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十、前世今生

十、前世今生

「走吧。」蔣小樓笑了笑,拉著她的手,兩人一起邁動步伐。
她記起了張如煙,記起了她們相處過的那段快樂的歲月,還記起了很多當時的同學,最重要的是,她記起了盧浩澤,這個曾經把她捧在手掌心的男生,帶她去香湖公園划船,結果自己上岸時自己不小心落水,是他奮不顧身跳下去救自己,然後為了取暖,兩隻落湯雞坐在休閑小島的長椅上,緊緊抱在一起,相對而笑。
紀如萱一怔,目光在身後漆黑一片的草叢間掃了一遍,並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影,「你會不會看錯了?」
還有一次她過生日,兩人到市中心瘋玩了一天,然後去那家西餐廳吃燭光晚餐,那天晚上兩人都喝了紅酒,紀如萱醉的夠嗆,盧浩澤便扶她到一家賓館,開了個雙人房,擁抱著她睡了一夜,卻沒有絲毫侵犯的動作……
「她說的沒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對不起……」
「萱萱……」張如煙走上前來,用力握住紀如萱冰涼發抖的雙手,無不擔心地說道,「我相信以你今天的心理承受能力,你一定能平靜地接受這個現實,對吧,至少不會像以前那樣了,曉曉和牛芳的死,讓你對生命有了重新的認識,所以,我今天才有勇氣跟你說這些。萱萱,我們都是愛你的。」
紀如萱張大嘴巴。「那……他點火把幹什麼呢?」
「但你還是來了。所以,我又混進你住的宿舍,儘管我的目的是讓你恢復記憶,但我知道一次性告訴你所有真相的後果,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帶領你去往之前你經常去的、印象比較深刻的地方,一點點刺|激那段被封存的記憶,誰能想到你們寢室接連發生那麼多怪事,看著你因為好友離世而整天悲傷的樣子,我沒法再繼續我的計劃——這個我先前已經說了,所以,我一直等到今天。
「乞丐?」紀如萱透過一樓的窗洞看了那團「火球」一眼,更加驚奇了。
一時間,千萬種情緒在心裏糾結,但紀如萱什麼都沒問,是不想打算她的講述,她知道,令自己更不敢相信的事實,還在後面。
「催眠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當我知道這件事時,你已經接受了催眠,一開始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否則,你肯定不會接受這樣的『治療』。但是為了你的康復,你的父母只有這麼做,這一點,希望你能理解。
懷著緊張而激動的心情,紀如萱度過了不平靜的一天。晚上七點半,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紀如萱攜蔣小樓走進南理工大的校門,徑直往後操場走去。
紀如萱愣了一下,環視了一遍四周那因年代久遠而斑駁不堪的黃色牆壁、藍色踢腳線,以及那些色如鮮血的或開或關著的房門,還有對面走道深處那如怪物大口一樣的漆黑的門洞。突然,她一把拽住蔣小樓的胳膊,顫聲叫起來:「小樓,我來過這地方!我真的來過!那裡——」她伸手指向走道對面、那個大房間的入口處,神情突然變得異常緊張,沖張佳茗顫聲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張佳茗邁上台階,鞋底在木製樓梯上踏出不堪重負的「咯噔、咯噔……」的聲音,彷彿隨時會坍塌似的。紀如萱聽著這四下里唯一的聲響,看著眼前的旋轉樓梯,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很奇特的、前所未有過的感觸,不僅僅是似曾相識而已。
蔣小樓突然牽起她的手,兩眼泛紅地望著她,輕聲而堅決地說道:「我不會放棄你,只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但是,不管你做出任何選擇,我都接受。我尊重你的意願。」
「恕我直言,蔣小樓不是個可以託付終身的人,有第一次犯錯,就會有第九九藏書二次——」
「不要說了,這件事我早就知道。」紀如萱不看她,默默說道,「你還記得芳芳遇害那天晚上,你帶我去旅社休息吧?當時你出去找小冰姐,留我一個人在房間睡覺。你手機沒帶,結果,有人打電話來,我就替你接了。」
林穎被捕的一個月後,紀如萱與邱素靈又回到了往日正常的校園生活,甚至,在對待生活方面,兩人都變得比以前更加樂觀和堅強了——她們接受了一次不同尋常的洗禮,懂得了如何珍惜生活,珍惜友情和愛情。
「不,」張佳茗緩緩搖了搖頭,「事已至此,已經沒法隱瞞了,你也不想看到萱萱為這件不知道真相的事情困擾一輩子吧?而且,我相信她知道真相後會處理好一切的,萱萱,是不是?」
「實際上,盧浩澤也一直潛伏在你身邊,他不敢在你面前出現,害怕你潛意識裡還記得他,從而想起那段悲傷往事,只好暗地裡用各種方法提示你遠離我,不要相信我的話。現在你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玩雙節棍了吧?那是你失憶前在這所學校里學的,儘管記憶不在了,但當你拿到它時,你肯定還知道怎樣操控它。而當時你的那些同學,已經全部畢業——他們都以為你不在人世了,自然不會再聯繫你。而你跟我說過的,在食堂和別的地方遇到的一些對你面熟的人,有以前教過你的老師,有尚未離校的同學,她們當然不敢與一個『死人』相認,只以為你是長的相像罷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大致就是這樣,雖然難以置信,但卻是真的。」
「你爸爸——也是我爸爸,他做了多年的醫生,卻拿你沒有辦法,因你的病主要是精神和心理上的障礙,想要徹底根治,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你忘記那段將你嚇成當時那個樣子的記憶,對一般人來說,這幾乎是做不到的事,但是,你爸爸在的那個醫院當時開設有催眠診療術,催眠真是一門神秘的科學,它能讓一個人忘記一段記憶,還能用心理暗示的方法填補、甚至修改人的記憶。
紀如萱的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
紀如萱馬上產生這樣的念頭,但張佳茗卻「呵呵」笑了一聲:「好了。這下真有好戲看了。」
他像個嬰兒似的側身蜷縮在地上,渾身抽搐著,雙手抱在胸前,那裡,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已經刺進他的胸口。暗紅色的血液轉眼間流了一地。
「為了你能跟盧浩澤重歸於好,我希望你能記起所有事情——因為我喜歡他,我不願看到他因為你的『忘記』而整天過著失魂落魄的生活,一年多來,他從未有一天笑過,開心過。但他卻處處為了你著想,害怕你恢復記憶后難以面對現實,所以,他不希望你重遊故地,才會給蔣小樓打電話,要你別來這所學校。
「萱萱,你看這樓梯,好好想一下,是不是跟你『想象』中一個樣子?」
「別急,上樓我再告訴你。」
「是……誰?」
「等等!」蔣小樓一下打開她伸過來準備拉紀如萱的那隻手,用質疑的眼神望著張佳茗,冷冷說道:「我還想問那句話,你到底是誰?」
「數錢啊,數一天乞討來的錢總數有多少,鐘樓又沒燈,只好點火了。」
一個人影很快衝上二樓,在樓梯口站住,距離三人大約有五米左右距離。看不見他的臉,但是,紀如萱卻認出他來,身上頓時如同一道電流穿過,她禁不住顫抖了一下,面對前方的黑影,喃喃說道:「你就是……夢裡邊帶我來這裏的人……」
「你不應該跟我說這些……」紀如萱痛苦地蹲下去,雙手用力扯著自己的頭髮,那些封read.99csw.com存心底已久的記憶,此時全部復甦,就像放電影一樣,在她的眼前一幕幕播放出來。
張佳茗往前走了幾步,站定在紀如萱面前,用沉甸甸的語氣開始了有關事實真相的講述:「萱萱,你是死過一次的,就在前面那個大房間里。兇手是我……是的,我真名叫張如煙,跟我媽媽姓,你對這個名字還有印象是嗎?沒錯,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
「你們不能進那個房間。」來者終於開口了,聲音也如紀如萱在夢中聽見的一模一樣。
「好,反正你來了,我直接道出真相也是一樣。現在是時候了——」
見此情形,張佳茗快步走到兩人面前,望著紀如萱說道:「是一個沒地方住的乞丐在裏面點火把呢,不用害怕。」
的確如她所說。紀如萱狐疑地點了點頭,「可是我沒來過這裏,為什麼?」
「我先將你送到醫院,然後以好朋友的身份打電話給你媽媽,聽她在電話里慌張的哭聲,我心裏無比痛快,那是你無法想象的快|感……後來,他們把你接回老家,接進你爸爸擔任院長的那家醫院里養病。我的目標實現了——你患上了神經衰弱和恐懼症,整天哭哭啼啼,像個可憐的瘋子一樣。
為什麼要去鐘樓呢?
這時,那個後來的男人——被張佳茗喚作盧浩澤的男人,用極其酸楚的聲調對張佳茗說道:「你看到了吧,他們根本還是相愛的,這不關你的事,你什麼都不要說了,行嗎?」
張佳茗看看紀如萱,又看看蔣小樓,「走,咱們進去吧。」
「因為,她告訴我,你還是愛我的,對嗎?」
這時,蔣小樓突然站住,回過頭去。
張佳茗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指著蔣小樓說道:「假如不是他背著你跟別的女人上床,我也許沒有勇氣說出事情真相,我真的希望你們在一起能夠幸福,萱萱,只要你幸福,這也是我最樂意看到的啊。」
「不管怎樣,她不會傷害我的。」
714寢室的故事告一段落了,但是紀如萱的故事還沒有完,調整一下情緒,故事繼續。
「于蝶,她什麼都跟我說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男人情緒稍稍穩定下來,別過臉,盡量不讓紀如萱看到他的樣子。
蔣小樓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但他心知一切都沒法再隱瞞下去了,於是轉過臉,遞給紀如萱一個蒼白無力的微笑。
「對,這個乞丐從幾年前就住進來了,每天從學校後門出去乞討,晚上回鐘樓里睡覺,這地方本來就偏僻,又沒人會進鐘樓,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乞丐的存在,有人老遠看到裏面有火光,到處宣揚,最後被傳成了鬼火,鐘樓的鬧鬼傳說差不多就是這樣形成的。」
「怎麼?」紀如萱緊張地問。
蔣小樓無力地從嗓子眼擠出這兩個字,神情羞愧異常,臉色發白,與平時那副自信、瀟洒而又彷彿洞察世間一切冷暖的模樣判若兩人。
「不行!」男人大叫一聲,向張佳茗所站之處衝去,大概要阻止她繼續說話,但中途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你說的沒錯!」蔣小樓粗暴地打斷她,將目光移到紀如萱臉上,激動地說道,「我不敢保證自己以後會不會再犯錯,但是,我喜歡你,不是愛,因為喜歡比愛單純,比愛更直接,我就是喜歡你,喜歡得死去活來,喜歡得只要你能幸福,你哪怕不要我都行!」
紀如萱看著她點了點頭。
然後,他面帶微笑地閉上了眼睛。
「那好,今晚八點,我在鐘樓門口等你,你最好把蔣小樓帶著,這樣最好。」
兩人剛邁開步子,對面鐘樓里突然亮起了一小片火光,與紀九九藏書如萱前兩次看見的景象一模一樣,紀如萱心猛地一緊,抱住了男友的胳膊。
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終於握住了久違的女友的手,聽到她的呼吸,甚至感受到她的眼淚落在自己臉上的溫度,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那麼溫柔,但是太遲了。盧浩澤努力做出一個微笑,握著愛人溫暖的雙手,說出了生命中最後一句話:「這樣,你就不難選擇了。雖然,我仍然愛你……」
「在取得你信任后,我先利用鐘樓的傳說讓你對這地方產生恐懼,等時機成熟后,找機會把你騙到這裏來,就在前面那個大屋子裡。不要問我如何做到的,我上次不也成功欺騙你們幾個人到這裏來嗎?說來可笑,為了讓你能夠精神失常,我的辦法是扮鬼嚇你,這乍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但當時我布置的那幾個場景,我相信即使換成任何人,都可以被嚇到發瘋,更湊巧的是,我在那個房間嚇了你一次,你衝出去往樓下跑,結果正好撞在那個乞丐身上——你可能是看到他蓬頭垢面的樣子,把他也當成鬼了,結果你當場昏了過去。
「上次在天台,我跟你說過我的身世,我不想重複那段痛苦的記憶,後來,我回到我媽媽身邊,跟她一起生活,直到大前年她因病去世,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發誓過要報仇,為我媽媽、為我小時候在你家受的苦報仇!我恨死你的媽媽,那個叫劉萍的女人!而你是她的寶貝,是她最最重視的人,所以,我選擇從你身上下手。那是兩年前了,你當時就在這所學校讀書,於是,我去一所高中當複習生,考進這所學校,然後像這次一樣,混進你所在的寢室,跟你成為好姐妹……呵呵,當時你的男朋友就是你旁邊這個人——盧浩澤,很不幸地,在跟你的交往中,我喜歡上了他,一直到現在都是。
突然倒地的是盧浩澤。
「差不多,不管了,張佳茗在前面等著呢,走吧。」
邱素靈戀愛了,對方是一個獃頭獃腦的傢伙,經常被聰明的邱素靈欺負,但也享受著她無微不至的關懷。紀如萱與蔣小樓的心也比以前靠得更近了,總之,所有事情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直到張佳茗突然打來電話的那一刻。
蔣小樓猜的沒錯。只是,他當時也不知道,等待紀如萱的這件「壞事」會「壞」到什麼程度,假如他可以未卜先知的話,相信他萬萬不會讓紀如萱去赴這個約。
「你曾經死過一次的地方。」張佳茗冷靜地說道,「我約你來這裏,就是想刺|激你的記憶,走吧,進去之後,沒準你什麼都能想起來!」
「真要進去?」紀如萱頓時猶豫起來,「那個乞丐……」
這些小房間大概都有窗戶,有微弱的光線從某幾扇敞開的門洞里透出來,應該是月光,讓漆黑的走廊上多了些光亮,可以勉強辨物。
在場每個人心裏都明白,恢復記憶的紀如萱第一件需要面對的事情,就是選擇。在昔日的愛人和今天的未婚夫之間選擇一個。然而,不管她選擇誰,都要傷害另一個人,愛與傷害,相守與永別,永遠都是一塊硬幣的正反兩面。
「但願吧,不過,你要做好遇到壞事的心理準備。」
進門的大廳還是那樣空曠和寂靜,給人一種深深的壓迫感。幸好身邊有蔣小樓陪著,紀如萱心想,不然的話自己沒準真不敢進來,不過,她看了快步走在前面的張佳茗一眼,感到很奇怪——張佳茗難道就不害怕么?
「沒關係,咱們又不進他的『房間』。再說,這件事非在鐘樓裏面說不可。」張佳茗說完,帶頭走進了拱形門。
如同耳邊響了一個炸雷,紀如萱身形晃了兩九-九-藏-書晃,幸好被蔣小樓及時扶住。她傻了一樣地凝視著張佳茗——不,應該是張如煙的臉。眼前這個人,真是自己的姐姐嗎?自己竟然還有個姐姐?
難道真相就這麼簡單?紀如萱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刪除』了你那一年來的記憶后,催眠師利用心理暗示的手段,用別的『記憶』填補了這份空缺,他讓你『記得』你這一年都在高中複習,緊張學習了一年,別的什麼事情都沒有做。經過兩個月的催眠治療,你終於又好起來了,然而那些被『刪除』的記憶並沒有真正消失,只是被封存在內心一個看不見的角落裡——這些都是你媽媽告訴說的,她為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並且原諒了我對你的傷害。她告訴我,假如你一旦遇到那些被『刪除』的人和事,記憶很可能會復甦,這當然是一件壞事,於是他們對外聲稱你因病去世——本來想說轉學,但怕你以前的同學會聯繫你,不得已只好這樣撒謊。他們將你送到了許南縣的理工大學,當時兩所學校還沒有合併,否則他們如果得知你有一天會重新來到這裏,一定不會讓你進那所學校。然後,一切重新開始了。
「如果你喜歡萱萱的話,就不要讓她知道真相,永遠都不要。」
從紀如萱凝視著自己的目光中,從她的眼神里,蔣小樓讀懂了一切,讀懂了她對於自己的情感,他顫抖地握住女友的雙手,「我什麼都不說了,萱萱,明天,咱倆就去領結婚證,好嗎?」
場面沉寂了半晌,紀如萱眼裡再次湧出了眼淚,「那麼……」她話未說完,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悶哼,接著是身體重重倒在地上的聲音。
儘管紀如萱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去總是要去的,她馬上找到蔣小樓,道出事情原委,要他陪自己一起去。
「我怎麼覺得有人在後面跟著我們呢?」
如紀如萱曾在夢中見到的一樣。剛上二樓,迎面是一條長長的走道,兩邊分排著一扇扇的漆著紅色油漆的小門,有的開著,有的關著。
紀如萱突然抬起頭,看著盧浩澤,盧浩澤連忙別過臉去,他不敢看她。紀如萱明白原因,因為,她身邊還站在一個男人,一個如今的自己最深愛的男人。
她該何去何從呢?
「是的。」紀如萱深吸了口氣,說道,「你現在說吧。」
張佳茗冷笑一聲,就在這時,樓梯那邊響起了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有人上樓了。紀如萱和蔣小樓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走在前面的張佳茗回過頭來,沖紀如萱神秘地笑了笑。「萱萱,你想起什麼沒有?」
「張佳茗說要我去?」看見紀如萱點頭,蔣小樓更納悶了,想了想說,「那好吧,你一個人去我也不放心,我到底要看看,是什麼事情值得她這麼神秘。」
「我跟盧浩澤都按照你父母的提醒,徹底與你斷絕了來往,然而,我們一直都有注意著你的消息,所以,當得知你要轉校來這裏的時候,我心裏燃起了一個希望。
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紀如萱反而平靜了下來,她看著張如煙——她的同父異母的姐姐,幽幽說道:「假如你是我,你怎麼辦?」
「你在我單獨去探病時告訴了我這一切,卻沒有再告訴任何人,否則,我現在可能還在監獄里服刑。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一個結果,真是可笑,再次看到你母親為你操心而整天傷心欲絕的樣子,那種復讎的快|感卻不見了。我哭著告訴了你實情,你不僅原諒了我,還為你母親當年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你沒有對她道出實情,而是一個人背起這個包袱,繼續過著消極、黯然的日子,而他們九_九_藏_書卻錯以為你仍生活在那件事的刺|激和陰影之中——他們雖然不知道你在鐘樓里遭遇了什麼,但明白你是被那件事刺|激到,於是,為了讓你能夠好起來,你爸爸安排那個催眠師為你實施了催眠治療——在催眠過程中,催眠師知道了一切,向你父母道出了實情,在愕然之餘,他們按照催眠師的提議,為了讓你不再傷心絕望,不再恨你母親,催眠師修改了你一年來的記憶——所有都成了空白,自從你來到這所學校之後的記憶,全部被『刪除』了,就像喝了孟婆湯一樣,連同所有人所有事一起忘記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假如你還記得我、還記得來到南理工大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那麼催眠就算白費了。所以,你連盧浩澤一起都『忘』了……
「浩澤!」兩個深愛他的女人尖叫起來,用力抱緊他的身體,直到這身體逐漸變冷,就像往日的那些溫情的記憶,一旦過去,就回不來了。
離鐘樓還有一段距離,兩人便看見了站在鐘樓高大的拱形門下的張佳茗,今晚她穿了一身黑衣,在昏黃的月光的暗影下,透著一種神秘的氣質。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臉朝著兩人正在走來的方向,似乎也發現了他們。
蔣小樓暗道一聲完蛋了,喃喃說道:「那你為什麼一直不說……」
「不,她有權利知道,否則她一輩子都會惦記這件事。」蔣小樓看了女友一眼,她還在獃獃地望著那個男人的側臉,對自己的話好像沒聽見一樣,不過,她很快將臉轉向張佳茗,幽幽說道:「既然都到這一步了,你不可能再隱瞞了,你說吧,不管真相是什麼,我都能接受。」
是蔣小樓。他定定地望著男人的臉,是一張從未見過的很英俊的面孔。「你就是打電話給我的那個人。我記得你的聲音。」
盧浩澤?紀如萱心下又是一緊,這個名字為什麼這麼熟悉?
蔣小樓一臉不知所措地看看張如煙,又看看那個突然多出來的情敵,只見兩個人滿臉都是淚水,所以,這件事不可能是假的了。
「這你就別問了,總之我沒騙你。」
因為下午下了場小雨,草地上此時還是濕乎乎的,平日偶然會來這塊草地上幹壞事的那幾對情侶今天也換地方了,偌大的后操場此刻大概只有紀如萱和蔣小樓兩人,以及早早地來到鐘樓門前,等待他們到來的張佳茗。
紀如萱為難地看了男友一眼。
黑暗的過道走到一半,左側出現了一個沒有裝門的門洞,昏暗的亮光就從門洞背後的房間里射出來,在牆壁遮擋的看不見的角落處。看來,這裏就是張佳茗說的那個乞丐的「房間」了。紀如萱不禁加快步伐,目不斜視地快步走過門洞,不消片刻便走完了過道,隨張佳茗一起在旋轉樓梯前停下了腳步。
愛恨情仇,去留分合,往往只在人的一念之間。
「你真的很幸運,有一個當醫生的爸爸,得到這樣一個有可能治愈的機會,沒有真正變成瘋子。我後來才知道,其實,你的神智一直都是清醒的,而且知道是我設計陰謀傷害了你,你所有的異常表現不是因為恐懼的刺|激,而是因為,你的好姐妹出賣了你,你感到萬分傷心,而又不知道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這麼多天來,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事情真相,還是讓你繼續現在的生活,畢竟你現在這麼幸福。但是,為了某人也有機會爭取一下屬於他的幸福,我決定還是把什麼都告訴你。你確定自己做好準備了嗎?」
會不會是那個乞丐?
「盧浩澤,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張佳茗冷冷說道。
是的,再也回不來了。
「唉……」盧浩澤重重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