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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立昌邑王為帝

第五章 立昌邑王為帝

田千秋一向辦事公道,嚴於自律,在朝臣中德高望重。論官職,除了皇帝就是宰相。宰相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統攬朝政和軍權。可是到了漢武帝時,宰相只是一個擺設,權力集中在皇帝和大司馬、大將軍手裡。所以,田千秋也就沒有資格召開沒有大將軍參加的最高國務會議。田千秋也覺得自己越權,不該藉此機會包庇自己的女婿。站在霍光一邊的朝臣和將軍們猛烈攻擊田千秋,田千秋既後悔又驚慌,病上加病。他扼腕嘆息:「我怎麼一時糊塗,為了一個女婿毀了自己一生的名聲。」羞愧交加,沒有幾天就病逝在家裡。霍光深感歉疚。在輔政劉弗陵這段時間里,田千秋是他強有力的支持者。對匈奴實行和親政策,田千秋首先站在他這一邊,促成了漢匈兩家罷兵休戈、和睦共處,邊境二十年無戰事;在恢復文帝、景帝時代的「無為而治」國策中,田千秋和他一樣頂著壓力,並身體力行地在全國推行了抑制工商,發展農業的各項政策。可是,田宰相沒有等到霍光去向他解釋就走了。人死不能復生,霍光只能以隆重的葬禮,以慰田千秋的在天之靈。
「看他長那樣子,倒像個王八。」
劉賀又問:「我該怎麼辦?」
真的當上了皇帝劉賀在昌邑國靈帳里燒紙祭奠已畢,劉德傳來懿旨,要劉賀到靈堂謁見上官皇后。劉賀沒有見過上官皇后,在他的心目中上官皇后一定是個姿色出眾、氣度不凡的高貴女人。可是,在靈堂外臨時搭起的高台上坐的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不容置疑,這小姑娘就是上官皇后了,因為沒有人敢坐在那樣的高位上,劉賀緊張了多日的心鬆弛下來。心想,這麼小的皇后,沒有什麼可怕,最怕的是那個大將軍霍光。聽說他喋血沙場,一連斬殺過二十多個匈奴兵將連眼都沒有眨一下;他鐵面無私,性情剛毅,處死他的親家時,一揮手就殺了上官府三百口人,連他的親生女兒都沒有放過。想到這裏,他不寒而慄,身上冒出了冷汗。他偷覷身後站著的那些朝臣,想找到霍光。他只聽說過霍光的威名,卻沒有見過其人。掃了一眼,沒有發現心裏想象的那個大將軍。其實,霍光一直站在文武大臣中間。當他看到自己立的是這麼個不起眼的皇帝時已經心灰意冷。但在這後繼無人的困境中,只得聽天由命讓這個皇孫坐上了龍廷。
王善趴在地上不動。劉賀問:「怎麼了?」王善說:「我鞍前馬後伺候大王十幾年,離不開大王了。大王這麼一走,我就不活了。」劉賀笑著說:「那還不容易,你跟著我進京就是了。」王善的目的何止是進京,他要的是做大官,得寸進尺地說:「我一個下人,怎麼敢在皇宮裡走動,更不敢長期追隨在陛下左右。」劉賀明白了王善的意思,爽快地說:「你不就是想當個朝官嗎,封你個侍衛官,整天護衛朕就是了。」王善如願以償,把頭磕在地上「咚咚」作響,一連迭聲地說:「謝皇上隆恩,謝皇上隆恩!臣永遠效犬馬之勞。」王善沒想到他沒有當朝官的福分,人沒到京城,在半路就當了刀下之鬼。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哧哧」的笑聲和腳步聲。劉賀慌忙跑到門后隔著門縫往外看,只見王善引領著兩個女人說笑著向大院里走來,劉賀高興得自個兒跳了起來,嘴裏罵了王善一句:「這龜孫還真行!」不等他們敲門,他就開門迎接。
劉賀瞪著眼說:「你在王宮裡是怎麼說的?」
乞丐李捧著肚子說:「大王,我們從天明跑到現在肚子都餓癟了,先弄點飯吃吃吧!」
「你,你……」王善氣得怒不可遏,指著龔遂質問,「龔大人,你要說就說清楚誰是小人,誰是馬屁精……」劉賀按住了王善,笑著說:「他說他的,咱吃咱的,何必跟他生氣。」龔遂看難以說服劉賀,不得不以實相告:「朝廷里已經來人了,現在住在昌邑客棧,等著要見大王。」劉賀一聽朝里來了人便慌了手腳,以為是來問罪的,手一抖,夾著的一塊紅燒肉抖落在王善手上,燙得王善咧著嘴直叫喚。劉賀急問龔遂:「誰來了?」龔遂告訴他:「宗正劉德大人。」
王善縱容說:「遲則有變。陛下只有坐上金鑾大殿的寶座才算保險。我看這個速度還遠遠比不上陛下在山林里奔跑得快哪!」
劉賀策馬上坡從麋鹿屍體身邊掠過,腰一彎手一伸把麋鹿抓起橫放在馬背上,呼嘯而去。後邊的那些隨從又是一片叫好聲。
「他?」店裡的人有點不相信。
張安世突然想起一個人選,說:「現在的昌邑王劉賀是武帝的孫子,他的父親劉髆是武帝和李夫人生的兒子。在孫子輩中,只有劉賀最近了。」
王善得知劉賀要當皇帝的消息后極盡諂媚逢迎之事,馬上喚來那些雜七雜八的朋友,七手八腳地在王宮外豎起了黃龍旗,在宮內掛起大紅燈,還把劉賀平時坐的王座墊得高高的,沒有黃龍坐墊,就找了一張黃色狗皮鋪在王座上。
店裡的人偷偷議論:「都是什麼人,這樣邋遢癲狂?」
大司農田延年據理力辯說:「周太王貶逐他的長子姬太白而立他的幼子姬季當了繼承人,周文王捨棄長子姬邑考而立姬邑考弟弟姬發當了周武王。前朝已經開了廢長立幼的先河,劉胥既然不稱職,只好立王孫劉賀了。」
霍光又問:「大家的意見呢?」
店夥計暗暗指了指劉賀說:「人家說是什麼王?」
龔遂說:「不管是問罪的,還是辦其他事,大王都得去見見他們。」
「妓院?」史樂成驚異地問。兩個妓|女點了點頭。京兆尹問隨來的昌邑國宰相安樂:「怎麼回事?」安樂也疑惑不解,問禁衛官龔遂,龔遂又問劉賀:「大王認識這兩個女人嗎?」劉賀當著眾人的面不敢說實話,搖了搖頭。龔遂一把抓住王善質問:「你從什麼地方弄來這兩個女人。」王善畏畏縮縮想往劉賀身後躲。劉賀看事情鬧大了,扭轉身離去。兩個女人看劉賀也不敢保護她們,撒腿逃走。
十幾匹馬穿林越澗從山上追下來。領頭的一匹黑色高頭大馬首先衝下山來。馬上騎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揮著馬鞭,瘋狂地抽打著坐騎。這人長著一副猥瑣的醜陋面相,刀條臉、黃鬍鬚、小眼睛、翹嘴巴,衣飾卻不一般,身著盤龍箭袍,腳蹬黃緞長筒靴,與之相得益彰的是他座下的那副馬鞍金鑲玉墜,閃閃發光,叮噹作響。他就是昌邑國王劉賀。他後面的那些人,雖然也騎著馬,但穿著打扮卻五花八門亂七八糟。有的像俠客,有的像紈絝公子哥,有的像土匪,有的像囚徒,有的像乞丐,還有的像read•99csw•com流浪漢。他們在追趕一隻麋鹿。麋鹿蹦跳越澗,劉賀拈弓搭箭瞄準。麋鹿在跑上一座土坡時,羽箭飛來,一翻身倒在地上,後面響起一片叫好聲:
王善追喊著:「大王,你的馬。」
張安世聽他們提到廣陵王湊過來阻攔說:「劉胥乖張荒唐,沒有君主的德行,先帝生前就不喜歡他。」霍光憂心忡忡地說:「我已經查過漢室的王繫世表,高祖時封的劉氏王至今已歷一百多年,血統早已疏遠,有的還斷絕了後代,有的因犯王法被廢除,有的被指控撤銷了爵位。現在屈指數來,劉氏王侯後裔已經是寥寥無幾。而且,他們遠在封國,我們對他們知道甚少,無法了解他們的學識和德行。」
進京路上龔遂準備了三輛馬拉轎車。第一輛是劉賀坐的,由王善、王吉和他陪侍。第二輛是服務人員,第三輛車是行李車,加上京里來的欽差大臣的車一共是四輛。
昭帝駕崩劉弗陵是在加封平叛的功臣時暈倒在大殿之上的。
「免了,免了!」劉賀不耐煩地說,「大家都跑累了,讓他們早點休息。你們也都早點去睡吧。」
長樂宮位於長安城的東南角,漢高祖劉邦初進長安時住在這裏,後來搬進了新落成的未央宮。到了文帝、景帝、漢武帝時代,這裏就成了皇太后居住的地方。長樂宮因為遠離未央宮,上官太后也就很少知道未央宮那邊發生的事。這給劉賀繼位后的狂悖行為有機可乘,在漢朝歷史上上演了一幕荒唐鬧劇。
店夥計連聲答應:「好了,好了!馬上來!」
幾個夥計把「吱吱」冒著油泡的烤鹿抬上來放在餐桌上。沒等劉賀發話,乞丐李伸手就撕下一塊,正要往嘴裏塞被公子唐按住,訓斥道:「大王還沒有動筷子,懂不懂上尊下卑的規矩?」劉賀卻不講究這些禮節,揮著袍袖說:「沒事沒事,儘管吃,儘管吃!」他的袍袖在油乎乎的烤鹿身上拂來掠去,沾滿了油膩。王善要給劉賀擦,劉賀滿不在乎地說:「算了算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回去我就把這件王袍扔了。」
妓|女紅和蘭只得從車廂里怯生生地走出來。
「什麼人?」皇宮侍衛以為是刺客,執刀包圍了行李車。
上官皇后急了,說:「後嗣不立,無人扛幡送葬,怎麼也不能發喪。選拔太子是當務之急。」
正在這時,飯莊外響起一片鑼鼓聲。
劉賀見她們不相信,吩咐王善先付款后要貨。王善取出一千兩銀子,白花花的耀迷了兩個妓|女的眼睛。她倆慌忙說:「我們干,我們干!」一邊說著一邊寬衣解帶上了床。劉賀叮囑王善:「你到外面盯著朝里來的那兩個人,別讓他們發現。」
劉賀一邊策馬跑著一邊想,老叔一定是來追究他的不孝之罪的。接到朝廷的通知后他應該立即去京奔喪,他卻沒有把朝廷的通知當回事,自知自己的過錯。他在昌邑客棧門口下馬後猶豫著不敢進去。龔遂緊追慢趕也到了昌邑客棧門口。
上官皇后說:「就這樣定了!」
王善說:「由欽差跟著,我怎麼敢。」
「大王真是神手,箭不虛發。」
第一輛轎車配備的是昌邑國最好的幾匹馬,劉賀當皇帝心切,不讓車夫趕車,自己親自駕馭。馬車一出昌邑王城就奔跑起來。他騎馬技術高,平時出去遊獵,一天就跑三百多里,現在進京,他依然按照遊獵時的速度,把侍從、欽差大臣和行李車遠遠地甩在後面。
玩夠了,劉賀又帶著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回到飯莊繼續吃飯。王宮郎中令(宮中總管)龔遂飛馬尋找到這裏,看座席上人多,想把劉賀拉到一邊說話,劉賀硬是不識趣,板著臉問:「什麼事,你說吧!」龔遂說:「重要事,必須和大王一個人說。」劉賀把手一揮說:「我扭了半天秧歌,肚子餓得咕咕叫,天大的事也要等吃了飯再說。」龔遂說:「全國都在舉哀,大王怎麼能在這裏大吃大喝。」劉賀說:「致哀事小,吃飯事大,讓我餓壞了身子你擔當得起嗎?」龔遂勸告劉賀:「大王雖不是皇上的兒子,卻是皇上的侄子,應該悲哀。」劉賀不耐煩地說:「再悲哀也不能不吃飯。」說著扭回頭對店家吩咐:「揀好的酒菜上,沒有的你們出去買。」王善附和說:「買不到就治你們的罪。」龔遂藐視地看了王善一眼,還要對劉賀說什麼,劉賀撕下盤中的一隻雞腿送到龔遂嘴裏:「你先吃,吃飽了肚子再教訓我們。」龔遂「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劉賀腳下,痛哭流涕地說:「大王可知膠東王身死滅國的原因嗎?」劉賀大口大口地吃著席上的鳳翅,頭也不抬地說:「不知道。」龔遂告訴劉賀:「膠東王最寵信的一個大臣叫侯得。侯得是一個馬屁精。膠東王明明做的是狂悖的事情,侯得卻說膠東王簡直比堯、舜還要聖明。膠東王聽了渾身舒服,越來越親近侯得,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淮南王叛亂時,侯得又縱容膠東王參加了七國之亂。叛亂失敗,膠東王落了個身死撤國的下場。而今,大王親近的都是小人,他們已經引導你走向了邪路,再不懸崖勒馬,昌邑國也將重蹈膠東國的覆轍。」
紈絝公子對店夥計喊著:「聽見沒有,快給我們把鹿烤好,吃了飯還要上山打獵。」
王善想,只要你不怕屈尊降貴,我就去給你找個野雞。
劉賀卻笑著說:「可我這馬就是日行三百里,怎麼能讓它停下來。」
圈子裡有跑旱船的,耍獅子的,跳大神的,新媳婦倒騎驢回娘家等節目。他們踏著「鏗鏘,鏗鏘」的鑼鼓聲起勁地扭著、跳著、唱著、拉著長腔吆喝著。劉賀看得血熱心跳,跑進去把那個倒騎在驢上的女人拉下來,又從她的老公手裡奪過鞭子,一縱身倒騎在驢背上,揮著趕驢鞭子,晃著身子扭起來。隨從們一片叫好聲,圍觀的群眾也跟著拍起手來。劉賀越扭越高興,竟然唱起來:
霍光聞報劉賀的車隊已經到了灞橋,離長安只有三十幾里路了,就派丙吉和京兆尹等官員帶著皇帝坐的車輦和皇宮裡的馬車去迎接劉賀。
長安城闕遙遙在望,城頭上飄揚著白旗,城門口貼著輓聯掛著挽幛,旗幡下站著身著孝服的將士。
「啊,這不是騙我們吧?」姐妹倆不相信這個客官一次會給她們那麼多銀子。在他們濟陽,生意最紅火時一晚也就只能掙個十串八串銅幣。
眾人都說:「我們都聽大將軍的。」
劉賀問龔遂:「朝廷派人來,是不是對我問罪的?」
龔遂搖搖頭說:「不知道。」他的確不知道劉德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王善進來報告:「劉大人他們已經到了,說要過來給陛下請安。」
龔遂慌忙走到門口看看,見站九-九-藏-書長已經遠去,警告劉賀說:「大王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姐姐仰躺在床上,挺著兩個雪白的奶頭喊著:「來吧,大王,俺叫紅,今晚伺候好你。」
侍衛們怒吼著。
劉賀說:「總不能讓尿把人憋死。這話是不是你說的,你以為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劉賀說:「我們應該早日入京,免得夜長夢多。王善,你去通知昌邑客棧的來使,讓他們做好明日一早出發的準備。」王善行了個跪拜之禮,高高興興地喊著:「臣遵旨!」
公元前74年7月(元平元年)年僅二十二歲的劉弗陵晏駕,在位十三年。
劉賀沒有見過這樣的大陣勢,有點不知所措,慌亂了一陣,才說:「起來吧。」京兆尹說:「按照規矩大王要換乘皇帝車輦,其他車輛也要換成皇家車隊方可進城。」劉賀給王善遞了個眼色,王善向京兆尹請示:「行李車就不用換了,倒騰來倒騰去太麻煩了。」京兆尹說:「昌邑國的車駕是不能進皇宮的,一定得換上皇宮裡的車。」劉賀示意王善。王善急向行李車走去。行李車上已經上了人,他們正在把上面的東西往皇家車輛上搬運。從濟陽帶來的那兩個妓|女藏在裏面,聽到有人搬動東西嚇得蜷縮著。妓|女紅擔心地問:「讓他們搜出來怎麼辦?」妓|女蘭說:「我們是新皇帝的人,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麼著。」車板突然被搬開,射進一縷陽光。只聽外面有人喊起來:「裏面有人!」妓|女紅和妓|女蘭嚇得直往行李箱縫裡鑽。
「我不是那個意思。」龔遂解釋說,「如果這裏的老百姓聽說是皇帝來了,還不把咱們包圍個裡三層外三層,想出出不去,想走走不了;如果再混進來刺客,不就更危險了。」
劉賀這才想起此地離王城還有三十多里路,又折回來翻身上馬,撂下跟隨他的那些人,一個人策馬而去。
王宮總管王善滿臉諂笑著奉承劉賀:「大王這馬比千里駒還快,一眨眼就跑了二百多里。」
店夥計看見有客人來,連忙迎接出來:「歡迎客官光臨,歡迎客官光臨!」一邊賠著笑一邊接過劉賀的馬韁繩。劉賀從馬上跳下來,徑直向飯莊里走去,他的那些隨從也在飯莊門口下了馬。
國家不可一日無主,朝里不能一時無君。上官皇后提醒霍光:「外祖父不能只顧悲哀,應該考慮立嗣繼位的大事。」
劉賀一見朝廷命官就俯伏在地一個頭跟著一個頭地磕,連聲說:「我有罪!我知罪!」史樂成一見劉賀那副卑微樣子,倒抽了一口冷氣。左看劉賀像個流浪漢,右看像個乞丐,再看像個土匪。如果讓他當了大漢皇帝,怎麼能震懾國家,賓服萬千百姓呢?劉德也看這個侄子不像當皇帝的料,但皇后的懿旨已經帶來了,不能不宣詔。
劉德遲緩地拿出懿旨,斜睨了一眼劉賀,宣讀了詔書:「上官皇后懿旨:皇上不幸晏駕,特詔昌邑王劉賀入京,繼承大統!」
隊伍進了東都門,里裡外外哭聲一片。龔遂又提醒劉賀:「我們已經進了城,大王快點哭啊!」劉賀張了張嘴,還是哭不出來。龔遂怪罪劉賀:「昭帝是大王的叔叔,大王怎麼連一點悲哀都沒有。」劉賀說:「我又沒有見過這位叔叔,沒有感情怎麼會悲哀呢!」「大王你!」龔遂白了劉賀一眼。劉賀道歉說:「郎中令不要生氣,到了未央宮我一定哭。」龔遂說:「昌邑國的靈帳設在馳道北邊,按照治喪總管的安排,大王先到自己國的靈帳里祭奠。」劉賀說:「一切聽郎中令的安排。」龔遂又催促劉賀:「昌邑國喪帳離這裏已經不遠,大王應該下車步行哭著進帳。」劉賀說:「昌邑國喪帳里都是昌邑國的人,哭不哭他們都不敢說什麼。」龔遂帶著怨氣提醒劉賀:「迎駕大臣和欽差大臣都跟在後面,你就不怕他們責怪嗎?」劉賀恍然大悟:「我怎麼把他們都忘記了呢?」這才掩著臉乾號起來。
劉賀揮舞著袍袖,豪爽地說:「好,本王有的是錢,大家儘管海吃海喝,吃飽喝足了,再跟本王進山打獵。」
王善帶著兩個女子進來,介紹說:「這是我們的主人,今晚你姐妹倆陪他一個人。」姐妹倆不高興了,和王善糾纏起來。姐姐說:「我倆人陪一個人,這錢怎麼算?」妹妹斜著媚眼說:「錢少了我可是不幹。」王善說:「你們一人一份行了吧?」
劉弗陵苦笑了笑。他從太醫的眼神里已經看到無救的信號,要抓住僅剩的幾個時日和他們商量幾件後事。他問霍光:「田宰相病逝誰可繼任?」霍光說:「楊敞。」劉弗陵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又問:「劉氏諸王誰可繼承大統?」霍光說:「臣不知道,聽陛下聖裁。」劉弗陵想了半天,搖了搖頭,而後說:「大將軍去查查封國的劉氏王系譜,再來告朕。」「臣遵旨!」霍光領命欲去,劉弗陵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霍光喊著:「快傳太醫。」田延年、張安世急切地喊著:「傳太醫,快傳太醫!」劉弗陵抓住霍光的手情懇意切地說:「大漢朝能有今天的國泰民安,四海平靜,大將軍功不可沒。朕將後事託付于大將軍,扶保大漢江山永固,劉家社稷千秋萬代地傳下去。」霍光連連叩頭,向劉弗陵保證:「臣忠心漢室,誓保劉氏朝廷延續。」劉弗陵又對張安世和田延年交代:「你們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務必擁戴大將軍。」張安世和田延年連忙說:「陛下聖明,臣唯命是從。」
「你們……」王善想發怒,被劉賀把話搶了過去:「他們說你是馬屁精你就當馬屁精不就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何必爭來爭去浪費口舌。」
昌邑王劉賀未央宮東門靈堂高搭,笙樂低吟,如泣如訴。上官皇后率領三公九卿、宰執百僚日夜守靈。
王善卻對這兩個夢作了另一種讓劉賀高興的解釋。他說:「大王一想就可明白,戴著方山冠的就是滿朝的文武大臣,他們圍著你汪汪叫著,那是在三呼萬歲。至於大熊闖進王宮,那就更明白不過了,分明是大王不期而至地進到了未央宮。大王記住,夢都是反的,你做的噩夢在現實中偏偏是好夢,吉祥之夢。」劉賀也聽說過夢是反的這種說法,也就放了心,又抱著李王妃睡了一個美覺,直到龔遂在王宮大院里催促「準備上路了……」他才起來穿衣梳洗,準備赴京。
霍光問楊敞:「宰相的意見呢?」
張安世、田延年寬慰劉弗陵說:「陛下正是春秋昌盛之時,福壽綿長,後繼會有人的。」
楊敞說:「我聽大將軍的。」
「對,對對!」劉賀點頭說,「郎中令比朕想得周到。」龔遂對劉賀交代:「大將軍待人仁愛,而又智勇雙全,曾九_九_藏_書侍奉孝武皇帝二十余年,沒有任何過失,又輔佐昭帝十幾年,四海平安,人民安居樂業,深得老百姓稱讚。大王登基以後要謙虛謹慎,處處尊敬大將軍,依靠大將軍。」劉賀笑而不答。
劉賀發話了:「一份五百兩銀子,兩份給你們一千兩銀子。」
劉賀率領滿朝文武披麻戴孝把劉弗陵葬在平陵。
「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在座公卿們點頭稱是,卻面面相覷,就是提不出合適的人選。
王吉也說:「大王這樣一天跑三百里路,後面的馬匹會累死的。」
妹撕扯著劉賀的衣袍說:「俺叫蘭,會讓大王滿意的。」
不言而喻,大家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京兆尹不敢詢問劉賀,卻質問王善:「這兩個妓|女是不是你給大王找來的。」面對京城的這些大官,王善不敢承認,目光在人群中尋找劉賀,劉賀躲在車輦後面不敢露頭。京兆尹氣憤地說:「國喪期間,你們不但不悲哀,反而找妓|女尋歡作樂,又私藏在車裡準備帶進宮,簡直是目無王法。」他回頭命令侍衛,「把這個總管砍了。」侍衛一擁而上,拖起王善就走。王善向劉賀喊著:「大王,這兩個女人……」劉賀害怕王善道出真相,不得不走了出來為王善解圍。他問京兆尹:「藏個女人犯不著殺頭吧?」未來的皇帝說話了,京兆尹不敢抗命,看著丙吉。丙吉說:「總管在迎駕的車上私藏女人,損壞大王的名聲,怎麼能放了。」他暗示侍衛。侍衛把王善拉到路邊,王善還沒有反應過來,刀已經砍下,王善的人頭落了地。劉賀嚇得臉色灰白。心想,京城裡的官這麼厲害,連我身邊的人也敢殺,以後我這皇帝可不好當。
劉賀不高興地揮著手:「別說了,你今晚出去給我搞幾個美女來,你知道我沒有女人是睡不著覺的。」
劉德是漢武帝栗夫人生的,至今已六十多歲,劉賀應該稱他叔叔。他現在官拜宗正要職,管的是皇族事務,還有督察皇族的權力。劉賀自然害怕,怪罪龔遂說:「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說著,扔下筷子,起身就跑。
劉賀回到王宮,頓時威風起來,一甩袖袍坐在王善剛墊的王座上,還顛了顛,覺得格外舒服。他俯視著腳下跪伏的王善問:「皇帝的御座也是這麼高?」王善諂媚地笑著說:「臣用尺子量過,也是這麼高。」劉賀哈哈笑起來:「你什麼時候去了未央宮?」王善嘿嘿笑著說:「我做夢都盼著大王當皇帝。所以,就在夢中去了未央宮,偷偷量了御座的高度和寬度。現在大王的這個王座就是按照我量的那個尺寸墊高加寬的。」劉賀拍了拍王善的肩膀說:「我想也沒有想過當皇帝,真是天上掉了個餡兒餅。起來吧!」
天黑時,劉賀的馬車到了濟陽驛站,站長出來迎接客人。他看只有這麼一輛馬車,隨隨便便地問:「客官們如何住?」龔遂說:「給我家主人安排個上好的房間,後面還有……」站長擺著手說:「再來的再說。走,我先領你們主人去看看房間。」說著把劉賀引進一個單身客房。
王善一時想不起來,迷惑地問:「我說什麼了?」
龔遂規勸劉賀:「朝廷里對封官是有嚴格規定的,大王怎麼能隨意封官許願。」劉賀說:「朕就是要把皇宮裡的大小官兒全換成咱昌邑國的人。」
店夥計看見來了這麼多客人滿心歡喜,熱情地把他們領到一個包間,彎腰打躬地問:「客官吃什麼?」劉賀眯著小眼睛,撅著黃鬍子向窗外他的黑馬瞥了一眼。店夥計一時沒有弄懂劉賀的意思,愣站著。隨從大鬍子張罵起來:「你瞎眼了?」流浪漢姜嬉笑著說:「這夥計眼沒瞎,就是長到屁股上了。」店夥計一看這些人不好惹,連忙笑著說:「小人蠢,小人笨,請客官指教。」另外兩個急不可待,跑出去把麋鹿從馬背上卸下抬了進來。劉賀指著麋鹿說:「本王要吃烤鹿。」店夥計聽劉賀說是「本王」,愣怔了一下,他打量著劉賀,人雖長得不起眼,穿著和架勢卻不一般,趕忙招呼店裡的人把麋鹿抬了進去。
王善叫苦起來:「天哪,這個時候了,你讓我到哪裡給你找美女。」
接駕的京官剛到十里長亭,黃塵撲面的灰霧中就衝出一輛馬拉轎車,站在車上揮鞭策馬的正是劉賀。誰也沒有想到劉賀的車輛會來得這樣快。丙吉連忙吩咐隨來的大臣趕快跪在大路兩旁迎接。劉賀「吁」的一聲勒住了馬。王善搶先下車把墊凳放在地上,又伸出手去攙扶劉賀。劉賀擺了擺手,自己從車上跳了下來。丙吉一看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大將軍選來的皇帝竟是一個車夫,加上一路風塵,劉賀頭髮散亂,眼窩深陷,衣衫邋遢,更像個乞丐。心想,讓這樣瘦小猥瑣的皇帝去接見高大彪悍的匈奴單于豈不丟盡大漢朝的臉面。可是,劉賀已經是皇帝,丙吉不得不收回輕蔑的目光,走上前去行君臣大禮。隨來的大臣也跟著揖手跪拜:「大王一路辛苦了,臣等在此迎接大駕。」
「大王的騎馬術天下無雙,四海無敵。」土匪黃跟著吹捧劉賀。
劉賀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趴在地上偷偷問跪在後面的龔遂:「懿旨是不是誑我進京治罪的?」龔遂說:「太后懿旨豈是戲言,還不快謝恩。」劉賀連忙磕頭:「謝皇后隆恩!謝皇后隆恩!」
劉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怎麼了,難道我這皇帝是假的?」
劉賀打開窗戶往外看,外面圍著一群人。他問店夥計:「那裡是幹什麼的?」店夥計說:「今天有廟會,各庄都出動了表演隊,可熱鬧了。」劉賀把筷子一扔跑了出去。隨從們也跟著出去,擁著劉賀往裡面擠去。
「好箭法,好箭法!」
「噓……」廚師制止他們。他認識劉賀,告誡說,「那個黃鬍子就是咱們的昌邑王。去年打獵在這裏吃過飯。」
「快出來!」
宰相病逝田千秋病逝源於他擅自召開的那個國務會議。
龔遂吃了一驚。
在平叛蓋長、上官、燕王之亂中,劉弗陵日夜操勞,徹夜不眠,早已心力交瘁。在召開加封平叛功臣大會前他就頭暈,大臣們勸他等病好了再開這個會。他說,朕能夠活到今天,全賴那些忠於他的文臣武將,一日不報償一日心不安。他強打精神,在宣布加封所有的功臣后就再也支持不住了。他一病不起,預感到在世的時日不多,把上官皇后和大司馬、大將軍霍光、大司農田延年、左將軍張安世召到身邊交代後事,說:「古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朕沒有給劉家留下一子一女,愧見先帝于地下。」上官皇后跪在地上請罪:「怪我沒有盡到女人的責任。」劉弗陵說:「不,怪朕沒有夫妻情義。read.99csw.com從你進宮到現在沒有得到寵幸,致使朕身後斷絕了後繼之人。」霍光也自責:「皇後年齡太小,不諳世事,臣未及時教誨,誤了社稷大事。臣愧對先帝和陛下。」上官皇后這年剛剛十五歲,還是個中學生年齡,劉弗陵已經是二十一歲的成年人,霍光應該考慮到這點,給劉弗陵推薦幾個嬪妃,肯定會給漢室留下承繼大統之人的。不知他是疏忽還是因為皇后是他外孫女的緣故,使他犯了無法彌補的錯誤。儘管他十分後悔,極力自責,也只能是追悔莫及。
龔遂站在一邊實在看不下去了,怪罪劉賀:「大王還沒有入繼大統,怎麼又信口開河,亂封嬪妃呢?難道大王真要帶這麼多女人進京嗎?」劉賀思索了一會兒讓了一步,說:「這樣吧,我們先走,讓他們隨後再去。這樣行嗎,我的侍衛官大人。」
霍光為難地說:「我已苦思了三個晝夜,在武帝先皇的兒子中只剩下廣陵王劉胥了。」
一個老臣說:「大王當了皇帝可別忘了我們昌邑國這些舊臣故友。」大家也都喊著:「臣等願追隨陛下進京,時刻保護皇上。」劉賀高興地說:「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要把你們一個不漏地都調進京,享受享受京城裡的榮華富貴。」
高興之餘,劉賀覺得這事來得太突然了。他從沒想過當皇帝,只要能吃喝玩樂就足夠了。他懷疑這是不是在做夢。昨晚他就做了一個夢,夢見一群狗,頭戴方山冠,脖子以下卻是人的身子。這群怪異的狗圍著他先是汪汪亂叫,后又向他撲來,嚇得他連聲驚叫,把睡在身邊的李王妃也驚醒了。等不到天明他就把龔遂叫來為他解夢。龔遂說:「這群怪異的狗其實是人,它們就是整天圍在你身邊的那些左右親信。他們先是汪汪叫著討好你,以後又向你撲來要害你。只有趕走他們,大王才會保全自己。」劉賀不相信龔遂對夢境的這種牽強附會的破解,笑著說:「不會這麼嚴重吧!不過,讓你費心了,賞你五斤牛肉,一壺好酒,你自個兒去享用吧!」一翻身,他又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隻大熊竄進了王宮。大熊立起身子,伸著兩隻毛茸茸的前爪在王宮裡到處尋找。他看著大熊,大熊也看著他,「嘿嘿」地笑。嚇得他回身就跑,好像被什麼絆了一腳,跌坐在地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喊著,掙扎著,把睡在他身邊的李王妃蹬到了床下邊,嚇得李王妃子赤身跑了出去。他又傳龔遂來給他解夢。龔遂說:「熊是山林中的一種兇惡的野獸,突然竄進王宮,這是兇惡之兆。」劉賀懷疑這次進京凶多吉少,猶豫起來。
「野雞店不就是妓院嗎?妓院總該有吧!」劉賀飢不擇食。
王善恍然大悟。他的確說過這話。可是,他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去哪裡給劉賀找女人。劉賀看王善為難,提醒他:「去秦樓楚館找唄!」王善又叫苦起來:「這荒村野店,哪裡有秦樓楚館,怕是野雞店也沒有。」
那天朝會,劉弗陵封范明友為平陵侯,張安世為左將軍,廷尉丙吉加封光祿勛,霍禹為中郎將,任勝為羽林監,鄧廣漢為侍郎,霍云為車騎將軍,蘇武為關內侯,報信人也得到了重賞,大將軍秉政如初。在封賞將領的「謝恩」和文武百官的三呼「萬歲」聲中,劉弗陵暈倒在龍案後面。
霍光說:「既然對劉賀不了解,我看還是不要破壞長幼為序這個規矩,讓劉胥回來繼位吧!」
哀樂響起,迎駕的官員和欽差官員大哭起來,禁衛兵們也跟著號啕。劉賀看著龔遂。龔遂說:「按照規定,奔喪而來的王侯一看見京城就得哭。」劉賀伸了伸脖頸,捏著喉嚨,蹙著眉頭說:「我喉嚨痛,哭不出來。」
王善說:「不帶也好,活人不會讓尿憋死。」
新媳婦回娘家不住回頭看,捨不得新郎啊淚漣漣……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劉賀,把他從驢背上拉了下來。劉賀大怒,一看是昌邑國的中尉王吉。王吉是朝廷派來的侍衛官,劉賀自然不敢得罪他,笑著問:「你怎麼來了?」王吉說:「皇帝駕崩,朝廷命令所有諸侯王進京奔喪,大王卻跑到二百裡外打獵。如果有人彙報上去,大將軍會追究大王的。」劉賀連忙承認錯誤說:「侍衛官屢屢教導我,我非常高興。不過,你可不要告訴上邊的官員,我知錯就是了。為了感謝你的提醒,本王賞賜你牛肉五斤,酒五石,干肉五包。你快回去自個兒吃吧!」說完,又擠進人群鬧騰起來。王吉哭笑不得。
張安世搖搖頭說:「不知道。」
妹問:「大王果真要進京去當皇上。」
劉德奏道:「昌邑王覲見皇后。」上官皇後點了點頭。劉賀慌忙跪在地上,說:「侄兒劉賀參拜嬸皇母。」上官皇后問:「你就是昌邑王劉賀。」劉賀回道:「侄兒就是劉賀。」上官皇后回頭說:「拿玉璽來。」看來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高昂奉上玉璽,上官皇後背書似的說:「從今日起,你就是漢家的皇帝了。你要繼承祖宗祭廟的香火,要擔負起安民保社稷的大任。」劉賀一邊磕著頭一邊說:「兒臣聽從教誨。」劉德宣布:「授璽開始!」立時響起皇家禮樂。上官皇后鄭重地把玉璽授予劉賀。劉賀接過玉璽向上官皇后拜了三拜,而後在眾大臣的簇擁下向靈堂內走去。
王善去了不到半個時辰,劉賀就急得像等了半年似的那麼難熬。這王善平素辦事快捷利索,今晚是怎麼了到現在還不回來。他坐卧不安,走到窗前向外面瞭望,看見大街上空空蕩蕩、闃無一人,只有兩條狗在野交。劉賀笑了笑嘆道:「人狗一樣,都離不開干那事兒。」
霍光當即派宗正劉德和少府(宮廷供應部部長)史樂成帶著上官皇后的懿旨去昌邑國接昌邑王進京。
霍光也說:「君主不立,政局難穩。立君是重中之重。大家快發表自己的意見吧!」
微明的大街上,雞鳴狗咬。王善趴在窗上向內輕聲喊著:「皇上,天快明了,該送小女人回去了。」劉賀說:「你把行李車趕過來,把這兩個小娘們藏在裏面,我要把她們帶進京。」王善叫苦起來:「那可使不得,讓欽差發現了,小人擔待不起。」劉賀不高興地說:「誰讓你擔責任,快去吧。」
王善的腳剛跨出去,劉賀就關上了房門,迫不急待地張開雙臂向兩個女人撲去。兩個女人看劉賀出手大方,斷定他是個大商人,又敲詐他:「客官,你不要著急嘛,我告訴你我們姐妹可不是一般妓|女,我們是有身份的窯姐。都是公子哥們來找我們,從沒出來陪過客人。今晚是第一次,你看著辦吧。」劉賀早已按捺不住欲|火,隨口說:「只要你們讓我玩得高興,要多少給你們多少。」「喲!https://read.99csw•com口氣還不小,大人當的是什麼大官?」劉賀毫不掩飾地說:「說了,會把你們魂兒嚇掉。」姐姐「哧哧」地笑起來:「別看俺這裡是小地方,接待過的大官可不少。什麼侍中、郎中令啊,他們的銀子可多了,大把大把地給我們。」劉賀不屑一顧地說:「他們能給你們多少?」姐姐說:「一人一次一千兩。」劉賀說:「我給你們三千兩。」姐妹倆撇著嘴說:「不會是誑騙人吧。」劉賀說:「實話告訴你們,我是昌邑王劉賀,是進京繼承皇位的,今晚路過這裏。也是咱們有緣分,讓我的總管遇見了你們倆。」「噓……」妹妹笑得前仰後合,端詳著劉賀:「我看你頂大不過是個郡府的師爺,哪像個皇帝樣子。」劉賀指著驛站院里停放的轎車說:「你們看那是什麼?」女人向院內一看,覺得就是與往日客商的車輛不同。正在懷疑間,王善在窗外悄聲告訴劉賀:「皇上注意,史欽差起來巡夜了。」劉賀連忙把兩個女人按倒在床上,放下帷帳。
劉賀抱住姐妹倆說:「紅、蘭朕一起玩。」
霍光下令國喪五十日,把靈堂設在未央宮東門,滿朝文武日夜守靈;並要求各封國在京設立喪帳,各藩王和外臣十日內到京奔喪。
劉德和史樂成怎麼也沒有想到進京的車裡會藏著兩個女人。史樂成喝問:「你們是什麼人?」妓|女紅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目光在尋找劉賀。侍衛厲聲喝道:「再不說,就拿你們是問了。」妓|女蘭慌亂中實話實說:「我們是濟陽城紅花院的人。」
「相信不相信,人家照樣當王侯。」廚師說。
「一份是多少?」
霍光問:「德學如何?」
劉賀得意忘形地大笑起來。
劉賀掂起床上的被褥,這裏看看,那裡聞聞,蹙著眉頭問龔遂:「這就是讓皇帝住的地方。」
「還不是一群死貓溜狗。」
「往山下跑了,快追呀!」
龔遂提醒劉賀:「大王不顧欽差大人的車,一個人奔跑是不禮貌的。」
龔遂催促劉賀:「大王快上車吧!」劉賀膽戰心驚地登上御輦。按照京兆尹的安排,第一輛車是全副武裝的侍衛開道車,第二輛是劉賀坐的御輦,第三輛是丙吉和京兆尹的車,第四輛是欽差們的車,再後面是迎駕的大臣和禁衛軍。京兆尹命令起駕,隊伍開始啟動,劉賀掀開後車簾,看見車後跟隨著浩浩蕩蕩的迎駕隊伍,又高興起來,不禁感嘆:「還是當皇帝威風。」
「出來!」
他們吆五喝六,大吃大喝起來。
一群王公大臣聞訊都來向劉賀祝賀,跪在地上又是磕頭又是歡呼:「恭喜大王入繼大統!萬歲,萬歲,萬萬歲!」
龔遂和王吉走了,劉賀留下王善,悄聲問:「我的那些嬪妃你一個都沒帶來?」
「恭喜大王,恭喜大王!」隨著一陣嬉笑聲,李王妃帶著一群嬪妃進來向劉賀祝賀:「恭喜大王當了皇帝,妾妃們都要伴駕入京,侍候皇上。」劉賀拉著李王妃的手說:「到京朕封你皇后就是了。」李王妃慌忙跪地謝恩。隨來的妃子喊起來:「皇上,我們也要討封。」劉賀拍著一個個妃子的肩膀說:「封你為夫人,封你當美人,你是良人,你是七子,三等九級人人有份。」眾嬪妃歡呼起來:「謝主隆恩。萬歲,萬萬歲!」
桑遷為了感謝放他逃走的救命恩人,偷偷把霍雲約在一個偏僻的酒樓里相見。霍雲問他這段時間躲藏在哪裡。桑遷說躲在他父親原來的部下侯史吳家裡。追捕桑遷的風聲越來越緊,霍雲害怕事情暴露,就想殺人滅口。他秘密逮捕了桑遷和侯史吳,又安排他的一個鐵杆法官朋友審訊,很快判桑遷和侯史吳為死刑,還沒來得及上報,那個法官朋友突然失蹤了,連卷宗也不翼而飛了。消息不脛而走,霍雲不得不把這個案件上交給廷尉。廷尉安排徐仁審查此案,桑遷再次被判死刑,侯史吳因為是徐仁的朋友,徐仁徇私枉法釋放了侯史吳。廷尉總監丙吉聞知大怒,追究徐仁的包庇罪。徐仁是宰相田千秋的女婿,很多大臣為了討好宰相,聯名保徐仁。田千秋也想保徐仁,但不敢明保,就召開了最高國務會議,通過了一項徐仁只是用法不當,沒有犯罪的決議。霍光從渭河回來聽說此事,認為田千秋有意借他離京的機會召開最高國務會議,給自己的女婿開脫罪責,立即下令逮捕了徐仁。由此,謠傳四起,說霍光的這個行動是針對宰相的,下一步就輪到田千秋了。田千秋也感到霍光隱伏殺機,十分害怕。太僕杜延年提醒霍光說:「如果大獄再牽連到宰相,會引起朝廷混亂的。現在的流言蜚語已經損害到大將軍的名聲。」霍光馬上聲明「此案就此了結」。
大家一齊歡呼起來:「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城門緩緩打開,飄出一陣哀樂之聲,接著出來了兩隊手託大盤、身著孝服的太監。劉賀又問龔遂:「這是幹什麼的?」龔遂說:「可能是換孝服的。」劉德過來告訴大家下車換孝服。太監們幫助劉賀換上了孝衣,大隊人馬也換成白旗、白幛、白衣、白頭巾,連車輛都掛上了白綾。劉德喊著:「昌邑王劉賀奔喪進京了……」
迎駕的車輛在東都門外停了下來。劉賀在車上對龔遂吩咐:「傳朕的旨意,快點進城。」龔遂說:「在沒有舉行登基大典前,大王還是大王,不能自稱『朕』,也不能用『旨意』這兩個字。」劉賀恍悟:「對,對!我不懂朝廷的規矩,郎中令要多多指教。」
馬車十分平穩地跑著。這個皇帝車夫還真是一流的駕車技術。如果比賽馬術,一定是個冠軍。王善不失時機地又拍劉賀的馬屁:「陛下是神騎,就是大將軍的戰馬也跑不過大王的車馭。」龔遂白了王善一眼,訓斥王善:「你怎麼敢貶低大將軍。」王善「嘻嘻」地笑著:「大將軍怎麼了?他也得聽咱們皇帝的。」
姐輕聲問:「你果真是昌邑王。」
劉賀的父親劉髆是劉徹的第四個兒子,自幼身體不好,劉徹就封他為昌邑王去了昌邑封國,沒多久就死了。劉賀是跟著父親在昌邑國長大的。劉髆死得早,沒有人能管教得了他,養成了不務正業、狂浪不羈的性格。他一天到晚帶著一群狐朋狗友不是吃喝享樂就是上山打獵攆兔子。你聽,他們來了……「追呀!」
劉賀說:「只要你姐妹倆今晚伺候好本王,等我登基后封你們為嬪妃娘娘。」
群臣喜出望外,磕頭謝恩。
「你就會拍馬屁。」龔遂不滿地瞥了王善一眼。王吉也戲謔王善:「我早就說王大人是個馬屁精。」
在山下的一個飯莊前,劉賀勒住了馬。
安葬劉弗陵以後,劉賀繼位,十六歲的上官皇后成了皇太后,從未央宮的椒房殿移駕到長樂宮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