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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國寶再造

第十七章 國寶再造

「真希望這隻是一場噩夢,全都是假的,等我一覺醒來,這些東西都消失掉。」司徒穎揉了揉太陽穴,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其實陸鍾也是客套,都是自己人,什麼幫忙不幫忙,他這麼說只不過是想讓司徒消消氣,堆滿了一臉的笑。
「多年不練,手都生了,咱們已經拿到琴了,還是趕緊回去把事情給做完,我也好早點回家,多練練琴。」司徒穎把話撂下,就把那塊紅布重新蓋在琴上,仔細謝過丁大爺,是他老人家手藝精絕,否則的話,這樣的好琴沒有三五年是斷然出不來的。說完這些話,司徒穎自顧自地回房換衣服去了。
司徒穎打了通電話回去,跟爺爺打聽老木匠。不打聽不知道,原來老木匠就住在河北的一座大山裡,幸運的是,老木匠會做古琴。
「比這更倒霉的,就是連續被三個人要挾后,又遇到了第四個。」
「幫我搞定那個賈警官,否則的話,東西就算拿到,也到不了您手上。」陸鍾的口吻可不像是請人幫忙,分明是下命令。
「丁爺爺,難道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嗎?」司徒穎撒起嬌來。
「如果你來是為你的主子討債,很抱歉,我們做不到。」陸鍾有種心力憔悴的感覺。
「用來換我乾爹的骨灰。」司徒穎嘆了口氣,把遇到威脅的事說了出來。
「儘管說。」賈警官豪邁地一揮手,彷彿什麼都不在話下。
「你準備得這麼充分,肯定不會空手而回的,說吧,想要什麼。」
「原來如此。那如果用大功率的琴聲音波日夜激蕩,加速斷紋形成,您覺得有可能會自然一點嗎?」陸鍾有了個靈感。
「這首瀟湘水雲,是南宋琴家郭沔所做,當時金兵南下汴京失守,官場腐敗,朝廷偏居江南,作者站在南嶽衡山之上,感慨時勢飄零憂國憂民而作。」司徒穎的解釋讓大家有些震驚,原來是憂國憂民,可剛才每個人似乎都想起了同樣的問題,那就是目前的困境。
「好,別再跟我耍花招,這一次,我會把你們盯得死死的。」孫莉莎對著單子凱噴了口煙,目露凶光。
「看得我手都有點癢了,不行,這好琴得讓我第一個彈。你們等著,我去去就來。」司徒穎說完,轉身就回房,大家見她說要彈琴,卻又回房,不知何故。
「那天在酒店您也聽到了,那個姓楊的偷走了我師父的骨灰,我們這麼多人費這麼多力去偷那張琴,為的就是用琴交換師父的骨灰。您要我幫忙舉報,您立功,沒問題。但是您有沒有想過,您立功了,我師父的骨灰呢?」陸鍾一五一十地說出了最大的苦惱。
在上海只待了兩天,帶著一身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紗,陸鍾和一班兄弟們暫別上海,奔赴河北省。
「都兩年多了,虧你還記得。」孫莉莎吐了口煙,拿眼一橫,不客氣地說:「你個瓜娃子,把我害得好苦。」
「事實上,我才是真正的老闆,那個女人給一位高官當過二奶,頗有點人緣,公司以她的名義存在,會方便很多事。那間公司本來就是用來幫人洗錢的,我只要在幕後坐收漁利,萬一被你們這樣的人盯上,就算被調查也是那個女人麻煩,僅此而已。所以,不是我要幫她討債,我來是為自己討個公道。沒想到,那個女人搶了我的先,也好,讓我看到你們麻煩更大一點,更有滿足感。」孫龍輕晃著腳尖,白了何小寶一眼,在他眼裡,何小寶應該算個叛徒。
「好!等的就是你這句,你說話我放心。我就住在你們隔壁房間,有什麼事,隨時招呼。」孫龍也笑了起來。
要不是門規有令,不能殺人,不能傷及性命,單子凱和司徒穎早就動手把這小子給咔嚓了。陸鍾他們是流水作戰,從不固定在一個地方,但孫龍不同,他早已金盆洗手,做些更合法的千錢生意,在上海也混了好幾年了,人脈和資源比陸鍾他們來得靈通。諸多不便,最後陸鍾還是決定先不動他,在他的計劃中,多出這麼一個小角色,無關大局。
漆工和木工本是兩個相近卻不相干的職業,但丁老頭不僅能擔當兩任,還都做得這麼好,實在讓人佩服。
「你是——孫姐?」陸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位分明是重慶的大姐頭,孫莉莎(詳見第二卷)。
有句古話說,琴雅箏俗。傳統上來說,古琴是文人雅士彈奏的,古箏和琵琶之類的樂器大多為青樓女子所操。詩仙李白有詩為證:蜀僧抱綠綺,西下峨嵋峰。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客心洗流水,餘響入霜鍾。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
早些年黃花梨還不像現在這麼矜貴的時候,丁老頭在海南幹了兩年活兒,結賬的時候工頭說沒錢,他就拉走了整整一車上好的黃花梨木料。這柄鋤頭還是那時候落下的,被丁老頭使了幾十年,經人手摩挲,那木柄光滑潤澤,當頭的一端還有個清晰可辨九九藏書的鬼臉獅子頭。黃花梨的傢具多件,農具卻罕有,這鋤頭曾有人出五十萬,丁老頭卻不賣,理由是使慣了順手。和鋤頭一樣的還有扁擔鍋蓋,就連門口隨隨便便的小馬扎都是雞翅木的。起初陸鍾他們只是覺得丁老頭家裡的東西都好看,住了兩天才知道,這滿屋好看的木器真正的價值。
「早說呀!你乾爹我認識,三十年前,我老娘去世的時候連棺材都買不起,他給了半根金條,靠著那半根金條,我才能把喪事給辦了。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要幫忙!」丁老頭一拍大腿,蒼老的臉上竟有股凌然之氣,「你們住幾天,我就算把這房子拆了,也要把這張古琴給做出來。」
丁老頭住的雲夢山在河北邢台,不論究竟有沒有鬼谷子住過,這座山都有它的獨到之處。這座山是山西和河北的分水嶺,面積25平方公里,植被覆蓋率95%,這北方地界上也有九潭十八瀑,有著北方九寨溝的美譽。這裏的樹種多,木質好,水質也好,老人家在遠離遊客的半山腰上,自己蓋了幾間小房,挖土種菜,閑來就上山去尋點好木材,自己做點東西。
陸鍾跟四位找麻煩的傢伙一一通了電話,楊剛預付了十萬塊的定金,算是古琴的費用。楊剛對陸鍾很放心,告訴他海關這邊只要他不通知拍賣行把全部手續發齊,東西就不會通關,一直放在海關的倉庫里。
閉著眼,腦中似有一部電影在播放。畫面正是孫莉莎拍攝的超長視頻,他們這幫人,瀟洒出場艷驚四座,能感覺到一場精心準備的騙局完美開場,然後漸入佳境至轟轟烈烈,每一個音符都扣人心弦。可讓人失望的是,這熾烈的高潮部分並不長,很快琴聲轉淡,琴聲寥落,音色漸漸淡去,恍惚中似有凄風苦雨飄搖而至,寥落之情讓人心寒。這分明是司徒穎在訴說著這些天來自己的心聲,她用這種最婉轉的方式在告誡陸鍾,她怕這種結局。這條路,是他在帶大家走,每個人都要對自己負責,他卻要對每個人負責,責任重大,眼下這種境況,他不能再掉以輕心。
大家足足等了半個小時,大小姐才走出門來,也不知她從哪兒變出一條寶藍色旗袍,頭髮也挽了起來,整個人煥然一新,平日里大家朝夕相處,這會兒卻有種驚艷的感覺。
「好,這個忙我幫。你等著,在你正式動手前,我一定想辦法把骨灰搞到,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賈警官拍拍大肚子,胸有成竹地答應道。
陸鍾這麼一說,大家便都望著司徒穎。以前聽老韓提到過一位高手,仿製古琴的技術如果他稱天下第二,怕是沒人敢稱天下第一。此人長居京城,是老韓的故交,跟司徒家一定也有些來往。
宋代以前的琴,大多是黑漆,偶爾也有用金銀珠玉八寶灰做胎。雷威是唐琴,在宋代之前,用的是通體黑漆。丁老頭的漆是自己調的,動手的那幾日他還關起門來,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做的,只看到扔出來許多弄髒了的真絲小帕,陸鍾猜那漆並不是用刷子刷上去的,而是用絲團一遍遍擦上去的。
「大小姐,如果你們要的是一張普通點的古琴,或許我還有辦法幫忙。十年前,我自己做了一張玩,至今還沒做漆,木底子倒是沒問題了,你們要的話,送給你就是。可你們要做的居然是春雷,那可是琴聖的最高水平。旁的不說,你們知道那琴被蒙古皇帝,被佛門高僧都演奏過嗎?你們知道那琴上都有什麼樣的斷紋嗎?」丁老頭不僅會做琴,對琴還真有研究。
「哼,我可要考慮考慮。」司徒穎抄起雙手,擺出大小姐的架子,氣已經消了大半。
「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嘛,幹嘛問我。」司徒穎剛才被孫龍那樣打量,陸鍾什麼都沒說,這讓她很惱火。
「我可是坐過牢的人,你讓我去搞警察,這不是把我往火坑力推嗎。」孫莉莎瞪圓了眼。
「保潔人員」還有一個任務,打掃辦公室時,趁人不備用U盤給電腦放點小病毒什麼的,病毒是梁融自己做的,其實並不破壞內部文件,只是製造大量垃圾讓運行速度緩慢,而且該病毒會自己在計算機內隨機複製一個已存在的文件名,將該文件名自動複製並覆蓋在自己身上。這麼一來,海關的工作人員都不一定能殺掉此毒,需要請專業人士幫忙。專業人士當然就是梁融,他自己下的毒當然很容易就搞定,只不過他重新做系統的時候會再放一個遠程監控的程序進去,電腦是連接了內部區域網的,之後如有關於值班表和檢查,還有庫存之類的關鍵詞,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答案是肯定的。陸鍾他們算是開了眼界,別看這半山上的小破屋不起眼,平時鎖都不鎖,屋裡的各種木料卻都是頂呱呱的,紫檀、雞翅、鐵梨、酸枝、柞榛,床板都是金絲楠,就連丁老頭用https://read•99csw.com來種菜的鐵鋤頭那根木柄也是黃花梨。
拿到琴后,並不能立刻採取行動,琴上的大漆還是平滑如鏡,沒有一絲斷紋,而那張從拍賣會買來的古琴身上卻通體流水斷。兩相對比,光是第一關就過不了。在山上的日子,梁融和單子凱商量出一個可行的辦法,把資料上的細節照片掃描進電腦,再在電腦上把這個圖案不斷複製並微調做成遍布琴身的效果,最後把這些斷紋用印表機打出來。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撤掉琴弦,把圖紙效果投影在琴身上,再用 自己改造過的牛毛刀,小心翼翼地依葫蘆畫瓢。
從雲夢山回來后,司徒穎並無多話,每日里只完成好自己的工作,小心翼翼地穿著工裝,帶上齙牙牙套,往臉上點著雀斑,好遮掩天生麗質的本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在這兩個人離開后,司徒穎冷眼打量著陸鍾,儘管他這步棋走得不錯,可她也猜不透,接下來的棋,他會怎麼走。
「少說這些,剛才那個女人的話我在門外都聽見了。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一直是單打獨鬥,去年才跟那個女人合作,沒想到栽在了你手上,雖然有點心痛那些錢,但我心服口服。我來,沒別的意思,看到你們遇上麻煩了,想幫你們一把,多我一個,你們這支隊伍只會如虎添翼,如果幹得好,咱們以後就長期合作。怎麼樣?」孫龍試探著看向陸鍾。
賈警官和孫莉莎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讓陸鍾跟他保持聯繫,別耍花招。只有孫龍麻煩點,堅持要跟他們一起走,是陸鍾說楊剛和賈警官都會派人盯著自己,最好先不好暴露他的身份,孫龍這才作罷。
熬了整整三天三夜,梁融的眼睛熬得跟兔子一樣,最後終於大功告成,乍一看上去,那層細密的流水斷彷彿給整個琴身罩上了一層特別的蕾絲花邊。真正的斷紋會因為樂聲的震動而產生更細小的肉眼看不見的裂紋,為了做到這一點,梁融最後還是採用了陸鍾隨口說道的那個辦法。把高功率音響接駁在琴弦上,然後接連不斷地播放古曲,讓音波自身引起的震動催發更細小的,人力不可及的斷紋。
這麼多地方,究竟那張古琴被放在哪兒,是打聽不出來的,必須打入海關內部。賈警官曾經說過,會利用自己的權力為陸鍾他們提供便利,現在是他派上用場的時候了。在賈警官的安排下,司徒穎和曾潔進入保潔公司當臨時工,混進了海關大樓。
古琴亮出真身的瞬間,大家切身體會到了蓬蓽生輝這個成語的意思。飽滿圓潤的琴身,每一條弧線都附和中國傳統審美,玉徽、玉軫、玉足、龍池圓形、鳳沼長方形,漆色濃而不艷,寶光暗藏,細細看來,除了不具備原琴上那滿布周身的細密流水斷外,丁老頭還拿出了尺子,把長寬高各地方都量給大家看,每一個數字,每一個細節,都跟資料上寫明的一樣。
「明白了,你是想讓我把骨灰拿到。」賈警官反應很快。
「這還不算,大小姐每次彈琴之前,還得沐浴焚香刷牙漱口,里裡外外都乾淨了才能碰琴呢。」丁老頭搖頭晃腦地說了起來,似乎對這套禮儀很喜歡。
把這房子給拆了,琴就能做出來嗎?
丁老頭笑呵呵地說:「你們有所不知,我那年在司徒家做工的時候,幫大小姐做了一套琴桌琴凳。大小姐學琴的師父可是位了不得的大師,給立下了一套規矩:疾風甚雨不彈,塵市不彈,對俗子不彈,不坐不彈,不衣冠不彈。」
「這事您絕對擅長,簡直是拿手好戲。」陸鍾看了孫莉莎一眼,他可是記得有多少高官要員栽在這個女人手上:「這不是幫我,是幫您自己。您想好了答覆我。」
淡然中,最後一個音符悠然結束。陸鍾睜開眼,正對上司徒穎一雙怒目望著自己,一時語塞,只好問道曲子的來歷。
司徒穎的爺爺曾經把這首詩寫下來,送給一個白鬍子老木匠,老木匠如獲至寶,把這首詩掛在床頭。在司徒穎的記憶里,那位白鬍子老木匠曾經在司徒家住過兩年,做了兩年的工,住在京城卻天天想著大山,恨不能抱著木頭睡,幹完活兒就急著回山裡去了。
「別擔心,人多才好唱戲,誰笑到最後,誰才笑得最好。」陸鍾送孫龍出門,立刻把門反鎖,轉過身來,看著大家期待的目光,沖大家自信地笑笑,「不管這些牛鬼蛇神,到時候我自有辦法。咱們還是先來搞定這張古琴吧。大小姐,你家可有什麼故交,能仿出這樣的琴來?」
丁老頭認得司徒穎,一見面就叫大小姐。司徒穎嘴甜,一見面就叫爺爺,大伙兒都跟著叫爺爺,把個孤老頭子樂得心花怒放。可是聽過了陸鍾他們拜託的事,丁老頭立刻擺起手來:「不是我不幫忙,哪有你們想的這麼容易。一管簫只有十個洞,卻不是人人能做好九九藏書。這古琴看起來就是兩塊板,做起來可不容易。光是一個漆,就得底漆,裱布,刮鹿角灰,灰胎上底漆,中塗,上塗,推光,揩清,彰髹十多個步驟。就光是那木頭,也麻煩得不得了,新砍的樹至少得在乾淨的流水裡泡上兩年,出水后又得陰乾半年以上,才能用。還有那鹿角灰,得自己磨;還有那龍齦,得用最堅硬的黑檀木;那膠也得用最好的魚鰾膠,就光是做好這些準備,就得最少三四年功夫。」
「小生給您賠個不是。」陸鍾畢恭畢敬地作了個揖,「實在是不方便在眼下這種情況下,再惹出什麼麻煩來,所以剛才沒幫您動手揍那個傢伙,還請多多包涵。您就看在大家的面子上,賞個臉,幫幫忙吧。」
「這可是價值幾千萬的國寶!」梁融聽不下去了,這女人居然還說自己吃虧。
上山的這天,司徒穎記得爺爺叮囑,老木匠愛喝酒愛吃鹵豬耳朵,特意在山下買了些。可尋到小屋裡,卻空無一人。老人家也沒個手機,大家只好在院子里等,足足等了一兩個鐘頭。一條半大土狗跑在前頭,見到生人立刻汪汪地叫起來,過了一會兒,一位個頭不高的白髮老人,抱著塊濕漉漉的木板從山路上下來。
「孫大哥,您一個人都能獨當一面,我們這些蝦兵蟹將怎麼敢跟您比,我怕耽誤了您的前程。」陸鍾當然不能答應,看到孫龍的第一眼就覺得他人不地道。
分明是仇家,卻這樣笑著對望,這是種奇怪的場景。其實陸鍾和孫龍比的是心理承受能力,他們都想從對方的眼中多看出些內容。孫龍也留下了手機號碼和房間號碼,顯然並不害怕安全問題。臨出門時,他朝司徒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那目光幾乎要穿透衣服,看穿皮肉,這讓司徒穎感到噁心,手緊緊地攥了個拳頭,如果他再多看一秒,很可能被揍個烏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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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打眼了,失敬,小弟不才,您是真正的深藏不露。」陸鍾客氣地拱了拱手,強作鎮定道。其實包括他在內,大家全都被孫龍的這番話給驚呆了,原來芬姐只是個傀儡,他才是老闆。
孫莉莎甩出一個U盤,梁融趕緊拿過來,插在筆記本上,一張張照片,一段段視頻,還有許多段錄音,全部文件竟然有7G多,夠得上拍一部連續劇的了。讓大家驚訝的不僅僅是這些,沒想到有人跟蹤得這麼久,大家都沒有發現,那個楊剛,並不是唯一跟蹤他們的人。
畢竟這次的地點太特別了,大家不得不小心從事,前期工作足足用了半個月,最後才確定東西收在哪裡,鑒於春雷琴的價值和意義,被妥善保管在有邊防武警看守的最高級別倉庫里。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陸鍾決定先探一次路。無奈孫龍看得太緊,生怕他搞出什麼動作,探路的行動他也要參与。
「你說的有道理,是我們對不住,這件事,我們的確沒有選擇的餘地。」陸鍾誠懇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著接受了孫莉莎的要求。被一哥發現,還抓了痛腳,這算是自己的錯。
在座的除了何小寶和曾潔不了解孫莉莎的來頭,單子凱和梁融還有司徒穎,全都臉色大變。「一哥」找上門來,是千門第一大忌。更重要的是,兩年前陸鍾他們不僅僅是搞走了孫莉莎的錢,還讓她身敗名裂,借她的手把跟她有利益往來的當官的全都拉下了馬,她再也不能在成都混了。
「別以為你們真是藝高人膽大,自打你們扳倒了芬姐,我就一直跟在你們後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可是拿著彈弓在樹下瞄了很久。」孫龍把門關上,大搖大擺地坐在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誤會,我怎麼敢嫌您,這次我們要做的並不只是拿走這個東西,如果您要比試,取走東西還只做到了一半。蒙您這麼看得起,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請孫大哥幫小弟一次,事成之後,小弟自有重謝。」陸鍾盯著孫龍的眼睛,微微一笑。
彈琴最忌頭動身搖,手指也宜潤不宜燥,指法既要簡靜,又須氣韻生動。每一點,司徒穎都做得很好,一曲瀟湘水雲,加上這雲夢山上獨有的清新空氣和晚風,讓人渾然忘我。陸鍾雖不知這曲的來歷,漸漸地,卻聽出這曲風變得凌厲,有了鏗鏘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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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說可就是嫌我不夠資格。你要是不答應,咱們就來比試比試,就是這玩意兒吧,看咱們誰先拿到。」孫龍一邊說著,已經拿起了擺在桌上的文件夾,饒有興趣地翻看起來。
所有人面面相覷,這一天來遇到的人已經夠多的了,現在又多了一個,肩上又壓了一座大山。
「所有樂器中琴是最難做的,我師父的師父說過,雷威當年造琴取材,都得等在大風大雨的天氣read.99csw.com,一個人跑林子里去,看狂風震樹,聽各種樹材發出的聲音。我也是覺得這法子好玩,幾年前趁著身子骨還硬朗,冒著大雨鑽了幾次林子,最後找到這方良木,把它取了出來,自己做了琴玩。可惜我不會彈,一直沒做漆,只上了個弦試了試。這漆是新的,你們拿去找人彈彈看,再用你們的辦法試試能不能做成逼真的斷紋。」丁老頭略顯疲憊地說完,打開了木工房的門。
相傳鬼谷子就隱居在雲夢山,神龍見首不見尾,至今為止也不確定他究竟住過哪一座雲夢山。想起神叨叨老前輩那番千雄說,鬼谷子才是江相派真正的嫡祖,也是中華千門第一雄,此番來雲夢山,是巧合還是命運的安排,抑或師父冥冥中安排,真是不得而知。
「還有比咱們更倒霉的人嗎?」梁融沮喪地嘆了口氣,把那枚U盤格式化了兩遍。然後用一把鉗子把U盤插頭從外殼中剝離出來,把那個晶元放在凳子腿下,一屁股坐了上去,只聽見咔嚓一聲,存儲晶元徹底破碎。這是處理U盤最安全的辦法,否則的話,格式化之後的數據還是有可能被人恢復,事到如今,必須更小心行事,可不能再招來仇家。
幾天的時間想要複製數百年的歲月留痕,這本身已經是個了不起的嘗試了,最後等待現代音波功催生更多斷紋的同時,單子凱他們已經開始了前期的行動。上海海關,是中國最有歷史的海關,清朝康熙24年就成立了,換成公元紀年法那是1685年,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歷史。當年的海關還不叫海關,叫做江海關,這個稱為一直沿用到直至解放后,1950年2月,將海關才正式更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上海海關。上海海關是全國機構最多的一處,包括浦東、機場、吳淞、浦江、外高橋保稅區、洋山等14個隸屬海關,此外還有駐郵局,車站等各類型派駐機構,下屬法規處,監管通關處和緝私局在內的另外十多個職能處室,共計46個職能機關。
「還行,就快要動手了。不過有件事得拜託您。」陸鍾故作為難地說。
「這可我沒試過,不能打包票。」丁老頭不敢肯定地搖搖頭,又對司徒穎說道:「對了,大小姐,這琴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丁老頭說話算話,拿著陸鍾帶來的資料,一頭鑽進小木工房裡,就不出來了。他原來做著玩的那張琴被端了出來,又從一大堆積滿了蜘蛛網和灰塵的朽木堆里,翻出兩張爛木頭般的古琴,將老秦剖開,和新琴放在一起比來比去,小心翼翼地動起刀來,在膛內刻上新款。按照資料上的細節照,琴底頸部刻上春雷二字行草書,填綠。龍池左右分刻隸書銘:其聲沈以雄,其韻和以沖;誰其識之出爨中。照片上還有一枚鈐印,但是印文已然模糊。龍池下似曾存一大方印,但經漆補,隱晦不清,需在做漆前全部做到位。
「姐,你彈得真好,簡直就是專業的。」何小寶簡直就是個小馬屁精。
等待司徒穎的時候,陸鍾讓大家都回去收拾行李,是時候回去了。臨了,陸鍾在枕頭下給丁老頭留下了十萬塊的現金,知道他老人家不看重錢,可這筆工錢,的確該付。
老木匠姓丁,大名丁德勁,住的那座山叫雲夢山。中國大,叫雲夢山的共有四座,分別在河南鶴壁,河北邢台,山西交口,還有陝西銅川。四座雲夢山都是深壑幽雲環霧繞,林密樹茂層巒疊翠。如今四座山都被開發成旅遊區,河南鶴壁的規格最高,是4A景區。
「爺爺,您先給我們上上課,雖然咱們不懂琴,但說不定能想出個什麼辦法來。」陸鍾對這位樸實的老人有種難言的好感,一輩子只做一件事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我們之間是敵對的關係,又不是朋友,這我可管不著,你們當初騙我的時候,也沒想過我沒了錢怎麼辦,那些被我拖下水的當官的家屬又會拿我怎麼辦。」
古琴,是中國最古老的弦樂器,迄今為止,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琴棋書畫,是中國傳統文人的必修課,古琴因其清和淡雅的品格,被中國文人列為琴棋書畫的第一位。
「保潔人員」要做的事很多,不僅僅是搞衛生,有時候她們會親自動手,為下水管製造一點小故障。很自然地,會有人致電給自來水公司,請人來修。電話號碼也是被「保潔人員」親手修改過的,看起來還是原來的號碼,其實撥出去已經轉撥到了另外的號碼上。接到保修電話的水管工們會很及時地趕過來,一路綠燈,直達辦公室內部。誰也不會知道,水管工其實是單子凱和何小寶假扮的。
「這些東西可是真的。」單子凱指著桌上那些東西。
這兩個人的答應是在意料之中,事到如今,陸鍾走的每一步棋,已經逐漸從最開始的被動變為主動。多虧了雲夢山裡的好山好水好空氣,讓他思路清晰嗅覺靈敏,九*九*藏*書那短暫的休整期如同一次真正的閉關,讓他有時間真正坐下來,把那四卷秘籍好好研究了一遍。如同習武之人,內功精進了一層,整個人的功力都連帶著一同提升。

C

探路是個大任務,還得準備一件超大號的道具才行。道具是買到了,但還得經過改造才能帶進海關。為此,陸鍾他們還得等上兩天,陸鍾沒有閑著,打電話約了孫莉莎和賈警官出來,請他們幫個大忙。

B

這張讓大家期待已久的琴,被裹上一塊紅布捧了出來。丁老頭不知用什麼辦法,讓新作的漆居然沒有半點刺鼻的味道。丁老頭把琴放在桌上,請大小姐親手掀開紅布。
「就算您怪我拍馬屁我也得誇您了,真是聰明,都不用我說透。」陸鍾討好地掏出一支雪茄塞在賈警官手裡,推心置腹地說:「骨灰在您手裡,我不得更聽您的了嗎?這事對您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好兄弟,事情都還順利嗎?」賈警官一見面就笑,這隻老狐狸,是個笑裡藏刀的主。
臨走前,孫莉莎留下了聯繫方式,也留下了那個U盤,她手裡還有備份。
「沒想到還這麼多規矩,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咱小時候最多蹲在巷子口跟人滾鐵環,別說學古琴了,學個鋼琴都供不起。」何小寶癟癟嘴,羡慕地說。
「反正你們要去偷這個東西,把它交給我,U盤裡的東西我就給你們,既往不咎,否則的話,我現在可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我死,也要咬著你們一起死。」
這麼個動作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這老小子原來是想拿這個,八成他跟孫莉莎一樣,是來敲詐勒索,他比孫莉莎可狡猾多了,打著合作的名頭,其實心懷叵測。司徒穎看在眼裡急在心上,有種把文件搶回來的衝動,房間里有六個自己人,孫龍只有一個人,不必太把他放在眼裡,正要上前卻被陸鍾一把按住。司徒穎氣得狠狠剜了陸鍾一眼。
「我坐了半年牢,家產差不多都沒了,改名換姓逃到外地才沒被人搞死。打離開成都的那天起,我就下了決心,一定要找到你們,你們從我手上拿走的,我都要拿回來。」孫莉莎狠狠地吸了口煙,咬牙切齒地說:「這一年多我什麼事也沒做,好不容易找到你們,我就一直跟著,你們做過些什麼,騙過誰,我全都一清二楚。」
漆不止一遍,等到第一遍干透還得細細打磨,然後再上。看丁老頭忙進忙出,陸鍾他們每次下山採購日用品和食物,他也總列出一張亂七八糟的單子,讓他們去買。偶爾木工房的門打開時會冒出一股子奇怪的味道,想必每一遍的漆配方也不相同。
「要是把這個給你了,那師父的骨灰怎麼辦?」單子凱在那場騙局中,居然成功獲得孫莉莎的信任,成為她的心腹,孫莉莎最恨的其實就是他。
丁老頭為司徒穎端來一方圓凳,司徒穎做好,一抬手那架勢還真有點像那麼回事。她的手輕輕地放在琴弦上,似乎在回憶曲子,又像在感受這張琴特有的氣質。司徒穎那雙未曾沾過陽春|水的玉手,碰到了琴弦,飄逸的泛音把人帶入煙波浩渺、雲霧繚繞的意境。清裊的古音,彷彿穿越時空從另一個世界而來,陸鍾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似乎不看奏琴的美人,更能體會古曲的妙處。
「那個人要你們拿什麼,我就要什麼。」孫莉莎踱到桌邊,拿起桌上攤開來的文件,擺在最上面的正好是那張古琴的特寫照片,「這個人找過你們后,還有警察找了你們,本來我想等你們的錢攢多些,再切一刀。但是現在想咬你們的人太多了,我怕再不下手,就沒機會了,上次那麼大的虧都吃了,這次我再吃點虧吧。」
門口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剛才孫莉莎走後並未反鎖,大家都看著梁融破壞那個U盤,沒人注意門口,孫龍正雙手插在褲袋裡,眉毛挑挑地看著大家。
在山上休養生息了這麼多日子,陸鍾的腦海中已經對回到上海即將面對的事有了個計劃。事緩則圓,多虧了等琴的這段日子,陸鍾腦子裡那個原本只有輪廓的可行性計劃已然成型。
「斷紋那東西,可不是一兩年能成的,那是被高高低低韻律不同的琴聲震動才生出來的。也不是沒有人仿,先用猛火烤,再往冰雪裡塞,熱脹冷縮把斷紋給激出來,也有人把蛋白摻進鹿角灰中做大漆,然後上火蒸,用高溫讓它裂;還有人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刻,要什麼紋就刻什麼紋。但假的就是假的,真斷紋流暢流暢,紋尾自然消失,紋峰如刀如刃;假斷紋經冷熱催化或人工刀刻,肯定有失自然,細節地方經不起看。」丁老頭一點也不藏私,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這是跟孫莉莎的談話。就在孫莉莎離開后不久,賈警官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