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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身陷囹圄

第十六章 身陷囹圄

「六哥?」一個聲音略帶磁性的男人聲音。
就在撒錢的同時,大家已經默契地明白了陸鍾的用意,趁村民們不備趕緊撤。所有人同時飛快地跳上車,關好車門,猛踩油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了這個鬼地方。
說完話,光頭就上了車,副手坐上了駕駛位,關上車門,朝著上海方向開去。
「請您告訴我們,是誰撿走了,上哪兒找好。」陸鍾朝光頭男走近了些。
「好。既然您都這麼說了,我們要是不答應,那可太不給您面子了。大伙兒說是吧。」陸鍾立刻亮出招牌笑容,沖大家使了個眼色,「只要我們在海關沒有大麻煩,一定幫您來個人贓並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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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想不出結果的,中國太大人太多,陸鍾他們這些年千過的人也不算少,陸鍾讓大家先上車,耐心等電話。幾分鐘后,陌生的來電鈴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個女聲在高聲唱著:你這個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一臉無辜的樣子,你這個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想騙到何時為止………
「我說過,我是做生意的,有時候還賺點快錢。保險公司我也是花了錢投保的,拿回贏得的收益應該不算什麼吧。」楊剛笑呵呵地說著,好像這對他來說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這可是詐騙。」梁融質疑道。
「東西都是你的,調包沒有意義。」陸鍾的眼睛沒有離開楊剛的身上。
據不完全統計,全國至少有五千人曾經從事,或者正在從事碰瓷這門古老的傳統騙術。最末流的就是把假碰瓷變成了真事故,剛入行的新人,技藝不精,很可能第一次出手就傷了自己。真正的高手,卻能把一場貌似車禍卻不是車禍的事故,演繹得轟轟烈烈令肇事司機嘆為觀止。
「臭小子,這是誇我嗎?」司徒穎擺出大姐頭的架勢,反問道。
「你要我們做什麼。」在師父的骨灰面前,陸鍾沒有拒絕的餘地。
「出事了!」單子凱扔下這句話,就衝下了車。
報紙上已經登出了大幅報道,這兩天鬧得沸沸揚揚的貪官和姦商互相揭發的視頻門,已經有了初步進展,可以確定的是,去年年底的臨縣開發區土地徵收過程嚴重違規,不僅涉及權錢交易,所有村民都沒拿到應得的征地款,就被扒了房子,以至於村民們只能住帳篷。政府新聞發言人表示,已經凍結吳仁義和齊達倫的全部賬戶,大部分贓款尚未轉移,會儘快幫村民們補發征地款項,並進一步深查深挖其他該系統內的大小蛀蟲。
「海關。」楊剛脫口而出。
「這辦法好,不佔用上班時間,晚上吃飽了飯出門散步順便賺外快。只要瞅准遛狗的人,一晚上能騙到一個就能賺一千,每天騙一個月就是三萬,低風險零投入,還不用交稅。」何小寶調皮地說。
「不好了!」司徒穎忽然失聲叫到。
古琴有四看,第一看斷紋,什麼龜背斷,牛毛斷,梅花斷,蛇腹斷,冰紋斷等,一般來說,琴不到五百年不會有緞紋,因為常年的風化和演奏時琴弦帶來的震動而造成,年代越久的古琴斷紋越多。這是鑒定古琴最重要的依據。第二就得看形制了,傳世古琴式樣繁多,什麼仲尼式,蕉葉式,伏羲氏、列子式、連珠式、靈機式、落霞式等等許多種。三要看銘刻,古琴也和字畫一樣,有銘刻的款識。琴背和琴腹的款,又有不同。第四就要看名家收藏,如果是王世襄老先生,和吳景略大師這樣的人物,那價值自然也低不得。
「先不急,我還得請你們幫忙把贗品給做出來。錢,我付,我知道你們有門路。」楊剛沖光頭男遞了個眼色,光頭男立刻奉上一個文件夾:「這裡是寶物的資料,請先吃完這頓飯,回去再看。」
「好,就衝著你們倆說的這話,我就算想破腦袋,也得把這一關給過了。」陸鍾一聽這話,信心百倍。
「對對對,咱們還什麼都沒做呢。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咱們好好看看那個姓楊的究竟讓咱們去偷什麼寶貝。」陸鍾舉起了手裡的文件夾,正經事還等著他做呢。
時隔五百多年,現在存世有三張題名「春雷」之琴,均自號為宣和府春雷,分別是旅順博物館春雷、台灣著名畫家張大千春雷、北京著名收藏家汪孟舒春雷。現在,楊剛從國外買回來的這一張春雷,也同樣經過專家鑒定,年代是沒問題的,至於是否春雷,誰也說不清。
「不必客氣,您還是直說吧,要我們做什麼。」陸鍾對此人的身份沒興趣,他只想儘早拿回師父的骨灰。
「來電鈴聲很特別吧,哈哈,專門為你們挑的,我可是費了點心思。打你們在上海搞那個開拍賣公司的女人開始,我就注意你們了。看出你們有點能耐,所以就叫人多盯了一陣,你們不錯呀,幫政府挖出條蛀蟲,幫人民剷除個奸商,簡直就是活雷鋒嘛。當然,順便還賺了八百萬,我欣賞。」男人大咧咧地說道。
北宋末年,宋徽宗趙佶收羅天下百工待詔宮中,創作出無數藝術珍品。春雷琴正是宣和內府「萬琴堂」中所搜羅的絕頂神品。北宋覆滅之際,金人擄掠宮中文物藝術品整整裝read.99csw.com了兩千多車運往燕京,春雷琴也隨之來到燕京,藏於承華殿,題銘「承華殿春雷」,再一次成為明昌御府第一,深得金章宗喜愛。金章宗完顏璟視琴如命,「臨終時挾之以殉」,然而在地下僅埋藏了18年,春雷琴就又復出於世,「略無毫髮動,復為諸琴之冠」,被獻給草原霸主,成為了元宮中的珍寶。
「沒錯,可你們不就是專門干這個的嗎?」楊剛居然馬上承認了。
「後來呢,打110了嗎?」司徒穎好奇地問。
單子凱去看倒在一邊的摩托車,陸鍾來到那個正在哭爹喊娘抱著腿叫疼的男人面前,彎下腰認真地看了幾眼。那男人顯然是感覺到了自己被人打量,卻依然不亂節拍地繼續嚎叫。世界上這樣嚎叫的男人只有兩種,一種是真正受了重傷,痛不欲生的男人,另一種是裝出來的,完全沒傷也不痛,這種人就是碰瓷的。
「幹得好好的,為什麼呀?姐你那麼厲害,要真退出,絕對全國男性『一哥』最大的損失。」何小寶調皮地反轉過身子,問道。
「不管怎麼說,平安無事就是萬幸。」曾潔倒是很容易滿足。
「沒錯,手續是齊全,是我故意沒交齊,為的就是能讓東西暫緩通關。只有東西還在海關,我才好動動手腳。這麼說吧,我要你幫忙的,不僅僅是把東西拿出來,還得放一件看起來差不多的東西進去。」楊剛環視一圈,似乎在觀察在座各位的反映。
「剛被個黑老大吃住,那麼巧,馬上就遇到個黑警察,一個威脅咱們偷東西,一個威脅咱們當內奸,就算您再牛,也難以應付吧。」何小寶擔心地看著遠去的別克車,忍不住嘆了口氣。
「早知道我們真該把車直接開過去,軋斷你的腿。」何小寶氣呼呼地說。
離開酒店,陸鍾他們開著車在街上轉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才走了不遠,商務車就被一輛黑色的別克給攔下了。車上下來個穿著灰色夾克的中年男人,好不客氣地敲開車門,亮出一張警官證,兀自上了車,看了所有人一眼,自我介紹道:「這是我的警官證,我叫賈偉,不信你們可以跟我去警局看看。你們進城前經過收費站時,正好被我撞上,後來我又跟你們去了在酒店,你們膽子大,居然不化妝也敢出來走,不知道你們的照片早就發出來了嗎?樹大招風,你們在澳門做的事,黑道白道上的人都曉得了。你們身價高,不過我不想賺那錢,一個公務員,要這麼多錢也沒法消化,搞不好還會被扯上勾結黑社會的罪名。我只想陞官,所以,這次你們要做的事,一定要跟我彙報情況,我不抓你們,我抓那個逼你們做事的人,你們把東西交給他的時候,來個人贓並獲,幫你們也把仇給報了,怎麼樣?」
「爽快,江湖人都說六哥雷厲風行,只要你願意,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能弄到手。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用這種辦法把你們請來,我也有點不好意思,請諸位放心,老韓師父的骨灰,現在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早晚燒香,日日供奉。」楊剛拿起酒杯,沖諸位做了個敬酒的動作,先干為敬,雖然無人響應,但並不妨礙他往下說:「要請諸位幫忙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其實只是去一個平常人進不去的地方,幫忙偷一樣東西。」
本來走得好好的,前方也沒多少車,可就在剛才,路邊忽然衝出來一輛摩托車,摩托車要過馬路,也不知有沒有撞上,車內的人都沒感覺到碰撞,但是摩托車倒在了地上,騎車的男人也就大叫著滾到了地上,嗷嗷地叫起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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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說好了,雙贏!」陸鍾沖賈警官擠擠眼睛。
「接著。」光頭朝陸鍾扔了個手機,叮囑道:「別關機,他會打給你的。」
「我也就是一說,您放心,我不會騙好人的。」何小寶吐吐舌頭。
「我知道大家對我好,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這個決定我考慮過很久,而且早就跟陸鍾說過,相信他早就做好了準備,將來的事,不用太擔心。」說到這裏,司徒穎終於看了陸鍾一眼,只不過目光的接觸是在後視鏡的折射下發生的,顯得有些不自然。
沒人說話,但不詳的預感已經像團烏雲籠罩在每個人的心上。那幫村民可不是良善之輩,找上門去會遇到什麼,誰都不敢說。單子凱趕緊掉頭,把車往回開,好在才走出不遠,不過三四分鐘,就回到了剛才出事的地方。
這首特別的曲子,讓車裡的每一個人都瞠目結舌,陸鍾皺著眉頭按下了免提鍵,讓車裡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到這次通話。
「看來這傢伙也不是省油的燈。」曾潔有些擔憂地說。
「算是吧。」光頭男繼續抽他的煙。
「不走行嗎?我捨不得你。」梁融出言挽留。
「丟東西了吧。」光頭男依然眯縫著小眼,掃了大家一眼。
「誰要你的錢,撞了人就要負責。走,跟我們回村裡去,咱們請村長來評評理。」說話的村民四十多歲模樣,看起來絲毫不土,眼中透著一絲精光,應該是個能人之類的角色。
「哪用想破腦袋,最多五成功力,准行。」單子凱跟著拍了個馬屁。
https://read.99csw.com當老千的,不能相信警察的話,就像警察也絕不會輕易相信一個老千說的話。警察和老千,原本就是天生的對頭,不過也有例外,比如仇其,還有于成榮(詳見第二卷)。
楊剛買到的古琴,是有名的春雷琴。
「給我具體地點,還有時間。這種地方,不是想去就隨便能去的。」陸鍾從楊剛那雙眼裡似乎沒能讀出想要了解的內容,只好作罷。
「說吧,你們要多少錢。這麼多人一起出來,出場費肯定要一點的,雖然你沒受傷,但我們也不是冤大頭,價錢合適的話,馬上就給你。」陸鍾不想跟村民糾纏,中國最厲害的人其實並不是城管,農民們團結起來,什麼事都做得出。
碰瓷可以算得上高級詐騙行為藝術,對智力和體力有雙重要求。不是隨便誰都能玩碰瓷的,必須通過許多次身體力行的練習,掌握好撞車時的角度和力度,還有倒地時的位置,要恰好能攔住車輪,又不至於對自己的人身安全形成威脅。
「你們的身份我都知道,盯著你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的身份你們恐怕還不了解,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姓楊,楊剛,算做生意的吧,有時候也賺點快錢。」楊剛把話撂下,揮揮手,讓服務員出去,讓光頭男給諸位斟酒。
大家都在車上,有些話還真不方便說,可能共同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再不說,怕是要沒機會了。咳咳,陸鍾有意無意地咳嗽,試圖引起司徒穎的注意。司徒穎抱著師父的骨灰盒,無動於衷地看著窗外。
最後,賈警官跟陸鍾交換了手機號碼,滿意地下了車。
菜點的不多,幾乎都是本幫菜,南方的天氣已經開始熱了,沒叫白酒,叫了一件啤酒,原本在大酒店,容易讓人感覺生分,不過這些酒菜卻又深得人心。叫人對平頭男不由得生出幾分好感,如果不是那個有點邪門的光頭男坐在他身邊,簡直會感覺是老友相見,而不是被逼著來的。
「別撿,別撿了,抓人要緊!」那個為首的村民大喊著,可惜沒人聽。
這人有名堂,有種邪惡的氣場。不過師父的骨灰要緊,大家不能放棄。陸鍾讓單子凱再調轉車頭,把車停到了賓士車旁。對方只有兩個人,陸鍾他們有六個人,暫時不用太擔心,大家都下了車,四下打量著,希望能看到那撥村民的影子。
這怎麼行,誰也不知道村子里有什麼在等待大家。未知的就是危險的,這是每一個老千都應有的覺察。被推搡著走了幾步,陸鍾忽然分開雙腿站定,從懷裡掏出一把粉紅色的人民幣來,對著天上一扔,立刻下起一場粉紅色的陣雨。儘管剛才還口口聲聲說不要錢,可一旦有人蹲下身子去撿了第一張鈔票后,立刻有不甘落後的其他村民效仿,很快,剛才還擁著陸鍾他們準備往村子里去的村民們,一個個都撅著屁股撿起地上的錢來。
「你們太謙虛了,以你們的本事,就算沒我你們也遇不上大麻煩,哈哈。」賈警官沒想到對方答應得這麼爽快,很滿意。
村民們的人數是陸鍾他們的兩三倍,如果單憑武力,這幫人不是陸鍾他們的對手,就算只有曾潔和司徒穎出手,也能把他們全部擺平。但這幫人是農民,不是奸商不是貪官,大家下不了手。最後大家被村民們簇擁著,就要往村裡走去。
「才不要五成,三成就行。」梁融拍馬不落人後。
「哥們兒,演過了,你這假摔也太明顯了。」陸鍾覺得好笑,這是假把式碰上了真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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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見我真要撥號,有些心虛,就罵罵咧咧地走了。後來我在地上看到一團染紅的棉花,那女人根本沒傷,是假的。當時那種情況,天色又暗,那女人還挺凶,換個弱點的小女生,恐怕就真賠錢了。」曾潔記憶猶新。
「妹子,真的不能再多待一陣子嗎?我跟小何才剛剛加入,還不算太懂行,你要是這時候退出了,絕對是這支隊伍最大的損失。」曾潔真誠地說。
找了家交通方便的酒店落腳,大家開了兩個商務套房,關起門來,陸鍾打開了那個文件夾,原來楊剛所說的國寶,竟然是張古琴。
「司徒姐,你要退出江湖?」何小寶驚訝地問道。
「敗類,每次的大案要案都是他自己設計好的。」司徒穎看過梁融手機上的新聞后,立刻想到了真相。
「您就說吧,要我們去哪兒。」陸鍾直奔主題。
古琴在收藏中算比較冷門的,大部分人以各類古董,珠寶,名貴傢具和字畫為主。但是近幾年來,古琴漸漸由冷轉熱。2003年7月,中國嘉德拍賣公司,成功拍出一張唐代的九霄環佩琴,當時的三百多萬創造了世界紀錄。從這家九霄環佩開始,中國古琴就不斷創造一個又一個的新高,當年十一月,大收藏家王世襄老先生的大聖遺音琴,以八百九十一萬的高價成交,給古琴收藏注入一劑強心針。2009年,還是嘉德公司的秋季拍賣會中,明代的月露知音琴,以兩千一百八十四萬的天價再創新高。當年的另一家拍賣公司古琴專場中,另有三張名琴分別以兩千多萬,一千多萬和五百多萬的高價成交。
以上幾點,面前這位鄉https://read.99csw.com村摩托車手沒有一點做到,穿劣質的假皮夾克,被車撞了連點緩衝和反應時間都沒有,倒在地上就開始嚎,身上也沒見紅,太不專業了。
「千萬別耍我呦,否則的話,嘿,那一千萬我就算自己消化不了,還有大把人可以幫忙笑話,你們懂的。」賈警官一個人敢上這輛車也算膽大,最後一句話儘管是威脅,卻也說得婉轉。
說好了是餐廳,而且又是請吃飯,大庭廣眾之下,就算是鴻門宴,也不用太擔心。還是擔心被監聽,陸鍾再次在手機上打出幾個字:不用擔心,見機行事。老大沉著,大家也響應地放鬆了一點。半個小時后,大家來到了那家酒店。光頭男已經在門口候著了,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一眼看不|穿。
「喂,現在才剛剛開始,還什麼都沒做呢,你們別搞得好像在慶功了好嗎?」司徒穎覺得氣氛不太對頭。
價高就能催生市場繁榮,但是古琴和其他種類藏品不同,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琴就如文人的劍,非死不能相舍,如果不是知己,如果要把琴拿去送人或者換錢,有辱斯文。數千年來,傳承有序又數得上號的名琴,一共也沒多少,所以只要是真的,幾乎每一張都是精品,極品。
「沒想到是這麼個寶貝,我小時候學過一陣子,一張琴一米多長,怎麼好隨隨便便帶進海關,再拿出來呢。」看完全部資料,司徒穎犯起愁來。
「我也捨不得你,你要是走了,全國最拉風的視覺系老千二人組就算完蛋了。」單子凱跟司徒穎也搭檔慣了,雖然被長期壓迫,但這麼多年的同門之情的確深厚。
雖然陸鍾沒幹過碰瓷,但聽師父說過,幾十年前,他老人家還在混上海灘時,師爸門下有位相當不起眼的大爺,專靠碰瓷維生。專業碰瓷,首先穿著就有講究,不能穿得太壞,顯得人沒檔次,人家不會賠多少錢;也不能穿得太好,真正有檔次的人不屑於當街痛哭和撒潑。第二重要的地方,就是出事地點,通常以城區內的小街小巷為主,這種地方容易刮蹭,也容易引起路人圍觀。第三,就是演技,什麼時候該摔,把假摔摔得比真摔還像那麼回事,又什麼時候該哭,該怎麼哭,怎麼喊疼,這都有技巧。第四,那就是要備好裝備了。那位專業碰瓷的大爺,每次出工都帶一個灌滿雞血的魚鰾,藏在嘴裏,出事後咬破魚鰾先吐口鮮血,那視覺效果格外驚悚。第五,得靠天份和苦練了,古代沒有汽車,碰瓷的大多撞馬和馬車,到了民國那會兒才有汽車。大部分干這行的,都得練些外門功夫,最好能連硬氣功一起練,能被撞得飛出去老遠,或者在地上打上好幾個滾也絲毫無損。
「這還考慮什麼。我幫你們過關,在海關,我可是有人的,你們幫我立功,我幫你們報仇,我們雙贏,皆大歡喜嘛。」賈警官兩手一攤,裝出好人的笑,說道海關有人那裡的時候特意加強了語氣。
車內陷入尷尬的沉默,為了緩解氣氛,曾潔說起她經歷過的另類碰瓷事件:「兩年前,我養過一條金毛。養過狗的人大多知道,金毛性情溫順智商也高,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一天傍晚,我正牽著狗出去散步,一個女的見到我的狗就過來逗,她故意把手往狗嘴邊湊。正好手機響了,趁著我接電話的工夫,那女的就說我的狗咬了她,也不知道怎麼弄的,伸出手一看,果然有個紅紅的血印。那女人一下子變凶了,開口就要一千,說是要打狂犬疫苗,我知道那根本不是金毛咬的,就說身上沒帶錢,不如打110,讓警察來處理。」
接到這種任務,誰還能安心吃飯。就算是銀行,博物館,金店什麼都好,偏偏是海關,那可是有部隊駐守的,跟直接去公安局偷槍也沒什麼區別。每個人都食之無味,原本可口的家常菜菜居然都沒吃完。
入元宮后,春雷琴被賞賜給了當朝宰相、大琴家耶律楚材。耶律楚材非常喜歡春雷琴,有詩為證:有我春雷子,豈憚食無肉。他後來將春雷琴贈予最尊敬的佛法大師萬松老人。而離開了知音耶律楚材,春雷琴再一次展開了「不住不滅、千百迴轉」之旅。元代中晚期,春雷琴再一次被元朝內府收回,並先後賜予文人學士傅初庵、趙德潤等人。入明之後,春雷琴訊息絕跡,琴壇少有人談論或見到這張千古瑰寶。
就在這時,單子凱來了個急剎車,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慣性帶得離開了座位,好在司徒穎一直緊緊地抱著骨灰盒,否則的話,老韓的骨灰很可能撒得滿車都是了。
「你們看,他現在所在的位置很敏感啊,領導們對他期望很高,只要再破獲一兩次大案,很可能被升為副局長。」單子凱亮出自己的手機,他也搜索了賈警官的名字,而且跟梁融使用了不同的搜索網站,得到的資料也各不一樣。
大家都回過頭來,只見司徒穎驚惶地到處亂看,聲音都變了:「骨灰盒不見了!」
「錢讓保險公司出,真貨自己拿,假貨送國家,還白落一名聲,您這算盤打得可真是沒得說了。」司徒穎聽完全部計劃,冷笑一聲。
「是啊,要是小東西還好說,可以揣兜里,這麼大的東西,又不像金子可以溶了,也不能像書https://read.99csw.com和畫一樣可以捲起來,目標實在太大。」單子凱為難地放下那份資料。
「呸,誰要你的臭錢,我們要評理!」另一個齙牙村民高舉著鋤頭,沖了過來,揪住陸鍾的領子就要把他往村裡拖。
這一帶是城鄉結合部,路邊都是菜地和大片的山,騎摩托車的人八成是附近村民。萬一真的撞傷了本地農民,後果可大可小。萬一這人的叫聲喊來了村民,大家很可能被團團圍住,不詐個幾萬幾十萬的數村民們可不會罷休。
「彆氣,咱們干這個,本就防不勝防。」梁融安慰道。
嶄新的困境沒能給這支隊伍帶來任何傷害,正相反,大家變得更團結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陸鍾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總能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但誰又沒有麻煩呢,只要身邊有這麼一幫好兄弟,什麼都不用擔心。
「是我。」陸鍾應道。
「請開一下門好嗎?剛才在大堂登記處忘記發放早餐免費券了。」一個女聲傳來。
「我也不走,你們是我見過最牛逼的人了,不管將來會怎麼樣,我都不後悔。」何小寶也立場堅定。
「聽您這麼說,應該是看見了。」陸鍾回過頭來站定,似乎料到光頭男會搭腔。
「看來咱們不該走這條路,走高速可沒人碰瓷。」司徒穎破有些不滿。
「好個屁,這辦法騙的都是不該騙的人。我得給你補補課,咱們這支隊伍只能騙貪心之人,不仁之人,壞人,不能騙好人,你千萬得記住,要是敢違規,別說我饒不了你,師父他老人家也會來找你。」陸鍾做威嚴狀恐嚇道。
「老弟,你聽我慢慢說。那件寶物,其實我是打算捐獻給國家的,這麼一來,多少能換取一點社會地位,而且只有捐給國家的東西,入關的時候是免稅,否則的話,儘管是國寶,但進關的費用也不低。我希望,你們幫我去把假貨放到倉庫里,並且弄壞一點,我還能從保險公司拿到一筆賠償。然後我再把寶物捐給國家,他們會安排專家修補,看起來不會差別太大。另外,調包后的真貨,你得幫我帶出來。」楊剛解釋得很詳細。
陸鍾聽出司徒穎的埋怨,並不解釋,他只是想多跟她待上一會兒,哪怕只多一天,多幾個小時都好。
大家還沒討論出個結果,忽然響起了敲門聲。大家對望一眼,全都不做聲了,沒人叫房間服務,也沒人叫東西吃。
「我們還得趕路,不能耽誤時間,不如你們直說吧,究竟要多少錢。」圍在身邊的村民越來越多,陸鍾開始感覺到威脅。
「你和曾潔都加入不久,如果後悔,現在退出還來得及,他們並不知道你們的底細。」陸鍾收起了剛才的笑臉,換上有些嚴肅的表情:「這個麻煩來得太突然,到現在為止我還完全沒有頭緒,也沒有靈感,根本不知道該怎樣應付。」
「大哥已經恭候多時了,幾位請。」光頭人不怎麼地,說話倒還算客氣。引著陸鍾他們往裡走,來到一個包房裡。一位平頭中年男子,坐在正首,一見到陸鍾他們立刻笑眯眯地起身相迎。平頭男個頭不高卻劍眉大眼,長得倒挺正氣,尤其是那雙眼睛,跟人對望時有種說不出的亮堂。
事情已經辦妥,秘籍也已經取得,沒理由再在南京待下去,得儘快趕去上海。
「好辦法,鏟車!」陸鍾忽然眼前一亮。
「您來得太突然了,讓我們考慮考慮吧。」陸鍾盯著賈警官的雙眼,很快發現此人眼神有異絕非良善,一旦被他利用了這一次,將來很可能就擺脫不掉了。
「剛才那幫村民有人趁亂上了車,趕緊掉頭,往回開。」陸鍾的反應最快。
「爽快。我也是道上的,知道澳門那邊有人出一千萬的暗花找你們,不過我不打算把你們交出去,就憑這個,你們也欠我一個大人情。有事想請你幫個忙,我知道你本事大,又不缺錢,怕你不答應 。所以呢,想了個辦法,把你師父的骨灰盒給借了出來,放心,這玩意兒我收著沒用,等你幫了我的忙,一定原物奉還。江湖上人人都說六哥講義氣,所以我就,得罪了。」
「既然是拍賣得來,手續應該齊全。」陸鍾直視著楊剛的雙眼,想從那雙眼睛里讀出些內容來。
那幫農民撿完了錢,已經走得乾乾淨淨不剩一個,剛才還橫在路中間的摩托車,連同坐在地上喊疼的男人,也消失得彷彿不曾存在。不過就在剛才摩托車躺過的地方,停著一輛賓士,一個穿白襯衣的光頭男人正靠著車,身邊一個副手模樣的人給他點煙。商務車經過賓士旁邊時放緩了車速,陸鍾從車窗里看到,光頭男愜意地吸了口煙,眯縫著眼睛沖他們似笑非笑。
「我不走,我對你有信心,對你們全都有信心。」曾潔微笑著,看向大家。
從南京到上海,走高速四小時就能到,可是陸鍾一反常態,偏偏挑了吃過午飯才動身,而且還不讓走高速走省級公路。算算時間,等大家趕到上海,大半個下午都要過去了,找地方落腳,還得找地方吃飯,這一天做不成多少事。這不是陸鍾的作風,他不會做這樣浪費時間的計劃,但是今天不同。一旦把事情辦妥,司徒穎就要走了。他是真捨不得,可開口挽留,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就算他說,她也不一定能答應。
「就這麼九九藏書假摔一下就撿了一萬塊,便宜他們了。」何小寶不甘地說。
「要是被他們真弄進村去,那可不是損失一萬了,那個打頭的,我看出來了,心狠著呢,能把咱的皮給扒嘍。」
「去過上海,大小姐可能要回家,大家沒什麼想說的嗎?」陸鍾不好意思自己挽留,只好把話題引到大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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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真用鏟車?除非先地個震,樓都塌嘍,否則不可能開進去。」何小寶一著急就撓頭。
沒人再接話茬,這幫人可以趁亂把骨灰盒都偷走,當然也有足夠的時間安放一個竊聽器或者追蹤器。空氣中有種讓人看不見的緊張,自從離開逃脫澳門那個人的陰影后,這還是頭一次如此被動。被動,對於老千來說,幾乎就是危險和致命的同義詞。只有能把握全局的人才能玩到最後,可是現在,這支隊伍里的每一個人,都不再自信,他們甚至不了解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人。沉默的每一分每一秒,逐漸積累成壓力,這寬敞的車廂內,即便是開了窗戶也讓人喘不過氣來。
「除非把倉庫用鏟車鏟走,否則的話,我是想不到能有什麼辦法能明目張胆地從有邊防武警鎮守的大門通過。」就連梁融也皺起眉頭。
陸鍾他們面面相覷,此人留在這裏應該是等他們,之前那撥村民十有八九是他們安排的,究竟是誰這麼做呢?他們的目的又是如何?會不會是黑道上的人發現了自己的身份,目的是那一千萬的暗花呢?
「不急,請先去上海,等你們到了,我再打電話告知。」男人說完話,先掛斷了電話。
「沒錯,海關的緝私局倉庫。說來話長,前不久我在國外拍賣會上拍得了一件寶物,進關的時候,因為一部分手續沒有辦齊,被海關部門暫時收了起來。」楊剛毫不顧忌地說了出來。
「其實……」陸鍾滿肚子話在肚子里翻來覆去,幾乎頂到了喉嚨,最後關頭,卻又說不出口了。他看著後視鏡里,司徒穎失望地垂下眼帘,重又看向窗外,別走兩個字幾乎脫口而出。
賈警官的警官證上寫著,二級警督,陸鍾看過,那的確是個真的警官證。可他說要幫陸鍾他們報仇,順便自己也得個大案子好邀功,這靠譜嗎?
「還真沒完了。」雖然每個人都生氣,但火最大的還是司徒穎,畢竟骨灰盒一直在她手邊放著,間接地說,也算在她手上丟的。
「海關?」何小寶忍不住插了一句。
說起來,這春雷琴還真有點來頭。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獨稱雄。這是清末著名琴家——楊宗稷詠唐代雷琴之句。傳世古琴,以唐琴最珍貴,堪稱神器。唐琴中,又以雷公琴為最。蜀中九雷,以雷威成就最大。而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中,又以春雷為最。說起來,春雷確實當得上國寶。
陸鍾覺得好笑,回頭看一眼弟兄們,大家也都下了車,來看到底怎麼回事。單子凱看過了摩托,車上沒有碰撞的痕迹,那人是從小山坡上溜下來的,地上的胎痕也能看出,隔著陸鍾他們的商務車還有一米開外的距離,根本碰不到,另外地上的摩托連發動機都沒響。出事後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衝出來這麼多村民,顯然,是早就設好了埋伏。
商務車朝著上海開去,距離越來越近,那股無形的壓力卻越來越大。不知道車上是否真安裝了竊聽器和追蹤器,剛進入市區,那個光頭給的手機就開始大唱騙子之歌,陸鍾再次按下了免提鍵。那個人指定了一家酒店,讓陸鍾他們全都去餐廳,請大家吃一頓。
司徒穎不做聲,微微點了點頭。
「有什麼話請直說。」陸鍾話雖說得不動聲色,心裏還是一驚,自打上次被賈教授勒索過,大家的行事已經謹慎了許多,沒想到又遇上這種事。
「八成是看咱們車好,雖說咱是商務車,但這輛福特個頭那麼大,太打眼了,這幫土匪才不知瞄了多久,好不容易逮著咱們,現在又撿了那麼多錢,准樂壞了。」單子凱一邊開著車,心有餘悸。
「所以我是真不想幹了,這回無論如何,我安頓好乾爹的骨灰就走,這攤子破事,你們愛誰誰。」大小姐脾氣爆發。
「等等,我馬上查查這個姓賈的底細。」梁融立刻用手機上網,搜索賈警官的名字,結果很快跳出來一大堆報道。這傢伙原來立過好幾次功,他的大頭特寫照被記者拍得清清楚楚,連臉上有幾根鬍子都數得清。什麼樣的警察每次立功都正趕上記者呢?當然是有準備的警察,每次神奇地預感到了立功的機會,並且預約了記者做特別報道。
陸鍾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拿出自己的手機,在簡訊的頁面下打了兩個字:竊聽。
「我的腿斷了啊,我的腿。」男人還抱著膝蓋作死地嚎,不到一分鐘,附近就有一群扛著鋤頭的村民沖了過來。
陸鍾才看了幾秒鐘就發現問題了,這小子不夠專業,相當不專業。
何小寶去開了門,門口站著一位並不美麗卻足夠妖嬈的中年大姐,大姐的打扮不太像酒店的工作人員,手裡還夾著根長長的摩爾。大姐身上有種彪悍的氣場,讓何小寶忘記阻攔,她不請自入地進了門,環視眾人,清了清嗓子,用帶著股花椒味的川味普通話說道:「六哥,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