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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影帝翻臉

第三十四章 影帝翻臉

革去耿精忠王爵,凌遲處死,其子耿顯祚革去散佚大臣,處斬,部屬徐文耀、王世瑜、白顯中、江元勛、曾養性、王振幫、蔣得、劉進忠等均凌遲處死,黃國瑞、林芳孫、廖廷雲、李似桂、夏季旺、呂應斗、武灝、司定猷、沈偉、郭景汾、羅萬里、祖弘勛、陳儀、陳斌、呂八斬首。
這是一條漢子,他並沒有什麼野心,叛清實屬偶然與無奈。他雖是個粗人,但卻看得明白,對於自己的歸宿沒抱任何幻想。可謂死得響噹噹,從容而又壯烈。
康熙帝這會兒不演戲了,顯出自己的真性情?
康熙帝演技高超,知道什麼時候發力,什麼時候隱忍。此時吳三桂集團還未剿滅,還不能對耿等人下手,所以他只當自己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最重要的是,他的泡泡還在等著更多的人一起來玩,所以他絕不能讓別人看到那個泡泡爆了。他必須要穩住,那些有心降,但又怕秋後算賬的那批人。
吳三桂任命的將軍王公良、王仲禮、巡撫吳讜、侍郎劉國祥、太僕寺卿肖應秀、員外郎劉之延等,即行處斬。原任清鎮遠副將、被吳三桂封為將軍、鎮遠伯江義,以「情罪甚重」凌遲處死。以上被處死者的首級皆「懸示」。他們各自的十六歲以上的兒子一併處斬,家產籍沒,其妻及未成年之子,查交內務府,其餘一般人員可分發山東、河南、湖廣、江西安插。
尚之信被抓,其藩下都統王國棟為了撈一把,擅自行動,查封王府庫藏,恣取資財,肆行無忌。藩下長史李天植等很鄙視這種落井下石之舉,大斥此人:「你陷身旗奴,要不是先王(指尚可喜)賞識,破格提拔,豈能有今天?如今你既不替公(尚之信)辯白冤屈,又不遵旨將公送入京師聽候勘問,卻如此恣意妄為,是將圖謀不軌。」隨即將王國棟亂刀砍死。王國棟剛死,暗中監視尚之信的賴塔趁機動手,將尚之孝、李天植等一併逮捕。
按照康熙帝的旨意:凡逆屬舊人,及副將以上,悉令進京。參將以下,分插四省(河南、湖廣、江西、山東)。又補充規定:其雲南或別省后投靠到藩下的,釋放為民。吳三桂屬下,副將以上的將官多達千名以上。而「逆屬舊人」,是指吳三桂鎮守東北時期,或入關為清廷打天下時期,投靠跟隨他的那批人。這批人跟隨吳三桂時間長,也較為忠心,所以對這些人,朝廷要格外予以警惕監管。
康熙十七年秋,皇帝給康親王傑書發起一道密旨,說明不削耿精忠的王爵,是為了穩住他及其藩下之眾。現在如下令讓他進京,怕他生疑,變生意外。皇帝授意康親王可暗示耿精忠,讓他自己主動提出進京陛見。這樣做,不僅耿本人九*九*藏*書,同時其部屬也不會生疑。康熙帝估計的很准,耿精忠果然于康熙十九年三月上疏,請求入京覲見。康熙帝批准,命馬九玉為福州將軍,接管靖南王藩下部隊。耿精忠到京不久,其弟耿陽忠、耿聚忠為自保,聯名揭發其叛逆罪行。
從以上事例,大家應該可以料到,被調往京城的原吳三桂屬下副將以上的將領,結局應該是怎樣的。他們沒有被安排旅遊,也沒有被安排學習,最後統統人間蒸發。
宜昌阿與王國棟等密謀,密令總督金光祖、提督折爾肯、總兵官班際盛、副都統金榜選等赴武宣逮捕尚之信。當尚之信聽完金光祖宣讀聖旨后,很是吃驚,但沒有絲毫反抗,對拘捕很是配合。
閏八月十七日,欽差奉命至廣州,向尚之信宣讀聖旨后,賜一條帛,令其自盡。上午七時許,尚之信氣絕身亡,葬于廣州城西報資寺後山下。他的弟弟尚之孝、長史李天植等人被押赴刑場斬首。尚之信等人的妻子都籍沒入官。康熙又指示,尚之信所有資財,用來充作軍餉。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正月十九日,康熙帝和他的議政王大臣們,討論對耿精忠及其心腹的處置。議政王大臣們先擬了一個意見:將耿精忠,包括他的兒子在內,共十人凌遲處死,同黨黃國瑞等十九人斬首。
天上不會掉餡餅,這道理誰都知道,可為什麼,當代社會,拙劣的電話詐騙,網路詐騙,能「麻翻」那麼人?原因無外乎,這些騙術點中了人心的弱點——貪。當一個誘惑從天而降,人的潛意識便不由自主地排斥應有的懷疑,他們渴望,渴望這個誘惑是真實存在的,人們不願意相信,那僅是個泡沫,不忍心把它親手捏碎。那吳三桂的兄弟們貪的是什麼呢?是榮華富貴,是功名利祿。康熙帝的謊言是那麼美麗而又感性,比小S更具誘惑。參与三藩之亂,原本就是一場賭,可是賭徒輸不起,願賭卻不願服輸。輸便意味著死,多麼可怕的噩夢。生活本應是那麼美好,榮華富貴,功名利祿,應有盡有,可一轉眼,發現結局卻是黃粱一夢。
對於吳三桂原來的屬下,無論官職大小,甚至沒有官職,也許死是一種更好的結局,一了百了。而活著卻是生不如死,一輩子都是賤民,子子孫孫都是如此。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直至清末辛亥革命的炮聲響起,銬在他們身上幾百年的枷鎖才被擊碎。
不過很遺憾,十一月,他藩下參領徐鴻弼、佐領劉延慶、護衛呂應晹、典儀陳良棟、護軍蘇雲會等人聯名向兵部揭發其「歸順后尚蓄逆謀」的罪行五款:(一)違背康親王傑書之命,不全部供出「奸黨」人員;(二read.99csw.com)暗中勾結「海賊」(指台灣鄭氏),互通音訊;(三)曾與叛將劉進忠「執手耳語」,說「乞降非所願」;(四)暗令心腹儲藏鉛葯,等待「異日取用」;(五)遣散舊兵歸農,令他們各攜武器走,不準留給征剿的清軍。尤其是在投誠前殺死范承謨以滅口,足見其罪重大。
祖澤清,是明末遼東明將祖大壽第四子,他在廣東高州響應吳三桂起兵。康熙十六年「歸正」,次年又叛。尚之信奉命率部迎擊,曾一夜馳行一百八十里抵高州。祖澤清攜家口遁入山中。十八年四月,康熙帝明示:凡從屬吳三桂叛的各處大小官員,不管出於何種情況,只要歸降一概寬免。唯祖澤清父子受國家厚養,前叛時以為出於不得已,而降后復叛,可知他們父子「甘心從逆」,情罪重大,國法難容,不許招撫,亦不許其投誠,務令各路大軍搜山擒獲。
李天植在審訊中敢做擔當,堅稱此事系自己一人所為,與尚之信等無關。但案件的性質,康熙帝早已定好調。最後判決:「同謀者」尚可喜之妻舒氏、胡氏從寬免死,並免家產籍沒。尚之孝、尚之璋、尚之隆等都從寬,革職枷責。尚之信不忠不孝,罪大惡極,法應立斬,姑念曾授親王,從寬賜死。其餘如李天植、尚之信弟尚之孝等都按律就地正法。
從康熙二十年年底攻下昆明后,至次年康熙二十一年五月,康熙帝逐批處決了吳三桂屬下已投降的將吏,他們是:原任貴州提督李本琛,以「從逆」論處,判磔刑。他的孫子李象乾、李象坤和民籍親弟之子李濟善、李濟民一律處斬。
大學士明珠說:「耿精忠之罪,較尚之信尤為重大。尚之信不過縱酒行兇,口出妄言,耿精忠負恩謀反,且與安親王書內,多有狂悖之語,甚為可惡。」
跟隨吳三桂起兵的人中,最有資歷,最大牌的莫過於靖南王耿精忠了。他在福建起兵,給吳三桂以軍事及政治上的巨大支持。康熙十五年,他投身於美麗的泡沫中,降清。康熙帝沒有治他的罪,還恢復其靖南王爵,他的屬下官職照舊。他感動地主動要求隨大軍征剿台灣,並在收復福建沿海的泉州、漳州后,駐守潮州。次年(康熙十六年)四月,為了進一步表達自己的忠心,他把自己的兒子耿顯祚送入京師侍奉皇帝,實則是做人質。
到了八月,祖澤清和他的兒子祖良梗等被清軍搜出,押送京師。康熙十九年二月,父子都被凌遲處死,他幾個兒子的家口也都被籍沒為奴。
除了官員將領,清廷對吳三桂屬下各行各業的技術人員也不放心。認為他們雖未直接領兵打仗,但他們的工作同樣是為吳三桂效力。並且這些能工巧匠read.99csw•com,留在地方,未免浪費,所以將他們全部遷移北京,為朝廷及皇家服務。
耿精忠、劉進忠兩人在處決后,被割下首級示眾。
此時耿精忠的弟弟耿昭忠正在福州,得知此事後,為求自保,也以同樣理由舉報自己的兄長。
尚之信因為自覺三藩之亂,自己罪責其實並不大,並且重回清廷后,也是忠心耿耿,所以並沒想到朝廷會對他動手。為了平叛廣西,他提議會同鎮南將軍舒恕所部從貴縣(廣西貴縣)、他同總督、提督由潯州(桂平)水陸進取武宣(廣西武宣)。康熙帝批准了他的計劃。尚之信很快奪取了武宣。
當康熙二十年七月,清軍正圍困昆明時,康熙帝下詔,令他隨經略圖海進京「陛見」。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命人從庫中取出銀兩,分成許多份,每份都寫上部下姓名。剩下二萬兩,放在庫中,封上印條,留下賬簿一冊,記載銀兩、雜物等項及數目,其餘舊賬全部燒掉。然後召集諸部屬,他說:「你們隨我很久,東西南北奔走,犯霜露,冒矢石,受了很多苦,現在我即將跟你們分別,你們都遠走高飛吧!願歸田的歸田,願入伍的,速投別的軍鎮,誰也不要說曾在我這裏待過。我之所以留了二萬兩銀子,是因為朝廷必是知道我有些積蓄的,若一文不剩,朝廷必追查,以致牽連於你們,故我如此安排。」
二十日,議政王等大臣商量后表示:按康熙帝的意思辦,最為妥當。具體如下:
康熙帝沒有立即下決定,而是著議政王大臣,會同九卿、詹事、科道,各部門官員共議。
耿藩、尚藩死得窩囊。論名氣與實力,緊隨其後的要算王輔臣了。
康熙帝表示:「耿精忠身造罪孽,應當極刑。其子等都處以凌遲,亦有可憐憫之處,可否改為斬首?」
非也!表示出寬宏仁慈是演戲,表現出疾惡如仇同樣是演戲。不同時期,不同場合,表現不同的東西,那是好演員的基本功。形勢變了,康熙帝需要表現出殺伐決斷,大義凜然。有了這殺伐決斷,大義凜然,他先前的寬宏仁慈,那才叫寬宏仁慈。如果沒有這殺伐決斷,大義凜然,那隻能叫無能與懦弱。平了三藩,他康熙還要做老大,混很多年,你叫他面子往哪兒擱?玩政治的無常性,一會兒鴿派,一會兒鷹派,說到底既不是鴿子也不是老鷹,而是真龍天子。現在知道皇帝是個嘛玩意兒了吧?
彭時亨、譚天秘先叛於四川,后投誠,復叛,情急歸降,以罪惡重大,即凌遲正法,割首級示眾。
胡國柱、王緒、李匡已自縊、自焚死,他們的家屬投降。康熙帝以胡國柱三人情罪重大,伊等子弟法難寬宥,悉行處斬,妻女、家口、財物籍沒,送交內務https://read.99csw.com府。
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壞蛋也起碼得有三個幫,這個幫自然是幫凶。在康熙皇帝眼裡,吳三桂以及即位的吳世璠雖然死了,但事情不能就這麼算完。領頭的自然是罪大惡極,可是沒有那麼一大批幫凶,他也掀不起那麼大的風浪啊!
在自己即將走到人生終點的時候,還能如此細心體貼地為部下著想,部下們無不感動痛哭。在大部分下屬都離開后,仍有數十人不願離去。王輔臣見苦勸無用,便不再提這事。他們日夜飲酒,八月二十九日,他照舊同屬下飲酒。飲到半夜,王輔臣突然摔掉酒杯說道:「我起身行伍,受朝廷大恩,富貴已極,前迫於眾人,做了不義事,又做不成,今雖反正,但朝廷蓄怒已深,豈肯饒我!大丈夫與其駢首僇于刑場,何如自己死去!可用刀自刎、自繩自縊、用藥毒死,都會留下痕迹,將連累經略圖海,還連累總督、巡撫和你們。我已想好,待我喝得極醉,不省人事,你們捆住我手腳,用一張紙矇著我的臉,再用冷水噀之便立死,跟病死的完全一樣。你們就以『痰厥暴死』報告,可保無事。」屬下跪在他面前,苦勸。王輔臣表示,如他們不從,就拔劍自刎。屬下這才同意,依其法行事。到天亮時,就以「厥死」上報。朝廷的眼線最終還是知其真正死因,康熙帝考慮再三,覺得他這樣死法也好,對他,對朝廷都有利,便沒有再追究。
耿精忠的親屬都歸旗,舊部在浙、閩當官的都還京,馬九玉被解除職務歸本旗。耿藩的勢力就此徹底瓦解。
清廷放過死人王輔臣一馬,但對他的遺屬,卻沒有寬容,令停其世襲之職。他的兒子王繼貞在父親歸降后,不僅官複原職,還被提拔為太僕寺卿,這時也被罷官,其家屬歸旗。
康熙帝不僅僅是皇帝,還是一位出色的影帝。他精彩的表演,為他贏得這場戰爭加分不少。戰爭期間,為了分化、瓦解和孤立吳三桂,康熙帝百般懷柔,百般寬大。吳三桂手下的那幫兄弟們,不管有多大的「罪」,不管你反了又降,降了又反,反反覆復多少次,甚至連當事人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康熙帝都只當以前什麼都沒發生過,只要你重新站回清廷這邊,就仍當你是「好孩子」。康熙帝不止一次地表示:「朕決不食言,可昭之日月。」這些承諾,他並不僅僅是說說,而是統統白紙黑字,載入詔書之中。出來造反的,都不是「嫩貨」,可謂個個老江湖。可就是這些老江湖,大多偏偏看不出年輕的康熙帝,竟是位手段辣狠的老千。要說這位老千,手段也並不高明。無非就是唱唱高調,說說好話,開出許多空頭支票。
耿的歸宿是一面鏡子,照出來的是另一位藩王尚之信。https://read.99csw.com康熙十九年三月,他的護衛張永祥、張士選也赴京舉報其「謀叛事」。康熙帝命刑部侍郎宜昌阿等人,以巡視海疆的名義前往廣東,調查尚之信的罪狀。同時帶張永祥、張士選同回廣東,秘密詢問總督金光祖。都督王國棟、尚之信的弟弟副都統尚之璋等人,也一併參与了揭發。有意思的是,揭發尚之信的還有他父親的兩位夫人舒氏、胡氏。大概她們認為是尚之信害死了自己的老公,讓自己當了寡婦吧。此時,尚之信還在廣西平叛,他要求撤回廣州。康熙帝指示,宜昌阿等抵廣州后,可詳察具體情況,如應撤還,即報告說廣州「不可無尚之信」,可以將他一人調還廣州。囑宜昌阿不要過多株連,如發生意外,可「酌便行事」。宜昌阿等欽差按上述旨意,離京南下。他們到了廣州后,發現城內無滿兵,便在半夜密調賴塔部滿兵二千入廣州,以防意外。
康熙要大開殺戒了,君無戲言,他不能自食其言,不能讓天下看到他自扇耳光。所以他繼續表演,只不過換了一張臉。他沒有違背自己的承諾,他仍然是那個寬宏大量的君主,他赦免過的罪,絕不會再重新追究,就像他說的那樣,以前的事,一筆勾銷。但是萬能的康熙帝,又發現了新的罪行。他很為難,只能痛下殺手。這怪不得他,只能怪那些人咎由自取。
尚之信死後,其平南王藩亦隨之撤去。他所屬的部隊被編為十五佐領,划入「上三旗」(正黃旗、鑲黃旗、正白旗),駐守廣東。還有三總兵標下官兵,裁去一部,其餘留下鎮守廣州。康熙二十年冬,又將其屬下旗員,撤還京師,另行安插。
此時正當時,康熙帝不再手軟,耿精忠一案交由法司進行審問。耿極力辯解,自陳他「歸順后,絕無叛志」。這並非狡辯,而是實情。但黑與白全在皇帝一人之手,在其授意下,法司將他定成叛逆罪,議決嚴處:應革去王爵,與其子耿顯祚及心腹曾養性等人俱應凌遲處死,家產籍沒。康熙沒有立即批複,因為他想把所有逆黨要犯捉拿到京時,一併「核議」。耿精忠暫時被看押起來,老虎入了籠,隨時可以拔虎牙。
但康熙帝卻給你編織了一個美麗的神話,你不但可以活下去,甚至還可以繼續擁有原來的一切。輸不起的賭徒,能夠拒絕這樣的誘惑嗎?不,他們拒絕不了,他們更願意相信美麗的謊言,因為至少,它看上去很美,而現實卻是殘酷得讓人不敢想。二戰美軍名將巴頓並不了解中國歷史,但他卻一語命中生與死的真諦——只有不怕死的人才配活著。是的,說得沒錯,這才是真正的軍人。那些相信神話的人不是軍人,他們只是賭徒,他們沒有勇氣,也沒有資格,像軍人一樣有尊嚴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