,沿特克斯河指向伊犁。
考夫曼用手拍著伯克·胡里的肩頭說道:「你馬上訓練自己的部隊,隨時準備配合我國收復南疆八城及北疆的其他城池。大皇帝已經下達旨意,把中國人驅逐出準噶爾和喀什噶爾之後,我們將在這兩個地區建立兩個汗國:一個是準噶爾一帶的東干汗國,由我國派人出任大汗;一個是喀什噶爾一帶的塔蘭奇汗國,大汗將由伯克·胡里出任。伯克·胡里,你現在可以向大皇帝陛下宣誓了。」
一月後,俄駐華代理公使凱陽德稟承國內的指令,正式照會總理衙門:俄國同意就伊犁問題與大清國繼續磋商。
沙皇連夜召九*九*藏*書集軍政各方面要員開會,開始重新研究伊犁的問題。
聖旨特彆強調,崇厚簽約前,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已電致崇厚與俄所議各節「有礙大局」「斷不可行」,但崇厚偏偏「乃竟任其要求,輕率定議,殊不可解!」
在大張旗鼓調集軍隊的同時,俄國駐華公使布策,又稟承格爾斯的指令,在聖彼得堡約見中國駐俄國公使館參贊官邵友濂,揚言:「俄國海軍上將勒索夫斯基率領的二十三艘軍艦,已奉大皇帝之命,正由黑海開往日本長崎,隨時可以從海上對貴國的北京進行攻擊。」
光緒六年(公元1880年)元月十日,總理衙門稟承太后的懿旨,正式照會俄國駐華公使館,稱崇厚在俄國所議條約、章程、專條各款,「多有違訓越權之處,事多窒礙難行」,不予批准,將另派大臣趕往俄都重新議約。
毫無疑問,西征大軍對阿古柏侵略軍之戰所取得的全面勝利,極大地鼓舞了清廷上下的鬥志。鴉片戰爭以來飽嘗各國欺侮的清政府,終於決定挺直脊樑,昂起頭顱,和不講道理的大俄帝國拼上一拼。
伯克·胡里麾下的三千余安集延人漸漸被全部斬殺,伯克·胡里本人也未得倖免,項上人頭成了官軍的戰利品。只有一個安集延騎兵首領跑進了俄境。
俄兵聽不懂他在講什麼,自然也就無從向上級報告。
左宗棠對隨行的幕僚說道:「沒有強大的軍力作保證,我國是斷難從談判桌上要回伊犁的!老夫決定出關督軍,就是想讓俄國人知道,不管通過什麼方式,他都必須交還伊犁。如其不然,我就打他個狗日的!」
有細作急將左宗棠抵達哈密一事飛報伊犁。
劉錦棠此次出征,行程二千余里,歷時達二十余日;每戰均搶一個「快」字,往來兜剿,待匪徒疲憊不堪時,又採用分隔包圍的戰術,逐股吃掉。
《交收伊犁條約》的簽訂,標志著俄國吞併伊犁的陰謀初步得逞。
得知聖旨遞到,左宗棠忙率一應隨員到大官廳跪接聖旨。聖旨主要是向左宗棠等督撫通報崇厚到俄國談判的結果:「連接崇厚電報,內稱約章現皆定議。崇厚定於八月初八日起身赴黑海畫押后,即由南洋回京覆命。並將現議條約十八款摘要知照,詳加複核。償費一節尚不過多,通商則事多轇轕,分界則弊難枚舉。亟宜籌畫布置,迅圖補救;各等語。崇厚出使俄國,固以索還伊犁為重,而界務、商務關係國家大局者,自應熟思審處,計出萬全。且迭經總理各國事務衙門電致崇厚:『若照來函,有礙大局』,節略內並言所損已多,斷不可行。該大臣尤應遵照辦理,設法與之辯論。乃竟任其要求,輕率定議,殊不可解!現在俄約既經議定,其第七款所稱中國『接收伊犁后,霍爾果斯河西及伊犁山南之帖克斯河歸俄屬』;第八款所稱『塔城界址擬稍改』,是照同治三年議定之界,又于西境、南境劃去地段不少。從此伊犁勢成孤立,控守彌難;況山南劃去之地內,有通南八城要路兩條,關係回疆全局,尤非淺鮮……左宗棠督辦軍務,事權歸一,尤當通籌全局,權其利害輕重,一併核議。」聖旨後面附著簽訂條約的原文。
騎兵首領對為他療傷的俄軍醫說道:「請轉告考夫曼總督,別看我只是一名騎兵帕夏,只要把我的槍傷治好,我就一定能召集舊部,重振雄風,把劉錦棠殺出新疆!」
考夫曼沉吟了一下答:「稟陛下,清軍此次與阿古柏交戰,仗打得的確很漂亮,英、法等國許多軍事家都很佩服啊!」
俄國見外交恐嚇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便開始實行武力壓迫。
左宗棠當著所有幕僚的面大罵道:「俄國人究竟給了崇地山什麼好處?他竟然簽了這麼一個條約!這是索還伊犁嗎?這分明是割讓伊犁!混帳王八蛋,你以為你出讓的是你們滿人的基業嗎?它也有我們漢人一份!伊犁是我們全中國的伊犁呀!」
左宗棠的折、片到京的當日,大學士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也給朝廷上了一折。
得知這名騎兵首領的死訊后,考夫曼馬上命令邊境駐軍,用乾草將他的屍體層層捆紮,放進一條石縫裡,以備後用,並嚴令封鎖消息,不得讓中國預聞。
折曰:「竊維國家建中立極,東南濱海,西北以崑崙枝幹為界畫,向與俄羅斯不相聯接,以蒙部、哈薩克、布魯特、浩罕為之遮蔽間隔也。近自俄人日迫,誘脅日眾,哈薩克、布魯特各部落多附俄人,俄又取浩罕三部落,拓其邊圉,於是俄與中國邊境毗連,無復隔閡矣。」
考慮到自己年邁多病,此次出關很可能就是走向不歸之路,同時也為了表示收復伊犁的決心,左宗棠特命八名親兵抬上自己的棺材隨營出關,真正表現了一代名臣視死如歸的衝天豪氣。
恭王強壓怒火,用平靜的口吻回答:「我國不批准崇厚所議之約,是因為該約多有違訓越權之處。何況,崇厚畫押之前,並未請旨。」
哪知左宗棠信尚未發出,劉錦棠的快函倒先期遞進了行轅。
密函最後又透露說:「鑒於各國抗議朝廷逮議約大臣問罪有違《萬國公法》,兩宮太后已下懿旨赦免崇厚」。
凱陽德竟不等沈桂芬把話講完,便用手指著沈桂芬的鼻子恫嚇道:「沈大人,您回去同您家王爺和太后講,俄國並非無力量。至於條約准與不準,在俄國總是一樣。俄國會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