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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南京,南京

第十二章 南京,南京

「一個愛|女|人,一個愛名氣,這兩點夠是夠了,不過我總覺得還少點什麼,兩個不缺錢又關係鐵的老男人,不是很夠發揮,大家再多想想。」陸鍾在屋子裡踱來踱去,進入了思考狀態。
「這家老人命好啊,晚輩們都這麼孝順,我家老頭子剛死,兒子就吵著要把房子賣掉。」
陸鍾聽到,身後圍觀的人們發出的種種議論和驚嘆,把手裡的遺像捧得更高些,對著照片中的師父說:「您聽到了嗎?他們都在議論您呢,東西您收好,您吩咐的事情我們已經辦到了,還滿意嗎?」
「小夥子,你是不是記者,您要是記者也不一定敢報道啊,你要是敢報道,我就把事情告訴你。」大爺盯著他打量了一番,陸鍾身上還穿著全套黑西裝,一看就是有錢的城裡人。
大家這一大番話給驚呆了,那口吻,那神色,還有那口若懸河時微微得意的表情,跟老韓如出一轍。

B

「上你的頭,亂說話,小心師父晚上找你聊天。」陸鍾做樣子拍了拍梁融的後腦勺。
「這你都查到了?」單子凱驚訝地看著何小寶,這些天他們都在一起,這小子好像也沒單獨行動。
「大侄子,我們保證不會拿東西,只要能擠出打個地鋪的地方就行。你要不幫我們,大伙兒可就只能去睡豬圈了,我們大人受得了,孩子們可怎麼辦吶。」老大爺幾乎是在哀求。
「沒有,可要不是明星,那死的是誰呀,派頭那麼大。」
陸鍾得意一笑,亮出手裡的手機,原來他正用手機上網,屏幕上是百度出的南京美食介紹。氣氛緩和了不少,大家的談話漸漸多了起來,扯東扯西地聊了一會兒,最後大家都放下筷子時,陸鍾布置了未來幾天任務。
「老大,你被師父上身了?」梁融驚訝地看著陸鍾,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大家收拾東西,回了各自的房間,只剩下何小寶一個人不肯走。陸鍾問他有沒有事,他說想幫陸鍾打打下手,學點東西。
「錢,咱們不能動。師父臨終前交代,三千萬得全部捐出去,以他老人家的名義,算一份功德。那個幫助失蹤兒童的基金會雖然是芬姐發起的,但義工們可不是芬姐的人,芬姐雖然出事了,但基金會的義工們還在,這筆錢得捐給他們,用在那些孩子身上。剩下的幾百萬,留著周轉。」陸鍾嚴肅地說,環視一周,除了何小寶因為自己的冒失吐了吐舌頭,沒人有意見。
「不知道,戴著墨鏡看不清,咱們這小地方出過明星嗎?」
「聽您這麼一說,我倒更有興趣了。您把開發商的名字和公司告訴我,您等著,我一定幫您查他個水落石出。」陸鍾掏出紙筆,很認真地記下了村名,以及開發商的名字,「大家別急,一會兒路通了,我會去南京給大家買些帳篷回來,委屈大家在帳篷里住些日子,我會儘快幫你們查清楚問題,爭取到應有的賠償。」
「乖乖,這幾個人是不是電影明星啊?」
「那厲害人做什麼?」坐在前面的何小寶好奇地問道。
「我們跟了這幾天,發現齊達倫很好色,大概是綠帽子帶得太久,他跟老婆關係並不好,在外面很放得開。」單子凱這幾天盯得很緊,用觀鳥儀監聽,齊達倫不睡,他和何小寶也不能睡。
夜裡十點多,這頓晚得不能再晚的晚飯上終於可以開吃,不過時間太晚,經營正宗金陵菜的大店早已打烊,他們只能去宵夜店對付一頓了。雖然大家早就餓壞了,可沒人抱怨。反倒是陸鍾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擅自做主,就攬下這麼大的買賣,總覺得唐突,點菜的時候就多點了些,蘆蒿炒豆腐乾、茭兒菜鮮筍湯、鹽水蝦、板鴨、豬油餃餌、鴨子肉包燒賣、鵝油酥、每一樣都是金陵口味。
那棟老宅陸鍾去看過,和北京的一些老宅一樣,門不大,裡邊卻不小。二十四小時有人,三四個保姆,一個廚子,還養了狗,他一直沒能找到機會進去。就算進去一次,也不能保證一定順利取到東西,反而可能打草驚蛇,惹來麻煩。
「嘖嘖,還有紙紮麻將,真是太周到了。」
「您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這可要折煞我了。」陸鍾忙不迭地攙扶起老人,正好瞥見外面弟兄們上完廁所出來了,忙喊道:「快來,幫我把老人家攙起來。」read.99csw.com
「媽,回頭您死了我也給備上一副?」
跟紙紮店的人結完賬,去焚屍處領到師父的骨灰,最後要做的事,就是決定把師父埋在哪裡。這個問題,司徒穎有話要說,乾爹臨終前對她交代:等陸鍾去南京取回最後一本秘籍,把他的骨灰帶去上海,在他小時候跟隨師爸生活過的那個老弄堂,找個地方挖個坑,種一棵樹,把骨灰撒在樹下,就算入土為安了。
一大卡車的紙紮,最終化作焚燒池裡淺淺的一層紙灰,尚未燒透的竹條支架黑黑的支棱在池子中央,一陣春風吹過,揚起一層紙灰,朝著天上飄去,飄到再也飄不上去了,就洋洋洒洒地回落,被風吹得散了,像下起一場黑色的雪。

C

「記者證沒帶在身上,家裡老人去世,今天料理完喪事剛剛回來。您放心,跟我說說不會有什麼損失。」陸鍾說的也算實情。
「怕什麼,咱們現在有那麼多錢,買下來就是。」何小寶畢竟剛加入,不知深淺也不懂規矩。
「政治可不是隨便就能搞出來的,那可比做生意複雜多了。」陸鍾沒有正面回答。
「他好像很想進政協,另外對自己的小學畢業學歷很在意,最恨人家說他沒文化,在兩年買了個國外野雞大學的文憑撐門面。」曾潔很細心地補充道。
「您說的意思我大概聽明白了,不過這搞開發區不是政府操作的嗎?怎麼能讓開發商插手,這是違規的吧。」陸鍾狠狠地吸了口老人給的煙,有些糙,糙得他心裏鬧哄哄的,彷彿憋著股勁兒。
介紹完二人的基本情況,已經可以斷定這兩混蛋都不是東西,是可以下手的對象。
「如果師父還在,他也會這麼做。」陸鍾一把拉開商務車的車門,老韓的遺像正在裡頭微笑地看著他。
不久,拖車帶走了事故車,路通了,陸鍾帶著對村民們的許諾,離開了這個地方。跟在他們車後頭的,還有村裡唯一的一輛農用汽車,晚上會把帳篷捎回來。
就這不足一秒的一眼,讓陸鍾意識到了什麼。要知道在此之前司徒穎可是極力迴避他的,根本就把他當成透明人,都不跟他直接說話了。莫非是師父臨終前對她說過些什麼?聯想起師父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陸鍾不難猜到,師父也許對司徒穎也說了同樣的話。師父啊師父,我要怎麼謝謝您才好。抱著師父的遺像,陸鍾百感交集。
「一定是乾爹冥冥中幫我們安排好了一切。」司徒穎拿過那份資料一看,有些感慨。
「那到底厲害的人是不是搞政治呢?」何小寶繼續追問道。
「來來來,你抽支煙,我們也沒啥好東西送你,對不起了。」另一位老大爺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紙煙,掏出一支來一定要陸鍾抽上。陸鍾恭敬地兩隻手接下,老大爺又立刻幫他點上,生怕怠慢。
這麼一嚷,守在外面的那些村民也聽見了,不明就裡的人們以為老大爺碰上了什麼事,一擁而入把陸鍾圍了起來。單子凱何小寶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村民們要動手,一下子氣氛有些緊張,直到兩位大爺解釋清楚,兩撥人才握手言和。村民們聽說陸鍾要送帳篷給大家住,全樂了,直誇陸鍾是大好人。
「我們這些老的,也不能進工廠打工了,沒有了土地,能靠什麼過活。現在房子沒了,連住都是個問題。遇上這種事,古時候還能等皇上微服私訪去告狀,現在,想去北京反映個情況,還沒上火車就被人給攔下來了。我們這幫泥腿子誰也不認識,記者啊,你一定要把這事幫我們彙報給領導,我們真的沒簽合同,他們就像土匪一樣闖進村子把我們的房子給扒了。」老大爺說得眼淚汪汪。
「我剛幫大家攬到筆買賣。」陸鍾笑嘻嘻地,回頭沖村民們揮了揮手。
火葬場的焚燒池裡火苗亂竄,彷彿張牙舞爪得瑟的妖怪,閃著金光的火舌到處亂舔,一人高的紙紮別墅放進去,不過幾秒鐘,那紙糊的牆和窗就統統化作灰燼,漫天亂飛。在院子,停了一輛大卡車,車斗里裝滿了紙紮鋪送來的東西。
跟吳仁義一丘之貉的官員,叫齊達倫,當了幾年普通科員,沒有背景升遷艱難。當年系統內鬧出一樁醜聞,某領導跟一貌美女下屬有曖昧,結果被大老婆捉姦在床,鬧https://read.99csw.com得很兇。小科長咬咬牙娶了那位比自己還高兩級的女同事,主動戴綠帽,換來了平步青雲。綠帽沒有白戴,那位領導退位前,把齊達倫安排到了最有實權的崗位。憑著積累多年的關係網,他不打算再往上升,撈錢才是正經,跟他合作過的商人都知道這傢伙胃口大,而且很會裝,人前抽軟中華,沒有外人就只抽一百五一包的九五至尊。
房間里靜悄悄,大家都在回憶著這幾天看到的一切,希望能從中找出一點有用的線索。
正在兩位大爺為難之時,陸鍾忽然站了出來,和顏悅色地問:「不好意思,剛才你們說的話,我無意中聽到了幾句,不知遇上了什麼難處,為什麼要去住豬圈呢?」
「嗯——搞政治?」何小寶猜道。
陸鍾拿過吳仁義和齊達倫的資料細細看起來,陸鍾很快發現在吳仁義名下的好幾處私宅中,赫然有一處位於老街大板巷的民國時期老建築,那門牌號碼吸引了陸鍾的注意:「這可巧了,就算咱們沒碰上這一檔子事,也註定要找他們的麻煩。你們看,原來師父贏到手的那處老宅被吳仁義買下了。」
光是這些,已經吸引了整個火葬場所有人的目光,不少別家辦喪事的人也跑過來看熱鬧。正在往池子里放東西的是六個年輕人,每個人都戴著墨鏡,身上筆挺的西裝,只是他們沒有轉過頭來。紙紮店的人也很自豪,老闆祖孫三代的紙紮手藝,叫上半個村子的人,加班加點趕工三天,才完成這麼一大車。這單生意,夠他們全家吃上一年的了。搬完還從車上搬下幾台紙紮老虎機,俄羅斯輪盤,百家樂檯子,自動麻將桌,還有牌九和撲克,圍觀的人不斷發出嘖嘖驚嘆。
梁融負責把那三千萬善款,分作幾批轉給那位曾經跟蹤報道過芬姐的女記者,要求她在網上公布基金會的狀況,和善款的運用。單子凱帶新人何小寶,去調查那個開發商,司徒穎和曾潔比較方便行動,調查開發商背後的勢力,陸鍾自己,負責找到師父遺物所藏地。

A

「為什麼?」單子凱不解地看了看那些不起眼的村民,疑惑不解。
「反正要去南京辦事,順路。」陸鍾玩笑般回答。
「那怎麼行,老闆肯定不會答應,裡邊還放著貨呢。再說那是倉庫,連個窗戶都沒有,怎麼能住人呢。」店長語氣柔和了許多,卻沒有同意。
「這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吧。別說這是違規操作了,開發區旁邊還要建別墅區呢,還是什麼高爾夫別墅區,好像還要開個高爾夫球場。反正他們是要搞大名堂,聽人說,這開發商上頭有人,一般人動不了。」
「小何,我在加入這支隊伍后,師父第一次教我的就是看人。這看人也跟看病一樣,講究望聞問切。望就是觀察此人的容貌,相由心生,干咱們這行的得第一眼就能看出個四五六來,是良是歹,是大奸大惡還是肚子裏面使壞,適合來文的還是來武的,都得有個大概。聞,就是憑著直覺,找出他們感興趣的事和最討厭最害怕的事。這問,不僅是要問對方周圍的人,也要通過跟他的直接交談,更進一步地了解此人,不斷完善對此人的正確了解。最後這個切,就是給這人號脈,找出最適合他的方式,對他下手。你凱子哥,梁哥,還有司徒姐,他們比我入門早得多,個個都能獨當一面,以後你多跟他們學學。」陸鍾很喜歡何小寶的好學,在他身上真的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那是三年前,在杭州西湖樓外樓見過無非子大師后,老韓自覺時日無多,趁著精神尚好去拍的一張照片。當時的老韓,臉頰還飽滿,眼眶還未塌陷,穿白色西裝,戴白色禮帽,打黑色領結,十足紳士范兒。這張照片一直被寄存在照相館,直到老韓去世,才打電話給照相館,請他們把照片快遞過來。看著這張照片,大家印象中的師父依然精神矍鑠,風度翩翩。
江蘇省是個富裕的省份,繁體字的蘇,是草,水,魚,禾四個字組成的,看這個字就知道,此地乃魚米之鄉。江蘇省面積不大,比起遠在內蒙古的額濟納旗,還小兩萬平方公里,卻能創造出全國近十分之一的GDP,近幾年的生產總值一直緊追廣東省,在全國位列前read.99csw.com茅。不僅如此,江蘇人傑地靈,文人學者眾多,省內光是中國科學院和中國工程院的院士都有八十多人,科研能力僅次於北京和上海。不過江蘇省被長江一分為二,雖說同為一省,卻說好幾種方言,長江以南是富裕的蘇南,屬於吳文化,中間的長江流域附近又是屬於淮陽文化,蘇北地區則屬於漢文化。
「好,加上官二代和富二代,這事就妥了!」陸鍾滿意地拍拍何小寶的肩,一個完美的計劃在腦海中迅速形成,不過他還需要進一步完善這個計劃,在腦海中對每一步進行推演,直到萬無一失。這需要時間,他宣布放假,讓大家好好休息兩天,等到他最後把計劃定下來,再統一行動。
從衛生間里出來,陸鍾在加油站旁的小超市裡挑選著零食,順便等大家出來。超市規模小,東西也不多,選來選去無非餅乾花生巧克力和口香糖。在收銀台付錢時,從遠處走來十幾個農民,老老少少,還有幾名農村婦女。和此地的大好風光不同,每個人都灰頭土臉哭喪著臉。這麼多人沒有都進小超市,走在最前頭的是兩名村幹部似的老大爺進了店,其餘的人留在外面等。老大爺一見店長就鞠躬,然後敬上一支煙,卻被店長拒絕了。
這一夜,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臨睡前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老韓。這是師父去世后,大家第一次正式上路,就像一群失去頭狼的小狼,從今往後全靠自己闖蕩了。雖然為了料理後事已經兩個晚上沒有合眼,陸鍾躺在床上還是難以入眠。師父臨終前的交代,言猶在耳,卸下了心頭那副重擔,他不必再為重振門派而擔心,可將來究竟該怎麼走,要怎樣才對得起這幫信任他的兄弟,他暫時還沒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總之,大方向不能變,門規也必須要遵守。
最後,這六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人,對著師父的遺像畢恭畢敬地鞠了三個躬,然後有人捧著老人的牌位,有人捧著老人的遺像,一行人離開了焚燒池。
燒完大件燒小件,各種電器,名貓名狗,名貴蘭花,甚至自動魚缸,還有各色名酒,各色名煙,各色各款的衣服和鞋包,墨鏡和名表若干。連這些也燒完了,最後是冥幣,不僅有中國使的冥幣,還有歐元和美元。除此之外,還有美國綠卡和瑞士銀行寫滿許多個零的存摺。
「大伯,我也是幫人打工,哪能做這麼大的主,再說老闆人不在,去南京辦事了。」店長不是沒有同情心,只是他的確沒有這個權力。
見客人離開了收銀台,剛才那位敬煙的老頭畢恭畢敬地跟店長商量道:「大侄子,能不能跟你們老闆商量商量,把你們加油站的倉庫借我們住幾天?」
幾天後,憑著大家卓越的工作能力,調查有了結果。
「自己想。」陸鍾就是不給正確答案。
「老大,我是認真的。」單子凱轉到他面前,嚴肅地問:「你說,到底為什麼。」
「您休息的時候,我加了點班。」何小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一笑:「富二代和官二代可沒他們老子那麼低調,穿名牌開名車,在學校里一打聽就知道了。官二代覺得富二代全家都是仗著自己老爸才賺的錢,富二代覺得官二代太牛逼,橫豎不順眼。要不是因為他們老子的關係,差點都打起來了。」
這還是老韓去世后,大家第一次認真吃飯,第一杯酒大家都沒喝,撒在了地上。氣氛有些凝重,每個人都懷念師父在世時吃飯的熱鬧勁兒,老韓一生雲遊,對美食頗有研究,跟他在一起吃飯,不但能吃飽吃好,還能學到不少東西,增長見識。司徒穎默默地嘆了口氣,少了乾爹他老人家,這飯,怎麼吃都不香。
「你的記者證呢?」另一位大爺警惕地問道。
「大伯,你怎麼又來了,我這正做生意呢。」店長有些不悅地埋怨道。
「既然是師父讓咱們干這一筆,那咱們就要幹得漂亮。說說,這兩個傢伙有什麼弱點。」陸鍾來了精神,狠有點要大幹一場告慰師父的勁頭。
開發商吳仁義,經營房地產,致富的道路和一位官員的升遷息息相關。單子凱他們從當年跟過吳仁義的建築工人們說,十年前他還是個小包工頭,只能通過層層轉包的方式做點小工程,賺點小錢。後來他巴結上了當時的一位很小很小的科長,在那位科長的幫助下,第一https://read.99csw.com次得到了獨自承包工程的機會。那筆買賣讓吳仁義賺到了第一桶金,他對那位科長很是孝敬,那位科長後來平步青雲,接連幾次提拔,很快就到了更有實權的部門。吳仁義跟這位領導的關係也隨著一次次的權錢交易而愈發牢靠,把公司掛靠到政府名下,生意也越做越大。吳仁義可不是什麼好人,為富不仁,雖然賺了大錢,卻經常拖欠工人們的工錢,不到萬不得已通常都不結賬,寧可放在銀行自己賺利息。另外不僅僅是那個村的村民,同樣的強拆事件已經發生過兩三次了,只不過每次都被他用錢擺平。這一次,他也以為不會有事。
紙紮汽車從賓士寶馬到勞斯萊斯凱迪拉克,有跑車房車還有加長車,每輛車的車頭都用銀色的錫箔紙做出精緻的車頭標,車牌號碼一律是六個8。那些紙紮男女更是精緻,高挑漂亮膚色各異的美女,身材玲瓏凹凸有致,晚禮服加身,排在他們後面的還有十多個菲佣,兩個中國大嫂。紙紮男大多高大威猛,有一大半是私人保鏢打扮,黑西裝加黑潮墨鏡,全都有真人大小,另外還有三四名穿著制服的私人司機,中西廚子各兩名,以及一中一西兩位管家。
店長不太高興,不過還是認真地給陸鍾找完錢,又用塑料袋幫陸鍾把買的東西裝好。陸鍾見這些村民都臉委屈,其中不少人臉上還有淚痕,有心聽他們說說怎麼回事,便把買好的東西留在收銀台,借口還要再買點喝的,往超市裡面走去。
「要不是師父上身,你也沒來過南京,怎麼對這些吃的那麼熟。」單子凱替梁融說話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上出了車禍,車被堵了下來,天也快黑了,距離南京大約還有一兩個小時的路程,大家需要吃點東西,上上廁所,車也需要加一次油。高速公路旁通常吃不到什麼好東西,陸鍾讓大家先隨便吃點,等晚些時候到了南京城再吃頓好的。
「那還等什麼,咱們趕快去南京吧。我答應過乾爹,等他入土為安,再回北京。」司徒穎捧著乾爹的骨灰盒,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陸鍾。
「我就是過路的。」陸鍾笑呵呵的。
「對了,吳仁義和齊達倫都有兒子,現在都在南京上大學,這兩家的大人關係好,這兩個小子卻不行,前不久還為了追女生鬧翻了。」
「知道這死的誰嗎?」
何小寶吐吐舌頭,轉過頭去。
「唉……這可怎麼好。」大爺嘆著氣,跟身邊的大爺對望一眼,為難地看著門外正在等消息的村民們,不知怎麼交代才好。
「不急不急,你忙完了我再說。」 老大爺陪著笑臉,笑出一臉尷尬的皺紋。
商務車離開火葬場,大家把手伸出窗外,朝空中揚起一把黃裱紙,異口同聲地喊道:「師父,上路嘍!」
「大記者,咱非親非故,你這樣幫咱,真是……太謝謝了,沒啥謝你,我給你跪下……」老大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得老淚縱橫,雙膝一曲,竟然真的就要下跪。
「您老真有眼光,我還真是記者,剛剛做完採訪回來,您有什麼事儘管講,我先聽聽看好嗎?」陸鍾順水推舟地應承道。
那兩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見「大記者」和他的朋友們真的買下了這麼多帳篷,千恩萬謝,連夜開車趕回去。帳篷是被帶走了,留下來的,是村民們的希望。
「師父以前說,江蘇的巨富最多,但江蘇的巨富又是全國最低調的,在福布斯上都找不到。真正的有錢人絕不會隨便去賣名車名表炫富。都說會做浙江人和廣東人做生意厲害,其實這沒什麼,只不過是會投機罷了,真正厲害的人並不做生意。」雖然老韓已經去世,但陸鍾還是忍不住想起師父說過的話。
兩位老大爺盯著陸鍾好一番打量,那童叟無欺的招牌微笑打動了他們,最後大爺終於說出了自己的遭遇。這附近要徵收了作開發區,附近還要搞一個別墅區,向村民們征地,原本聽到消息時村民們樂壞了。前些年修高速公路,附近的村子被徵收的家家戶戶都拿到了不少錢,足夠去城裡買套商品房,還能換上城市戶口,過城裡人的生活。這村子的人不多,地卻不少。如果按上次高速公路的徵收辦法來算,每家都能收到不少錢,大家期望很高。
「師父找我也不怕,他老人家最疼我了。」梁融嘿嘿一笑。
「你說呢?」陸鍾反問九*九*藏*書道,那腔調頗有點老韓的風範。
……
「吳仁義這幾年賺海了,具體多少我不知道,反正他蓋起來的房子都賣得貴,聯合幾個同行一起捂盤,把房價抬到了一萬多一平米。現在他還到處囤地,錢和地他都不少了,對女人興趣不是很大,對名聲卻格外注意,很少有不良新聞傳出。」司徒穎這邊也很有收穫,花的力氣不比單子凱他們少。
「是!六哥,你懂的真多,我一定跟你好好學。」何小寶的敬佩地看著偶像,頑皮地沖陸鍾作了個揖。
「排場真大,我活了八十歲,還從沒見過這樣辦喪事的。」
「這南京是六朝古都,孫中山說過,南京這內陸城市,有高山有深水有平原,是難得的風水寶地,不少皇帝都定都於此。有皇帝老兒的地方,肯定就有好吃的,這南京菜,又叫金陵菜,重火候講刀工,特別出名是就是做燒烤和鴨子。有著名的『八大叉』:叉烤鴨、叉烤魚、叉烤乳豬、叉烤雞、叉烤火腿、叉烤山雞、叉烤酥方、叉烤鹿脯。滿漢全席里,叉烤鴨和叉烤乳豬是列為不可少的兩大件,號稱『雙叉雙烤』。」陸鍾忽然打破了沉默,一邊往嘴裏塞著食物,一邊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堆。
單子凱卻不知道陸鍾到底要做什麼,出了小超市,那幫村民還在後面指指點點地,滿懷希望地看著陸鍾,單子凱忙把陸鍾拉到一邊,問他究竟怎麼回事。
「要死了你!」
商務車開進了江蘇境內,沿途湖光山色風光秀美,靠近上海這邊的是富裕的蘇南地區,高速上跑的,也有不少好車。
陸鍾當然聽不到師父的回答,只不過這天颳起了南風,氣溫也升高了不少,畢竟春天來了。就在他說完話不久,忽然一陣暖風迎面撲來,那暖融融的風婆娑著人的臉,就像師父的手輕輕拂過,陸鍾的精神為之一振。他相信,師父一定聽到了剛才他說的話,他老人家對今天的這一車東西,很滿意。低下頭看一眼師父的照片,師父彷彿在對他微笑。
可後來開發商公布的價格卻比不上當年的老價錢,這物價一年比一年漲,房價漲得格外高。那點錢根本不夠大家去城裡買房子,當然不同意,於是大家扛著都不簽合同,要跟開發商打時間戰,談價錢。開發商是南京的,口氣挺硬,死活不肯加價,最後這事鬧僵了。那開發商不知什麼背景,居然把推土機開進了村,也不管搬不搬家,把村民們的房子給扒了。就這還不算,村長代表大家去上頭討個公道,結果人家卻說政府招商都已經辦妥了,好幾家大工廠正等著開建。是村民們態度惡劣,不肯拆遷影響了工程進度,這是不支持開發區建設才造成這樣的後果。無論如何開發區是一定要建的,最多只能幫村民們督促開發商儘快把拆遷款到位。
讓單子凱帶何小寶,讓司徒穎帶曾潔,其實是陸鍾特意的安排。默契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形成的,他需要新人們儘快融入這個團隊,並習慣並接受大家的做事辦法。
「沒錯,師父唯一的遺物就是那本秘籍。解放前,師父在南京推牌九贏了個院子,那是師父唯一的房產,他沒住多久,把秘籍藏好就雲遊去了。後來解放,院子早就被人收了,我們現在去的話,可能也沒那麼容易。如果院子還在,裏面一定住了別人。」陸鍾想告訴大家,此行可能不會太順利。
「您是?」店長幫大爺問道。
上了商務車,原本可以坐七個人的位置,現在只坐了六個人,空下來的座位是最後一排的中間,大家把師父的骨灰盒和遺像放在那裡。為了照看好遺像和骨灰盒,這次上車后,原本一直坐在最後排的兩位新人,曾潔何小寶換到了中間的兩個單人位,最後排變成了司徒穎和陸鍾。這微妙的布局,還有司徒穎那不及一秒的目光接觸,讓陸鍾心底對即將開始的新行程充滿了希冀。
來南京的路上,陸鍾已經把村民們的遭遇告訴了大家,大家都同意幫這個忙,到南京時已經快九點了,幫村民們採購帳篷,晚飯不得不又推遲了一個小時。跑了好幾家戶外用品商店,湊齊二十頂帳篷,配上防潮墊和照明燈,足夠村裡的人們湊合著住一陣子的。
「別說是您老,我在火葬場幹了二十多年,也沒見過這號的。」
「那麼說,我們現在就要出發去南京了?」聽完司徒穎的話,單子凱馬上在GPS上搜索去南京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