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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陝甘那些事

第二十五章 陝甘那些事

這場兵變來得非常突然,主要是因後勤方面的問題,導致軍餉遲遲未到,拖欠了許多時日。軍隊的士氣與忠誠是要靠錢來維繫的,一旦拖欠軍餉,必然發生兵變。王輔臣在軍中還算是有威信的,因為有他在,所以才能拖到現在。要換個人帶兵,估計早出事了。莫洛親自統帥的部隊大部分是旗人,而王輔臣的部下均是漢人,兩者原本待遇就有所差別。其實,旗籍士兵斷餉的日子並不比漢人士兵少,但八旗制度保證了旗籍士兵某種程度的信仰與忠誠。比如朝廷的制度明確了,旗人一輩子都有生活保障,所以一時的拖欠軍餉,不會對他們產生影響。打個比方,在清朝這個企業里,旗人好比是正式工,保險、養老金制度很完善,沒有後顧之憂。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個全員股份制的企業,旗籍士兵個個都是小股東,作為股東,他們自然更容易與企業風雨同舟。而漢人士兵就如同是臨時工,做一天工拿一天錢,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被解僱,對企業沒有什麼向心力。漢人部隊早已軍心不穩,而旗人部隊似乎卻沒什麼起伏,這讓漢人士兵誤以為旗人有軍餉,唯獨缺了他們。
在這些都部署妥當后,康熙帝又加緊對王輔臣的招撫。在派出招撫專使之後,十二月二十三日,康熙帝再給王輔臣發出一道長篇敕諭。
此外王、張的兵力,又足以牽制住清軍大批部隊,讓吳三桂在南方可以從容應戰。而在東南沿海又有耿精忠的牽制,可謂東西、南北四面夾擊。
為了增強莫洛的威信,便於他令行禁止,康熙帝特加莫洛武英殿大學士,仍以刑部尚書管兵部尚書事,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兼任陝西經略,賜以敕印。
二十萬兩白銀,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王輔臣可以不在乎(清廷完全可以出更高的價),但他手底下的大兵們,卻很在乎這筆天上掉下的白花花銀子。王輔臣所屬部隊駐紮的平涼地區,原本就屬荒涼的邊遠地區,生活一向清苦的很。而如今朝廷又經常欠餉,吳三桂白銀的到來,絕對比朝廷的空頭支票更有誘惑力。吳三桂指示已入川的大將王屏藩和吳之茂由漢中出隴西,到處散布委以官職的文札,各種地方武裝及回、蒙等少數民族紛紛響應。原本平靜的西北地區,一下子熱鬧起來。
王輔臣、張勇可謂吳三桂布置在西北的兩顆棋子。一旦他們響應,便可造成南北夾擊清廷之勢,具有深遠的政治與軍事意義。王與張手握重兵,其麾下部隊有「西北狼」的別稱。王與張駐防的地方,皆屬戰略要地和邊防重鎮。平涼為陝西與甘肅兩省的適中之地。自明以來,山西、陝西向稱京師「右臂」,與山海關外的遼東稱為「左臂」,形成兩個對應的戰略區。王、張二人,足可以一舉控制西北,而出平涼,舉足便可進入陝、山,迅速逼近北京,從而對清廷構成巨大威脅。
吳三桂在雲南起兵的時候,他在各地還有許多舊部。這些重要的力量,他自然不會放過。除了耿藩、尚藩、孫延齡等,還有兩個重量級人物,分別是王輔臣和張勇。
王輔臣部嘩變,康熙怎麼也想不到。雖然對於王的忠心,他多少是打一些問號的,但剛剛不久前王輔臣還向朝廷奏報了吳三桂聯絡其謀反之事,並抓了信使,讓兒子親自進京彙報。如果這些都是假的,是演戲,那他目的是什麼?他兒子現在還在北京,這樣做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啊?
這麼說王輔臣,他是愛康熙勝過愛吳三桂?如果您有這樣的想法,請允許筆者批評您一聲:幼稚!要知道吳三桂也同樣說過類似感人的話,王輔臣也同樣做過如此痛哭流涕感恩狀。
王輔臣現在是陝西提督,駐守平涼(甘肅平涼)。張勇則是甘肅提督,駐守甘州(甘肅張掖)。其中王輔臣和吳三桂的個人關係更親密些。雲南援剿右營標下聽用官汪士榮原為王輔臣部下,所以吳三桂就派他為特使,攜帶兩封親筆信和任命札二道,從間道赴平涼,都交給read.99csw.com王輔臣,讓他將其中的一封信和委任札轉交張勇。
陝甘地區的多米諾骨牌,一倒而不可收拾。絕大多數地區的將吏都參加了叛亂,只有甘肅提督張勇、總兵孫思克、西寧總兵王進寶、寧夏總兵陳福未叛。陝西全省只剩西安一府及邠、乾二州還在清軍手中,甘肅僅保有遼西走廊一狹長地帶。康熙十四年三月,康熙帝為表彰他們盡忠朝廷,特晉陞張勇為「靖逆將軍」、加孫思克左都督、加王進寶都督同知,提升陳福為陝西提督。四月,王輔臣派人帶著吳三桂授給張勇的札印,再次前去勸降,授張勇為「陝西西路總管平遠大將軍」。張勇大怒,下令直接斬了來使。王輔臣給王進寶送去一封信,勸其歸順吳三桂,被王進寶斷然拒絕。他們兩人將此事上奏給康熙帝,康熙帝大悅,封張勇為「靖逆侯」、授王進寶為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康熙十四年十一月,吳三桂又親自發給王進寶札文,他把札文上交給朝廷。
康熙十四年(1675年)正月,歸化城土默特二部、四子部落、毛(茂明安)、吳喇忒三部,計七旗兵已啟行。鄂爾多斯因天寒馬瘦,先行備裝,等待調發。康熙帝很擔憂駐守廣元(四川廣元)、保寧的清軍遭到王輔臣部打擊,為保證這支生力軍安全撤退到漢中,他特遣駐北京的八旗兵(每佐領三名)「速催起程」,赴西安協守。進駐西安的各支大軍,酌置留兵守西安,其餘全部赴定西大將軍董鄂軍前,接應廣元、保寧的清軍撤回漢中。
面對這場突變,見過世面的王輔臣,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手底下的士兵就是他的本錢與籌碼,面對憤怒的士兵,他也不得不選擇,表示支持他們的舉動(要是當兵的全都脫了軍服,改當百姓去謀生,他王輔臣不管在清廷還是吳三桂那裡都只是一個屁)。他率部兵自寧羌州撤至沔縣(今陝西勉縣西側),一路上,剛收降的兩千餘人,幾乎全部逃光。王輔臣又從沔縣北上略陽,定西大將軍董額隨莫洛之後,撤至沔縣,才得知王輔臣部嘩變。他一邊急忙退守漢中,一邊迅速向朝廷奏報。但奏報上只提嘩變之事,至於事出何因,以及莫洛的生死,他一無所知。
後勤不暢,糧餉經常得不到補充。別說打仗,連維持部隊的穩定都會變得越來越難。吳三桂銀子進軍營的情形,王輔臣甚至都不敢回憶。士兵們惡狼般的眼神提醒他,只要價錢合適,時機合適,那幫大兵絕對不會對自己這位昔日老闆留情。吳三桂想和他談筆大買賣,自己如果不做,以吳三桂的魄力和財力,絕對可以在自己軍中物色到合適的代理人。一想到這裏,王輔臣就感到不寒而慄。上次兵變,皇帝的大度,確實令人感動。但這種大度,因何而起,卻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秋後算賬的事,他不是沒見過。鄭成功的父親就是這麼上斷頭台的,他兒子還割據著沿海地區,這麼有利用價值的人,說殺也就殺了。要是等天下太平了,他王輔臣還有多大價值?兵變身亡的莫洛,可不是只雞,說殺就殺了。那可是朝廷的重臣,功勛貴戚,皇帝的左膀右臂。對於他的死,今後總得有個說法。到時自己能否逃脫干係,這又是一個問號。
康熙帝得知糧道被斷一事,下詔斥責「定西大將軍」董鄂等人:你們到了西安,沒有隨經略莫洛取道秦州,卻經由棧道繞路而進,託故馬瘦,竟駐漢中,致使寧羌兵變,王輔臣回秦州時,你們又不跟蹤追擊,急忙回漢中,及至保寧軍撤回,你們又僅留將軍席卜臣守漢中,自統大軍回了西安。已提醒你們,棧道險要,卻不多留兵防守,竟讓叛軍據守,致使廣元、朝天關等處又被叛軍佔領。這都是董鄂等人「退縮遲延」造成的,理應解除職務,但目前正臨大敵之時,仍令董鄂平定秦州、平涼等地。
嘿嘿,做官與做人的標準竟然不一致!
請注意,張勇是甘肅提督,皇帝卻讓他關注陝西方面九-九-藏-書的形勢,並給以指示,要其嚴防叛亂,這說明什麼?尤其強調張勇是他親自選任的,以示恩於他,這意思可就更耐人尋味了。
陝西提督王輔臣,久歷戍行,勞績素著,近舉首反賊吳三桂所送偽劄,遣子奏聞,堅守臣節,益見忠貞,朕心深為嘉悅,前已有旨,事平之日,從優議敘。今應即行加恩,以彰激勸。
這年頭歷史劇拍的像言情片,歷史人物之間拍的像「斷背」,各位千萬不要中毒。歷史中的大佬哪個都不簡單!
但他還是儘可能地為自己留條後路,他不再為清廷效力,但也不公開叛清。他想做棵牆頭草,看看風向再說。他聯絡了秦州(甘肅天水),由略陽移至秦州,並摧毀了陝甘兩省邊界的鳳縣(今鳳縣西南)偏橋。派其部將王好文率部把守棧道,以致清軍糧道不通,使得入守鳳縣的清兵以糧竭突圍而走。王輔臣留下部分兵力協守秦州,自己率主力回到平涼。
康熙帝其實召見他之前就想好了,見從王繼貞那裡確實問不出什麼,便說:「你不要害怕,朕知你父忠貞,決不至於做出謀反的事。大概是經略莫洛不善於調解和撫慰,才有平涼兵嘩變,脅迫你父不得不從叛。你馬上就回去,宣布朕的命令,你父無罪,殺經略莫洛,罪在眾人。你父應竭力約束部下,破賊立功,朕赦免一切罪過,決不食言!」
陝甘地區叛亂形勢日益蔓延,清軍節節敗退。沒有後勤補給,清軍被迫退回西安。漢中、興安等重鎮已被王屏藩等佔領。王輔臣向各地發出信函和任命文件,約會起兵。固原道(今寧夏固原)陳彭受巡撫之職,定邊(陝西定邊)副將朱龍受任為招撫總兵,還有鞏昌(甘肅隴西)游擊袁承梁以城叛,副將江有倉、參將潘瑀策動階州(甘肅武都)、文縣(甘肅今仍名)、洮州(甘肅臨潭東)、岷州(甘肅岷縣)叛變。臨洮(今仍名)守備魯文耀叛,甘肅省城蘭州被游擊董正巳策反,巡撫所屬弁卒作亂,佔據全城。
就在這時,情況突變,叛軍分三路來襲,包圍了寧羌州(陝西寧強)。此地為清軍入川的後路,康熙帝命莫洛速派兵增援。莫洛得到命令,隨即指令部隊,務必在寧羌州城外擊潰叛軍,迫使他們撤退。康熙帝考慮到寧羌的重要性,唯恐有失,便命莫洛調副將雷繼宗與王輔臣共同固守寧羌諸處。
論做人,王輔臣這事做得不算漂亮,因為這事還牽扯到張勇。他沒有和其通氣,便向朝廷上奏。雖然也沒有害張勇,但功勞卻全是王的,讓張失去一個表忠心的機會。
當即授給王輔臣三等精奇尼哈番世職,授其子王繼貞為大理寺少卿。
據甘肅提督張勇報告,甘肅方面最先跟吳三桂、王輔臣串通的就是董正巳。他差心腹先去秦州,跟知州巴三綱聯絡。其後,守備吳承印又串聯魯文耀、馬洪,與王輔臣聯繫,表示願同時起兵。蘭州城千總杜士黃,充當馬洪、吳承印的內應,煽動甘肅巡撫所屬部隊,密謀起事。秦州知州巴三綱派其弟巴五秘密潛入蘭州,與任職布政司的筆帖式本家人巴錫密謀,白天在董正巳家,晚上居於巴錫家,逐個做巡撫所屬游擊、守備等軍官的策反工作。
起初,局面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漢人士兵們都是赤手空拳去討要糧餉的,可能是對漢人天生的不信任感,旗人做出了過激反應,使用武力來對付漢人。這樣一來,性質完全變了,局面也就不可收拾了。
到臨行這一天,康熙帝接見王輔臣,說了不少暖人心的話,又給了不少賞賜。御座前有條蟠龍豹尾槍,康熙帝指著槍說:「此槍是先帝留給朕的。朕每次外出,必將此槍列于馬前,為的是不忘先帝。你是先帝之臣,朕是先帝之子。他物不足珍貴,唯把此槍賜給你。你持此槍往鎮平涼,見此槍就如見到朕,朕想到留給你的這支槍就如見到你一樣。」這話說的,把王輔臣感動得一塌糊塗,拜伏于地,痛哭流read.99csw.com涕,久久不起,說:「聖恩深重,臣即肝腦塗地,不能稍報萬一,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效涓埃!」
正在湖南指揮作戰的吳三桂,一直盼著陝西王輔臣、張勇回信兒。如果他們能配合自己,必然會帶動整個西北乃至中原響應,從而開闢新的戰場,給清廷造成巨大的軍事與政治壓力!但一年過去了,他什麼也沒等到。他很納悶,想不出這兩人有什麼理由不跟隨自己,他甚至懷疑,清廷怕這兩人有異心,已將他們除掉。但在康熙十三年底與次年正月之交,突然傳來王輔臣兵變的消息,這對吳三桂來說,可謂是一個意外的利好消息。他趕緊撥出二十萬兩白銀,鑄「平遠大將軍陝西東路總管」印,交給投靠他的秦州知州巴三綱,由他轉交王輔臣。
恰逢此時,四川總兵官吳之茂叛清,他派人給張勇送去勸降信。張估計也把自己關在家裡考慮來著,不過有王輔臣這樣聰明的同僚為榜樣,估計他考慮的時間會少很多。這回終於輪到他表忠心了,他把來使同「逆書」一併上交給康熙帝。康熙帝大為稱讚,「命從優議敘」。
王輔臣的苦衷,同為官員的張勇應該是可以想到的,但理解別人難,理解自己卻很容易,這事讓王輔臣與張勇之間自此有芥蒂。
同月二十四日,康熙帝做出批示:王輔臣率部回平涼駐防,一切事宜即照前已發諭旨執行,並且表示不追求王輔臣與部下的責任。康熙帝將此敕諭交祝表正,由他帶回陝西,再向王輔臣招撫。
原本朝廷就駐有封疆大吏,這次再派莫洛前往,一是因此地戰略位置極其重要,不容有失。另一個原因卻是檯面下的。康熙帝何其精明,他知道王輔臣與張勇的「忠」所依賴的基礎。有基礎,自然也就是有前提的忠,這樣的忠是要打問號的。
康熙十三年二月初,王繼貞到了北京,面見康熙彙報,並把吳三桂的信札一併獻上。康熙帝很高興,連誇了他們父子忠心耿耿,隨後將汪士榮處死。並指示兵部:
陝西方面,各郡邑隨之騷動,叛亂紛起。他們攻城略地,綏德、延安、花馬池、靖邊等相繼失陷。
西北的熱鬧,對王輔臣的觸動很大。此一時,彼一時。他原本就並非出自真情,效忠清廷,只是利益使然。如今吳三桂在西北地區的勢力日益增大,他就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跟隨吳三桂,同樣是一條充滿危險之路。但是忠於清廷,以眼下的形勢看,未必就更有保證。
西北方向的王輔臣與張勇雖然沒有反,但吳三桂的心思,卻已很明顯地展露在康熙帝面前。他覺得有必要派一得力大臣前去總攬一切事權,以應付可能發生的緊急事變。最後他選中了刑部尚書莫洛,授以全權,經略陝西。康熙對兵部、吏部講:陝西為邊陲重地,西控番回,南通巴蜀,幅員遼闊,素稱「疆」。「逆賊」吳三桂煽亂滇、黔,四川從逆,而山西「地處鄰封」,恐有「奸徒」搖惑,以至人心不寧。雖有督撫、提鎮等官各盡職守,但軍務繁重,必須派遣一大臣,「假以便宜,相機行事,方可綏靖內外,保固邊疆。」
康熙對王輔臣最終的去向,心中並不是太有底。若王與四川叛軍會合,便可北進中原,長驅北京。而清軍此時正彙集荊州,北方空虛,清廷面臨著致命的威脅。在王繼貞之後,康熙帝又派科臣蘇拜攜帶他的招撫諭旨前往陝西,會同總督哈占商酌,挑選幹員,或親去王輔臣處,或派他人代替,向王輔臣宣布朝廷旨意,招其歸順,並儘快安撫亂兵。
康熙帝並非感情泛濫,此時莫洛已死,追究是誰的責任已無意義。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王輔臣跑到敵人那一邊。看得出這是一位有眼光,做大事不拘小節的君主。
康熙十四年(1675年)正月十五日,王輔臣上了一份奏摺,奏明兵變原因,表示自己還是忠於清廷的。他派遣莫洛部屬,原任郎中祝表正攜帶,代為轉達。而把兒子王繼貞留下,沒有讓其再回北京。看樣子https://read.99csw.com,他雖沒想反,但兵變卻給他提了個醒,有些事情並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所以把兒子留下,以防萬一。
王輔臣很想過太平日子,但時代卻沒有給他機會。他必須做出抉擇,他只能在刀尖上討生活。思來想去,他終於還是決定鋌而走險。
王輔臣愛誰?他最愛的是他自己!吳三桂與康熙也一樣!
王輔臣收了書信,先讓汪士榮休息,然後把自己關在家裡好好想了幾天。要論功名利祿,朝廷自然是給的更多,跟吳三桂一起干,將來勝利了,無非也就是達到現在這個標準,況且其中還有許多風險。如今老吳在南方倒是風生水起,這南中國,原本就是清廷靠漢人打下的,吳的興旺,倒也不算奇怪。而北中國,吳未必就能玩的轉。想來想去,他覺得和吳做買賣沒什麼前途。於是命人捆了汪士榮,連同信札,讓兒子王繼貞押解前往北京。
康熙十四年(1675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寧夏突然發生兵變,張勇的心腹戰將陳福被亂兵所殺。次年正月,康熙帝改調西寧總兵王進寶代替陳福,出任陝西提督,暫駐秦州,繼續兼西寧總兵官。寧夏總兵官缺,責成張勇和巡撫華善推補。很快,張勇推薦他的舊部、現任天津總兵官的趙良棟擔任此職。康熙帝應允,並把總兵官一職提為寧夏提督,考慮到軍情吃緊,令他兼程上任。趙良棟卸任的天津總兵官,由陳福的弟弟、現任涿州參將陳奇,破格出任。趙良棟是甘肅寧夏人,勇猛過人,與張勇、王進寶並稱為「河西三漢將」。后在張勇的統率下,與王輔臣反覆激戰,最終為清廷收復陝甘做出突出貢獻。
王輔臣三年前,在京準備赴平涼上任時,康熙帝對他說:「朕真想把你留在朝中,朝夕接見,但平涼邊庭重地,非你去不可。」特命欽天監為他選擇一個好日子動身,日期選在年內,而時已近年底,康熙帝又說:「行期已近,朕捨不得你走。上元節就到了,你陪朕看過燈后再走。」又命欽天監再選擇上元節后的吉日。
康熙帝真的是一個很會做思想工作的皇帝,與其說這是一道敕諭,不如說是洗腦。寫得是異乎尋常的感人,充滿了溫情,似乎要將對方融化。全文中沒有一句指責王輔臣的話,所有的責任都由他自己來扛,自責沒有知人善任,沒有事先了解他和莫洛之間的矛盾。而莫洛的死,或許是其他原因造成,與王輔臣並無直接聯繫。所以之前的事,一概不予追究。只希望他回心轉意,不辜負以往君臣間的情誼和朝廷的重託。
吳三桂覺得,自己對這二人是有恩的,只要自己起兵,他們必然會響應。但事實並非他想的那麼簡單,吳三桂有恩於他們,無非就是功名利祿。為什麼會對他們這麼好?那是將來用得著他們。但知道這兩人好用的,不僅僅是吳三桂。精明不輸於他的康熙帝,也同樣會對王、張二人施以恩寵,而且只會給的更多。
給了張勇密旨后,康熙帝命王輔臣同將軍席卜臣等赴荊州增援。后因情況有變,指示王輔臣不必再去荊州,或者隨將軍赫葉等攻打四川保寧,或仍駐平涼,具體由莫洛酌遣。莫洛回奏,說四川「逆賊」正固守保寧,而廣元所屬百丈關諸處,有「賊眾盤踞」,前往增援的兵力不足,擬將增援的副都統吳國正和馬一寶的軍隊派往廣元。
康熙帝對他們不放心,或者說得含蓄點、巧妙點,康熙帝是要輔導他們,幫助他們,做個名垂青史的忠臣,以防走錯路,一失足成千古恨!
隨後莫洛率部進入四川,但在陝西漢中與四川保寧交界處受到阻擊。四川叛軍又攻佔了七盤關與朝天關(兩關在廣元與寧羌州之間),切斷了清軍的補給線,駐廣元的清軍陷入困境,軍心極其不穩。在略陽(今仍名),嘉陵江上的糧船又被叛軍奪去。沒了後勤支援,清軍無法再向前推進,且處境危險。康熙急令莫洛與「定西大將軍」貝勒董額、四川總督周有德、巡撫張德地,速從保寧回撤廣元。並要莫洛等read.99csw.com人親自殿後,以便原駐廣元的清軍,安全撤回漢中,固守陽平(寧羌西北,略陽南)等處,殲除寧羌地區的叛軍,整頓士馬,再圖恢復。
招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康熙帝也在做最壞的打算。首先加強了省會西安的兵力,以「保固秦省」。他把調往興安等處的部隊改調到西安,令他們「星夜奔赴」,不得遲誤。但仍感兵力不足,而「京師禁旅,遣發頗多」,已無兵馬可調。他決定再調蒙古兵,指示兵部:秦省重要,令理藩院員外郎拉篤祜等三名官員,速征鄂爾多斯蒙古兵三千五百人,調歸化城土默特兵七百人,皆赴西安駐守備征。
王輔臣也曾表現得很是忠心,在他反后,康熙帝已對漢將沒了信心。但陝甘地區只剩下區區幾員大將可用,也只能暫時將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他通知兵部、吏部:甘肅省「凡總兵以下官員,聽從張勇調遣、提拔、補授」。仍兼管甘肅提督事務,總督不得制約,一切征剿事宜,均由張勇便宜行事。
二月五日,王輔臣部向蘭州進攻,董正巳等乘機奪佔了全城,巡撫華善逃往涼州方向。蘭州外控西垂,內接臨(洮)、鞏(昌),為秦中戰略要地,此城一失,西北震動,許多城鎮或叛或陷,還有一些城鎮與鄉村,被當地武裝所把持。如三水、溶化、白水、浦城、韓城諸縣,「土寇蜂起,掠劫鄉村。」
康熙十三年十二月初,莫洛率部至寧羌州,駐南教場,與王輔臣兵營相距大約二里。初四日,王輔臣部突然發生騷亂,圍攻莫洛大營。士兵們高喊要糧餉,要好馬。莫洛只得命弓箭手擊退兵變士兵,但這更加激怒了討要糧餉的士兵。這一次,他們也使用了弓箭,還有火器。混戰中,一顆火銃流彈擊中莫洛,其當即倒地而亡。除莫洛外,其屬下也大部分戰死。剩下約兩千多的後勤人員,均被王輔臣收降。
之所以用莫洛,是因他曾任陝西總督,對當地情況較為了解,在官員與民眾中也頗有威信。所以康熙帝決定特授經略,率領滿兵駐紮西安,會同將軍、總督一起制定有效措施。他規定,巡撫、提鎮以下各將官,悉聽節制,兵馬糧餉也都聽他調發,一切應行事宜,不從中制,文武各官由他選用,兵部、吏部不得從中掣肘,鄰省用兵,應當救援的,酌量策應。如有軍事行動,將軍、總督要領兵前去。等湖廣、四川地方平定,即命莫洛還朝。
當然論做官,這事王輔臣做得漂亮。因為他並不知道張勇對這事的態度,與張勇通氣,人情上倒是不缺,卻給王自己帶來風險。朝廷耳目眾多,如果此事不直接向朝廷彙報,而是先跟張商量,這不是心懷不軌嘛?無論張勇選擇站哪一邊,他王輔臣都會很被動。張勇若為邀功,先向朝廷上奏,王輔臣的處境就會更危險。退一萬步講,即使歸順吳三桂,他張勇先給吳三桂打小報告,說你舉棋不定,為這事還跟我商量,你說吳三桂會怎麼想?
七月初,康熙帝給甘肅提督張勇發了一道指示:「秦省邊陲重地,恐姦宄竊發,爾乃封疆大臣,朕所簡任,可率所部總兵等官,固守地方,有為亂者,嚴行輯治,以副朕倚任股肱之意。」
康熙將王輔臣的兒子王繼貞招來,告訴其父謀反的消息。王繼貞愣在那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他回過神來,第一個反應就是,此消息會不是假的,是否是敵人的反間計。見他不信,康熙帝命人將陝西方面的奏報拿出來給他看。王繼貞看罷,嚇得直發抖,語無倫次地分辯些什麼。康熙帝耐著性子聽完,他大概的意思,其實和皇帝的疑惑也一樣,那就是他老子實在沒理由造反啊?
在發出上述指令后,康熙帝發現陝西興安州(今安康)實為一戰略要地,便對議政王大臣等人說:「此地西近漢中,北接潼關,東南直逼鄖陽(湖北鄖縣),最為要地。」他命副都統穆舒渾、已任命為雲貴總督的鄂善、副都統希福等部隊,及增援的蒙古兵,「馳赴興安」,共同防守漢中各處戰略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